第九十章 父子两心有灵犀谭国凯当机立断
“对,爹就是这么想的但爹的心里没有底。”
“琛儿说的对,他们是想把我们逼入绝境然后由他们来垄断市场,到那时,只有他们做紫檀家具,一家独大,价格就只能由他们说了算。”谭国凯道,
“琛儿,你是怎么猜出爹的想法的呢?”
“爹问为仁账上还有多少银子,还要动用五百两黄金,肯定是想和他们赌一把。”
“琛儿,你先在普觉寺,后在程家班,不曾做过生意,你怎么会想出这个办法来的呢?”昌平公主非常吃惊。
“老爷,老奴算是开眼了,老奴没有想到为琛大少爷和老爷一样,也有经商的脑瓜子。”蒲管家道,“这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没想到琛儿身在程家班,却深谙商事。”谭国凯道。
“蒲管家说的对,为琛少爷确实有经商的头脑,这我很早就看出来了。”程班主道。
“琛儿身在程家班,义父让我打杂跑腿、管账,所以,接触了各色人等,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多少见识一些。”
“爹,从表面上看,我们的家具生意是陷入了困境,细细思量,这对我们谭家来讲应该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我们手上有银子,就可以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谭老爷的脸上还带着一些疑问:“琛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釜底抽薪的办法的呢?”
“爹,娘,琛儿说一件事情,你们就明白了。”
“琛儿在普觉寺呆了七年,受悟觉住持很多教诲,悟觉住持虽然身在佛门,但他看的杂书却比经书多,要不然,琛儿也没有机会读那么多的书。经书,悟觉住持从来不让我碰。”
“这是为何?”蒲管家问。
“是啊!身在佛门,不读经书,他这个住持还怎么当啊?”昌平公主道。
“悟觉住持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遁入空门的,寺院里面的僧人,大都是无路可走才许身佛门的,洪武皇帝不是也做过和尚吗?”
“悟觉住持虽然是住持,但寺院中的事情,他大都交给下面的人去打理,平时,他写字,画画,再就是看一些杂书。琛儿的蝇头小楷和丹青就是跟悟觉住持学的吗!”
“吾儿也会写字和绘画?”昌平公主道。
“悟觉住持从四岁就开始教琛儿写字了。他除了教琛儿写字,还教琛儿绘画和读书。”
“我们在普觉寺的时候,悟觉住持怎么只字未提啊?”昌平公主道。
“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悟觉住持从不会提及,他不但教我练字、画画、读书,他还跟我讲人世间的道理大部分是生意经。”
“琛儿估计悟觉住持在出家前经过商至少是他的家里是经商的,他经常带着琛儿到山下走走。”
“在普觉寺的附近有一个小集镇,有两户人家世代以制香为业,一家姓张,一家姓王,悟觉住持经常带着我到下山,到这两家去进香。”
“他不偏不倚,张家买一点香,王家也买一点香。”
“香客们上山都要经过这个小集镇,上山的时候,香客会在张、王两家买一些香。”
“有一年,寺院的香火突然旺了起来,上山的香客络绎不绝,张王两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恰好张当家病倒在床,生意就交给了两个儿子打理。两个儿子想独霸生意,就暗中把价钱往下降,明面上,张家的价格和王家一样。”
“果然,张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王家的生意却越来越差。”
“王家就在暗中打听,这才发现张家坏了规矩,私下里降了价,于是,王家也降了价。”
“两家就斗起来了。张家看王家也降了价,干脆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明码标价,把价格降得更低。”
“几个回合下来,两家赚了吆喝,却陪了钱。”
“后来,有一个人给王家人出主意,既然张家不想好好做生意,那就把张家的生意连锅端了。”
“所谓连锅端就是暗中派人把张家的香全收了,把张家制香的工人也挖到王家的作坊去了。”
“从此以后,王家一家独大,又把香的价钱提到了原来的价钱上。”
“王家并不想独霸生意,最后,王张两家讲和,张家也答应不再破坏双方约定的规矩。”
“价格一个样,香客想买谁家的就买谁家的。这件事情在琛儿的脑海里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爹,娘,张王两家的情形和‘一品斋’、‘一品轩’现在的情形如出一辙。”
“琛儿果然悟性很高。现在的谭家和琛儿口中的王家,情形何其相似。爹觉得琛儿的办法可行。”
“为仁,你派六个可靠的人到青州、梧州、滕州、应天府、杭州和宁波,把黄金和银子分成六份,让他们带过去。”
“到地方后,先和几个掌柜商量一下,让他们找好库房,然后跟‘一品轩’一块降价,最后派人到‘一品轩’去扫货。”
“千万切记,要另外找库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们谭家的人在收‘一品轩’的货。”
谭为琛补充道:“刚开始,一次不能买的太多,还要装成豪门大户和达官贵人。时机一旦出现价格到了不能再降的时候,那就要看出手快不快了。”
“琛儿说的对,总之,一定要悄悄地进行,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爹,琛儿算一个。”
“大哥用不着亲自出马,这件事情交给为仁去做,大哥和爹尽管放心,为仁一定找五个可靠的人,加上为仁,一共是六个人。”为仁道。
“爹,娘,琛儿也该为谭家做点事情了。”
“夫人,你看呢?”谭国凯怕昌平公主舍不得。
“娘,您就让琛儿去吧!”谭为琛站起身坐在母亲的身边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
“去吧!娘不拦你了,这样吧!老爷,您看这样行不行?”
“夫人快说。”
“让蒲管家跟琛儿一道去。”
“这样最好,蒲管家心事细密,行事稳当。蒲管家,辛苦你跟琛儿走一趟。”
“爹,您看这样行不行?”谭为仁道。
“你说。”
“我让陆掌柜带两个人到青州去,青州应该是他们的窝,大部分家具都要经过青州从水陆两路运往各地,大部分木料都要经青州码头运到刘家堡。”
“陆掌柜用不着出面,我担心有人会认出陆掌柜;大哥和蒲管家去应天府,如果朝廷已经迁都的话,那么,大哥在应天府就有地方落脚了。”
“这样安排最好,我也可以随琛儿到应天府去。”昌平公主道。
“其它四个地方,你预备怎么安排?”谭国凯道。
“我到宁波去,宁波最远,宁波紫檀家具的市场很大,我到宁波去对付他们,我带‘怀仁堂’的贵娃去,加上‘一品斋’的师傅,三个人对付他们足矣。”
“高鹏,我想让你到梧州去。你看怎么样?”
“不行,你还是到青州比较合适,宁波太远,不方便我们之间的联系。所以宁波一定要安排其他人去。”谭国凯道。
“老爷,为仁少爷,看家护院,我行,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高鹏道。
“有‘一品斋’的师傅在,你只要照着做就行了,我再让二墩子跟你一起去。”
“这高鹏的心里就有底了。这些年,高鹏不曾为谭家做过什么事情,这次,我一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老爷,我到宁波去吧!姬飞脑袋瓜非常好使,让姬飞跟我到宁波去吧!”
“爹,我看行,这样就可保万无一失。”
“行。滕州,你打算安排谁去呢?”
“滕州,我准备让为礼去,让二顺跟为礼到滕州去。”
“行,待会儿,你就可以去安排一下,除了带一些散碎银子以外,全部带银票,你们先到青州,把黄金兑换成银票。今天晚上,我为你们送行。”
“爹,送行就算了吧!事不宜迟,今天晚上,我们就动身到青州去。等我们把事情做成以后,爹准备庆功酒就是。”
“行,爹就喜欢你这种性格。为避人耳目,你们几拨人水路、陆路分开走,今天晚上到青州即可。”
“我们明白。”
“夫人,你和琛儿明天辰时走。”
“行,听老爷的。”昌平公主道。
之后,谭国凯将昌平公主、谭为琛、谭为仁领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间,房间里面非常暗淡,老爷房间里面所有窗户的窗帘都是拉上的。
谭国凯走进卧室,走到一个四门衣柜跟前,让谭其琛和谭为仁移开衣柜。
兄弟俩用力将衣柜移开。
老爷的房间所有的墙都由一块一块长宽一致的浮雕木板装饰而成。
谭国凯走到一块浮雕木板的跟前,将右手按在浮雕木板上,先用力摁了一下,又轻轻向上方推了一下,很快,两块浮雕木板慢慢隐身到上方一块浮雕木板的后面。
一个由窄渐宽的暗门呈现在兄弟俩的眼前。
两块浮雕木板原来是两扇进入密室的暗门。
谭国凯的房间在东堂的旁边,密室应该在东堂和卧室之间的夹墙之中。
谭国凯指导兄弟俩打开密室的暗门,颇有些深意,密室的机关迟早是要告诉谭为琛和谭的。
第九十一章 密室中还有密室曹壮士现身钱庄
谭国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身体还比较好的时候,把该交代的、迟早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一下,应该是一种明智之举。
这说明谭国凯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
他指导谭为仁打开密室的暗门,就是要把密室的机关告诉两个儿子。
谭国凯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盒火柴,低头弯腰进入密室。
看到两个儿子站在衣柜旁边发愣,便朝两个人招了一下手;“快进来啊!”
两个人低头弯腰跟在谭国凯的后面。
昌平公主跟在后面。
谭国凯打开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划着了。
在火柴划着的霎那间,谭为琛和谭为仁看见一个灯架,灯架上有一个松油灯。
灯架的位置就在密室入口的右侧。
谭国凯将松油灯点着,将火柴棒上的火吹灭,然后用火柴棒拨了拨灯芯,灯光顿时亮了许多。
走进密室以后,便看见了密室的全貌:密室宽四步左右,长和谭国凯的书房、卧室的宽度一样。
密室的面积虽然不大,但里面的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小小的密室里面放着六个敞开式的木柜子。
每一个木柜子上都有五层,木柜子上摆放着一些瓷器、铜器、漆器、玉器、银器和金器。
谭国凯走到摆放着金器的柜子跟前,示意为琛和为仁将柜子挪开。
谭为琛和谭为仁一人一头,在谭国凯的指挥下,将柜子挪到距离木墙两步左右的地方。
谭国凯将兄弟俩领到柜子的后面,取下一块方形木墙板,木墙板的后面有一个圆形洞穴。
很显然,密室之中还有一个密室。
即使第一个密室被人发现或者有人侥幸能进入第一个密室,也不可能进入第二个密室,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密室里面还有一个密室。
而六个柜子里面的宝贝就是用来迷惑人的。可见,最值钱的东西藏在另一个密室里面。
谭国凯示意谭为仁将手伸进洞穴之中。
谭为仁望了望父亲,然后将手伸进圆形洞穴,很快,谭为仁的手触碰到了一个球状物体。
“向左拧一下,然后用力往下按,最后向右拧一下。”谭国凯一边说,一边用手做示范。
谭为仁按照父亲的示范,先向左拧一下,朝下按一下,再向右拧一下,伴随着“咔嚓咔嚓声,四块地板同时向墙体内收缩,一个长方形的暗门出现在眼前。
谭国凯拿起灯架上的松油灯,走到暗门跟前,下面是一个向下的木梯密室在下面。
为仁搀扶着父亲走在前面;为琛搀扶着母亲走在后面。
很快,四个人走进了一件更大的密室这个密室比第一个密室大两倍,密室下面也是地板,上面是天花板,四面是木板墙,靠墙的地方放着十几个木柜子,每个木柜子都有门,也都挂着一把铜锁。
谭国凯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打开其中一个木柜上的铜锁。
谭国凯打开柜门,从第三个格子里面拿出两个木匣子,放到地上,打开木匣的盖子:
“这个匣子里面是五百两黄金,这个匣子里面是一千五百两黄金。”
谭国凯一边说,一边将五百两黄金挪到装有一千五百两黄金的匣子里面,
“一个金饼是二十两,这个木匣子里面一共是一百个个金饼,按照一比十五,可兑换三万两银票。”
谭国凯又从旁边一个柜子里面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
“这五张银票是鲁掌柜的,爹再给你们四万两银票,一共是五万两,加上金饼兑换的三万两银票,一共是八万两银票。”
“账上的九千两,你们不要动。八万两银子,基本上够你们用的了。”
“他们的作坊在刘家堡和宁波,所以,青州和宁波的货比较多,这两个地方都要两万两,梧州、滕州、应天府、杭州各一万两。”
“如果还不够的话,爹还有,总之,你们不要担心银子的事情。”
“爹,这些东西还是交给大哥比较妥当,办法是大哥想出来的,理应有大哥领头担纲才是。”
谭为仁的心里面还是有些顾虑的。
谭老爷视他为己出,为了他,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义赶出了谭家大院,谭为仁打心眼里面感激老爷,能留在谭家大院,留在老爷和母亲身边,他已经很满足了。
为琛是老爷嫡亲儿子,又是长子,谭为仁知道自己的身份。
“为仁,照爹说的去做就是了。”谭为琛道。
“你们兄弟俩还分什么你我?眼下,咱们谭家遭遇歹人暗算,务必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不但现在,就是以后,你们弟兄俩都要拧成一股绳才是。”
“爹,让为琛担纲主事,为仁从旁帮衬,咱们谭家一定能逃过此劫,转危为安。”
“为仁,听你爹的,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昌平公主道,“为仁,我和琛儿明天早上赶到青州药铺和你们会合,你们马上就走,老爷,你还有什么吩咐?”
“为仁,你和陆掌柜他们说,到青州以后,先摸一摸他们的价格,然后把我们的价格降到他们价格的下面,看我们降价,他们势必会再降价。”
“在他们降价的时候,适时地买进,记住你大哥的话,刚开始,一次不要买太多。”
“你们还要记住,他们的价格降到一定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出手多安排几个人,动作一定要快,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出破绽来。”
“爹,为仁记住了。”
“爹,我刚才寻思了一下,我和娘今天晚上就动身,直接去应天府,但愿十三舅还没有离开应天府。”
“我儿的意思是?”
“皇上迁都,北京的紫禁城肯定需要大量的紫檀家具,如果能搭上皇上这条线,我们就不愁销路,更不愁银子周转不灵了,我们的手上有了银子,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还是我儿想的深远。我只想到了扫货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想到销路的问题销路的问题解决了,我们谭家这盘棋就活了。”
“我现在就让紫兰和梅子去收拾一下,你们母子俩今天晚上就动身。”
“为仁,你把一万两银票交给琛儿。剩下的银票分给其他几路人,拿到银票的人今天晚上就可以动身。梧州和滕州离的比较进,这两路人可以迟一点走。”
晚饭后,谭为仁去一品斋,找到陆掌柜,为仁把老爷的打算告诉了大家,陆掌柜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之前,他也曾想过很多办法,但就是没有想到这个方法这大概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吧!
