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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云久枝     风雨歇马镇txt下载     风雨歇马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林蕴姗送来鱼汤 小黑猫不幸中招

    “去吧!娘让谢嫂多做几道你平时喜欢吃的菜,再把你外公派人送来的好酒拿出来,中午,我儿和仇岭好好喝几盅。”

    林蕴姗母子要好好庆贺一下儿子为义终于可能打理谭家的生意了,这离成为谭府大当家只有一步之遥了。

    林蕴姗摆了一下手,谭为义放下轿帘。

    四个轿夫同时抬起轿子朝东走去,徐掌柜和仇岭跟在轿子的旁边。

    林蕴姗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样子。

    林蕴姗望着轿子拐向中街,才转身走进大门。

    林蕴姗在谢嫂的搀扶下走进大院的时候,所有遇到林蕴姗的佣人、丫鬟和家丁在老远的地方就给林蕴姗施礼。

    以前,他们也给林蕴姗施礼,但没有今天这样恭敬和认真今天的施礼非同寻常、意义非凡啊!

    林蕴姗不时和给她施礼的佣人、丫鬟和家丁点头,她眼角和嘴角上挂着微笑。

    林蕴姗太高兴了,竟然不知道掩饰。

    在老爷突然病倒,不省人事的时候,她脸上的微笑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她实在是按耐不住了。

    蒲管家是一个明白人,今天,林蕴姗俨然成了谭家大院的主人,而那些佣人、丫鬟和家丁也把林蕴姗当成了谭家大院的主人。

    从徐掌柜进府找为仁少爷到现在乃至从老爷病倒到现在,蒲管家一直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在谭家,谁都可以是自己的主子,为仁是主子至少过去曾经是自己的主子,大太太是主子,老太爷更是主子,林蕴姗也可以是自己的主子。

    主子们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所以,至始至终,蒲管家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但在蒲管家的心里,只有三个人才是他的主子:老爷、大太太和为仁少爷他只认这三个主子。

    当他看到林蕴姗母子得意忘形、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面暗自发笑。

    连日来,在谭家大院所发生的事情,进一步证明蒲管家的判断是对的。

    因为老爷的信任,他蒲守诚在谭家大院做了几十年的管家,谭家大院发生的所有事情,全在他的眼睛里。

    刚刚还喜气洋洋、一片祥和的谭家大院, 在转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的。

    他也预感到谭家大院会发生一些事情,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形。

    蒲管家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他也没有停止过思考。

    在谭家大院,他从不多说一句话,这些年来,在谭家大院,他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在接程家班到歇马镇的路上很程班主和程向东父子俩说的话多。

    他本就不是一个多舌之人,因为程家班是外地人,除了唱戏就是唱戏,不会和谭家大院的人有多少接触和交际。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程家班到谭家大院以后,和谭家大院里面的人竟然有很多接触和交际。

    首先是大太太认程班主的女儿程向南做了义女,紧接着,老爷和大太太还把程班主的义子程少主请到和园一同吃早饭。

    之后,老爷又安排程班主和谭为礼出了一趟远门,最奇怪的是大太太竟然带着程班主和程少主去了一趟应天府。

    这时候,蒲管家如果还看不明白,那他就是一个傻子了。

    刚开始,蒲管家非常后悔自己晚节不保,老不更事,在程班主和程少主面前满嘴跑火车,说了太多的话而且是不该说的话。

    他不能保证程班主父子俩会不会把他说的那些话跟老爷和大太太讲。

    现在想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做的对,那也许是老天爷让他说的。

    虽然老爷、大太太和程少主父子、母子相认,跟他说的话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至少是一个预兆和由头吧!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句闲聊关系到三个人的命运。

    其中两个人就是他最敬仰的、仁慈善良的主人谭国凯和昌平公主。

    蒲管家早就预感到谭家大院将会有一场暴风骤雨,但随着程家班。

    特别是程少主的出现,这场暴风雨或将会被平息。

    二太太和为仁母子俩的困局或许能化解掉;而三太太母子俩的黄粱美梦可能要彻底泡汤。

    昨天晚上,当老爷把他叫到房间,跟他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以后,他就知道林蕴姗母子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老爷竟然把装病的事情跟他讲了,老爷还让他弄了两只猫来,弄一点咸鱼干来,在老爷装病期间,要多留意林蕴姗母子的一举一动。

    在老爷装病期间,蒲管家可以听林蕴姗的,等大太太回府之后,所有事情都要听大太太的。

    所以,在蒲管家的眼中,林蕴姗母子就跟跳梁小丑一样。

    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

    在谭家大院,除了老爷和大太太,蒲管家是唯一一个能看清楚谭家大院局势的人。

    中午,昌平公主刚放下碗筷,冉秋云就来了,昌平公主把她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以前,这时候,冉秋云是不会到和园来的,冉秋云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两个人在椅子上坐定之后,冉秋云突然道:“太不像话了气死我了气得我肺都要炸了。”

    “妹妹,谁招惹你了?”

    “姐姐,您在和园听不见,妹妹在平园,和怡园只有一门之隔,今天中午,就现在,您要是仔细听的话也能听见。”

    冉秋云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推开窗户,“姐姐,您来听。”

    昌平公主走到窗户跟前,讲耳朵对着窗外。

    “一魁首,哥俩好啊,八匹马呀,哈哈,仇岭,该你喝了。喝喝!”

    “少爷,你也喝。”说话的应该是仇岭。

    接着是一阵笑声。

    “酒少喝一点,别喝醉了,多吃菜。”说话的是林蕴姗。

    声音是从怡园传过来的。

    之后,喝酒划拳之声便没有了大概是林蕴姗意识到了什么,这时候,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我在平园听得更清楚,怡园在喝庆功酒呢?他们是故意喊给我和为仁听的。”

    “我知道,一定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让为义到怀仁堂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林蕴姗母子盼的就是这一天,这是好事啊?”

    “好事?姐姐,秋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秋云气的连饭都没有吃秋云被气饱了。”

    “妹妹,来,坐下来听我说。”昌平将冉秋云拉到椅子上坐下,

    “谭家的生意总得有人打理,无论是怀仁堂的事情,还家具作坊的事情,都和林蕴姗母子有关系,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义自己做的事,当然得让他去擦屁股。”

    “这些年来,林蕴姗母子心心念念,琢磨的就是谭家大院大当家的位子,把谭家的生意交给他打理,我看是老鼠看粮仓,没有一粒不是怡园的口中食。”

    “他们会把谭家大院给毁了。姐姐,你可没有看见林蕴姗母子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上午,为义到怀仁堂去的时候,特地穿了一身新衣服,中午,林蕴姗又在怡园摆酒庆祝。”

    “老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全家人都担心的要命,他们竟然一点都不避讳完全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妹妹稍安勿躁,俗话说的好,多行不义必自毙。”

    “姐姐,话可以这么说,现在,怡园有老太爷和老太太撑腰,老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以后的日子,我真不知道怎么过。”

    “秋云很担心琛儿能不能认祖归宗只怕林蕴姗母子要把琛儿认祖归宗的事情搅黄了,这母子俩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把老祖宗捏在手心里,我们不得不防啊!”

    “妹妹不要多想,眼下,照顾好老爷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你想啊!现在,谁最不希望老爷醒过来啊?”

    “这还用说,当然是怡园那些兔崽子们。”

    "老爷不省人事,这刻不知道那刻的命,可他们他们却摆酒庆功,幸亏老爷听不见,如果老爷听见的话,还不得活活被他们气死啊!”

    其实,躺在床上的谭国凯已经听见了。

    在谭家大院,谁是他知冷知热的人,谭国凯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有一点,冉秋云没有想到,谭国凯听到从怡园传来的划拳喝酒之声,非但没有生气,相反,谭国凯很高兴,眼下,已经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

    “所以我才说,我们要照顾好老爷,走,让我们给观音菩萨磕几个头。昌平一直都相信,菩萨一定会保佑老爷保佑我们,保佑为仁平安逃过此劫的。”

    于是,两个人走到佛龛的面前,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微闭双眼,在心里面默默地祈祷了一炷香的工夫。

    祈祷完之后,昌平公主留冉秋云吃了半碗饭.

    昌平公主的情绪传染了冉秋云,经昌平公主一番劝解和安慰,冉秋云的心里舒坦多了。

    吃完饭,两个人走下楼来,昌平公主将冉秋云送出东园门。

    昌平公主刚走到楼上刚在椅子上坐下,便看见梅子跑进屋来:“太太,三太太来了。”

    “走。”

    两个人下得楼来,走进老爷的房间,林蕴姗果然来了.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谢嫂,还有一个是贴身丫鬟宝珠。宝珠的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林蕴姗又送东西来给老爷吃了。

    昌平公主走进珠帘,梅子留在了门口。

    老爷已经躺在床上,身上已经盖好了被子,紫兰正在用热毛巾给老爷擦嘴准确地说是为老爷擦嘴丫.

    林蕴姗和谢嫂走进老爷卧室的时候,正好看到紫兰用毛巾给老爷擦嘴丫,凤儿站在旁边。

    这是昌平公主交代好的,只要看到有人拎着食盒走进老爷的卧室,就装作是在给老爷擦嘴丫.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金边碗,金边碗里有小半碗参汤,不管是谁,看到这种情形,就会明白老爷刚刚吃过东西.