冉秋云把昌平公主叫到和园去,说的是谭盛两家的婚约之事。
现在,谭家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摆脱家具生意上的困境,所以,谭盛两家的婚约之事即谭为琛和尧箐小姐的婚姻之事要往后放一放了。
当天傍晚,昌平公主、谭为琛、蒲管家和一品斋的账房先生钱德明乘马车直接去了应天府。
高鹏、姬飞乘马车去了宁波。
为仁、曹锟坐船去了青州,曹锟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拿着两千两黄金到“鸿升钱庄”去兑换银票。
陆掌柜、南梓翔去了杭州,为避人耳目,谭为仁一行四人是天完全黑下来以后乘马车前往青州。
谭为礼、二墩子和饶东山、贵娃两路人马第二天早晨赶到青州,这两路人马从曹锟的手上拿到银票以后才能赶到梧州和滕州去。
第二天早上,曹锟带着两千两黄金去了林家在青州的“鸿升钱庄”,接待曹锟的是两个伙计,因为这笔生意很大,两个伙计喊来了掌柜,掌柜姓胡,三个人把曹锟请到后堂。
第一天晚上,曹锟一到青州,就前往“鸿昌钱庄”了解当日金银汇兑情况,“鸿昌钱庄”对面绸缎庄的马掌柜告诉曹锟。
这几日,鸿昌钱庄金银的汇兑比是一比十五点三。
离开谭家大院的时候,谭国凯面授机宜,这种事情必须交给曹锟去做,曹锟又必须去“鸿昌钱庄”去兑换。
因为,“鸿昌钱庄”是青州唯一一家钱庄。但曹锟又不懂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谭国凯必须交代几句。
曹锟将剑和木匣子放在桌子上,一个小斯奉上茶来。
胡掌柜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这里有两千两黄金。”曹锟操着京腔道。
这是告诉对方自己来自京城,同时暗示自己的身份。
伙计走到木匣子跟前,想打开木匣的盖子清点一下。
曹锟将左手放在盖子上:“请稍等一下,在下想知道贵号是怎么兑换的。”
胡掌柜望了望站在一旁的伙计,然后慢条斯理道:“本号一向奉行诚信经营之道,一兑十五。”
胡掌柜没有说实话,幸亏曹锟听了谭国凯的话,事先做了功课。
胡掌柜所给的汇率,比平常的汇率少了零点三,按照一千两黄金算,鸿昌钱庄就可以少付曹锟三百两纹银。这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这个汇率做成这笔生意的话,鸿昌钱庄就可以多赚六百两纹银。
第九十二章 曹壮士成竹在胸乔掌柜不明就里
曹锟放下茶杯,站起身,拿起剑,在想抱起木匣子走人的时候,被胡掌柜按住了手:“客官,您这是”
“在下虽然急等银子用,但不是什么汇率都能接受的,既然胡掌柜不想做这笔生意,在下告辞。”
“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敝号就是靠汇率求利的,壮士至少要让我们赚一点吧!”
“胡掌柜,你刚才说贵号一向奉行诚信经营之道,在下不以为然,实不相瞒,在下两天前就来青州了,你给的汇率不实在。”
“不错,无利不起早,开钱庄是要赚钱,但没有你们这样的赚法。”
胡掌柜和伙计面面相觑;“人不可貌相,壮士竟然还是一个精细之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一比十五点三,这壮士总该满意了吧!”
“胡掌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贵号恐怕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的生意,据我所知,贵号开钱庄已经有些年头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啊?”
“壮士不妨明示。”
胡掌柜一心想做成这笔生意。
“主人把这件差事交给我,我可以跟你们做这笔生意,也可以到应天府去和‘顺德钱庄’做这笔生意,这就要看哪家更合适了。”
“在下为主人跑腿,主人给一点散碎银子,在下把生意交给你们,你们也应该有所表示吧!大家不都是想赚一点银子吗?”
“行,既然壮士是一个爽快人,那胡某就不绕弯子了,这两千两金饼,除了兑换三万零六百两银票以外,贵号再给壮士一百两纹银,作为壮士的辛苦费,壮士意下如何?”
“这还差不多,以后再有这样的生意的话,在下还到‘鸿昌钱庄’来。我要一百两现银,其它,给我银票两千两的银票开十五张,另外一张开六百两。”
“行,胡某现在就开银票,秦三,把金饼清点一下。”
伙计秦三打开木匣子,将金饼拿出木匣子放在大桌子上,最后还用一个专门称金银的秤将其中几块金饼称了一下,果然足斤足两,每块金饼都是二十两。
胡掌柜拿来一个木匣子,将金饼放进木匣之中,在将木匣子抱走之前,将十六张银票交到曹锟的手上,同时让秦三拿来了一百两纹银放进曹锟的木匣子里面。
曹锟接过十六张银票,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两千两纹银的银票一共是十五张,另外一张是六百两纹银。曹锟将银票放进内衣口袋里面,然后抱起木匣子。
胡掌柜和秦三点头哈腰将曹锟送出钱庄的大门。
回到客栈以后,曹锟将十六张银票和一百两纹银交给了谭为仁,曹锟稍微动了一点脑筋就为谭为仁多换了一百两纹银。
此时,谭为礼和饶东山正坐在谭为仁下榻的客栈里面等银票。
林家人包括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俩做梦都没有想到从“鸿昌钱庄”兑换三万多两纹银的竟然是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谭家。
谭为仁当即将银票交给陆掌柜、谭为礼和饶东山的手上。
送走了陆掌柜、谭为礼和饶东山三路人马以后,谭为仁便和曹锟去了“一品斋”。
谭为仁和曹锟的客栈和“一品斋”之间隔着一条大街,在曹锟到鸿升钱庄去兑换银子的时候,谭为仁和一品斋的伙计朱有福已经租好了一间仓库。
仓库在客栈和“一品斋”的附近,这里原来是一家洋人的教堂,洋教父因故回国,教堂被闲置下来,只有一个中国的老头照看。
老头看谭为仁又送酒,又给了五两银子,立马答应将教堂租给谭为仁。
谭为仁说大概要租一个月左右,老头说,想租多长时间,就租多长时间。
谭为仁对这个临时仓库非常满意,因为教堂既大,有空气流通。
教堂两边有很多窗户,只要打开窗户,空气就可以流通,还不会漏雨。
教堂里面有很多雕塑和壁画,所以在修建教堂的时候,顶部的防水做的非常好,家具是最怕潮湿的环境的。
“一品斋”青州分号的掌柜姓乔,名字叫乔望亭,年龄五十岁左右。
乔掌柜把谭为仁、曹锟领进后院账房坐下。
起先,乔掌柜的旁边还跟着两个伙计。
乔掌柜把他们支走了,账房里面只剩下谭为仁、曹锟、朱有福和乔掌柜。
谭为仁要和乔掌柜说生意上事情,有些话涉及到商业机密,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几杯茶下肚之后,乔掌柜把近半个月家具销售情况向谭为仁做了汇报:十天前,他们店铺只卖出去几件家具,而且是桌子、椅子、茶几、箱子等小号家具。
床、衣柜、梳妆台、罗汉床等大号家具一件都没有买出去,以前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中间几天,只有人到店铺来问价,但没有一个买的乔掌柜猜测到“一品斋”的问价的人很可能是“一品轩”派来的人。
自从“一品轩”出现以后,“一品斋”的生意越来越差,乔掌柜就将原来的价格往下降了降。
这是合规矩的,谭国凯接手谭家的生意之后,特别提出一种新的经营理念:人是活的,所以东西的价格也应该是活的。
外埠掌柜可根据经营情况和市场的环境变化,随行就市,对东西的价格进行适当的调整。
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乔掌柜才把家具的价格往下降了降。
最近几天,连进店看货询价的人都没有了。
乔掌柜本来还想降价,但如果再往下将,家具的利润空间就很小了。
“一品轩”的价格已经降到历史的最低点了。再往下降,乔掌柜连想都不敢想。
关键是乔掌柜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降价那么简单。
从一开始,“一品轩”的出现,就是冲谭家的“一品斋”来的,单从”一品轩“的招牌看,就有和谭家的“一品斋”分庭杭礼的意思。
“你们派人到‘一品轩’询过价吗?”谭为仁问。
“我每天都要派一个人到‘一品轩’去摸价格。”
“‘一品轩’的人会不会发现是我们‘一品斋’派去的人?”
“不会,每次,我都派不同面孔的人去,而且都是他们不认识的人。”
“到‘一品轩’去看家具的人很多,我们的人混在那些人中间,只要在旁边听一耳朵就行,根本就用不着问价。”
“咱们就是干这个的,这点事情要是做不好,那就不要再做这行了。”
“‘一品轩’现在的价格在什么价位?利润空间还有多少?”
“我这么说吧!我们‘一品斋’从来没有买过这样的价位。他们好像是来和我们捣蛋,而不是来赚钱的。我真不敢想,他们现在的利润空间,刨去材料、工钱、运费等成本,只有百分之七八的样子。”
“这说明,他们还有的赚。”
“大少爷,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乔掌柜,您以后得改口叫为仁二少爷了。老爷和大太太的儿子琛儿没有死,他回到了老爷和太太太的身边,这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
“听说了,可我们叫大少爷已经叫了多少年叫习惯了,一时还改不过来。”
“那以后就叫我为仁,岂不更顺口。”
“那可不行,规矩还是要有的。”
“那就叫二少爷。乔掌柜,你现在就把‘一品斋’所有家具的价格降到一品轩的下面,利润空间在百分之六七的样子只要在他们的价格下面就行。”
“大二少爷,你这是要和‘一品轩’血拼吗?这个价格,我连想都不敢想。”
“过去,是‘一品轩’逼着我们没有生意做,现在是我们逼着他们把价格降下来。”
“逼‘一品轩’把价格降下来?二少爷,这这是为何?”
谭为仁压低声音道:“他们的价格,很多年都不曾出现过,既然他们不想规规矩矩做生意,那咱们就好好教教他们。”
“二少爷不妨明示。”
“乔掌柜,您说,看到我们降价以后,他们会不会再降价呢?”
“肯定,他们一定会再降价。如果‘一品轩’再降价,那我们的生意就做到头了。”
“如果他们再降价。我们也跟着降价。”
“我们还要降价?”
“对,我们还要降价。”
“二少爷,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老爷派二少爷来,可不是让你来败家的。”
“很好,乔掌柜,为仁要的就是您这句话,这说明您对咱们谭家忠心耿耿。”
“那我就丢一个底给你:等他们把价格降到百分之五左右的时候,我们把他们的家具买过来全买过来。”
“把‘一品轩’的家具全买过来?我们的库房里面摆放着这么多的家具卖不出去,我都快要愁死了,二少爷还要买家具而且是买‘一品轩’的家具。”
“乔掌柜,他们把价格降的这么低,这么便宜的家具,我们为什么不买呢?”
“他们花本钱做好家具,我们在成本价上面一点点,把家具买过来。省我们多少事啊!”
第九十三章 曹壮士开始下单朱有福紧紧跟上
“对啊!我我怎么没有想到啊!这是谁想出的主意?”
乔掌柜突然兴奋起来,但声音还是那么低他也知道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是我大哥想出的办法,老爷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老爷怎么会派我们到青州来呢?实不相瞒,老爷已经派另外五路人马到应天府、杭州、宁波、梧州和滕州去了。”
“二少爷,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销路?”
“这乔掌柜不必担心,只要东西好,又便宜,就会有人买。”
“‘一品轩’不是想垄断紫檀家具市场吗?我们来个反其道而行之,等把他们手上的货全部吸到我们手上来,价格就得由我们说了算。”
“这倒也是。可我们手上的周转资金有限,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这乔掌柜不要担心,朱师傅,你把银票掏出来给乔掌柜看看。”
朱有福从内衣口袋里面掏出两万零六百两银票递到桥掌柜的手上。
乔掌柜用颤抖的手接过十一张银票,一张一张地看了看,然后道:“二少爷,你们坐着喝茶,我现在就派人把价格降到‘一品轩’价格的下面。”
等谭为仁、曹锟和朱有福走出店铺的时候,新的价目表已经贴到店铺的门上去了。
价目表刚贴出去一小会,就引来十几个人驻足观看。
离开店铺以后,曹锟按照乔掌柜的指引去了“一品轩”曹锟要去看“一品轩”的反应。
谭为仁和朱有福则回到客栈。
两个人在客房前面临街的阳台上站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一品斋”的店铺外面已经站着二十几个人了。
谭为仁注意到,一个二十几岁身穿灰色棉袍、头戴瓜皮帽的年轻人从人后挤到人前,看了一会价目表以后,贴着墙边离开了“一品斋”,朝西走去。
而“一品轩”就在大街的西头此人应该是“一品轩”派来看价目表的。
店铺里面也有不少人,他们在一件又一件家具跟前驻足观看,时不时找伙计问问价格。
谭为仁和朱有福站在阳台上看了两盏茶的工夫,但没有看到一个人买家具。
有些人在店铺里面转了一两圈之后,走出店铺,然后朝街西走去。
没有人买就对了此时,谭为仁不希望有人买“一品斋”的家具。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买“一品斋”的家具,势必会打乱谭为仁的计划。
在价格继续往下走的时候,大部分人会选择观望。
买东西的人是很精明的,他们已经闻出了“一品斋”和“一品轩”之间的**味,两家在进行价格的比拼,这时候,一般人是不会掏腰包买东西的,他们也在等待时机,等一个理想的价格出现以后再出手。
他们想等一个更低的价格出现,所以,他们往往会错过很多次机会。
而这正是谭为仁所希望的一般人是无法知道最低价格在哪里的。
九点多钟,曹锟回到了客栈。
果然不出谭为琛所料,“一品轩”也降价了。
曹锟走进“一品轩”不一会,一个身穿紫色棉袍,头戴瓜皮帽的年轻人走进了“一品轩”的后堂。
片刻,两个伙计抬着一个很大的粉板走出“一品轩”,粉板上贴着几张价目表,价格又比“一品斋”低了一点。
本来在店铺里面转悠的、想买家具的顾客突然打消了购买的念头,他们还要到“一品斋”去看看再说。
“一品轩”终于上当了。
午后,“一品斋”和“一品轩”又降了一次价。
“一品斋”的两次降价使“一品轩”的掌柜老羞成怒,第二次降价的时候,他想给一品斋致命一击,一下子把价格降到成本价上方一点点利润在百分之五左右。
谭为仁有理由相信,躲在“一品轩”后面的人,肯定在“一品轩”的后堂,“一品轩”的掌柜是没有胆量、也没有权力把价格降到这么低的。
粉板摆在店铺的大门外,不一会,曹锟又走进了“一品轩”,他把掌柜叫到跟前,问了问几件紫檀家具的价格。
价格降到这个份上,还没有人买家具,“一品轩”的掌柜有点心慌,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大买家,一下子就点这么多家具曹锟点的家具几乎是一套完整的家具。
掌柜跟在曹锟的后面点头哈腰地伺候着。
“掌柜贵姓啊?”曹锟道。
“免贵姓范,客官有何吩咐,尽管讲。”
“范掌柜,你们送货吗?”
“送送货免费送货。请问客官,货送到哪里?”
“教堂。搬运的时候,可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有磨损的地方,神父大人不希望碰坏一点点这些家具可是要漂洋过海的。”
“客官请放心,我吩咐送货的伙计多包一些布。咱们就是干这个的,我保证不会碰坏一点点。”
“范掌柜,我要的这套家具,你们一共有几套?”
“这种款式的就这一套,客官还可以再看看其它款式的家具,我们的款式有好几种。”
“神父想买三套,但款式必须相同,神父想把这些家具运回国,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我明白了,客官,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现在就派人到作坊去提两套同款的家具过来,明天上午九点钟左右,您就可以来看货。”
“要不要先付一点定金?”
“不用,我们正好要补货,客官放心,明天上午九点左右,您来看货就是看好了,您再付银子。”
曹锟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再买两套同款的家具这套家具在所有家具中,是做工最讲究,档次最高,价格最贵。
第二,曹锟想知道“一品轩”的库房里面有多少存货。
这样,他才能决定还要不要派人来扫货这么便宜的货,动作一定要快,一旦等那些等待观望的人回过神来,就迟了。
很快,三辆马车停在库房的大门外范掌柜怕“一品斋”派来的人看见已经有人在“一品轩”下单了,而这正是曹锟所希望了。
几个伙计用布将家具包裹好,然后将家具搬到马车上,在将家具搬到马车上之前,几个伙计还在马车上铺了一些毛毡。
三辆马车走后约摸一袋旱烟的工夫,朱有福带着另外一个人走进“一品轩”。
另一个人是“一品斋”的伙房师傅大贵,他从不在店铺里面露脸,所以,“一品轩”的人不可能认识他。
范掌柜带着一个伙计迎了上来,朱有福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有时候,还用手在家具上摸摸,朱有福看的很认真,范掌柜认定朱有福是来买家具的:“客官,想买什么样的家具?”