    刚刚吃过东西,自然就不能再吃了,所以,林蕴姗带来的东西就只能先放一放,如果老爷没有吃过东西,那就要把林蕴姗带来的东西喂给老爷吃。

    如果林蕴姗带来的食物有问题的话,那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昌平公主和老爷冒不起这个险。

    丫鬟将食盒放在圆桌上,谢嫂打开食盒,从食盒里面端出一个盅,她打开盅的盖子,盅里面是鱼汤,空气中弥漫着鱼汤的和葱花的香味。

    “大姐,这是我让谢嫂熬的黑鱼汤,老爷总是吃燕窝粥、银耳羹和参汤,肯定会腻歪的,黑鱼汤既清淡,又合老爷的味口,大姐是知道的,老爷平时就喜欢喝谢嫂熬的黑鱼汤。”

    “这我是知道的,老爷平时确实喜欢喝谢嫂熬的鱼汤。"

    “还是蕴姗妹妹想的周到,老爷一病倒,昌平的脑子就乱了,就知道给老爷喂东西,但不知道给老爷吃什么东西合适。”

    “大姐,这碗鱼汤,谢嫂足足熬了三盏茶的工夫,黑鱼是蕴姗今天一早派人到打鱼人手上买的。老爷肯定爱喝。”

    林蕴姗一边说,一边从谢嫂的手上接过盅,

    “大姐,我倒一点给你喝,你平时不是也喜欢喝谢嫂做的鱼汤吗?紫兰,你拿一个碗来,我倒一点给大姐喝。”

    林蕴姗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手指上各戴着一个金手指,长长的金手指碰到盅口,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林蕴姗的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手指上也各有一个金手指,自从林蕴姗走进谭家大院的那一天起,这四个金手指都不曾离开过她的手指。

    “老爷最喜欢喝谢阿嫂熬的鱼汤,留着给老爷喝,一次喝不完,就多喝几次。”昌平公主道。

    “老爷喝不了这么多,鱼汤不比别的,摆时间太长,就会腥的。”

    “蕴姗特地让谢嫂多熬了一些,就是想让大姐也喝一点,大姐照顾老爷实在是太辛苦。紫兰,你怎么发愣啊!快去,拿一个碗来。”

    这次,林蕴姗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紫兰看了一眼昌平公主,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便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银边碗。

    林蕴姗从紫兰的手上接过碗,倒了小半碗鱼汤,她从带来的食盒里面拿出一个小勺子,从银边碗里面舀一勺放进自己的嘴里:

    “大姐,现在喝正好,一点都不烫,老爷病倒了,大姐千万不能再病倒,瞧您吃的啥,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来,喝吧!”

    林蕴姗将小半碗鱼汤递到昌平公主的手上。

    林蕴姗的聪明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她喝一口鱼汤,是想告诉昌平公主,你千万不要往歪处想,这碗鱼汤里面是没有东西的。

    我能喝,你昌平公主也能喝,用不着害怕。

    既然林蕴姗已经把碗递到自己的手上,而且亲自喝了一汤勺,昌平公主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从林蕴姗的手中接过碗,先喝了几小勺,然后将小半碗鱼汤全喝到肚子里面去了。

    林蕴姗也喝了碗里的鱼汤,那碗里面的鱼汤肯定不会有问题,为了打消林蕴姗的顾虑,她必须把这碗鱼汤喝下去。

    说实话,昌平公主在喝鱼汤的时候,心里面还是有些紧张的。她虽然知道林蕴姗心机很深,但不知道她深到什么程度。

    昌平公主将银边碗递到梅子的手上;林蕴姗将盅递到紫兰的手上:“待会儿给老爷喝的时候,要热一下,不热会很腥。”

    “紫兰知道了。”

    紫兰将盅盖盖上,放进一个保温桶里面,保温桶里面有一个暖炉,食物放在里面不会凉掉。

    林蕴姗走到床边看了老爷一眼,然后装模作样地给老爷搓了搓手心和手背,便离开了。

    待林蕴姗一行走出和园之后,梅子走进卧室:“太太,他们走了。”

    老爷掀开被子,披上虎皮棉袄,紫兰帮老爷穿上棉鞋.

    在梅子的搀扶下,谭国凯在卧室里面转圈子,他在床上躺的太久了,所以想舒活舒活筋骨。

    “太太,三太太送来的鱼汤,要不要趁热给老爷喝啊!”紫兰道。

    “行,端出来,老爷,我刚才已经喝过了小半碗。”

    紫兰打开保温桶,端出盅,放在圆桌上,然后打开盖子。

    大概是闻到了鱼汤的香味,两只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它们蹲在圆桌下面,“喵喵”地叫个不停。

    凤儿将一把汤勺递到老爷的手上;昌平公主将一个圆凳子移到圆桌跟前。

    “紫兰,拿一个碗来,把鱼汤倒一点在碗里给玄猫先喝。”谭国凯道。

    “老爷,我刚才已经喝过小半碗。”昌平公主道。

    “我知道,在昌平喝之前,林蕴姗自己也喝了一汤勺,看她喝了一汤勺没有事,你才喝的。我问你,你喝的是盅里面的鱼汤吗?”

    “不是,我喝的是碗里面的鱼汤。”

    “你喝的鱼汤是不是林蕴姗倒给你喝的呢?”

    “是是林蕴姗倒给我喝的。”

    “倒好鱼汤以后,盅在不在林蕴姗的手上?”

    “昌平没有在意,一时想不起来了。”昌平公主一边说,一边望着紫兰和梅子。

    “老爷、太太,倒好鱼汤后,盅在三太太的手上,是她把盅递到我手上的。”紫兰道。

    “林云姗把盅递给你的时候,盖子有没有盖上呢?”

    “没有,盖子在我的手上。”

    “倒,梅子,你把鱼汤倒一点在碗里,让小黑猫先喝。”

    梅子端起盅,在碗里倒了小半碗鱼汤。

    梅子的鱼汤还没有完全倒完,两只猫就冲了上去。

    谭国凯将大花猫抱在怀里。

    梅子将碗放在地板上。

    小花猫冲过去,“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猫就把碗里面的鱼汤喝了个精光,喝完之后,小花猫还舔了很长时间。

    “老爷,你多虑了吧!”昌平公主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林蕴姗不是一般的女人因为他爹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林鸿升是用毒的高手。谨慎一点不是坏事。”老爷道,

    “国凯在官场混了多年,人心的险恶不是你我能想得到的小心总不是坏事。”

    玄猫喝完鱼汤之后,冲老爷和昌平公主叫了几声,然后跳到圆桌上。

    但它只跳到圆桌边,两只前爪刚碰到圆桌的边沿,就落到了地上,小黑猫落到地上之后,瞪了几下腿,头歪在一边之后,就不动弹了。

    梅子和紫兰被吓到了:“咚”地一声,紫兰手中的盅盖从手中滑落到地板上;而梅子则是“啊”了一声。

    昌平公主脸色煞白,吓出了一声冷汗:“这老爷这太可怕了。”

    谭国凯走到小花猫跟前,此时,从小花猫的口中冒出一些白沫来。

    “林蕴姗母子果然下手了。好狠毒的女人啊!这就是我谭国凯宠爱了十几年的女人。”

    “真是毒如蛇蝎!我谭国凯瞎了自己的眼,就差这一步,我谭国凯差点死在这个女人的手上。我真浑啊!为了谭家的香火,我又娶了第三房太太,我要这么多儿子干什么呀!”

    老爷说罢,用自己的双拳使劲往自己的脑门上砸,他的眼睛里面还流出一串眼泪来。

    “老爷,您不要这样。”昌平公主紧紧抱住老爷的双拳。

    紫兰和凤儿也冲过去抱住老爷的胳膊。

    “昌平,你不要担心国凯,国凯没事,幸亏若愚兄给我们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否则,我们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在国凯命大福大,逢凶化吉,有惊无险。既然把疖子里面的浓给挤出来了,那就好办了那就好办了。”

    “阳光大道,他们不走,地狱无门,他们偏要往里闯,这就不能怪我谭国凯狠心了。”

    谭国凯两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条条绽出,其中两条交错在一起的青筋不停地蠕动,

    “这里面肯定有为义的事情。”

    是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谭国凯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昌平,你让高鹏到青州去请若愚兄和皇甫先生现在就去。”

第六十一章 谭为义坐立不安谭国凯一夜未眠

    “昌平安排高鹏在老爷的书房里面呆着,这时候,高鹏不能走,林蕴姗母子已经凶相毕露,越是在这时候,我们越要小心谨慎才是。”

    “干脆,我让十三弟到青州走一趟,他正好闲着没事。”

    “这合适吗?十三弟是什么身份,你这样差遣他,国凯以为不妥。”

    “没事,昌平和十三弟从小感情就很好,只要是昌平的事情,他乐意去做,绝不会袖手旁观。”

    “国凯还是觉得很不妥,我们已经怠慢了十三弟,这种跑腿的事情,不能让他做,为仁不是没事吗,你让他跑一趟。”

    “让为仁到青州去,那我们的事情,他他不是就知道了吗?”

    “你让他去请若愚兄和皇甫先生,别的不跟他说,不就行了吗?”

    “老爷怎么知道为仁在家?”