“我们老爷听说‘一品斋’和‘一品轩’的家具便宜,吩咐我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家具,我们老爷刚买了一个外宅,”朱有福低声道,“莫急,我先看看再说。”
店铺里面看家具的人不少,但掏钱的人没有。
范掌柜和伙计跟在朱有福的身后。
朱有福走到几张太师椅跟前:“掌柜,太师椅就这几张吗?”
“客官想要几张太师椅?”
朱有福用右手拨动左手的手指头,然后望着乔掌柜道:“会客厅要八个。”
“正好,这里有四张,库房里面还有四张。”
朱有福又走到两张雕花木床跟前:“掌柜,大木床就这两个吗?”
“库房里面还有一个。”
“库房里面的床上雕刻的是什么图案啊?”
“是花鸟图案。”
“我们二太太喜欢丹青,尤其喜欢画花鸟。”
朱有福像煞有介事,他不想让乔掌柜看出他是来扫货的。
“我明白了,请,我领客官到库房去看看。”
“范掌柜,等一下,大贵,你到‘一品斋’,把刘管家叫到这里来,把马车带叫过来,我看‘一品轩’的货讲究,价格也便宜。”
大贵转身跑出店铺,飞也似地朝东街跑去。
范掌柜将朱有福领进库房。
朱有福对雕花木床非常满意。朱有福到库房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看看一品轩的库房里面还有多少货。
库房里面的存货不多,朱有福直接在库房里面挑了一个罗汉床、两个脚蹬(一个放在大木床前面,一个放在罗汉床前面)、四个茶几、两个衣柜、两个半截柜、两个床头柜、一个梳妆台、两个博古架、一个八仙桌、一个小圆桌、六个雕花圆凳、四个盆景架、还有三个雕花木箱和两个双面镂空雕花屏风。
朱有福这笔生意比曹锟的还要大,范掌柜笑容可掬,他吩咐伙计到店铺前面去迎刘管家,并将马车带着院子里面来。
范掌柜仍然在库房的门外装货。
这正是朱有福所希望的,如果让在店铺里面转悠的人看到有人买了这么多的货,说不定会跟着扫货。
四辆马车驶进院门的时候,范掌柜已经和几个伙计将家具搬到库房外面来了。
刘管家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羊皮帽,上身穿一件黑色羊皮袄,下身穿一条白色的羊皮袍子,脚上穿一双老棉鞋。
第九十四章 一品斋暗中下手一品轩浑然不知
刘管家的手上拿着一个很长的烟枪。刘管家也很会演戏:“陈老黑,还有两样东西,你怎么忘记了?”
“是啊!我也觉得少了什么,刘管家,你快说,还少什么?”
“还少一个长条几,没有长条几,八仙桌怎么放?”
“对对对,范掌柜,你们再搬一个做工最讲究的长条几来。刘管家,还有一样东西是什么?”
“是一个摇椅啊!”
“摇椅,我们没有货。我马上安排进货。明天上午,货就会到。”范掌柜道。
“行,明天上午,我们再来。”刘管家道。
朱有福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递到乔掌柜的手上,乔掌柜从一个伙计的手中接过一个算盘,拨了一会算盘珠,然后找了一张八百俩的银票和两锭二十两一锭的银子。
范掌柜也不是一个吃素的角色,几辆马车驶出院门以后,他叫来一个伙计,吩咐他跟在马车的后面,看看马车到底会去哪里。
之前,谭为仁和曹锟已经交代过了,一定要防止一品轩派人尾随。
发现后面有尾巴的朱有福领着几辆马车穿过几条街,最后停在一个豪门大院的后门外,两个下人,将几个比较小的家具搬下车。
伙计看到朱有福等人将家具搬下车,便确定朱有福所言非虚。他就回去了。
范掌柜听了伙计的禀告之后,这才解除了疑虑。
朱有福看“一品轩”的伙计走远之后,便将几件家具重新搬上车,然后七拐八绕,将马车赶到了教堂。
谭为仁和曹锟正在教堂里面等朱有福。
大家七手八脚,将马车上的家具搬进教堂里面。然后用布盖好。
最后,他们把马车留在了教堂里面,马牵回了客栈,拴在客栈的马棚里面。
今天,只能进这两次货了,再买就会引起“一品轩”的怀疑。
关键是,曹锟和朱有福已经看见了,一品轩店铺里面的货所剩不多曹锟刚买走一套家具,之后,朱有福又买走了很多家具,库房里面的库存也不多了。
夜幕降临之后,曹锟走进了“一品轩”对面的“春秋茶馆”,曹锟走上二楼,挑了一个既临窗又临街的桌子,要了一壶龙井和一盘花生米慢慢坐喝。
曹锟坐在窗前,“一品轩”大门和旁边的院门尽收眼底。
“一品轩”的大门紧闭,门前走廊的天花板上吊着五个椭圆形的灯笼,在灯光的映衬下,“一品轩”三个字清晰可见。
“一品轩”西边的院门也关着,两个墙垛上个挂着一个椭圆形的灯笼,灯笼上也有“一品轩”三个字。
茶馆的楼下非常热闹,很多人在品茶听书,说书的是一个瞎老头。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三脚架,三脚架上放着一个扁形圆鼓,说书人的右手上拿着一个富有弹性的小鼓锤。
他一边说书,一边用小鼓锤在鼓上敲出有节奏的鼓点。
说书人的旁边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的膝盖上放着一个三弦琴,她配合说书人的鼓点,非常熟练地弹出乐曲,琴声悦耳动听。
今天下午,“一品轩”在生意上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异动。
首先,从未降价的“一品斋”突然降价,而且是接连两次降价。
其次,第一个下午,有两个大客户买走了“一品轩”店铺和库房里面相当数量的家具,其中一个客户明天上午还有来买走两套家具。
这种异动不可能不引起“一品轩”的注意。
八点钟左右,一辆马车停在“一品轩”的院门口。
不一会,从车厢里面走下一个人来,此人朝大街两头看了看。
在此人回头的时候,曹锟看清楚了他的脸,曹锟蓦地站起身,他想再确认一下,这张脸,曹锟太熟悉了。
遗憾的是此人回头的时间很短。
此人就是谭为义。
虽然光线比较暗,但在灯笼的映照下,还是能看到脸型和五官的,特别是此人的神态,和谭为义非常相似。欧阳大人经常到谭府去,曹锟随侍左右,他对谭家大院的人特别是谭为仁和谭为义兄弟两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此人在院门上敲了几下。
不一会,院门开了两扇门全部打开,一个人走到马车跟前,这回,曹锟确实看清楚了,开院门的人就是范掌柜,他的脸对着大街。
两个人走到车帘跟前,范掌柜掀起车帘,好像在和坐在车厢里面的人打招呼。
范掌柜放下车帘,两个人将马车引进院门。
最后,范掌柜关上院门。
曹锟将茶杯里面的茶一饮而尽,将盘子里面剩下的花生倒进坎肩的口袋里面。
往桌子上放了两枚铜钱,然后走下楼去。
曹锟走出茶馆,闪到“一品轩”的院门外,然后沿着墙根一路往西,院子西边有一个仄仄的深巷。
曹锟走进小巷子。巷子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抬头向上看,只有一线黑暗的天空。
曹锟走到巷子的深处,用双手撑住两边的高墙,双脚搭在墙上,双脚作为支撑和动力,双手作为平衡,一眨眼的功夫,曹锟就坐在了“一品轩”的院墙上院墙有一丈多高。
高墙的另一边是一个马棚,曹锟的脚落在马棚上的时候,马棚里面传出马蹄踏地的声音。
曹锟走到马棚的边沿,纵身一跃,轻轻落在地上。
马棚前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人,此人应该是车夫。
车夫蜷曲着身体,嘴上含着一个烟枪,烟锅里面不时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这辆马车应该就是刚进院门的那辆马车。
因为车夫坐在马车上,完全限制了曹锟的活动空间。
院子里面除了临街的店铺以外,还有十几间房子,十几间房子围成一个单独的院落,和外面的院子是分开的,两个院子之间有一个大门也是两扇门。
此时,这两扇门是敞开着的。今天下午,曹锟买走的几车家具就是从这两扇大门里面出来的。
曹锟要想进入这个院门必须从车夫的前面走过。
天太冷,指望车夫瞌睡打盹是不可能的。
曹锟只能蹲在马棚的拐角处耐心等待。
约摸一袋旱烟的工夫,车夫磕掉烟锅里面的烟灰,将烟枪放在马车上,然后跳下车,径直朝一个黑暗的角落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掀起羊皮大氅,这个动作好像是在解腰带车夫要上茅房。
曹锟迅速闪到马车另一边,看着车夫走进一个黑暗的屋子,然后大步流星闪进了内院。
内院应该是库房和掌柜、伙计睡觉的地方。
曹锟看到的全是黑暗的屋子,难道谭为义和坐在马车里面的人是回“一品轩”,而不是到“一品轩”来看看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车夫为什么坐在马车上这么长时间呢?
内院里面还有小院子,曹锟穿过两扇圆门,终于在最后一个小院子里面看到了灯光。
这个小院子在内院的最后一进,院子里面有两棵梅花树,梅花已经含苞待放,空气中已经能闻到淡淡的腊梅的清香味。
其中一棵梅花就在亮着灯光的屋子的窗户的外面。
曹锟沿着墙角走到窗户跟前,窗户上贴着窗纸和窗花。
屋子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但声音很小,听不清楚屋子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曹锟用舌头在窗纸上点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将舔的地方戳了一个小孔。最后,将右眼凑了上去。
曹锟倒吸了一口凉气,屋子里面一共坐着四个人,曹锟看见了三个人的脸。
这三个人分别是范掌柜、谭为义、林蕴姗的父亲林老爷,还有一个人背对着窗户,看不见他的脸。
四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面对着窗户的三个人说话不多,背对着窗户的人说话比较多此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一下。
曹锟蹲在窗户的下面,静下心来认真仔细地听了一会,但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四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曹锟听到一句:“我们该走了。”
曹锟站起身,将眼睛凑到小孔跟前,这回,他终于看清楚了,背对着窗户的人原来是茅知县。
在确定了第四个人的身份以后,曹锟迅速闪出小院,凭借着中院的一棵树纵身窜上了房顶。
从内院的东边离开了“一品轩”,他要到院门口去等三个人,然后看看谭为义和林老爷究竟落脚何处。
谭为义被逐出谭家大院以后,并没有随外公林鸿升去应天府,他在青州一定有落脚之地。
林蕴姗母子果然不是善类,谭老爷原谅了他们,但她们却不思悔改,恩将仇报,还想弄出一些幺蛾子来。
谭为义还是有能力弄出一些事情来的,他的外公是开钱庄的,只要手上有银子,以他和母亲的秉性,他是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站在他身后的除了林老爷、茅知县,恐怕还有更厉害的角色,翟温良肯定是少不了的。
曹锟刚走到茶馆的门口,“一品轩”的院门就打开了,一辆马车驶出院门之后,院门迅速关上。
第九十五章 范掌柜心里没底林鸿升自恃聪明
马车朝街东驶去,曹锟远远地跟在后面。
马车走过几个街口,走过几条街之后,驶上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这条街道上没有灯火。
不一会,马车左拐进入一条狭窄的石板路,之后,便在一个院门前突然停了下来。
曹锟大步流星跟了上去,闪进一个敞开的烧饼店的防雨棚里面,躲在烧饼炉的后面,烧饼店距离院门最近。
马车刚停稳,便从车上走下一个人来。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此人的脸。
但几个人对话的声音暴露了此人的身份:“林老爷,谭少爷,二位请慢走。”
下车的人是茅知县,这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茅知县在青州府的落脚点。
茅知县还没有走到院门口,院门就开了。
从院门里面走出一个女人和两个丫鬟模样的人,两个丫鬟架着茅知县走进院门,院门很快关上。
马车右拐进入另一条街。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在两扇院门前停下,谭为义搀扶着林老爷走下马车。
院门上方挂着一个灯笼,但灯笼没有点亮,谭为义在院门上敲了三下,院门打开,两个仆人模样的人,将两个人让进院门,院门迅速关上。
这里显然是谭为义在青州府的落脚点。
谭为义果然还不甘心,他没有把父亲和大娘的忠告听到耳朵里面去,他之所以选择跟母亲离开谭家,就是想继续作恶,继续与谭家为敌。
谭家在青州有很多生意,谭为义在外公林老爷的支持下,在青州摆下擂台,要和谭家一较高低。
从谭家遭遇到的种种险象环生的困局来看,谭为义和躲在他背后的人已经谋划了很长时间。
本来,他是要借助外部势力把谭为仁赶出谭家大院,结果棋低一着,母子俩双双被谭老爷扫地出门。
最让谭为义受不了的是,他的两个弟弟竟然选择留在了谭家大院。
这种奇耻大辱,他无法接受,他的母亲林蕴姗也无法接受。
所以,谭为义干脆把外公林鸿升连同他的钱庄一起绑在他们的战车上,和谭家来一次殊死的较量。
茅知县和翟温良本以为和朝廷断了联系的谭家不堪一击,没有想到皇上把断了的线又接上了,所以才造成了现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
谭国凯还请欧阳大人在暗中帮忙,查清了刘明堂的案子,茅知县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仲文走出大牢,走出县衙的大门。
在谭家的族会上,茅知县没有想到谭国凯突然起死回生,更没有想到欧阳大人和代王朱桂会突然出现在族会上。
茅知县是想在谭家的族会上好好亮一次相,谭老爷的死而复生弄的他措手不及,欧阳大人和朱桂的突然出现,更让他无地自容。
这一定是谭国凯为了对付他而设置的圈套,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茅知县还是低估了对手的智商、能力和手段。
所以,茅知县和谭为义一样,他也是不会认输的。
翟温良和他的父亲翟中廷更不会认输,茅知县是翟中廷的人,翟中廷是什么人啊!
曾经权倾朝野,呼风唤雨的人物,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其门生仍在朝中做官。
和谭国凯两相比较,谭国凯就不够瞧了。
茅知县的失败,就是他翟中廷的失败,再加上儿子翟温良的缘故,翟中廷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胁迫鲁掌柜做下这么大一个局,没有想到被谭国凯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翟温良放着京城里的好日子不过,跑到歇马镇来开酒楼,可见他对尧箐小姐的用心非常深,他不但垂涎谭家的财产,他还想从谭家的手上夺回尧箐小姐。
这几股势力勾结在一起,谭家还是要谨慎小心为妙。
这几天,曹锟在歇马镇转悠了不短的时间,但始终没有寻觅到鲁掌柜口中的神秘人物即那个额头上有一个刀疤、手拿朴刀的人。
曹锟仔细分析过,此人极有可能是翟中廷和翟温良父子的人。
曹锟认定,此人肯定还在歇马镇只要翟温良在歇马镇,这个神秘人物一定在歇马镇。
曹锟觉得,他这回算是遇到对手了,自己跟随欧阳大人办案很多年,想找到一个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这次,他用了很长时间,连这个人影子都没有见着。
这次,要不是跟随为仁少爷到青州来,他应该还呆在歇马镇。
他坚信,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就一定能找到那个神秘人物。
曹锟走到院墙边,然后纵身翻过院墙。
在一个回形长廊上,亮着两个灯笼,灯笼在向宅院的深处缓慢移动、时隐时现。
曹锟像一阵风一样跟了上去。
在距离灯笼十几步的地方,曹锟终于看清楚了:两个仆人的手上提着灯笼走在两边,谭为义扶着林老爷走在中间。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也许是在仆人跟前不方便说吧!
在长廊的尽头有一个池塘,池塘上有一座石桥,四个人走过石桥,进入一个圆门。
院门内站着两个丫鬟模样的人,她们的手上都拿着一个灯笼。
虽然是在黑夜,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但曹锟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建筑结构繁复,布局非同一般的庭院。
“为义,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从圆门里面冲出一个女人来。
曹锟对这个声音很熟悉,清脆而且尖细,说话的人应该是谭为义的母亲林蕴姗。
林蕴姗和两个丫鬟簇拥着林老爷走进圆门,谭为义跟在后面。
借着路两边植物的掩护,曹锟闪进了圆门,圆门里面是一个小花园。
“秋菊,你们睡觉去吧!”还是女人的声音。
“太太,要不要奉茶啊?”
“不用了,天不早了,快睡觉去吧!这里有我呢?”
“是,秋菊告退。”
秋菊带着另外一个丫鬟退出圆门。
曹锟闪到一个假山的后面。假山旁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甬道通到几间亮着灯的正屋。
母子俩将林老爷扶进一间亮着灯的屋子。
曹锟走到窗外外面,窗户虚掩着,露出一条缝,站在窗外的人正好能看到屋子里面的人。
曹锟果然没有猜错,刚才说话的女人果然是林蕴姗。
林老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林蕴姗奉上一杯茶;为义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将茶杯放在茶几上。
“爹,范掌柜叫你们去所为何事?”
“范掌柜说,今天下午,一品斋终于撑不住了,他们开始降价了,而且降了两次价格。”林老爷微笑道。
“生姜还是老的辣,外公果然没有说错,他们果然沉不住气了。”谭为义道,
“照这样下去,他们支撑不了几天了他们就要彻底完蛋了。”
“为义,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什么时候,等我们的人把他们的货全部扫光,那他们就真要关门大吉了。”
现在,曹锟终于明白一品轩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价格往下压了。
他们想等一品斋把价格降下来以后,然后派人扫货,意图垄断紫檀家具的市场。
原来,林老爷打的也是这个算盘,遗憾的是,谭家已经开始出手了。
在“一品轩”还没有出手前出手,一品斋已经占得先机。曹锟不得不佩服谭老爷和为琛少爷神机妙算。
“娘,我们报仇雪恨的日子就要到了,只要一品斋的生意做不下去,只靠药铺的生意,谭家支撑不了多少天,娘,我们杀回谭家大院的那一天就要到了。”谭为义兴高采烈。
“为义,你就不要再想着回谭家大院的事情了,你们母子俩住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过一段日子,你们把为智和为信接到这里来,然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外公已经老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在折腾了。”
“哦,对了,我估计,再有一两天,就该差不多了,你们派出去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外公,派出去的人,我们全都准备好了,到应天府、杭州、宁波、梧州和滕州扫货的人,全都准备好了。”
“外公,我们要不要早一点采取行动啊!我都有点沉不住气了我看看有动手了。万一他们缓过神来,我们岂不是”
“稍安勿躁,他们还参不到这一步他们要是参到这一步,早就开始动手了。”
“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要像范掌柜那样。”
“范掌柜沉不住气,是因为今天下午一下子来了两个大买主。”
“我怕的就是没有人来光顾,到我们一品轩来转悠的肯定有一品斋的人,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两次降价呢?”
“他们看我们的生意这么好,一定会把价格往下降现在,他们只有降价这一条路可走。”
“我们的价格太便宜了,还真有点让人心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花一点本钱,就想把一品斋逼入绝境,那是妄想。”
“眼下,一品斋不是已经乱了吗?我估计谭国凯还蒙在鼓里呢?为仁太嫩了,他哪见过这阵势啊!”
第九十六章 几个人突然扫货范掌柜预感不妙
“外公,不知道冯掌柜他们怎么样了?”谭为义道。
“他们走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一品斋一降价,他们就会跟着降价。”林鸿升道。
“万一对方仍然不降价呢?青州的一品斋跟着降价,不代表那边的一品斋也会降价。”
“你以为一品斋今天降价是乔掌柜自己决定的吗?”
“降不降价,他得听谭国凯的他们只有降价这一条路可走。我估计谭国凯和大太太正沉浸在父子、母子相认的喜悦之中呢。”
“外公说得对,让他们再高兴几天吧!”
自始自终,林蕴姗没有说一句话。
曹锟迅速退出,从原路返回。
今天晚上的跟踪,收获非常大。一品斋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一品轩还在等待时机。决胜的时刻应该在明天。一定要在一品轩动手之前,把他们的货一扫而空。
回到客栈,曹锟把今天晚上跟踪到的情况告诉了谭为仁。朱有福也在跟前。
朱有福建议立即派人分头到应天府、杭州、宁波、梧州和滕州去,最迟在明天下午,六个地方应该同时扫一品轩的货。
谭为仁的想法和曹锟、朱有福不谋而合。
三个人立即下楼,去了一品斋。
乔掌柜当即叫来五个人,跟他们交代了几句之后,五个人立即策马而去。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钟,曹锟提前去了一品轩。
曹锟要的货已经到了,曹锟走进店铺的时候,七辆马车刚停在隔壁的院子里面,四辆马车正在卸货,另外三辆马车上的东西正是曹锟预定的家具。
曹锟付完银票以后,范掌柜将曹锟领到院子里面,让曹锟看了看货以后,曹锟便领着马车去了教堂。
此时,谭为仁所派的三个人正在店铺里面转悠并问价。
店铺里面一共有十几个人在转悠,但没有人下单。
曹锟走后不久,一个人匆忙跑进店铺,走到范掌柜的跟前,跟他咬了一下耳朵,范掌柜当即领着此人去了后院。
昨天晚上,谭为仁和乔掌柜说好,今天早晨一开门就把价格降到一品轩的下方,不要降的太多,只要稍微降一点就行。
一品轩派出去的伙计看到一品斋新的价目表以后,立马跑回来告诉乔掌柜。
所以,范掌柜一定是到后面去写新的价目表去了。
范掌柜走出店铺以后,一个人突然把两个伙计叫到跟前,用手比划了一下,道:
“这十几件家具,我全要了。你们算一下,一共是多少两银子。”
两个伙计,一个将十几件家具往一块儿聚拢,表示这些家具已经有人买了.
因为这时候,另外几个人也开始下单其中三个人是谭为仁派来的。
另外一个伙计忙着打算盘。
一眨眼的功夫,店铺里面的家具和库房里面的家具包括刚卸下来的家具全部有主了。
七八个伙计顿时忙的晕头转向,有一个伙计的头脑还算清醒就是刚才那个和乔掌柜咬耳朵的伙计:“老四,你过来。”
一个伙计走到他的跟前。
此人跟老四嘀咕了几句之后,老四飞也似地朝后院跑去。
老四应该是到后院通知范掌柜不要写新的价目表了,因为,家具已经被买的差不多了,如果这时候,把新的价目表拿出来,岂不是傻瓜。
“请稍等一下,我们马上派马车给你们送货。”一个伙计道。
“不用了,我们带了马车。”
“你们带了马车?”伙计的神情有些异样,他可能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啊!听说你们一品轩的家具价格便宜,做工又地道,我们老爷昨天就憋了一天,今天一大早就把我们赶来了.”
“本来,我们老爷想等你们把价格再往下降一降,我们临出门的时候,老爷吩咐,不要再等了。要不然,我们哪敢随便下单啊!”
于是,伙计们把家具一一抬出店铺,搬上马车。
店铺里面一下子冲进很多人,但所有的家具都被买光了。
范掌柜愕然地站在店铺的门口,他有些发懵,面对这种情况,不发懵是不可能,这种火爆的场面,范掌柜从来没有见过。
买东西的人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了的一样,转眼之间,偌大的店铺,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店铺里面除了伙计,一件家具都没有了。
竟然后有人跑进后院的库房。
范掌柜怎么都笑不起来,他的额头上一直在冒汗。
冒的是冷汗、虚汗,他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
昨天下午,他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林老爷、谭为义和茅知县请到一品轩商量对策:“老四,你快过来。”
老四屁颠颠走到乔掌柜的跟前。
“老四,你快去请老爷和公子过来,一品轩好像出事了。”
老四飞也似地冲出店铺,朝街东跑去。
老爷应该是林老爷,公子应该是谭为义。
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装着家具的马车,再看看一品轩空荡荡的店铺,被刚才的热闹场面吓傻的顾客突然有所觉悟。
其中一个人道:“走啊!我们快到一品斋去看看。”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人群立马朝一品斋跑去。
范掌柜也下意识地跟在人群的后面,他想到一品斋去看看。
当然,他的目的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一品斋的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范掌柜慢慢挤到人群前面。
人群前面一品斋门前的台阶上放着一个粉板,粉板上张贴着一张安民告示。
范掌柜认真仔细地读了起来。
抬头是“安民告示”四个大字。
起款是“各位顾客:”
内容是:近来,在青州府,在紫檀家具市场出现了价格上的恶性竞争,大家都看见了,价格已经低到不能再低的、没法再做下去的地步了。
是商人,那就得求利,无利可图,生意就没法做。
要想做下去,那就得偷工换料,偷工,就是缩短家具制作的时间,缩短工期,家具的质量就得不到保。
换料,那是挂羊头卖狗肉,往驴屎蛋上包金箔,那是骗人,是坑人。
一品斋经营紫檀家具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一品斋奉行的就是诚信为本,从不做骗人、坑人,辱没祖宗的事情。
所以,一品斋决定退出竞争,恢复原价,给各位带来困扰,一品斋深表歉意。
一品斋愿就此机会再次承诺:
“一品斋如有假货,假一罚十;一品斋的家具靠质量,不靠降价,过去,一品斋独家经营紫檀家具的时候,从不漫天要价,从今以后,一品斋也不会漫天要价。”
念到这里,范掌柜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本来一品轩是想玩一回鹰,结果让鹰啄了瞎自己的眼睛。
范掌柜满头大汗,脸色蜡黄,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了几步,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了。
原来看安民告示的人群一下子把范掌柜围在中间。
有人认出是一品轩的范掌柜。便有人跑到一品轩去喊人了。
一盏茶的功夫,一品轩来了几个人抬走了范掌柜。
这一切被站在客栈二楼走廊上的谭为仁看在眼里。
谭为仁的心情并不轻松,虽然事态是完全按照父亲和大哥的谋划向前发展,但谭为仁还是有点紧张。
虽然这是一次看不见刀光剑影的肉搏,但谭为仁还是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万幸的是,他现在闻到的是对手身上的血腥味。
谭为仁有点紧张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不知道应天府、杭州、宁波、梧州和滕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青州的胜利还不能算是一品斋的胜利。
范掌柜被抬走之后,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让谭为仁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几个人走进店铺,并和几个伙计谈价格而且相谈甚欢。
如果有人能在这个价位上下单,这说明谭家的家具生意已经开始走出困境,向好的方向发展,同时宣告一品轩垄断紫檀家具市场的图谋彻底失败。
不一会,从一品斋的院门里面驶出一辆马车,马车停在一品斋的店铺前。
四个伙计抬着一个八仙桌走出店铺,四个人刚将八仙桌抬到马车上,又有四个人抬了两个太师椅走出店铺,之后,又有四个人抬出两个太师椅。
谭为仁走下楼去,走出客栈,穿过大街,走到马车跟前,然后走进店铺。
不一会,谭为仁带着两个伙计走出店铺:“乔掌柜,为了感谢这位先生惠顾一品斋,赠送这位先生一对盆景架。”
两个伙计走进店铺,一人拿了一个做工精美的盆景架放到车上。
买主赶忙走了过来:“你们拿错了,我没有买盆景架。”
乔掌柜走到买主的跟前:“先生,这是我们的东家,这两个盆景架是他赠送给您的。感谢您的惠顾。”
“谢谢,你们果然会做生意,明天,我还要来买几件家具。”
“欢迎您明天再来。”谭为仁道,“乔掌柜,关照车夫路上走慢点,千万不要有磨损。”
“放心吧!我已经叮嘱过了。”
“乔掌柜,您进来一下。”一个伙计道。
第九十七章 李银柱领命而去华小栓带来喜讯
乔掌柜走进店铺,谭为仁跟在后面。
一个顾客买了一张罗汉床、一个茶几(罗汉床上专用的茶几)、一个长条几、一张八仙桌和一个大衣柜,伙计喊乔掌柜收银子。
“乔掌柜,请送这位老先生一个脚蹬。”谭为仁道。
“以后,你们灵活一点,价格不优惠,但可以赠送一些小件的家具嘛。”
“这位是?”老先生看着谭为仁道。
“老先生,这是我们的少东家。”乔掌柜道。
“谢谢谢谢少东家。”
“老先生,您照顾我们的生意,应该是我们谢您才对啊多谢。”谭为仁给老先生施了一个拱手礼。
老先生还礼之后,心满意足地跟在马车后面走了。
店铺里面还有几个人在转悠,每一个客户的旁边都跟着一个伙计,伙计们的脸上挂着微笑。
一品斋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卖出一件家具了。今天,一品斋不但打败了一品轩,还招来了不少的生意。
乔掌柜店里店外,忙的不亦乐乎。
一个伙计走到谭为仁的跟前:“少东家,外面有人找您。”
谭为仁跟在伙计的后面走出店铺的后门,进入内院。
找谭为仁的是二哥李银柱,按照之前的约定,只要有重要的情况,李银柱可随时到一品斋来找谭为仁。
李银柱现在的工作是把刘家堡家具作坊生产出来的家具运到青州码头来,所以,李银柱只要到青州码头来,他找谭为仁是很方便的。
“少爷,银柱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二哥,以后就叫我为仁。你喊我少爷,我别扭。”
“这银柱可不能听你的。”
“为什么?”
“爹娘叮嘱银柱多少遍,不管在谭家大院,还是在什么地方,只许叫少爷,不许叫别的。”
“二哥,你我可是从一个娘胎里面爬出了的,别那么生分。”
“爹说了,你虽然是银柱的兄弟,但你也是谭家的少爷。你不要太介意,叫什么都是叫,不管怎么叫,你都是我兄弟。”
“爹说了,我们虽然是穷苦人家,但也是懂规矩、知道感恩的人家。”
“快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作坊里面已经没有现成的家具了,昨天夜里有两条船去了应天府,今天一大早,有两条船去了梧州和滕州,我带着两条船到青州来了。”
“银柱估计你们已经动手了刚才,我去了一品轩,果不其然。”
“二哥从一品轩来?一品轩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范掌柜已经被抬到一笑堂去了。”
“这我已经知道了,范掌柜就在我们一品斋的店铺前晕倒的。”
“林老爷赶到一品轩的时候,看到店铺和库房里面的家具一件都不剩,口吐鲜血,当即就中风了,伙计们把他抬回家,谭为义请两个郎中到家里去了。”
“他们这是咎由自取,爹放他们一马,可他们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如果让他们得逞,那一定是老天爷不长眼睛。”
“我到一品斋来的时候,一品轩的伙计正在找账房先生要工钱,他们不想在一品轩干了。”
“作坊那边的情况咋样?”
“作坊里面除了木料,就是一些还没有成形的家具和正准备做漆的家具二十几天以后才能出货,作坊里面只有二十几个工匠。”
“紫檀家具不同于其它家具,慢工细活,急不得,也快不得,前几天,他们正急着招人呢。”
“库房里面存放的所有成品都运走了,他们也没有想到出货会这么快,都以为这回一定是发了谭家一定是完蛋了。”
“作坊的工钱什么时候发呀?”
“早两天就该发了,可掌柜只发了一点工钱,说不会让大家白辛苦,下个月一并发工钱,每个人还要多发一两银子。”
“我估计是账房的手上没有银子。”
“二哥,你现在就回刘家堡找主事要工钱,你把青州的情况悄悄告诉几个要好的人,撺掇他们找主事要工钱。“
“他们要是不给工钱呢?”
“要工钱是假,怂恿师傅们离开作坊才是真。”
“离开作坊?他们刚刚找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他们会听我的吗?”
“你告诉他们,一品斋的工钱按月结清,而且一品斋的工钱比他们的高。”
“你还可以告诉他们,一品斋现在正需要人。”
“拿不到工钱,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只要你跟师傅们说,如果不发上一个月的工钱的话,他们就离开作坊,主事不知道一品轩已经倒了,这时候,他不会让师傅们离开作坊。”
“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工钱发了。拿到工钱以后,你们就走。二哥,你告诉我,他们的工钱是多少?”