    “中午,国凯听见了从怡园传来的划拳声,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提前庆贺了,一定是老太爷安排为义到怀仁堂去处理鲁掌柜那批药去了。”

    “昌平和徐掌柜在走廊上说话的声音,国凯全听见了。在这个时候,老太爷肯定会让为义去处理这件事情,让为义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为义就名正言顺地成了谭家大大当家。”

    “这正是林蕴姗母子俩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们的算盘打的不错啊!”

    “什么都瞒不过老爷。”

    “我虽然躺在床上,但谭家大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我的耳朵里面。这帮混蛋,我在这里一病不起,不省人事,他们竟然开怀畅饮、弹冠相庆。”

    “老爷千万不要生气。为他们,不值得。”

    “我为什么要生气?那我不成了傻子了吗。我装病在床,听到了平时听不到的声音,要不然,国凯还真没法跟他们做了断。”

    “行,我现在就到平园去跟为仁说。”

    “你跟为仁讲,回歇马镇的时候,让为仁把若愚兄和皇甫先生安排在兴隆客栈住下,明天早晨,你派人去接皇甫先生。”

    “老爷打算怎么做?”

    “我们将计就计,既然我喝了林蕴姗送来的鱼汤,那国凯就得到阎王爷那里走一遭,林蕴姗母子肯定还没有尽兴,既然她们很会演戏,那就让她演全乎了。”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到时候一起发作,来他个彻底的了断。”

    “用不着等到明天午时了,明天早上,这件事情就可以了结了,国凯不能再在床上躺着了,已经躺够了。”

    一盏茶以后,谭为仁走出谭家大院,他的手上牵着一匹枣红马。

    为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闲过,咋一闲下来无所事事,心里面空落落的,真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

    大娘找他有事,他浑身来劲他正想到外面去透透气。

    走下东缓坡,谭为仁翻身上马,举起马鞭在枣红马的屁股上抽了一下,枣红马奋起四蹄,朝镇南口飞奔而去。

    现在,在谭家大院,没有谁比谭为仁更希望老爷赶快醒过来。

    林蕴姗的表演确实还在继续,将近晚饭的时候,林蕴姗和谢妈又到和园来了,和他们一块来的还有谭为义和仇岭。

    仇岭站在走廊上,林蕴姗、谭为义和谢嫂走进房间。

    这三个人是来看老爷有没有把鱼汤喝到肚子里面去的。

    昌平公主是收下了鱼汤,她会不会给老爷喝,这还很难说。

    谭国凯照常躺在床上,盅放在床头柜上。

    盅里面的鱼汤所剩不多了,紫兰的手上拿着一把勺子,老爷的下巴上围着一条布巾。

    因为老爷吞咽困难,喂进他口中的汤水要流出来一多半,所在必须在脖子上圈一条布巾。

    三个人在梅子的引导下走进珠帘的时候,紫兰正在喂老爷鱼汤。

    林蕴姗注意到,盅里面只剩下浅浅一点鱼汤, 这表明,紫兰已经把大部分鱼汤喂到老爷的肚子里面去了。

    林蕴姗和谭为义走到紫兰的跟前。

    老爷能闻到林蕴姗身上的脂粉味和谭为义身上的酒气。

    紫兰将一勺鱼汤慢慢喂进老爷的口中,但老爷已经喝了不少鱼汤,所以,喂进老爷口中的鱼汤很快溢了出来。

    紫兰用布巾擦去溢出来的鱼汤。

    昌平公主走到床边:“紫兰,别喂了,老爷已经喝了不少了。”

    “太太,还有一点鱼汤呢?”

    “你把鱼汤放进保温桶,待会儿再喂老爷一次不能喝的太多。万一喂呛了嗓子,那就麻烦了。”

    “大姐,剩下的鱼汤已经不新鲜了,我让谢嫂再熬一盅送过来。谢嫂,你把盅带回去。”

    “三妹,鱼汤还有不少呢?老爷很喜欢喝,剩下的鱼汤就放在这里,过一会,接着让老爷喝。”

    “紫兰,你快把鱼汤放进保温桶。”

    如果要是比谁的话有分量,当然是昌平公主了,昌平公主是大太太,林蕴姗是三太太。

    这回,昌平公主把主动权抓在了自己的手里,这时候,不强势是不行的。

    林蕴姗还想说什么,儿子谭为义用右手背碰了碰母亲的后背,林蕴姗这才罢休,再坚持下去,势必会引起昌平公主的怀疑。

    站在谭为义身后的凤儿看到了谭为义的小动作。

    老爷早就想到了,林蕴姗傍晚到和园来,除了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将鱼汤喝到肚子里面去,还想把盅拿回去。

    盅是罪证林蕴姗果然心机很深啊。

    既然盅是最重要的证据,那就不能让林蕴姗拿回去。

    当然,盅也是最重要的道具,林蕴姗能用,谭国凯也能用,林蕴姗已经用过了,接下来,该轮到谭国凯用了,至于谭国凯会怎么用,到时候,自见分晓。

    既然老爷已经喝了不少林蕴姗带来的鱼汤,林蕴姗母子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母子俩再次走到老爷的床边。

    这次,母子俩目的有三:

    其一,表现出对老爷的关心。其二,看看老爷喝了鱼汤之后的反应。其三,算是和老爷的告别最后的告别。

    老爷本来就不省人事,蚊帐里面的光线又比较暗淡,所以无法判断老爷此时的生命体征。

    接下来,林蕴姗母子俩只能回怡园静候消息,一旦得到老爷脉搏和呼吸全无得消息之后,林蕴姗母子就会开始下一步行动。

    他们在期待明天中午的大戏准时拉开帷幕他们或许也想把明天中午的大戏提前。

    老爷和昌平公主对林蕴姗母子下一步的行动也很期待,他们很想看到林氏母子最后的疯狂。

    对林蕴姗母子来说,和园应该是出事了,所以,林蕴姗母子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

    快到亥时的时候,林蕴姗想到和园去看看老爷。

    她以为,老爷一直躺在床上,可能早就断气了,只是昌平公主和几个丫鬟没有发现罢了。

    林蕴姗和谢嫂刚走出房间,被走过来的谭为义拦住了:“娘,您这是?”

    “娘右眼跳得厉害,娘想到和园去看看。”

    “这时候到和园去,为义以为不妥。娘这时候应该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这个十六岁的男孩比他母亲要沉稳多了。

    他以为母亲这时候不宜到和园去,母亲现在该做的就是踏踏实实睡一觉,静等消息就是了。

    其实,谭为义和林蕴姗一样,他也没法踏踏实实地睡在床上,房间里的灯虽然全熄灭了,但谭为义的眼睛一直睁着。

    这种等待简直是一种煎熬。

    寅时,谭为义一个鲤鱼打挺,掀开被子,走出房间。

    今天晚上,他和衣而睡,他在等待和园的消息。

    谭为义走到一个房间前,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不一会灯亮了,仇岭打开门:“少爷,您有何吩咐?”

    “仇岭,你到和园去看看。”

    “仇岭这就去仇岭去换身衣服。”仇岭的身上披着一件羊皮大氅,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衣。”

    半盏茶的工夫,仇岭走出房间,他穿一身黑色衣服,腰上系着黑色的腰带,裤脚上打着黑色的绷带,脚上穿一双黑色的布鞋,头上扎着一条黑头巾。

    “少爷,仇岭一会就回来。”仇岭一边说,一边双手抱柱,上了栏杆他想上房顶,仇岭轻功了得,还会飞檐走壁。

    “等一下。”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千万小心,不要让和园的人看到你。”

    “少爷放宽心。”

    谭为义还想说什么,仇岭双手抱柱,一眨眼的功夫上了柱顶,再仔细看时,仇岭已经不见了踪影。

    仇岭沿着屋顶一直走到和园齐云阁的屋顶上。

    此时,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和园左右两个厢房的屋顶,如果仇岭到和园来,他肯定会走屋顶上来仇岭有这个能耐。

    当仇岭的身影在屋顶出现的时候,高鹏拎着剑闪出东堂的门,走到老爷房间的门口,在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门轻轻打开,开门的人是凤儿。

    高鹏闪进房间,关上房门。

    按照大太太的吩咐,他的任务是保护老爷,保护老爷,就必须呆在老爷的房间里面,既要保护老爷,也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

    “高大哥,你怎么来了?”凤儿小声道。

    高鹏朝南边指了指,又朝上面指了指:“我看到一个黑影往和园来了。”

    “要不要喊大太太。”

    “不用,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只管去睡觉就是,不要弄出声音来。”

    高鹏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的窗户跟前,蹲在窗户下面。

    紫兰和梅子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想问什么,结果被凤儿劝住了:“没事,快躺下睡觉。”

    谭国凯听到了高鹏和凤儿的嘀咕声。

    但他没有做声,只是看着窗户和蹲在窗户下面的高鹏。

    还是昌平思虑周全:林蕴姗母子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高鹏刚蹲下不久,窗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黑影将脸贴在窗户纸上,然后慢慢下蹲仇岭是想听听老爷房间里面的动静。

    蹲在窗户里面的高鹏能清楚地听到黑影的呼吸,还能闻到一股酒气仇岭中午喝了不少酒。

    不一会,黑影站起身,然后闪到一边去了。

    仇岭是来听消息的,一切都被黑暗掩盖了,想要听到确切的消息,只有等到明天早上了。

    高鹏闪到珠帘外。

    紫兰和梅子继续睡觉,凤儿则圆睁双眼注视着高鹏的一举一动。

    她翻身下床,走到高鹏跟前。

    高鹏站在门后听了一会,然后示意凤儿打开房门。

    凤儿轻轻打开房门。

    高鹏走出房门,返回东堂,走到窗户跟前。

    很快,他看到从齐云阁屋顶上一闪而过的黑影仇岭回怡园向为义少爷汇报去了。

    看到高鹏走出珠帘,谭国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窗外出现的黑影肯定是怡园的仇岭。

    在谭家大院,只有仇岭会在深更半夜光顾和园,只有仇岭会关心他。

    因为仇岭的主子关心他谭国凯的生死。

    之后,谭国凯一直没有睡着,这两天,他睡了太多的觉,以致于有点昼夜颠倒。

    既然林蕴姗母子把这出戏的最精彩的片段定在二十五号的午时。

    那就要耐着性子等一等,最起码要等到二十五号的早晨吧!