“少爷问这个作甚?”
“我自有道理,你快说。”
“手艺最好的师傅,每个月的工钱是五两银子,一般的师傅每个月是三两五钱银子,一般杂工是二两。”
谭为仁让乔掌柜从账房先生的手上拿来一百两纹银交到银柱的手上。
“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着,这是师傅们到一品斋第一个月预付的工钱,手艺好的,你付六两,一般师傅,你付四两五,一般的杂工,你付三两。”
“少爷,银柱明白你的意思了,有了这些银子,就不愁那些师傅不离开一品轩。”
“少爷放心,今天下午,我就把他们带到歇马镇去,银柱不能保证带走所有的人,带走一多半人不成问题。我走了。”
银柱一边说,一边将银子放在顺袋之中。
“等一下,二哥,你要悄悄地进行。乔掌柜,带他走院门。”
“银柱明白,少爷放心就是。”
乔掌柜将银柱送出院门。
午时过半的时候,一个人骑着马走进一品斋的院门,将缰绳交给一个伙计之后,穿过马路,走进一品斋对面的客栈。他一边走,一边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
此人是谭为仁派往梧州的师傅方长根,梧州距离青州最近,所以,他第一个回到了青州。
谭为仁、曹锟、朱有福和乔掌柜坐在客房里面等候五个人的到来。
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朱有福冲出房门,将方长根迎进客房。
坐在椅子上的三个同时站起身。
“少爷,成了成了!”
“方师傅,莫急,来,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谭为仁将一杯茶递到方长根的手上。
方长根坐在椅子上,揭开茶杯盖子,喝了几口茶,然后道:
“我们的人把一品轩店铺和库房里面的家具一扫而空,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我们的人扫货的时候,有两个不相干的人乘机买走了几件家具,好在,这两个人买走的家具不多。”
“这很正常,我们买,别人也可以买,我们想买便宜货,别人也想买便宜货,我们又不能提前扫货,那样的话,他们就会察觉。”
“如果让他们察觉,那我们就成不了。”
“我来的时候,梧州的一品轩已经关门大吉。没有货,他们的生意做到头了。”
“陈掌柜已经把安民告示贴出去了吗?”
“贴出去了,陈掌柜的人到一品轩去扫货的时候,安民告示就贴出去了,奇怪的是,价钱提上去了,竟然还会有人买家具。”
梧州的情形和青州完全一样。谭为仁有理由相信:其它几个地方的情形大致如此吧!
不一会,派到滕州去的师傅肖石锤和派到应天府去的华小栓也回来了。
滕州、应天府的情形和青州的情况大同小异,不难想象,杭州和宁波的情况也应该是这样。
还是老爷和大少爷谋划布局的好,谭家的家具生意终于起死回生,走出困境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华小栓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代王朱桂还要在应天府滞留六七天,皇上留下他善后。
两天前,皇上启程到北京去了。
谭为琛一到应天府就去找代王朱桂。
朱桂知道情况以后,当即表示,这件事情就包在他的身上。
迁都之事已经安排就绪,现在就差一部分家具,宫中已经在北京采买了一部分家具。
旧都一部分家具也运到北京去了,但由于北京的紫禁城规模太大,还缺不少家具。
朱桂当即给负责采买家具的上官大人写了一封信,叫来一个心腹骑快马火速回京朱桂最早在六七天后回京。
六七天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现在,离皇上在紫禁城登基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天了。
如果上官大人已经采买完毕,那就没有谭家什么事情了。
不过,朱桂还是在谭为琛的面前拍了胸脯:如果赶不上上官大人的采买,那谭为琛就把家具运到北京、山西,不管有多少家具,他都能在北京和山西消化掉。
在北京,他是皇上的十三弟,有庞大的人脉关系,在山西,他是代王,山西的达官贵人都会给他面子。
对谭家来讲,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应该马上禀报给老爷、大太太和母亲,此时此刻,他们一定在焦急地等待结果。
第九十八章 两个人潜入林府林鸿升病得不轻
曹锟自告奋勇:“为仁少爷,曹锟愿意到歇马镇走一趟。”
“曹大哥,这两天,你太辛苦,我安排其他人到歇马镇报信。”
“我除了把好消息带给谭老爷,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到现在,曹锟还没有寻觅到那个神秘人物的踪影。”
“现在,青州这边大局已定,找不到这个人,曹锟连觉都睡不着。”
“这边虽然大局已定,但林蕴姗母子,还有林老爷和茅知县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应该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神秘人物跑不掉,曹大哥早晚一定能找到他,不在乎一时半会。”
“曹锟明白为仁少爷的意思,曹锟听为仁少爷的,今天夜里,曹锟再到林老爷家走一趟林老爷突然病倒,看望他的人应该会不少。”
曹锟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为仁少爷说的对,这次,他们输得很惨,一定会憋出别的坏水来。”
“林老爷突然病倒,和他们有瓜葛着的人说不定会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曹锟的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神秘人物也可能在林府。
“这样最好,我们在青州待不了多长时间。朱师傅,劳驾您到歇马镇跑一趟,把这边的情形禀报老爷太太和我娘。”谭为仁走到朱有福的跟前。
“我现在就走。”朱有福道。
谭为仁将朱有福送到院门口。
朱有福上马挥鞭而去。
送走朱有福之后不久,高鹏鹤派到杭州和宁波去的两位师傅也回来了。果然不出谭为仁所料,杭州和宁波的行动也成功了,宁波的扫货尤其成功。
高鹏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下手了,一品轩在宁波的规模是六个店铺中最大的,宁波地处东南沿海,那里自古繁华,经济发展水平高,对紫檀家具的需求量很大。
一品轩一共有两个家具作坊,一个作坊在刘家堡,另一个地方就在宁波,这就是宁波一品斋家具店规模最大的原因。
高鹏担心来不及扫货,所以,昨天下午安排四个人买了一些家具。
昨天晚上,谭为仁派去的人到了以后,高鹏连夜安排六个人,第二天上午,一品轩一开门,六个人就开始下单,一口气把店铺和仓库里面所有的家具全扫光了。
一品轩的掌柜和伙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迟。
掌柜和伙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并不是在店铺和库房里面的家具一扫而空之后,而是在发现一品斋突然发布安民告示,突然提价提到原来的价格水平上的时候。
六个地方同时发作,一击毙命,一剑封喉,既有周密的谋划和准确的信息,又有协调一致、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
显而易见,对手在这场赌局上是花了血本。
在这笔赌注中,有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两的银子,有林老爷的银子数量还不在少数,还有茅知县和章知府的银子,说不定还有翟尚书和翟温良父子俩的银子。
不难预见,对手在这场战斗中失败的很惨。
谭老爷本不想这么做,但对手已经拔出了利剑,所以,这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对手必欲置我于死地,我别无选择,只有奋起反击。
谭国凯已经给过对方一次机会,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包括林蕴姗的父亲林鸿升,曾想置谭国凯于死地并且已经付诸行动。
谭国凯念及夫妻、父子情分,放他们一码,无论是族规,还是大明律法,他们都难逃死罪,但谭国凯只是把他们赶出谭家大院,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哪怕他们只有那么一点点良知,他们就应该涕零顿首,感恩戴德,重新做人。
可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是自寻死路嘛,既然对手要自寻死路,那谭国凯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谭为仁安排朱有福到歇马镇向老爷复命,自己和曹锟、高鹏留在青州等大娘和大哥,然后一同回歇马镇。
高鹏回来的正是时候,今天晚上,曹锟夜探林府就有了伴。
这次,曹锟和为仁少爷在一起做事,他对为仁少爷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曹锟从为仁的身上看到了谭老爷的影子。
谭老爷行事一向是沉着冷静,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面不改色,泰然处之,用欧阳大人的话说,谭老爷是一个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曹锟在为仁的身上也看到了这种性格特点。现在,一品斋终于战胜一品轩,走出困局,但为仁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他想到的是,对手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曹锟也是这么想的。
对手做了两个局,第一个局是针对谭家的怀仁堂的,第二个局是针对谭家的一品斋的。
为了做这两个局特别是第二个局,对手是花了血本的,单是开店铺雇伙计,建作坊、招师傅,买木料,就要花一大笔银子。
所以,对手一定不会接受失败的教训。
曹锟隐隐觉得,他苦苦寻找的神秘人物藏得那么深,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吃过晚饭以后,曹锟和高鹏在头上和脖子上各系了一条黑色的头巾,系在脖子上的黑色头巾是用来蒙面的。两个人还各带了一把剑。
两个人去了林府。
林府非常安静,林老爷住的院子内外,好几个佣人进进出出,东西厢房和中堂全亮着灯。
两个人蹲在院门外的小石桥的下面,不敢轻举妄动,佣人们频繁进出,这时候,是不方便进院子的,所以只能等待时机。
从佣人们频繁进出院门的情况来判断,林老爷一定病得不轻,郎中正在给林老爷把脉或者用药;要么就是来了一些重要的、探望病人的客人,佣人们忙着上茶,招待客人。
奇怪的是,所有从桥上走过的佣人,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在石桥下呆了一段时间以后,曹锟和高鹏便知道,凡是进出院门的人都要经过头上这座小石桥。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不一会,从院门里面走出几个人来,脚步声比较杂乱,但脚步声很轻。
很快,桥下的水面上出现了亮光。
“夫人请留意脚下。”一个丫鬟柔声道。
曹锟和高鹏终于听到说话的声音了。“夫人”应该就是谭为义的母亲林蕴姗。
这时,从桥另一头的走廊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有拐杖拄在地上的声音。
“陈老先生,蕴姗这厢有礼了。”
果然是林蕴姗,她的声音很低沉,也有些沙哑和哽咽。
“夫人,陈老先生刚端起饭碗,听说老爷病了,丢下饭碗就来了。”一个声音道。
“辛苦陈老先生了,荷花,你去吩咐厨房,把宵夜准备好送到幽兰苑来。”
“是。”一个丫鬟应声道。
林蕴姗和陈老先生说话的地方就在曹锟和高鹏的头顶上。
“小姐不必难过,吉人自有天相,林老爷一定会慢慢好起来。”陈老先生道。
“有劳陈老先生了。天这么晚了,蕴姗还劳烦先生,心里面委实过意不去。”
“小姐,客气话就不必说了。老朽听说南先生和余郎中也在府上为林老爷把脉?”陈老先生说话的声音有些苍老和有气无力。
“是啊!两位先生都说没有见过这种病症,不敢随便用药。”
“林老爷醒过来了吗?”
“醒是醒过来了,可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用眼睛盯着帐顶看,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从林蕴姗描述的情况来看,林老爷确实病得不轻。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林鸿升突然遭遇到这么大的打击,精神上一定无法接受。精神上无法接受,身体上就更没法接受了。
“南先生和余郎中是青州名医,他们都束手无策,老朽恐怕”陈老先生流露出畏难的情绪。
“陈老先生,您以专治疑难杂症闻名于世,蕴姗恳请陈老先生救救我爹。”
“小姐把林老爷发病的情形跟老朽说说,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发病的情形,林蕴姗恐怕说不好。她用啜泣代替了叙述。
“小姐莫伤心,老朽先进去看看。”陈老先生道。
“陈老先生,请随蕴姗来。”林蕴姗哽咽着道。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开始从桥面上向院门方向移动。
林蕴姗和陈老先生走进院门之后,原来站在院门口的佣人也跟了进去,佣人们也想看看陈老先生如何给林老爷看病。
高鹏将脑袋从桥底下探到桥面上环视四周,院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两个人迅速上岸,闪进院门,沿着院墙跟走到几扇窗户下面,窗户外面有一片竹林,还有一个假山和一些常绿树这是曹锟第二次到幽兰苑来。
两个人只能站在竹林里面假山的后面,院子里面站着好几个佣人等候传唤。昨天晚上,曹锟是站在窗户外面的,当时,院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因为林氏母子要和林老爷商量绝密之事,把所有佣人都支走了。
因为天比较冷,窗户是关上的。
曹锟和高鹏只能用耳朵听了。
第九十九章 神秘人终于现身两壮士生擒刀疤
“南先生,余先生,老朽唐突了。”说话的应该是陈老先生这是客气话。
林家请来了南先生和余郎中,可这两位仁兄束手无策,无计可施,现在就要看陈老先生的了。
陈老先生能不能看好林老爷的病,还很难说,所以,陈老先生的姿态自然要低调、客气一些了。
“陈老先生,您务必要把林老爷的病治好啊!”一个声音道。
“老朽给知府大人请安。”
“陈老先生免礼。”
“知府大人”就是章知府。
章知府也在林府,而且是在这时候,可见章知府和林家的关系不一般啊章知府和林老爷、林蕴姗母子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
“陈老先生,这位是翟尚书。”章知府道。
翟尚书就是翟温良的父亲,就是那位虽然告老还乡,但仍然和朝廷官员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手眼通天的、有一大帮门生的翟中廷。
翟中廷应该呆在应天府,他跑到青州来,恐怕不是来走亲戚的。
翟尚书在青州,翟温良肯定也在青州,翟温良在青州,那个神秘的人物肯定也在青州。
所以,曹锟留在青州是对的。曹锟很希望能在林府见到此人。
有翟中廷在场,章知府自然不敢做大,所以,一定要把尚书抬出来。身为知府,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久,这点眉眼还是有的。
在昌平公主五十华诞的第一天,这个章知府所作所为还是非常得体的。
那茅知县做的就比较差劲了,他竟然不给昌平公主行跪拜之礼。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他怎么会知道皇上派钦差候总管驾临歇马镇呢。
曹锟和高鹏对视片刻:章知府和翟中廷竟然也出现在林府,可见,站在林氏母子身后的不仅仅是茅知县和翟温良,还有章知府和翟温良的父亲翟中廷,难怪他们如此自信呢!
连翟尚书都亲自出马了。
接下来,房间里面突然安静下来,应该是陈老先生在给林老爷把脉。
高鹏突然用胳膊碰了曹锟一下,同时将脸转向门口。
曹锟循着高鹏的视线看去,从中堂里面走出两个人来,接着又走出一个人。
曹锟看得很清楚,走在前面的人是翟温良,跟在后面的人正是曹锟要找的人。
他就是那个神秘人物,此人的头上仍然扎着那条头巾天太黑,曹锟无法看见头巾的颜色,此人的腰间挂着一个刀鞘。
最后一个走出门的人是谭为义。
三个人走到一个花坛的跟前,翟温良将右脚搭在花坛上,神秘人物则毕恭毕敬地站在翟温良的跟前。谭为义则站在神秘人物的旁边。
三个人的脸贴的很近,好像在说着什么。
毋庸置疑,翟温良也是隐藏在幕后的角色,神秘人物应该是翟温良的人或者是翟中廷的人。
不一会,谭为义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到神秘人物的手上。
神秘人物将纸慢慢展开。
谭为义则用手在纸上比划了几下。
神秘人物点了几下头之后,将纸折叠好,塞进怀中,用手拍了拍,然后朝院门外走去。
曹锟拽了一下高鹏的衣袖,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墙角,走到距离院门两三步远的海桐后面。
神秘人物走出院门,曹锟愣了一下,迅速闪出院门,高鹏也跟了上去。
神秘人物经过石桥,上了长廊。
待神秘人物走到长廊深处的时候,曹锟和高鹏迅速经过石桥,也上了长廊。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既然这次碰上了,曹锟就不会放过他。
曹锟闯荡江湖很多年,后又得欧阳大人赏识,跟随欧阳大人十几年。
他机敏过人,武艺超群,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人,想从他的手上溜掉,除非他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今天,曹锟还有高鹏做帮手,所以,想擒获此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看情形,神秘人物应该是奉翟温良和谭为义之命出林府去办事的。
跟了一段时间以后,曹锟将嘴巴凑到高鹏的耳朵跟前:“高鹏,你原路返回,到院门外去恭候他,我随后就到。”
高鹏点了一下头,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曹锟则继续跟踪。
曹锟的判断没有错,神秘人物行走的方向就是林府的院门。
神秘人物脚步很轻,速度很快。他一边走,并不时回头朝身后看看。
曹锟迅速闪进树丛之中,然后纵身上墙,双脚轻轻地落在院墙外。
高鹏正站在一棵树后,林府的院门仍然关着。
很快,两个人同时听到了打哈欠和移动门杠的声音。
两个人迅速闪到院门两边的拐角处。林府的院门凹进去一部分,院门两边的门当超出院墙两三步宽,两个人正好躲在门当的两边。
紧接着,两个人听到了马蹄声马蹄声由远而近,看样子,神秘人物应该是要出一趟远门这深更半夜的,他会到哪里去呢?