    第二天辰时,从和园从老爷的房间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

    老爷的两个贴身丫鬟和梅子在卧室里面哭,还有两个外室丫鬟站在门外哭紫兰、凤儿和梅子是假哭,站在屋外的两个丫鬟是真哭,她们哭的非常伤心。

    紫兰、凤儿和梅子虽然是假哭,但她们哭的非常伤心。

    听到和园传来的嚎啕大哭声,谭为义立刻起身下床,穿好衣服,窜出房间,冲进母亲的房间。

    楼下,有两个人冲出东园门,他们是为智和为信两兄弟,他们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当两个孩子冲进老爷房间的时候,昌平公主感到很欣慰,为智和为信这两个孩子,是昌平公主看着长大的。林蕴姗一门心思全扑在为义的身上,在为智和为信两兄弟的身上没有花多少时间,所以,两个孩子受林蕴姗的影响要小许多。

    在紫兰、凤儿和梅子进入角色之前,老爷服用了假死的药。

    待会儿,梁大夫要来试鼻息,摸脉搏,林蕴姗母子也要确认一下老爷有没有断气,想过他们这一关,想把戏演真了,必须服用假死药。

    谭家是靠经营药铺起家的,谭国凯很早就精通很多药理,掌握了很多祖传秘方,有一些祖传秘方,连梁大夫都不知道。

    老爷什么时候醒过来,只要昌平公主给他服下解药,就会苏醒过来。

    所以,老爷什么时候醒来,由昌平公主掌控。

    在谭家大院,很多人都听见了和园传出来的哭声。

    一眨眼的工夫,院子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惊慌失措地站在走廊上和院子里。

    第一个冲进和园的是冉秋云和谭为仁,他们的身后跟着阿玉和赵妈,在谭家大院,人们看到冉秋云的时候,都是由丫鬟阿玉搀扶着走的。

    今天,冉秋云走在前面,阿玉和赵妈跟在后面。

    冉秋云甩开双手,一个劲地往老爷的房间跑去,她的眼睛里面全是泪,她哽咽着,她除了哭老爷,她还哭她自己和儿子为仁。

    这一刻,她和儿子为仁在谭家大院,下一刻她就不敢再这么想了。

    命运如一叶飘蓬,不知道自己和儿子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第二个出现在和园的人是蒲管家,走进圆门的时候,他被走廊上面的台阶绊了一下,要不是一个家丁扶住他,他肯定会摔倒。

    蒲管家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有些紧张。

    谭家大院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甚至可以说是风雨已经来了。

    不仅是风雨,还是暴风雨,还带着那么一点血腥味。

    蒲管家刚走进老爷的房间,二爷谭国栋、赵氏和谭为礼也走进和园,谭为礼走在前面,谭国栋和夫人赵氏走在后面,赵氏由一个丫鬟搀扶着。

    谭国栋的眼睛里面噙着泪,赵氏一边走一边用手绢擦拭眼泪,

    接下来走进和园的是老太爷和老太太。

    两个人踉踉跄跄,他们毕竟是八十出头的人啦,走路本来就不稳当,又遇上了这种天塌地陷的事情,再加上谭家大院最近发生的诸多麻烦事情,两位老人几乎是被丫鬟门架着走的。

    两位老人走进谭国凯卧室的时候不一会,从屋子里面传出一声凄厉的呼号声:“我的儿啊!该走的人是我呀!”这是老太太的声音。

    老太太走到床边,双膝跪在脚蹬上,她紧紧抓住儿子谭国凯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滚落。

    老太爷只是不停地流眼泪,嗓子眼里面“呼噜呼噜”地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谭国栋父子俩将老太爷扶到椅子上坐下,昌平公主和冉秋云将老太太扶到床边坐下。

    昌平公主的眼睛里面含着泪,她不敢想,如果老爷真的离她而去的话,她会是一种什么的心情,想到这里,不由得不悲从心中来。

    她从心底感谢观音菩萨对自己的眷顾,如果她失去了老爷,而琛儿又没有回到自己的身边,她人生的后半段该如何度过呢?

    冉秋云能体会昌平公主此时的心情,她试图用手绢帮昌平公主擦拭眼泪,但被昌平公主挡住了。

    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点眼泪,戏还没有演完,主要人物还没有登场亮相,眼泪还是要留在脸上的。

    楼下出现了一些骚动和嘈杂声。

    不一会,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从脚步声的凌乱程度看,来的不止一个人。

    不一会,昌平公主看见,林蕴姗像幽灵一样飘进房间,走进房间的人有很多,但个个都是脚步沉重而缓慢。唯独林蕴姗飘飘欲仙,脚步轻快且迅速。

    动作反映出林蕴姗此时的全部心境,自己为谭家生了三个儿子,为仁即将被赶出谭家大院,自己的儿子为义理所当然成为谭家大院的大当家。

    而她林蕴姗,也即将取代大太太成为谭家大院的主母。

    主要人物总是要在重要的时刻出场,现在,也该林蕴姗出场了。

    林蕴姗的身后跟着四个人,儿子谭为义,心腹谢嫂,一个丫鬟,在为义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就是仇岭。

    按道理讲,这时候,除了谭家人和贴身佣人之外,其他人是不能走进老爷房间的。

    可现在,谭家大院已经乱了套,谁还会在意一个下人呢?

    林蕴姗走到床边,抓住老爷的手,老爷的另一只手在床里面,林蕴姗抓不到,只能抓住老爷的左手。

    他抓老爷的手是想确认一下老爷是不是去见阎王爷去了不错,老爷的手确实冰凉。

    林蕴姗还是有点不放心:“大姐,梁大夫人呢?你们只管在这里抹眼泪,怎么不把梁大夫请来啊?”

    林蕴姗是想让梁大夫来确认老爷的死亡。这样,她悬着的心就可以落地了。

    “大太太已经派人到怀仁堂去请梁大夫了。”紫兰道。

    这时候,昌平公主泪流满面,哪还有心情去理会林蕴姗啊!

    此时,冉秋云正在给昌平公主抚摸胸口,梅子则给主人掐虎口。

    昌平公主微闭双眼,但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林蕴姗一行的神情。

    谭为义虽然表情严肃,但眼角和嘴角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微笑。在外公和母亲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下,他已经迅速成长为一个工于心计,毒如蛇蝎的败类。

    老爷病倒之后,谭为义跟随林蕴姗到和园来过几次,昌平公主没有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一点悲伤。

    谭为义像一个木偶一样跟随在母亲的身边,其实,真正的木偶是母亲林蕴姗,而牵动线绳的人是谭为义。

    不一会,梁大夫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他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冉秋云和林蕴姗将梁大夫扶到床跟前。

    梁大夫用手指试了试老爷的鼻息,然后摸了摸老爷的脉搏。最后摇摇头。

    “梁大夫,国凯他怎么样?”老太爷道。

    “老爷已经驾鹤西去,赶快给老爷办后事吧!”梁大夫眼含热泪。

第六十二章 谭国凯驾鹤西去林蕴姗住持丧事

    昌平公主把谭为仁叫到门外,跟他低语了几句之后,谭为仁走出东园门,到兴隆客栈去了。

    昌平公主回到房间里。

    此时,林蕴姗正跪在脚蹬上,扑在老爷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连哼带唱起来。

    有些女人天生就有这种连哭带唱的本事,林蕴姗应该算是这种女人中佼佼者:

    “老爷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呀,你撇下这么一大家人,让这么一大家人怎么活啊!”

    “蕴姗蕴姗我好后悔啊!蕴姗后悔没有好好伺候老爷啊!”

    “虽说我林蕴姗为老爷生了三个儿子,可我用在孩子身上的心思,比用在老爷的身上多啊!”

    “蕴姗想,孩子是老爷的,我把心思用在儿子的身上,不就是把心思用在老爷身上吗?”

    “可现在蕴姗知道错了,孩子们还小,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可老爷来日不多,蕴姗应该在老爷身上多用些心思,多花些时间。”

    “回想起老爷对蕴姗的好,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在这时候,林蕴姗还不忘宣誓自己的主权,为老爷生了三个儿子,就是为延续谭家的香火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她才是谭家的大功臣。

    既然自己是谭家的大功臣,又得到了了老爷的宠爱,所以,她在谭家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当然,林蕴姗也说出了一个基本事实:

    她用在孩子身上特别是大儿子为义身上的心思确实比用在老爷身上的心思多。

    为了能让谭为义做谭府的大当家,她确实倾注了满腔的热枕、绞尽了所有的脑汁、使尽了各种手段。

    很显然,林蕴姗的话是说给老太爷、老太太和众人听的,也是说给昌平公主和冉秋云听的,这是对胜利的一种欢呼。老爷终于走了,她和儿子的心愿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林蕴姗哭功了得,竟然把老太爷、老太太和屋子里面所有人的眼泪都哭出来了。

    老太爷老泪纵横;老太太以泪洗面。

    昌平公主走到老太爷的跟前:“老祖宗,该怎么办,您发话吧!”

    “还是让为义把这件事情担起来吧!我们老两口心乱如麻,做不得这种事情了。”老太爷望了望老太太,然后道。

    “老祖宗,这恐怕不行吧,为义,他还小,少不更事,老爷的后事可不是小事,我怕为义他做不好。”

    林蕴姗假意推辞,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

    “在国凯的几个儿子中,为义是长子。”老太爷干脆把谭为仁排除在外了,

    “由为义来住持发丧之事,理所应当,谁也不能说什么。再说,她不是还有你这个娘帮衬吗?”

    老太爷又把昌平公主晾在了一边。

    其实,在谭家大院,除了昌平公主有资格主持老爷的丧事之外,还有一个人有资格做这件事情,他就是二爷谭国栋。

    但老太爷既然已经发话了,谭国栋也不好说什么。

    在谭家大院,谭国凯和谭国栋兄弟俩对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话从来都不敢违逆。

    在歇马镇,谭国凯和谭国栋是有名的大孝子。老太爷的脑子还算清楚,他看了一眼谭国栋。

    “国栋,你和为礼给为义搭把手为义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国栋,你说呢?”

    “就依父亲所言。”谭国栋道。

    谭为礼想说什么,但被母亲拉住了衣角,赵氏在谭家大院生活了几十年,她对老太爷和老太太是非常了解的。

    老太爷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敢更改也从来没有更改过,包括大哥谭国凯。

    “蕴姗,你们母子俩就不要推辞了,赶快安排吧!银子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需要多少,问蒲管家要。”老太太一句话,把老太爷的话定了下来。

    “行,那我和为义就勉为其难,把发送老爷的担子接下来了,老祖宗,您看这样行不行?让大姐和我们母子俩担这件事情,岂不更好。”

    “三妹,你们母子俩就当仁不让,不要推辞了吧,昌平这两天不舒服,也累了,这种事情又不能耽搁,该怎么做,你们母子俩就掂量着办吧!”

    “既然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发话了,谭家上下,没有人不从命的。”昌平公主道。

    既然林蕴姗母子俩都有戏瘾,那就让他们演一个痛快吧!

    “行,那我就安排了?”

    “快安排吧!”老太爷道。

    “蒲管家,您先支五千两纹银给为义。”林蕴姗道。

    “老奴一会儿就把五千两银子送到怡园去。”

    “蒲管家,您再安排几个人到各处去报丧,安排多少人,多少匹马,多少辆马车,全由你做主。”

    “待会儿,老奴就去安排。三太太,您还有什么吩咐?”

    “您再将几个园子里面的厨子集中到和园来,酒席就放在和园,如果还放不下的话,就在平园放一些桌子泰园千万不要放桌子,千万不要惊扰了老祖宗。”

    “买菜,做菜,端盘子,刷盘子,也由您一并安排。”

    林蕴姗恐怕早就想好了,要不然,她不可能安排的如此井井有条。

    “二爷,您和为礼少爷辛苦一下,布置灵堂,还有大院各处的挽联全由你们负责。”

    “另外,还要烦请为礼少爷收份子收礼单,二爷带着为义送往迎来。蒲管家,还有一件事情得您做。”

    “三太太请吩咐。”

    “您再带两个人在院门口待着,有奔丧的人来,你们就把他们引到到老爷的灵堂来。”

    “赵妈负责老爷的寿衣、寿帽,寿鞋,还有孝服、孝带,孝帽。老祖宗,你们看怎么样?”

    “行,就这样,千万不要省钱,国凯,他为了这个家吃了很多苦,丧事一定办的像模像样才行。”老太爷道。

    “这请老祖宗放心。行,先就这么着,如果有遗漏的,之后再一一补上。蒲管家,你 现在就去找几个人把老爷抬到中堂去。”

    “等一下,”昌平公主道。

    “姐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老爷的鼻息和脉搏虽然没有了,但老爷的身体还有点热乎劲呢?”

    “我已经派人到青州去请皇甫先生,等皇甫先生到了以后再搬动老爷的身体不迟。”

    “没有皇甫先生的话,昌平不敢说老爷他已经梁大夫,您老人家千万不要动怒,不是昌平不相信您,昌平实在是心有不甘。”

    “老爷她菩萨心肠,宅心仁厚,老天爷不该怎么早就把他收走啊!”

    “梁大夫不是说过了吗?大姐,老爷走了,蕴姗知道你很难受。可人死不能复生到青州去请皇甫先生,这不是耽误事情吗?”

    “死者为大,这种事情不能耽搁,要不然,老爷的在天之灵是不会安歇的。”

    “三太太,大太太说的对,老爷到底走没走,还得等皇甫先生发话。”梁大夫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跟前,将手伸进老爷的左腋下,

    “老太爷,老太太老爷的身上果真还有热乎劲呢。”

    “是吗?蕴姗啊,那就再等一等。”老太爷还希望儿子死而复生。

    “大姐,你派谁到青州去了,皇甫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我派为仁到青州去了,算时辰,皇甫先生也该到歇马镇了。”

    “行,那就再等一等。我们都等一等。”老太太同样希望儿子能活过来。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地,院子里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嘈杂声由小而大,由远而近。

    昌平公主走出房间,走到栏杆边,原来是谭为仁领着皇甫先生走进了和园。

    皇甫先生想施礼,被昌平公主托住了手。

    皇甫先生和昌平公主对视片刻,互相点了一下头。

    昌平公主将皇甫先生引进老爷的卧室。

    其他人让开,站在两边。

    皇甫先生,搭完脉之后,摊开两只手:“大太太,老太爷、老太太,谭老爷确实已经驾鹤西去,请节哀顺变。”

    “谢嫂,你带几个丫鬟把老太爷和老太太送到泰园去,谢嫂,你就呆在泰园伺候老祖宗,老祖宗年纪大人,经不得这样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伺候好老祖宗。”

    听了林蕴姗的话,老太爷和老太太越发伤心,眼泪越发多了这几句话还是很受用的。

    谢嫂带着四个丫鬟架着老太爷和老太太走出房间,朝泰园去了。

    林蕴姗亲自将老太爷和老太太送出房门,然后回到房间,在老太爷刚才做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蒲管家,你过来。”

    此时,蒲管家站在珠帘的外面抹眼泪看到一府的人都在抹眼泪,蒲管家不能不应一下这个景。

    听到招呼,蒲管家走进卧室,看了昌平公主和皇甫先生一眼,然后站在林蕴姗的跟前:“三太太,您请吩咐。”

    “蒲管家,你喊几个家丁来。

    于是,蒲管家喊来了**个家丁,几个家丁在高鹏的指挥下,将老爷的身体抬到中堂。

    此时,中堂里面已经收拾出一块空地方,两个长板凳上放着两块门板。

    在将老爷的身体放在门板上之前,谭家所有的女人跪在门外两边迎接,院子里,走廊上,跪了很多人。

    此时,已经有人在门板头部下方点上了长明灯。

    昌平公主吩咐梅子、紫兰和凤儿在门板上铺了一床很厚的被子,还准备一床很厚的被子盖在老爷的身上。

    天太冷,千万不要冻着老爷。

    消息传的真快,院子里面站着几十个族人,族中女人跪在灵堂外面的地上。

    众家丁将老爷的身体慢慢放在被子上,紫兰和梅子将准备好的被子盖子老爷的身上,然后将一床红色带花纹的被面子盖在被子上。

    一个族中长者将一枚铜钱插在上牙和下牙中间,最后将一张黄纸盖在老爷的脸上。

    林蕴姗看到梅子、紫兰和凤儿在老爷的身下身上垫了盖了这么厚被子,和谭为义对视片刻,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她现在只想早一点把老爷发送掉。

    此时此刻,即使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是一闪而过。

    此时,灵堂内和院子里面已经哭声一片,老爷对下人非常宽厚、非常仁慈,在歇马镇和歇马镇附近,很多人家,都以能到谭家帮佣为荣。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们念着老爷的好,现在,老爷突然撒手人寰,下人自然会伤心了。

    当高鹏等人抬着老爷走出房门的时候,所有站在院子里面的人都双膝着地,跪迎老爷的遗体进入灵堂,整个和园充满了悲切哀伤的气氛。

    很多人在哽咽啜泣。

    这次,老爷真睡着了。

    好好睡一觉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待会儿,当老爷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关系到谭家大院兴衰存亡的大事情。

    要做好这件事情,老爷是需要积攒一些体力和心力的。

    蒲管家派人送来了几捆稻草,他将稻草铺在门板两边,然后在稻草上各铺了几床被褥。

    晚上,昌平公主、冉秋云、林蕴姗和老爷的儿子、女儿们要在灵堂守灵,还要给前来吊唁的人还礼。

    冉秋云的两个女儿已经出嫁,这次,她们来给大娘贺寿,看母亲的心情很不好,便在娘家多呆了几天。

    谭国凯和儿子谭为礼正在老爷的房间里面写挽联。

    有人在灯笼上蒙白布,这些是蒲管家安排的。

    但蒲管家并没有安排一个人出府报丧,蒲管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大戏就要上演,有些情节能省就省。

    在谭家大院,能有这么多人参加演出,给林蕴姗母子做配角,已经足够了,用不着那些不相干的人来画蛇添足。

    二墩子不明就里,他走到蒲管家的跟前:“蒲管家,要不要我带人出府报丧去啊?”