林老爷躺在床上不死不活,此人这时候出远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院门慢慢打开,神秘人物牵着一匹马走出院门,院门很快就关上了。
神秘人物左脚搭在马镫上,想纵身上马。
曹锟和高鹏闪出墙拐角。
曹锟一个箭步,闪到神秘人物的身后此时,他已经握剑在手,高鹏则闪到马的右侧,半蹲着,已经做好抱大腿的准备。
曹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扼住“神秘人物”的脖子,右手上的剑锋顶住了他的腰。
神秘人物想来一个鳄鱼转身,但没有成功,一条腿被高鹏死死抱住了。
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神秘人物的劲真大,和他一起摔倒在地的还有曹锟,即使是这样,曹锟的左手也没有松开,右手上的剑仍然顶在他的腰上。
马受惊了,它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高鹏站起身,解开神秘人物身上的腰带。
曹锟一个鲤鱼打挺,将神秘人物压在身子下面,同时用膝盖抵在神秘人物的腰上。
高鹏将神秘人物五花大绑,连脖子带双手绑了一个结实。然后将他拎站了起来。高鹏拽开他的头巾,果然有一个半指长的刀疤:刀疤的一头在额头中部,另一头在右眉上方,难怪他的头巾扎的这么低呢。
曹锟飞也似地追上了狂奔的马,然后飞身上马,将身体贴在马背上,用右手抓住马的缰绳。
马终于停止了奔跑。
曹锟掉转马头,迎上高鹏。
曹锟策马走到高鹏的跟前,将刀疤拎到马背上我们暂且叫他“刀疤”吧。
两个人策马去了土地庙。现在,曹锟和高鹏还不知道刀疤认不认识他们,所以,只能把他带到土地庙去。
土地面里面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人押着刀疤走进土地庙的时候,土地庙里面有一阵的声音。
高鹏刚想把刀疤绑在一个柱子上,黑暗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来:“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曹锟道,同时从剑鞘里面拔出剑。
“这可是我们的地盘,要想睡觉,另外找地方去。”
敢情是一帮叫花子。
“兄弟,我们不在这里睡觉,我们只是想在这里办点事情,办完事,一会就走。”
不一会,黑暗中出现一道亮光,两个人同时听到了划火柴的声音,不一会,一盏油灯被点亮了。
油灯放在一个香案上,香案的后面是一尊泥塑的土地爷。
两个人还看到了坐在香案旁边稻草上的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每个人的身上还裹着一个破被子,他们的身上、头发上粘着一些稻草。
曹锟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锭银子,扔到稻草上:“兄弟几个,对不住了,我们借这个地方用一下,完事以后,我们立马走人。”
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叫花子,捡起银锭子,在手上掂了掂:“哥几个,我们到后面的屋子里面去睡。”
“不行,后面那间屋子漏风,哪能呆人啊!”一个叫花子道。
“我们只要一会功夫,兄弟,帮帮忙嘛!”
“走。”领头的叫花子披上破被子,抱起一些稻草,“你们可要快一点啊!”
其他几个叫花子抱起被子和稻草摇摇晃晃地走出殿门。
高鹏将殿门关上;曹锟将油灯从香案的西头挪到东头,刀疤被绑在靠近香案东头的一根柱子上。
高鹏站在刀疤的旁边;曹锟用剑鞘将香案上一些稻草拨到旁边,然后坐在香案上。
“你们是什么人?绑我到这里来作甚?”刀疤道。
曹锟跳下香案,走到刀疤跟前:“我们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你你们认识我?”刀疤道。
“我们寻觅你很久了。”
“你们是什么人?明人不做暗事,如果你们是江湖好汉,就请报上名来。”
此人应该不认识曹锟和高鹏。
“听你的口气,你一定是江湖好汉,既然是江湖好汉,那就请壮士报一下家门。”
刀疤低下了头。
“十八号晚上,在歇马镇的聚俊楼,在二楼的蓬莱厅,和你在一起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曹锟用剑鞘的头部顶住了刀疤的喉部。
第一百章 曹壮士循循善诱柴文进说出实情
刀疤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曹锟。
曹锟说的是事实。
“你不说,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吧!”
“十八号晚上,在聚俊楼二楼的蓬莱厅,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人有君县县衙的何师爷和班头侯三,还有谭家大院的二少爷谭为义,我说的对不对啊!”
刀疤开始眨眼睛他有点心虚,因为曹锟说的是事实。
“除了我刚才提到的这三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聚俊楼的掌柜翟尚书的公子翟温良。”
刀疤的眼神开始躲闪。
“今天晚上,在林府,除了你和谭为义和翟温良之外,还有什么人?”
刀疤再次低下了头。
“你还不愿意说,行,还是我来替你说吧!今天晚上,在林老爷房间里面,除了你们三个人之外,还有翟温良的父亲翟中廷、君县的茅知县和青州的章知府。”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只要是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我们就能了如指掌。我们感兴趣的是,你怎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十八号晚上,你和翟温良、谭为义、何师爷和侯三在一起。”
“今天晚上,你又和翟温良、谭为义、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在一起,何师爷和侯三是茅知县的人。”
“这也太巧了,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们凑在一块呢?莫不是和今天发生在一品轩的事情有关联?”
“你们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嘛!”
“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们你是谁吗?”
“你们既然知道了何必再问?”
曹锟觉得有门,刀疤以为曹锟和高鹏已经知道他是谁了,眼前这两个人知道的事情真不少。
这一招是曹锟跟欧阳大人学的,用已经知道的事实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实。
“今天晚上,翟温良和谭为义派你出府做什么?”
刀疤先眨眼睛,后低头。他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纠结、矛盾、挣扎之后,应该是防线的彻底崩溃。
曹锟觉得还差一点火候:“仁兄出口江湖,闭口江湖,可看仁兄的所作所为,在下窃以为仁兄算不上是江湖中人。”
“文峰领教了。”
“姓甚名谁?说全乎了。”
“在下姓荆,名文峰。”
“你和翟中廷父子是什么关系?”
“我是翟尚书的心腹。”
“荆文峰是你的原名吗?”
刀疤犹豫片刻,然后道:“荆文峰是翟尚书赏赐的名字。”
“为什么改名换姓?”
隐匿真实身份,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刀疤陷入沉默。
“你的原名叫什么?”
“在下的原名交柴文进。”
“你有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还要翟尚书赐名呢?”
“在下想和过去一刀两断,翟尚书也希望在下和过去一刀两断。”
“想和过去一刀两断?那你一定有不可告人的过去。”
“既然壮士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在下就不藏着掖着了。壮士,你听说过黑鹰这个名字吗?”
“黑鹰?壮士说的是十几年前大闹京城、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黑鹰吗?”
“正是在下就是黑鹰。”
“这这不可能,十几年,黑鹰不是身首异处了吗!”
“身首异处的是黑鹰的替身。兄弟,你们能把绳子松开吗?松开,我才好说话嘛!你们放心,我不会跑掉,我也跑不掉。”
“黑鹰,你先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回答的好,我才能把绳子松开。”
“行,兄弟,你问吧!只要是黑鹰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今天晚上,翟温良和谭为义派你出府做甚?”
“这……”黑鹰语塞。
“鲁掌柜卖给怀仁堂的假药、霉变的药,一品轩给一品斋下套,是什么人在后面作祟?”
黑鹰再次低下了头。
曹锟用剑鞘拨起黑鹰的头:“我要提醒你,有些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把你请到这里来。”
曹锟拔出剑身:“我们只是想给你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只会有好处,不会有一点坏处。”
曹锟提了两个问题,而不是一个问题。有些要求是可以答应的,但落不落实,要视情况而定。这也是曹锟跟欧阳大人学的一招。
“兄弟放心,既然黑鹰已经答应言无不尽,就绝不会食言。”
“说吧!”
“谭为义和翟温良让我连夜赶到歇马镇去。”黑鹰欲言又止。
“到歇马镇去做什么?”
“去刺杀一个人。”
“刺杀谁?”
“刺杀谭国凯。”
曹锟和高鹏面面相觑。
高鹏的后脊梁骨突然往外冒凉气。
如果不是他和曹锟截住了黑鹰,谭老爷今天晚上岂不是性命不保。
“大名鼎鼎劫富济贫的黑鹰竟然干起了杀人的营生。好汉不做,竟然做起了别人的家奴。”
“翟大人对黑鹰有救命之恩,黑鹰浪迹江湖,自然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翟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官至尚书,怎么会和你一个江洋大盗扯上关系呢?”
“说来话长。”
“说来听听。”
“十几年前,我大闹应天府,偷了好几个官府人家,还光顾了两次皇宫,皇上震怒,调集武林高手,常在水边走,哪能不湿鞋呢?”
“也怪我自己太大意,结果被擒住打入死牢,幸得翟大人瞒天过海,移花接木,把我从死牢里面救了出来,从此以后,我就跟随翟大人,和江湖断了所有的联系。”
“瞒天过海、移花接木?翟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他怎么敢拿大明的律法当儿戏。”
“当时,翟大人说,我虽然罪无可赦,但劫富济贫,算不得罪大恶极之人,所以,有意超度与我,活我之命。”
“怎么个漫天过海、移花接木呢?”
“他用一个死囚替换了我,换上我的衣服,在他的额头上弄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刀疤,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单凭一身衣服和一个刀疤,就能骗过所有人了?”
“当时,他们把我的脸打烂了不把脸打烂了,就不能骗过所有的人我额头上这块疤就是被烙铁烫出来的。”
“狱丞和牢头是翟大人的人。把我的脸打烂就是翟大人的主意,如果不让我破相,就没法用人替换我。黑鹰知道翟大人费这么大心思救我,是想利用我为他做事,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活命,我在大人面前立下毒誓,余生唯大人之命是听,当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翟家在各地都有生意,但一直被谭家的生意压在下面,”黑鹰接着道。
“等一下,高鹏,把绳子解开,我们找一个客栈坐下来慢慢说,这鬼地方,又冷又脏,连一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既然黑鹰已经把最重要的事情都说出来了,那就没有必要再绑着他了,黑鹰虽然良知泯灭,为虎作伥,但身上那股江湖之气还在。
曹锟想把黑鹰带到客栈去,怎么处置黑鹰,还要听听为仁少爷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黑鹰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有些地方应该做一些笔录,欧阳大人说不定需要这些笔录。
高鹏解开黑鹰身上的腰带。
黑鹰接过腰带系在自己的腰上。
三个人走出殿堂。
高鹏牵马,曹锟走到后堂,在倾斜着的门上敲了三下:“兄弟,我们走了,回前殿睡觉去吧!”
曹锟的话刚说完,几个叫花子裹着被子,抱着稻草冲出后堂。
后堂确实不能睡觉,屋顶能看到天空,,门窗关不上,四下里透风。
一盏茶的工夫,三个人走进悦来客栈的大堂。
值夜的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曹锟走到柜台跟前,在柜台上轻轻敲了三下。
伙计蓦地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眼睛。
“再开一间客房就玖号客房吧!”
玖号客房的旁边是捌号客房,谭为仁、曹锟和高鹏就住在捌号客房。
伙计站起身,从柜子下面的抽屉里面拿出两把标着“玖”号字样的钥匙,解开来,留下一把,将另一把递到曹锟的手上。
“客官,我马上就送一壶水上去。”伙计道。
“不用了,你把马栓到后院的马棚里面即可,水,你准备好就是,一会,有人下来拿。”
三个人走上楼来,曹锟用钥匙打开玖号的房门。
“高鹏,你到楼下看看伙计的水有没有准备好。”曹锟转身朝高鹏挤了一下眼睛。
曹锟和黑鹰走进房间,曹锟关上房门。
高鹏则进了捌号客房。
谭为仁已经听到曹锟说话的声音了,他透过门缝看见曹锟、高鹏和黑鹰。
谭为仁的心里一阵狂喜,曹锟和高鹏真能办事,本来,谭为仁只希望两个人到林府刺探到一些情况,没有想到两个人把神秘人物带回来了。
对谭为仁来讲,这个人太重要了。随着这个人的到来,萦绕在谭为仁心头的疑问都将迎刃而解。
曹锟把黑鹰弄到悦来客栈,并且住进玖号客房,就是要让谭为仁一边听曹锟和黑鹰的谈话,一边做笔录。
谭为仁和高鹏立即下楼,谭为仁向伙计借了笔、墨和纸,返回捌号房间。
第一百零一章 几杯酒下肚后柴文进和盘托
高鹏则拎着一壶热水返回玖号房间。
高鹏还向伙计要了一只卤鸭和一坛酒,闹腾了半天,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一边吃卤鸭喝酒,一边谈话,效果也会好一点。
看到高鹏拿着水壶、一坛酒和一只卤鸭,曹锟对高鹏的认识又进了一步,高鹏是有个很有头脑的人。
看到酒和卤鸭的黑鹰眼睛突然放出光来。
高鹏从柜子里面拿出三个碗,打开酒坛的盖子,将酒倒进碗里,然后将卤鸭撕成若干片,三个人坐在圆桌子旁慢慢品尝了起来。
曹锟和高鹏的身上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江湖气,黑鹰就像是找到了久别重逢的知己。
距离感顿时烟消云散。
细心的高鹏还拿来三个茶杯和茶叶罐,泡了三杯浓茶。
黑鹰正口渴,他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就把水吐到了地板上,水是开水,当然很烫了。
没有办法,黑鹰只得大口喝了半碗酒。
酒下肚之后,黑鹰的思路更加畅通了。
隔壁的谭为仁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谭为仁坐在桌子上,玖号客房里面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曹锟故意把音量提高了一些,而喝了酒的黑鹰说话的声音,只会往高处走。
“兄弟,先前,我们说到哪儿了?”黑鹰道。
黑鹰主动打开话匣子,他的态度比在土地庙积极主动了许多。
“柴文进,你先跟我们说说鲁掌柜和怀仁堂的事情说说那批假药和霉变的药材的事情。”
“那谭家的生意做得太大了,俗话说的好,树大招风,先出屋檐的椽子先烂,一块大肥肉摆在那儿,闻到腥味的苍蝇都来了。”黑鹰道。
“柴文进,你跟我们说说,都有哪些苍蝇?”
“谭家的二少爷谭为义应该算一个,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还有他那个贪得无厌的娘谭老爷的三太太林蕴姗。”
“四只眼睛一直盯着谭府大当家的位子,可单凭他们母子俩,在谭家大院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所以,他们招来了一群狼,这群狼对谭家这块大肥肉早就垂涎三尺,只可惜无从下口,谭为义招他们来,正中其下怀。”
“他们都有谁?”
“首当其冲的是谭家的死对头马家。”
这是一个新情况,自始自终,谭家人都没有看到马家的身影,敢情是躲在了暗处。
马家人藏的果然很深。
“马家?”
“对,马家和谭家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在生意上,马家和谭家较量过多少回,每次,马家都以失败告终。”
“用马老爷的话说,这些年来,谭家把马家压的喘不过气来。”
“马清斋的儿子马啸天甚至还说过找人把谭老爷做掉的话,被他爹狠狠地训了一顿。”
“黑鹰,你不要只顾喝酒,快说。”高鹏道。
“马清斋说,对付谭家的办法由很多,邪的,千万不能来。杀了对手,还不能让对手的血粘在自己的身上。所有的主意都是马清斋出的。”
“马清斋还说,要想把谭家搞挎,就要帮为义少爷争到大当家的位子,而要帮谭为义争到大当家的位子,就必须借助官府的力量,还要舍得花银子,”
“后来,谭为义就把茅知县和章知府也拉了进来。”
“把茅、章二人拉上船,是翟温良的功劳,茅知县和章知府都是翟尚书的门生。”
“翟家在很多地方都有生意,翟家在歇马镇和青州、梧州和滕州的生意都是靠茅章等人暗中保护的。”
“那翟中廷父子也想把谭家的生意挤垮。至于谭为义的外公林老爷就更不用说了。”
“黑鹰,你把他们的底都交给了我们,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翟家,我是不能再回去了,我也无脸再回去了。”
“他们父子俩要是知道我把底全交给了你们,还能让我活在这个世上吗?”
“江洋大盗,我也不想做了,这些年,我积攒了不少钱,找一个地方默默无闻地渡过下半生吧!为了报答翟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才做那些事情的。”
“该报答的,我黑鹰全报答了。”
“黑鹰兄弟,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跟我们做。”曹锟有心让黑鹰效命于欧阳大人,欧阳大人的身边正需要黑鹰这样的人。
“跟你们做?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不能再做了。”
“早些年,我虽然是劫富济贫,但沾上一个盗字总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我又为翟家父子做事,心里面竟然还没有以前踏实,今天,黑鹰有幸遇到两位兄弟,所以,黑鹰不想一错再错了。”
曹锟道:“我看你是一条好汉,才有意提携于你,黑鹰兄弟有一身的本事,也该做点正经事情了。”
“当然,我还要禀告老爷,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造化的。你不要问我们老爷是谁,如果你有这种造化的话,自会知道一切随缘吧!”
“黑鹰,你接着往下说。为了打垮谭家,他们几家是不是都出了钱?”高鹏道。
“可不是吗?他们都出钱了,马家、林家出的钱多一些,茅知县、章知府和翟家出的钱少一些。”
“他们各出了多少钱?”
“不知道,有些机密之事,他们都是背着我的他们都很狡猾,也很贪婪。各怀心思,各怀鬼胎。”
“林家想借助官府的势力把谭为义推上潭府大当家的位子上,所以,林老爷下的赌注最大,要不然,他也不会经受不住打击,突然病倒!。”
“今天上午,林老爷被抬回家的时候,吐了好几口血。”
“茅知县、章知府和翟尚书父子想借此机会打压谭家的生意,夺取谭家的财产,但他们又怕陷的太深,难于抽身。”
“所以,他们只出了一小部分钱,这些人在官场上混了很多年,比林家和马家要狡猾和贪婪百倍他们只想做空手夺大刀,无本万利的买卖。”
“谭为义母子应该是答应了他们一些要求。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卖力。不过,狡猾的本性确实帮助了他们。”
“此话怎么讲?”
“刚开始,章知府有些顾虑,他说谭家虽然和朝廷没有什么瓜葛,但大太太公主的身份摆在哪里,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可茅知县和翟尚书不以为然,章知府是翟大人的门生,他虽然心存疑虑,有所顾忌,但还是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了。”
“昌平公主五十华诞,皇上派钦差到歇马镇贺寿,茅知县和章知府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也曾劝翟家父子俩就此打住,皇上还记得昌平公主的生日,并且派钦差送来贺寿金挂,谭家和朝廷断了将近十八年的关系又接上了。所以,跟谭家人过不去,就是和皇上过不去。”
“但谭为义母子俩不甘心,林老爷更不甘心,因为他下了太大的赌注。”
“马家也不甘心,因为他们和谭家是世仇,而且马家也下了很大的赌注。”
“关键是翟公子父子俩不死心,翟大人说,虽然当今皇上送来了贺寿金挂,但谭家没有人在朝中做官,而且皇上很快就要迁都到北京,歇马镇和北京远隔千山万水,皇上鞭长莫及。”
“他们不收手的最主要的原因是,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大家都骑虎难下,所以还是决定在生意上做文章。”
“有一天晚上,茅知县突然跑到青州来找翟大人,翟大人在书房见的他,翟温良也在场。当时,茅知县显得很紧张。我站在书房外面,听到了一些话。”
“茅知县找翟中廷父子有什么事情?”
“他说了谭老爷死而复生和林氏母子被赶出谭家大院的事情,他还说在谭家的族会上看到了代王朱桂。他劝翟大人赶快收手。”
“谭家先有皇上的贺寿金挂,后有代王朱桂在后面撑腰,现在的谭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谭家了。可输红了眼的翟尚书仍不甘心,他说”
“翟中廷说什么了?”
“他说朱桂是一个狂放不拘、没有正形的王爷,建文帝在的时候,他惹是生非,无视朝纲,结果被建文帝废了豫王封号,贬为庶人。”
“他还说:永乐皇帝继位以后,为了笼络人心才恢复朱桂王爷身份,封他为代王,不过是想让朱桂为朝廷做点事情罢了。”
“他说:像朱桂这样不着调的王爷,皇上才不会委以重任呢,所以,代王朱桂根本就不足为虑。”
“赵仲文的案子,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十八号晚上,我们几个人在聚俊楼喝酒,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侯三说赵家人要探监,便和何师爷来向翟公子讨主意。”
“照这么说,是翟中廷或者翟温良和茅知县设计陷害赵仲文的了。”
“这我不知道,他们只谈了赵家人探监的事情。更深更细的情况,他们没有说。”
“那翟温良是怎么说的呢?”
“翟公子说,不给赵家人探监,肯定不行,但要防止赵家人和赵仲文串供。”
“侯三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第一百零二章 柴文进知甚多鲁掌柜确无奈
“不知道,翟公子只吩咐我做事,一些隐秘的事情,他从不跟我说,第三天中午。”
“就是侯三出事的第二天的中午,我们在聚俊楼喝酒的时候,谭为义交给何师爷一百两纹银。”
“谭为义是后来的,他走进包间以后,就把一袋子银子递到何师爷的手上。何师爷收下银子,什么都没有说,我估计是谭为义让何师爷转交给侯三老婆的。”
“鲁掌柜买假药和霉变的药给怀仁堂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曹锟想再试探一下黑鹰,如果他是一个坦诚君子的话,就一定会实言相告。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全知道。”
“你怎么会全知道呢?有些事情,他们不是一直瞒着你吗?”曹锟故意装傻充愣。
“因为这件事情是我亲自做的。”
“是你做的?他们就这么信任你?”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能是我黑鹰去做。刚开始,章知府的心里犯过嘀咕,这个人行事很谨慎,但翟大人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章知府只能作罢。”
“黑鹰兄弟果然是一条好汉,你把鲁掌柜买假药和霉变药给怀仁堂的事情好好跟我们说说。”
黑鹰端起茶杯,喝了半杯水,然后道:“你们听我慢慢说:这个坏主意是谭为义母子两出的。”
“怀仁堂的药材大部分都是从鲁掌柜的一笑堂进的货,谭家从老太爷开始,怀仁堂就和鲁掌柜做生意,是几十年的交情了。”
“所以,只要是鲁掌柜的货,谭家人从来不验货这是谭为义说的,他不说,别人如何知道。”
“派人跟鲁掌柜谈肯定是不行的,鲁掌柜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生意人。谭为义说正的不行,就来邪的。”
“鲁掌柜有三个女儿鲁掌柜非常宠她们,只要在三个女儿的身上做文章,就不怕鲁掌柜不答应。于是,翟大人和翟公子就决定让我来做这件事情。”
谭为义果然是一个狠角色。
“谭为义不过才十六岁,他怎么会这么狠?”高鹏道,“太可怕了。”
“谭为义跟他娘和外公学了不少东西林老爷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道行深的很。”黑鹰道。
高鹏撕了一个鸭腿给黑鹰,黑鹰接过鸭腿,咬了一大口,咀嚼了一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后接着道:
“我就潜入鲁府,进入鲁掌柜的房间,搬个椅子坐在屋子里面。”
“鲁掌柜听到动静,点亮油灯,看到一个生人坐在他的床前,当时就吓了个半死。”
“路掌柜当即从柜子里面拿出几张银票递到我的手上。”
“可我不是奔银票去的,我就跟他讲:我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只要鲁掌柜答应做一件事情,我保鲁掌柜不会出任何事情。”
“相反,如果鲁掌柜不听话,我非但不能保证鲁掌柜无事,我更不能保证鲁掌柜的三个女儿无事。”
“最后这句话把鲁掌柜吓傻了。就是因为这句话,鲁掌柜才不得不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我还跟他说,我本来是想先绑架一个孩子再找鲁掌柜谈生意的,但考虑再三,没有必要,如果鲁掌柜不答应再下手也不迟。”
“后来,鲁掌柜竟然拿出五千两银票,让我放了他和家人。可我离开鲁府的时候,没有拿走银票。我只给他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第二天夜里再去的时候,鲁掌柜终于答应了。”
黑鹰提供的情况和鲁掌柜提供的情况是一致的。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们各怀鬼胎,谭为义想取代谭为仁做潭府的大当家,药材是谭家的主要生意,谭为仁打理谭家的生意,生意弄砸了,他自然不能再做大当家。”
“至于其他人,无非是想抢夺谭家的药材生意。除了药材生意,还有紫檀家具生意,他们的胃口大得很啊。”
“我们在哪里才能找到鲁掌柜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单生意以后,鲁掌柜无脸再见谭家人,后来就不见了。”
“本来,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应该没有我什么事情了。可翟公子不放心鲁掌柜,谭家迟早会发现那些药材有毛病,肯定要找鲁掌柜一问究竟。”
“所以,翟公子让我提醒鲁掌柜赶快找地方躲藏起来。我便到鲁府去了一趟,结果发现,鲁家人已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禀告翟公子以后,他们才放心。”
“是翟温良和谭为义派你道歇马镇去刺杀谭老爷,是不是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的主意呢?”
“这我说不好,是翟公子和谭少爷吩咐我去做的,是不是几位大人的意思,我不得而知。”
“但我看他们都有点沉不住气了,本来,他们谋划的好好的,没有想到让谭家人占了先机,结果导致他们输得这么惨。”
“依黑鹰看,刺杀谭老爷应该是几位大人的意思。我猜想,他们找不到我,又发现谭老爷还活着,所以,一定会再派其他人到歇马镇区刺杀谭老爷。”
“现在,他们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黑鹰是提醒曹锟和高鹏一定要注意谭老爷和谭家人的安全。这说明他已经能猜出曹锟和高鹏是谭家的人至少是为谭家做事的人。
“那批药材,鲁掌柜进账多少银子?”
“不是鲁掌柜进账多少银子,而是翟尚书父子两进账多少银子,那是鲁掌柜和谭家做的最大一笔声音,交易量是九千两纹银。”
“鲁掌柜从不买假药和霉变的药,所有假药和霉变的药都是翟温良他们凑银子买的,他们怎么会把赚的银子给鲁掌柜呢?”
“鲁掌柜只出了一部分真药放在药材的表面因为量太大,他们也担心谭家人验货,鲁掌柜只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所以,鲁掌柜只拿了一两千两纹银吧。”
事实证明,鲁掌柜没有和曹锟讲假话。
“他们买的假药只花了一千多两银子,马家和翟家也是开药铺的,马家的药铺里面有茅知县和章知府的股份。”
“他们的算盘打的多响啊!他们既要搞垮谭家的怀仁堂,又要借此机会好好捞一把。”
“刨去他们凑的本钱,每个人都分了不少银子。这次,他们小使伎俩,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这么多的银子,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勾结在一起对付谭家,谭的钱太有诱惑力了。”
“鲁掌柜的一笑堂盘给了谁?”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
“他们阴损的很,接手一笑堂的就是他们,但鲁掌柜一点都不知道。他们不但在那批药材上赚了银子,还要把一笑堂弄到自己的手上做,但他们自己不出面,找一个陌生的面孔跟鲁掌柜谈。”
“是他们逼鲁掌柜盘出一笑堂的吗?”
“对,这正是他们阴险狡猾的地方。”
“还用的着逼鲁掌柜盘出一笑堂吗?发生了那种事情,一笑堂还能做下去吗?”
“怀仁堂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肯定不会放过鲁掌柜,鲁掌柜在做那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是人都知道,鲁掌柜的一笑堂是很赚钱的,鲁掌柜就是靠一笑堂发的家,由于鲁掌柜急于将一笑堂脱手,所以,他就没有办法在价格上讲条件。”
“最后以多少银子成交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很低的价钱。鲁掌柜只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钱多钱少,他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考虑了。”
“鲁掌柜卖一笑堂的时候,库房里面还有不少药材,最后,都低价卖给了他们。”
“在一般情况下,鲁掌柜要想把一笑堂盘出去,至少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先要把库房里面储存的药材处理干净吧!”
“一笑堂市口好,生意很好做,应该能要到一个好价钱,但需要时间等合适的买家出现。”
“可鲁掌柜只用短短几天就把一笑堂盘出去了,他们在鲁掌柜的身上狠狠宰了一把。鲁掌柜在将那批药送到歇马镇之前,就已经把一笑堂买出去了,他找好了退路才做那件事情的。”
“黑鹰兄弟,你知道不少事情吗?”
“十七号下午,鲁掌柜冒雨将药材送到歇马镇的时候,我一直跟在后面监视他翟温良担心鲁掌柜临时变卦,所以才派我在暗中监视鲁掌柜。”
“鲁掌柜原来那些伙计呢?”
姬飞在一笑堂没有见到一个熟面孔。
“原来的伙计都弄到其它分号去了,这正是他们厉害的地方。”
“他们把鲁掌柜原来的人都留下来了,但又担心谭家人找来,所以,把他们支到别处去了,现在的一笑堂,用的全是新人。这些新人对一笑堂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坐在捌号房间做笔录的谭为仁心想:
一品轩是完蛋了,下一个该对付的应该是一笑堂了;
如果一笑堂正经规矩地做生意,倒也罢了,但他们会正经规矩地做生意吗?