    “二墩子,报丧的人,我自有安排,你去帮二爷和为礼少爷的忙。”

    林蕴姗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难于自拔,如果她留意一下府中有没有少家丁,就知道蒲管家有没有派人出府报丧。

    再过一段时间,林蕴姗也许会发现不对劲,但属于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观察这么细微的事情。

    她也没有条件来观察这些小事情,因为她要呆在灵堂里面为老爷守灵。

    灵堂才是林蕴姗该待的地方。

    林蕴姗虽然担负着发丧的重任,但按规矩,林蕴姗必须在灵堂守灵。不但她林蕴姗,她的三个儿子也必须在灵堂守灵。

    可林蕴姗是杀害老爷的凶手种种迹象表明,她的儿子谭为义和老爷的死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作为凶手,让他们给老爷守灵,简直是一种煎熬,昌平公主注意到:从老爷被抬出房间,到安放进灵堂,谭为义都不曾正视过老爷的遗体。

    他跪在地上,显得焦躁不安,这和他两个弟弟为智和为信形成立了鲜明的对比。

    这兄弟俩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眼睛里面不时掉下眼泪,可谭为义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他的眼睛是红的,但是他刻意揉红的。

    眼睛里面没有眼泪,不时用手在眼睛上擦来擦去,是擦不红眼睛的,只有使劲揉,眼睛才会红,要不然,伤心、痛苦的情绪怎么体现呢?

    从某种程度上看,谭为义的演技比他母亲林蕴姗高多了。

    跪在灵堂里面,这应该是林蕴姗最难熬的时候。

    她希望奔丧吊唁的人赶快来,这样,她就可以时不时地站起身去接待那些前来吊唁的人,因为她是主事啊!

    只要一忙起来,她就有理由不参加守灵。

    想到自己的儿子即将成为谭府的大当家,想到自己即将成为谭府未来的主母,对未来的憧憬和希冀足以支撑她跪下去。

    基于这样的考虑,林蕴姗打起精神,跪在纹丝不动的昌平公主和冉秋云的旁边。

    跪在地上容易,但想做到纹丝不动就有点难了,要表现出伤心难过的样子,还要挤出几滴眼泪来。

    这对林蕴姗的演技来讲,确实是一个很严峻的考验。

    昌平公主注意到:老爷被抬进灵堂后不久,林蕴姗在灵堂里面跪了一会便离开了灵堂,昌平公主估计林蕴姗去了泰园。

    在将老爷抬进灵堂之前,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被丫鬟们架到抬园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身体和精神有点顶不住了。

    先前,在老爷的房间,林蕴姗只安排了和丧事有关的事情,却只字未提三天期限和滴血验亲的事情。

    昌平公主估计林蕴姗到泰园去一定是和老太爷、老太太商量滴血验亲的事情。

    所以,昌平公主派高鹏盯着林蕴姗,看看林蕴姗是不是去了泰园。

    高鹏负责的就是这摊子事情,他还是家丁的头,做这种跟踪的事情,是小菜一碟。

    不管高鹏出现在什么地方,谁都不会觉得奇怪。

    一盏茶的工夫,林蕴姗回到和园,走进灵堂,然后跪在昌平公主的身旁,高鹏在灵堂的门前亮了一下相,冲昌平公主点了一下头。

    点头就是肯定了昌平公主的判断,林蕴姗确实去了泰园。

    回到灵堂之后的林蕴姗,又给老爷烧了一些纸钱,谭为义也蹲在母亲的身旁,往火盆里面扔了一些纸钱。

    谭为义是把一沓纸钱往火盆里面扔,而不是把一沓纸钱一张一张地捻开来,几张几张地慢慢烧。

    表面上看,他是有点怕火,在昌平公主看来,他是有点心不在焉。

    他在烧纸的时候缺乏足够的耐心,至少是缺少一种虔诚的态度,躺在灵堂里面的人毕竟是他的父亲。

    这个人给了他生命,谭家的一切都是这个人打拼出来的,他的一切都是这个人赋予的。

    作为儿子,他至少应该有点感恩和缅怀的意思吧!

    在半个时辰里,林蕴姗和为义给老爷烧了好几回,在守灵人中,他们母子俩是烧纸最多的人,却又是最敷衍的人。

    他们大概是想多烧点纸钱给老爷,以求老爷的宽恕,林蕴姗聪明过人,但却相信这种封建糟粕。

    试想,如果人能通过烧几张纸钱赎自己的罪的话,那么,是个人都会去犯罪。

    烧完纸钱以后,林蕴姗便让蒲管家通知谭家所有人到齐云阁参加家庭会议,再派人去请族长和族中长者,说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思。

    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思,但肯定是林蕴姗和谭为义气母子俩的主意。

    这次家庭大会,老太爷说的肯定是滴血验亲的事情,要想让自己的儿子坐稳大当家的位子,必须要把谭为仁赶出谭家大院。

    谭家大院的生意都是为仁打理的,为义要想顺利接手谭家的生意,就必须把为仁赶出谭家大院。

    而要想把为仁赶出谭家大院,就必须滴血验亲。

    奔丧和吊唁的人午时之前才会登门,午后才会达到峰值,所以,只有在奔丧吊唁者上门之前才有时间召开这个家庭会议。

    林蕴姗母子想在奔丧吊唁者上门之前,把为仁的身世问题来一个彻底的了断。

    解决了为仁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大太太和冉秋云的问题。

    大太太是昌平公主,有这尊菩萨呆在谭家大院,她这个主母当的还是不自在、不稳当。

    冉秋云母子和昌平公主走得很近,把为仁赶出谭家大院,昌平公主就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今天的家庭大会和三天前的家庭大会完全不一样了,这次的家庭大会,老太爷请来了族长和谭氏家族所有德高望重的人。

    老太爷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二,还有好几个堂兄。

    二十几年前,谭氏家族召开大会推举族长,大家一致推举老太爷当族长。

    在谭氏家族中,只有老太爷这一支最兴旺、最有脸面,儿子谭国凯官至礼部尚书,还被皇上封为麒麟侯,又有昌平公主下嫁,可以说是富贵已极。

    由老太爷当族长,谭氏家族一定会兴旺发达,但老太爷不想过问家族杂事琐事,想好好享几年福。

    自己的儿子位极人臣,媳妇是公主殿下,谭家的门楣已经很高了。

    老太爷对族长的位子一点都不感兴趣,最后,他推荐堂兄谭成辉当了族长。

第六十三章 林蕴姗迫不及待茅知县披挂上阵

    十九年前,谭国凯回到歇马镇以后,谭成辉和族人一致拥戴他做族长,但谭国凯却推荐堂兄谭国基做了族长。

    谭家在族人中地位崇高,无人能比,但遇到一些重大的事情,还是要按照家族的规矩行事的。

    现在,谭家大院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要惊动族长和族人了。

    昌平公主在冉秋云的搀扶下走出灵堂。

    林蕴姗母子二人提前去了齐云阁,可见他们的心情是十分急切地。

    在走出灵堂之前,昌平公主将一个小纸包递到梅子的手上,梅子将纸包放进了衣袖之中。

    纸包里面是老爷准备好的解药,主人要到齐云阁参加家庭大会,丫鬟们将会留在灵堂,梅子就是其中之一。紫兰和凤儿也留在了灵堂里面。留在灵堂里面的还有为仁少爷。

    众人走进齐云阁以后,谭为仁走出灵堂。

    此时,灵堂里面只有梅子、紫兰、凤儿和为仁四个人。

    其他人都到齐云阁去了。

    丫鬟、佣人和家丁站在院子里面和走廊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对谭家大院即将发生的事情都很关注。

    三天前的那次家庭大会只开了一半就告一段落,今天这个家庭大会应该会有结果了。

    这时候,不会有人对躺在灵堂里面的谭国凯敢兴趣。

    殊不知,今天真正的主角恰恰是这个躺在灵堂里面的人。

    在将纸包递到梅子手上之前,昌平公主和为仁低语了几句:

    “为仁,等我们走进齐云阁以后,你就到兴隆客栈去接代王和欧阳大人,你把他们领进平园,然后到齐云阁回话你只需点一下头即可。速去速回。”

    “姐姐,欧阳大人也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冉秋云听到昌平公主和为仁说话的内容了。

    “秋云,稍安勿躁,出水才见两腿泥,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

    “姐姐预备怎么办?”冉秋云的心里还是没有底今天这个家庭大会,将决定她和儿子的生死存亡,

    “大姐,您该让琛儿认祖归宗了您到底什么时候接琛儿回府啊?”

    “秋云,你不要担心,走,我们到齐云阁去。”

    “娘,您不要怕,有大娘在,还有我们在。天塌不下来。”

    大女儿玉兰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帮母亲顺了顺耷拉在额前的几缕头发。玉兰挽着母亲的手臂,母亲的身体颤抖的很厉害。

    二女儿玉婷则紧紧地抱住母亲另一个胳膊。

    昌平公主和冉秋云跟在蒲管家的后面走进齐云阁。

    蒲管家则留在了门外蒲管家只能站在门外,今天开的是族会,除了谭家的人,其他人非传唤都不得入内。

    齐云阁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林蕴姗正将一些刚走进齐云阁的族中长者引到到座位上。

    林蕴姗暗自窃喜,这些族中长者果然架势,这么早就到谭家大院来了。

    在林蕴姗的招呼下,几个丫鬟将茶杯递到他们的手上。

    在正对大门的地方摆放着三个红木椅子。

    一个三人坐的红木椅子,两个一人坐的太师椅,三人坐的椅子放在中间,单人坐的太师椅放在两边。

    两张单人坐的太师椅应该是为族长和知县大人准备的,族长和知县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小角色。

    老太爷和老太太对今天这个家庭大会非常重视,他们早早地坐在了三人坐红木椅子上。

    老太太一脸杀气地坐在椅子上,腮帮子上的两块赘肉直往下坠,法令纹一直拉到下巴上。

    老太太不时用手绢在眼睛上抹一下,老人家的手上抱着一个小铜暖炉。

    老太爷的手上抱着一个水烟筒,老太爷每吸一次烟,筒子里面就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老太爷的身旁还靠着一个拐杖。

    左右两边各有两排太师椅。

    所有椅子上都铺着貂皮。

    后面一排太师椅上已经坐满了人,他们是族中长者。

    只要是族会,就少不了他们。第一排椅子是为谭家人准备的。

    二爷谭国栋、夫人赵氏、林蕴姗的二儿子为智和三儿子为信已经坐在右边第一排太师椅上。

    林蕴姗俨然成为谭家大院的女主人,他和儿子谭为义将昌平公主和冉秋云引到左边第一张和第二张太师椅上坐下,玉兰和玉婷则坐在第四、第五个太师椅上。

    “二姐,为仁呢?”林蕴姗发现为仁不在。今天的家庭大会,说的就是谭为仁的身世,他不在肯定是不行的。

    “为仁一会就到。”昌平公主道。

    “二爷,为礼呢?”林蕴姗又走到谭国栋的跟前。

    “我也在找他。”谭国栋道。

    “二爷,为礼有事,一会又到。”昌平公主道。

    昌平公主派谭为礼到盛府去请程班主和程向东去了是时候接琛儿回府了。

    程向东才是今天这个家庭大会的主人公,他不来,怎么能行呢?

    我们都知道,昌平公主手上的牌有很多,林蕴姗母子手的牌全打出来了。

    而昌平公主手上的牌一张都没有打出来呢当然,这些牌也是老爷手中的牌。

    一场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这场戏的总导演是谭国凯,而不是林蕴姗母子。

    “老太爷、老太太早就来了,为仁和为礼却姗姗来迟太不懂规矩了。”林蕴姗道。

    林蕴姗母子自以为胜券在握,在谭家大院,除了昌平公主、谭为礼和蒲管家,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当然,谭为礼也只知道程少主就是琛儿的事情,其它事情一概不知。

    在他看来,即使林蕴姗母子把谭为仁赶出谭家大院,谭为义也不可能成为谭家的大当家。

    今天这个家庭大会,林蕴姗母子注定会以失败而告终。

    他以为,在今天的家庭大会上,要滴血验亲的不仅仅是二太太和谭为仁,还有大太太和程少主,而林蕴姗母子对这些却浑然不知。

    谭为礼对今天的家庭大会非常期待所以,谭为礼是到盛府去接程班主和谭为琛的最佳人选。

    林蕴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谭为义则走到门口朝外张望,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今天,母子俩显得非常亢奋。

    昌平公主知道谭为义在望什么。

    他在望茅知县茅文邦和族长谭国基。

    今天,既有老太爷和老太太给他们母子俩撑腰,又有茅知县和族长坐镇族会,他和母亲一定会得偿所愿,谭家大院也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突然,站在院子里面的佣人和家丁让出一条路来。一阵骚动之后,嘈杂声不绝于耳。

    “族长来了。”一个声音道。

    谭家把族长都请来了,今天的家庭大会一定有非常之事。

    “族长到。”二墩子大声道。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在谭氏家族,族长的权利是很大的,大到兄弟之间的财产分割,小到女人不守妇道,所有纠纷和矛盾都要由族长来裁决定夺。

    不一会,族长走进齐云阁,族长的年龄在七十五岁左右,头有些前倾,背有些驼,刀刻一般的脸,颧骨凸显,两腮少肉,下巴微翘。

    皓白如雪的胡须,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枪,他一边走,一边吸烟。

    烟锅里面一闪一闪的,嘴里面不时冒出几缕青烟,吐烟的时候,看不到口中的牙齿,两个腮帮子凹陷的很厉害。

    族长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瓜皮帽,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带棕色暗花棉袍,棉袍的下摆有四瓣,上身还有一件长袖、大袖貂皮包边的对襟棉袄。

    脚上穿一双黑色带绿色暗纹的棉鞋,走起路来非常缓慢。

    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之外,在坐的所有人都站起身以示敬意。

    谭为义和林蕴姗面带淡淡的微笑只能是淡淡的微笑,老爷刚刚咽气,一府的人都面带悲切之情,这时候,即使是淡淡的微笑都是不合适的。

    没有办法,这母子俩太高兴了,情绪是无法完全隐藏起来的。

    母子俩将族长搀扶到老太太左边的椅子上坐下,谭为义亲手将一杯茶放在太师椅旁边的茶几上。

    族长在坐下之前,和老太爷点头示意。

    谭国基虽然是族长,但他这个族长是谭国凯让给他的,老太爷年长于他,再加上谭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所以,在族长走进齐云阁的时候,只有老太爷和老太太可以坐在椅子上。

    今天,老天爷把族长请来处理家事,应该算是给族长天大的面子。

    族长走进齐云阁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没有下巴的、歪脖子男人,此人叫谭为乾。

    他是族长的侄子,也是族长的跟班,此人喝了一肚子的墨水,可惜因为相貌怪异,所以受阻于仕途,只能在族中做一些杂务。

    在谭为乾走进齐云阁的时候,和谭为义对了一下眼神。

    昌平公主看在眼里,觉得很不寻常。

    事实是,昨天晚上,谭为义找到谭为乾,塞给了一张银票,族长和所有的族中长者都是谭为乾请来的。

    族长坐下以后,谭为乾站在了族长的身后。

    至此,齐云阁里面只有三张空椅子,一张是老太爷右边的椅子,这张椅子是为茅知县准备的。

    一张是赵氏身边的椅子,这是为谭为礼准备的椅子。

    还有一张是冉秋云身边的椅子,这是为谭为仁准备的椅子。

    在谭为礼的椅子前,还有摆放着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笔墨和砚台,还有一个三寸厚的册子,册子的封面上写着“族会记要”四个字。

    看来,谭氏家族的族会还真不是闹着玩的,谭为礼除了在学堂教书,还是一个文案。

    在族会上,一些文字性的工作都是由他做的。

    这次家庭会议的重要内容和重要决定,都要由文案记录在册。

    凡是写在族会记要上的决定,族人都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族会记要”就是谭氏家族的法律。

    难怪林蕴姗母子要怂恿老太爷、老太太召开这个族会,他们是想借族会和族规来对付冉秋云母子。

    院子里面又出现一阵骚动之后,谭为礼走进齐云阁。

    他朝昌平公主望了一眼,给族长行了一个大礼之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开始研墨,同时将“族会记要”翻到空白处。

    按照昌平公主的吩咐,谭为礼将程班主和程向东领进了平园,在程向东亮相之前,是不能让府中人看见的。这时候,谭家大院所有人全聚集在和园,所以,把程班主和程向东安排在平园是最妥当的。

    冉秋云不时朝门口张望,他在望自己的儿子为仁,她的心里面非常的矛盾,她希望为仁快点来,又希望为仁不要来。

    让儿子为仁应对这种事情,她受不了。

    昌平公主用左手抓住冉秋云的右手,她感觉到冉秋云的手在颤抖,秋云的身体也在颤抖。

    自从冉秋云走进谭家大院,她就和这个女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她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和这个女人有关。

    听到院子里面的喧哗之声,林蕴姗站起身,走到门口。

    不一会,三个人在蒲管家的陪同下走上齐云阁前面的台阶,走在前面的是茅知县,跟在他身后的是尹县丞和何师爷。

    茅知县今天穿的是官服,十八号那天,茅知县来给昌平公主拜寿的时候,穿的是便装。

    穿官服和穿便装就是不一样,穿官服才能显出官威来。

    今天,茅知县既然是来坐镇的,自然要有点官威了。

    上次,茅知县在谭府进退失据,今天就不会再出现那样的局面了。

    “知县大人到。”二墩子道。

    茅知县昂着头,腆着肚子,一摇三晃地走进齐云阁。

    众人包括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起身给茅知县行礼。

    林蕴姗和谭为义将茅知县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茅知县端起放在茶几上的茶杯,打开盖子,闻了闻茶叶的香味,然后道:“老太爷,可以开始了。”

    尹县丞和何师爷站在了茅知县的身后。

    “茅知县,请稍等片刻,还有一个人没有到。”林蕴姗道。

    “还有谁没有到啊?”在茅知县看来,大家都在等他,他一到,族会就可以开始了。

    竟然有人谱子比自己还要大,所以,茅知县的脸上流露出不快的神情。

    “回知县大人的话,谭为仁还没有到。”林蕴姗走到茅知县的跟前,满脸堆笑道。

    昌平公主站起身走到门口,朝院子里面看了看,然后回到座位上:“茅知县,为仁这孩子不懂礼数,姗姗来迟,还望茅知县见谅。”