这回,他们在家具生意上栽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怀仁堂的生意刚刚有点好转,一旦他们喘过气来,肯定会找怀仁堂的麻烦。
第一百零三章 老御史亲前往柴文进愿效命
该问的,曹锟都问了,该说的,黑鹰全说了。
曹锟将酒坛里面的酒匀到三个碗里,三个人端起碗一饮而尽。
高鹏站起身,要到茅厕去解手,黑鹰也站起身,要一同去。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出客房。
两个人走下楼梯之后,曹锟推开捌号客房的门,走了进去。
“都记下来了吗?”曹锟道。
“记下来了。”谭为仁道。
“为仁少爷,曹锟想把此人留在欧阳大人的身边。”
“曹大哥,还是你想得深远,把他放在欧阳大人身边,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样最好。”
“把他放在欧阳大人的身边,此人一定知道翟尚书很多事情,他对欧阳大人非常重要,放在欧阳大人身边还很安全。”
“曹大哥,你可以向他亮明身份了。”
“现在还不行,我得先禀明欧阳大人,用不用此人,得由大人说了算规矩还是要讲的,你放心,欧阳大人肯定会把他留下,这个人对我们太重要了但我一定要跟欧阳大人说一声。”
“我看黑鹰和高鹏下楼去了,黑鹰该不会不辞而别吧!”谭为仁有些担心。
“不会,他如果什么都不说,或者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他确实有可能不辞而别。”
“溜之大吉,现在,他把翟尚书之流的底全交给我们了,所以,他不会走。我马上去见欧阳大人。你把笔录给我。”
“要不这样吧!你们俩守着他,我到欧阳大人府上去。”
“用不着,我骑马,去的快,来的也快。放心吧!有高鹏在,走不了他。”
谭为仁将六张纸折叠好,递到曹锟的手上。
曹锟将纸揣进怀中。然后出门下楼。
在楼梯口,曹锟遇到了高鹏和黑鹰,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朝楼上走来。
“大哥,你也去解手啊!”高鹏道。
“我也去解个手,然后去办点事情,你们先睡,我一会就回来。”曹锟一边说,一边朝高鹏挤了一下眼睛,意思是要看好黑鹰。
高鹏朝曹锟点了一下头,然后和黑鹰上楼去了。
曹锟下得楼来,走到柜台跟前,伙计迎了上来。
“师傅,开一下院门,我出去一下。”
“好勒。”伙计走进院子,走到院门跟前,打开院门;曹锟从马棚里面牵出自己的马,纵身上马。
伙计打开院门,曹锟策马冲出院门。
欧阳大人应该睡下了,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管有多迟,他都要禀告大人。
欧阳大人关照过曹锟,只要是重要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时候,只管叫醒他这也是欧阳大人多年的习惯。
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曹锟跃马穿过几条街,两盏茶的工夫,曹锟在两扇大门前下了马。他手牵缰绳走到院门跟前,用铁环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很快,院门开了。
开门人将一扇门完全打开,曹锟牵着马走进院门。
开门人关上门,从曹锟的手上接过缰绳。曹锟大步流星朝另一个圆门走去。
穿过两片竹林之后,曹锟遇到了一个巡夜的,巡夜的手上拎着一个灯笼。
巡夜的将曹锟引进一个瓶形门内,走到一幢两层楼的建筑物跟前。
巡夜的走在前面,倒退着上楼给曹锟照路。
上得楼来,两个人走到右边一间屋子的门口。
两个人走路的声音很小,但屋子里面睡觉的人还是听见了:“谁啊?”
“老爷,是我曹锟。”
“等一下。”
不一会,灯亮了。紧接着是脚步声。很快,门开了:“曹锟,快进来,老秦头,你在外面等着。”
老秦头关上房门,站在门外。
欧阳大人的身上披着一件棉袄。
“大人,您快上床。”曹锟将欧阳大人扶上床,掖好被子,披好衣服。
“快说,什么事情?”
曹锟从怀中取出笔录,递到欧阳大人的手上,然后将灯端在手上,为欧阳大人照亮。
欧阳大人从第一张看到第六张,然后将六张纸放在茶几上。
“曹锟,你把灯放下,坐下。”
曹锟搬了一个圆凳在坐在床前。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翟中廷果然贼心不死,他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惯了,告老还乡之后,仍然兴风作浪。章知府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他什么事情,只是苦于手上没有证据。”
“曹锟,你现在越来越能办事了。这份笔录非常重要,这个人也很重要。一看到黑鹰的名字,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翟中廷一向喜欢收买这种人为他做事,告老还乡以后,他应该老老实实做他的田舍翁,可他仍然和茅章之流瓜葛着,单凭这份笔录和黑鹰这个人,我们就抓住了翟中廷的七寸。”
“他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操弄刑狱,视大明律法为儿戏。”
“老爷,曹锟看黑鹰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意把他留在老爷的身边。”
“曹锟,我也正有此意。”欧阳大人一边说,一边穿衣服,“我现在就随你走一趟。老秦头。”
“老奴在。”老秦头走进房间。
“你去把轿夫喊起来,我要出门办点事情。”
“老奴这就去。”
曹锟帮欧阳大人穿好衣服,还从衣架上拿了一个貂皮风衣披在欧阳大人的身上。
两个人走出房门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提留这两个灯笼站在门外。
两个丫鬟提着灯笼走在两边,照着两个人下了楼。一直把两个人送出院门。
院门外已经停了一个轿子,四个年轻力壮的轿夫正站在院门外等候。
一路无话。
轿子停在客栈的门口,伙计从客栈里面跑了出来。
曹锟跳下马,将缰绳交给了伙计,两个轿夫将欧阳大人扶出轿门。
曹锟领着欧阳大人上了二楼,
两个人走到玖号客房的门口的时候,高鹏打开了客房的门。
谭为仁也打开捌号客房的门,走出门来,他想给欧阳大人施礼,欧阳大人朝他摆了一下手。此时此地,确实不需要什么礼节。
三个人簇拥着欧阳大人走进客房,曹锟将欧阳大人引到椅子上坐下。
黑鹰和衣躺在床上,肚子上盖着一床被子。看到有人进门,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曹锟将欧阳大人扶坐在椅子上,动作麻利、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鹰?”欧阳大人道。
“回大人的话,黑鹰是小人的诨名,小人的真名叫柴文进这个名字,连翟大人都不知道,自从我用黑鹰这个名字以后,连我都快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
“柴壮士,坐下说话。”
“小人不敢。”
“坐下。”欧阳大人指着桌子旁边一把椅子道。
黑鹰走到椅子跟前,将椅子往后挪了一两步,然后战战兢兢地将屁股搭在一角上。
“柴壮士,你愿不愿意在我身边做事啊?”
“小人出生卑微,难登大雅之堂,怕玷污了大人的名声。”黑鹰道。
“黑鹰,这是欧阳大人。”曹锟道。
“欧阳大人?就是欧阳御史吗?”
“这正是欧阳御史。”
柴文进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小人有眼无珠,眼大无光。小人拜见欧阳大人小人给欧阳大人请安。”
“快快请起。快快坐下坐下,我们才好说话。”
曹锟将黑鹰扶到椅子上坐下。
“柴壮士,你有一身的本事,理应有一番大作为,你跟随本官,既可以施展才能,又可以报效朝廷,不知道柴壮士意下如何。”
“小人愿意跟随大人左右,从今往后,黑鹰再也不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了。”
“柴壮士家在哪里?”
“小人家在河南洛阳洪家镇。”
“家中还有何人?”
“小人从小随父母家人逃难,后遇瘟疫,就活下小人一条贱命,后为活命才做了梁上君子。”
“行,你踏踏实实地跟着本官,本官自会成全柴壮士的一切。”
“谢大人再造之恩。小人愿听大人差遣。”
“柴壮士,你既已经把他们的底交给了我们,他们知道了以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就随我回府,只要你在本官的身边,就不会有人会把你怎么样。”
“你这身装扮要换一换,还要做些简单的易容,黑鹰这个名字也不能再用了。”
“请大人赐名。”
“以后,我就叫你柴进,《水浒传》里面有一个好汉叫柴进,你正好姓柴,本官以后就叫你柴进,还是你的本名,只是少了一个字,你意下如何?”
“谢大人赐名。”黑鹰说完之后,从怀中拿出几张叠在一起的纸,然后递到曹锟的手上。
曹锟将几张纸递到欧阳大人的手上。
欧阳大人将几张叠在一起的纸慢慢打开,原来是三张银票和一张房屋结构图。
欧阳大人将房屋结构图递到谭为仁的手上。
谭为仁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欧阳大人,这这是谭家大院房屋结构图。”
“柴进,这张房屋结构图是不是谭为义给你的。”曹锟站在谭为仁的身旁,他也看见了房屋结构图。
第一百零四章 谭为仁强忍泪谭国凯太敏感
“不错,这是谭为义给我的,银票也是谭为义给我的。他还告诉我谭老爷住的房间。”
黑鹰站起身走到谭为仁的跟前,用手指在房屋结构图上指了一下,在黑鹰手指之处,有一个用毛笔画出来的圆圈,圆圈所在的地方就是和园谭国凯住的卧室。
谭为义果然狠辣冷血,居然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杀不过,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想毒死谭国凯的除了林蕴姗,还有谭为义。
“银子是赏金吗?”欧阳大人道。
黑鹰点了一下头。
“柴进,本官没有看错人。很好,这张房屋结构图交由为仁少爷暂时保管,银票,你自己拿着。”
“欧阳大人,黑柴进不缺银子,这三千两银子也交给为仁少爷吧!算是我补偿谭家在那批药材生意上的损失。”
“柴大哥,请受小弟一拜。”谭为仁上前一步,单膝着地。
柴进一把将谭为仁抱了起来:“万万使不得,小人是有罪之人,羞煞我也。”黑鹰将谭为仁扶到椅子上坐下。
“柴大哥,为仁三生有幸,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柴大哥是我们谭家的救命恩人。”
“为仁少爷休要再往下说。”
“柴大哥,银票你收着,这次,一品斋的家具生意,已经把药材上的损失赚回来了。”
“过去,我四海为家,身上也不曾装这么多的银子,现在,我决心追随欧阳大人,就更不需要这些银子了。”
“柴进,你听我说,这是谭为义母子俩给你的也是你该得的,不拿白不拿。为仁少爷和谭老爷一样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柴进,你现在就随我回府。”
“欧阳大人,谭少爷,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昨天晚上,在林府,翟中廷和章知府在说一件事情,被我听到了一点,他们好像要派人到北京去找一个姓上官的大人,上官大人是专门负责紫禁城家具采买的总管。”
“人是不是已经派出去了?”
“还没有。”
翟中廷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应该已经猜到谭家会派人到北京去找这个上官大人,这样,他们手上的家具就有了出路。
翟中廷恐怕也想通过这条路径把手上的家具弄到紫禁城去,但他迟了一步,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堵死谭家的销路。
于是,柴进随欧阳大人回府,曹锟仍然留在了客栈。
谭为仁、曹锟和高鹏将欧阳大人和柴进送出客栈,送上轿子,然后回客房睡觉。
第二天黄昏,谭为仁看大哥谭为琛还没有回来,便和曹锟、高鹏乘坐马车回歇马镇。
马车驶出青州城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谭为琛迟迟不归,一定是在等北京方面的消息。
北京方面的消息对谭家非常重要,一品轩所有店铺的家具已经被谭家一扫而空,一品轩在刘家堡和宁波两个作坊的家具也所剩无几,为这么多的家具寻找销路是谭家的当务之急。
等把这些家具卖出去了,才能说谭家在这次较量中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八万多两银子全耗在了这批家具上面,而谭家所有店铺的生意需要银子周转,家大业大,用项也大。
谭家大院的佣人就有几十个,各店铺的伙计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多人,单是每个月的工钱就是一笔可观的费用。
所以,生意一定要正常运转起来,关键是药铺和一品斋的生意,药铺和一品斋的生意虽然起死回生,但要想恢复到正常的水平尚需时日。
一品轩虽然在短时间内难于恢复元气,但一笑堂的存在对怀仁堂的生意显然是一种威胁。
对手在家具生意上输得很惨,所以,他们一定会在药铺的生意上找回来黑鹰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一笑堂的幕后黑手是林氏母子和林老爷,还有马家、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父子。
眼下,谭家决不能坐等对手反扑,而应该想办法积极应对,积极应对,手上就要有银子。
当马车行驶到怀仁堂大门前的时候,贵娃冲出店铺,直奔北街而去,谭国凯特地安排贵娃在怀仁堂等候二少爷为仁,只要一看到为仁的马车,就立刻回府禀报。
马车左拐进入北街的时候,谭为仁远远地看见谭府院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些引颈眺望的人,谭国凯拄着拐杖站在前面,母亲站在左右两边。
几个佣人的手上提着灯笼。
马车行驶到距离台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谭为仁吩咐车夫停下马车,然后跳下马车,一路小跑走到谭国凯的跟前:
“爹,天这么冷,您怎么”谭为仁鼻子一酸,眼眶突然潮湿起来,紧接着滚出一串眼泪来。
“为仁,你们回来了。”谭国凯一把抓住谭为仁的手,“走,快进屋快进屋。”
谭为仁流泪有三个原因:
第一,仅仅三天,父亲就好像苍老了许多,眼角上的皱纹深了许多,鬓角上的白发也增添了不少,父亲不过才六十出头,但鬓角已经出现了不少白发。
第二,如果不是曹锟和高鹏擒住了黑鹰,父亲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他就有可能失去最亲的亲人。
第三,谭为仁不知道要不要把谭为义派人行刺的事情告诉父亲,让父亲知道儿子派人刺杀自己的消息,情何以堪啊,父亲的心情会怎么样?而这件事情,他又必须跟父亲说。
又一串眼泪从谭为仁的眼角里流了出来。
冉秋云用右手的大拇指拭去儿子眼角上的眼泪:“为仁,你这是怎么啦!”
“走,进屋。”谭国凯拍掉谭为仁肩膀上的雪,拉着谭为仁的手走上台阶。
曹锟和高鹏跟在后面,他们知道谭为仁为什么流眼泪。
从院门口到和园老爷的书房,谭国凯不曾松开谭为仁的手。
谭为仁也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冰凉冰凉的。
谭为仁将父亲扶到太师椅上坐下,紫兰将一个暖手铜炉递到谭老爷的手上。
冉秋云坐在老爷的旁边,梅子和阿玉将两个暖手铜炉递到冉秋云和谭为仁的手上。
谭老爷示意曹锟和高鹏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
曹锟坐在谭为仁的身边,高鹏则站在谭老爷的身后。
谭国凯掉头看了看高鹏:“高鹏,快坐下喝茶叫你坐,你就坐。”
高鹏这在坐在谭为仁的右边。
两个丫鬟送进来几杯茶。
“你们辛苦了,朱有福已经跟我们说了。你们做的很漂亮。”谭国凯道。
“老爷听了朱有福带回来的消息以后,高兴了好一阵。”冉秋云道。
“爹,大娘,为仁本来想等大娘和大哥一同回来,又担心爹和娘等的心焦,所以,就和曹锟、高鹏一同回来了。”
“那些货都存放好了吗?”
“爹放心,货已经存放在稳妥的地方,只要大哥一有消息,我们就可以发货了。爹,为仁这么着急赶回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爹和娘说。”
“快说。”
“曹大哥和高鹏抓住了那个神秘的人物就是胁迫鲁掌柜在药材上做手脚的人。”谭为仁望了一眼曹锟,然后道,“曹大哥已经寻觅此人很久了。”
“此人姓甚名谁?什么来历?”
“此人姓柴,名文进,江湖诨名叫黑鹰。”
“黑鹰,莫不是江洋大盗黑鹰?”
“正是。他是翟中廷的人他为翟中廷父子做事。”
“堂堂的尚书大人怎么会和江洋大盗瓜葛在一起?”
“十几年前,黑鹰被官府擒获,打入死牢,翟中廷偷梁换柱,用另一个死囚顶替黑鹰,为感激翟中廷的救命之恩,黑鹰就留在翟中廷父子身边做事。”
“就是他出面胁迫鲁掌柜买假药和霉变的药给我们的,鲁掌柜没有说谎话,是黑鹰用鲁掌柜的孩子胁迫他坑害我们的。”
“黑鹰现在何处?”谭国凯想见一见黑鹰。
“欧阳大人留黑鹰在身边做事。”
“黑鹰这么快就换主人了?”谭国凯应该猜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谭为仁一时语塞,他虽然知道有些事情肯定要跟父亲说,但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为仁少爷,你说吧!有些事情,我们应该让谭老爷知道。”曹锟道。
“为仁,你不用担心,爹这一辈子经历过很多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吓倒我谭国凯。你快说,这里面是不是也有林蕴姗母子的份?”
“爹,除了林蕴姗母子,还有林老爷。”
“这也在爹的意料之中,有林蕴姗母子,就肯定会有林鸿升。”
“除了林蕴姗母子和林老爷,还有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翟温良父子俩。”
“翟大人真给我谭国凯的面子,想必是他告老还乡以后没有事做,显得无聊,所以弄点事情来打发寂寞时光。”
“这就对了,赵仲文的案子肯定和茅知县有关,有茅知县,就肯定会有翟大人,因为茅知县是翟大人的门生和党羽。”
谭为仁本以为父亲听了翟中廷的名字以后会非常气愤和恼怒,没想到父亲用一种调侃的口吻奚落了翟中廷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