    “好说好说。”茅知县说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喝茶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让一个县太爷做冷板凳,这确实有点失礼。

    “为仁大少爷到!”蒲管家站在门口大声通报蒲管家故意把声音喊的山响。

    本来,他是应该让二墩子通报的,可他没有。

    蒲管家对今天这个家庭大会的结果十分清楚,只要老爷还在,为仁少爷就不会有事。

    此时此刻,在老太爷、老太太和林蕴姗母子的心中,谭为仁已经和谭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蒲管家要特别强调一下为仁的大少爷身份,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林蕴姗和谭为义对视片刻,然后白了蒲管家一眼她觉得蒲管家今天有点奇怪。

    谭为仁昂首挺胸,大步走进齐云阁,他拱手给各位施了一个礼之后坐在了母亲的旁边,在坐下之前,他朝昌平公主点了一下头。

    院子里面喧哗、嘈杂了一会,很快静下来了,族会就要开始了。

    只有静下来,才能听见齐云阁里面的人说些什么。

    此时,在灵堂,梅子已经将解药倒进碗中,倒上水,用勺子搅匀了之后,将药一勺一勺地喂到老爷肚子里面去了。

    站在院子里面的佣人、丫鬟和家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聚焦在齐云阁。

    林蕴姗走到老太爷的跟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老太爷、族长和茅知县点了一下头。

    林蕴姗便站在族长的身旁,用不高不低、不快不慢的声音道:

    “知县大人,族长,各位族中长者,今天,按照老太爷的吩咐,我们在这里召开族会。”

    “老爷已经仙逝,谭府山下万分悲痛,眼下,死者为大,发送老爷是头等大事,所以,我林蕴姗受老太爷委托。”

    “长话短说,大家已经知道了,老爷这次溘然长逝,罪魁祸首就是二太太冉秋云。”

    “十六年前,她偷梁换柱,用自己的女儿换来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谭为仁。”

    “冉秋云,今天,现在,你敢当着知县大人,当着族长,当着族中长者说这不是事实吗?”

    “林蕴姗,你无中生有,你血口喷人。”

    “你你才是害死老爷的罪魁祸首,你知道老爷身体一直不好,可可是你不顾老爷的身体,编造谎言,捏造事实,是你气死了老爷。”

    “人心不足蛇吞象,老爷待你不薄,对你们母子呵护有加,可你们母子俩整天盯着大当家的位子,必欲置为仁于死地而后快。”冉秋云浑身发抖。

    “冉秋云,编造谎言的人是你,十六年前,你肚子里面怀的明明是一个女孩子,可你生出来的却是一个男孩子。”

    “我们已经找青州城的两个大夫问过了,他们给你搭了两次脉,结果都是女孩子。”

    “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都被你骗了,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已经在刘家堡找到你的亲生女儿。”

    “你就是用这个亲生女儿换了李铁匠的儿子为仁就是李铁匠的儿子。”

    族人中有人在议论:

    “有这种事情?”

    “看样子是真的,今天是族会,谁敢在族会上胡说八道啊!”

    “怪不得我看为仁的长相一点都不像国凯呢。”

    “在几个儿子中,国凯对为仁最好。”

    “在几个儿子中,为仁对国凯最孝顺。”

    “可不是吗?为仁把谭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是啊!为仁少爷平时对我们彬彬有礼,一点大少爷的架子都没有。”

    “只可惜国凯他已经”

    站在院子里面的人也在议论纷纷。

    “咳咳咳!”族长大声咳了几声。

    齐云阁顿时安静下来,院子里面的人也安静下来。

    “蕴姗,我来说两句,”族长清嗓子原来是想说话啊,

    “俗话说的好,死者为大,眼下,发送国凯是当务之急,多说无益,滴血验亲,就什么都清楚了。对你们双方都公平。”

    “我谭氏家族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务必交代清楚,以正视听。”

    敢情林蕴姗母子俩已经和族长咬好扣了族长显然是和林蕴姗母子站在一起的。

    “是啊!族长言之有理,”茅知县接过族长的话茬道:“血统这种事情,还是弄清楚比较好啊!”茅知县望着老太爷道,

    “谭家不是一般人家,出这种事情是会被世人诟病的弄清楚了,对大家都有好处,谭老爷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歇了。”

    谭国栋变换坐姿,刚想说什么,被老太爷拦住了话头。

    “蒲管家,你进来。”

    蒲管家闻声走进齐云阁:“老太爷有何吩咐?”

    “你去准备一碗清水,两根针,国权,国宝,三人为公,你们俩也跟着去。”

    “不必了!”谭为仁突然站起身,“三妈说的对,为仁确实不是我娘亲生的,我也不该姓谭。”

    “为仁,你这是怎么啦!我的儿,这种话怎么能随便乱说呢?”冉秋云道。

    “娘,您让我说。老祖宗,三妈,为仁会离开谭家大院的,不是你们让我离开的,是我自己要离开的,我早就想离开谭家大院了,但我舍不得老爷和娘。”

    “现在,老爷走了,我也该走了,但我有一个要求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快说。”老太爷道。

    “老爷养育我十六年,我想把老爷送上山以后再走,除了我身上的衣服,我不会带走谭家一件东西。”

    为仁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冉秋云,她也没有想到为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齐云阁顿时鸦雀无声。

第六十四章 谭为仁毅然决然谭国凯死而复生

    “这”老太爷和老太太面面相觑谭为仁的话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上流露出两种情绪:第一种情绪是惭愧,第二种情绪是尴尬。

    他们的心里最清楚,谭为仁是一个非常善良、非常孝顺的孩子,他对府中任何人包括下人都很好。

    他每天都要到泰园给老祖宗请安,言语不多,但能十几年如一日,不是出于本心,绝做不到这一点。

    在四个孙子中,为仁对老祖宗是真孝顺,在第一次家庭会议之前,老太爷和老太太就是这么想的。

    私下里,老两口也曾不止一次说过,两个儿子都很孝顺,这已经是他们前生前世修来的福分了,孙子为仁也很孝顺,这应该是老天爷额外赏赐给他们的福报。

    可一旦涉及到血统问题,两位老人家就把为仁十几年的付出全丢在了脑后。

    因为他们伤了为仁的心,所以,为仁不再留念这里的一切。

    老两口从为仁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种决绝的态度。

    “不行!”林蕴姗截住了老太爷后面的话,

    “老祖宗,族长,知县大人,既然为仁已经承认自己不是咱们谭家的种,那他就没有必要留在谭家大院,他也不配给老爷披麻戴孝。”

    “大家别忘了,老爷是被他和他这个阴险歹毒的娘气死的,他如果留下来送老爷上山,老爷是不会瞑目的。”

    “依蕴姗之见,不但为仁不能给老爷披麻戴孝,连冉秋云也不能靠近老爷半步。”

    “是啊!谭为仁,既然你已经不是谭家的人,确实没有必要再留在谭家大院了。你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了吧!那你就去找他们吧!”茅知县道。

    谭为仁泪眼汪汪,走到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双膝跪下,两手扶地。

    没等谭为仁磕头,林蕴姗道:“不必了。为仁,你要是个男子汉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你们母子俩骗了老祖宗十几年,现在还来这一套,你当老祖宗是傻子啊!”

    “别在这里磨磨唧唧,从此以后,你已经和谭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谭为仁并不在意林蕴姗说什么,他给老太爷和老太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老太爷和老太太没有接受为仁的跪拜大礼,他们将脸和身体扭向一边。

    “林蕴姗,你也太狠心了,你竟然不让我弟弟给老爷送终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子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冉秋云的大女儿玉兰道。

    另一边,二女儿谭玉婷抱着母亲哽咽啜泣。

    “老祖宗,族长,你们听见了吧!这个黄毛丫头竟然敢直呼我的名字,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林蕴姗道,

    “你不知道这是族会啊!知县大人和族长在此,你竟敢如此放肆,你也太不懂规矩了。”

    “玉兰,不许这么跟你三妈说话。”老太太望着玉兰道。

    为仁站起身,走到母亲的跟前,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冉秋云也没有接受他的跪拜之礼,因为冉秋云已经昏厥过去了。

    “娘!”玉婷哭喊着,将母亲抱在怀中。玉兰则用手指掐母亲的人中和虎口。

    赵夫人抓住冉秋云一只手,陪着玉兰、玉婷两姐妹流眼泪。

    谭为仁站起身的时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落,他望了二姐怀中的母亲,取下头上的帽子,将帽子上的金镶玉抠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迈着坚定的步子,朝门外走去。

    “爹,为仁不能就这么走了。”谭国栋站起身,冲到为仁的跟前,拽住了他的衣袖。

    “爹,娘,你们吃斋念佛一辈子,如此绝情,于心何忍啊!”赵夫人道,

    “族长,各位族人,你们是看着为仁长大的,大哥平时最喜欢为仁,大哥刚走,他们就要把为仁赶走,大哥要是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大哥,你等一等,我跟你走,这辈子,我跟你永不分离,你永远是我的大哥。这个家也该散了现在不散,迟早要散。”谭为礼推开桌子,桌子倒在地砖上,

    “咣当”一声,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落在地上,,砚台里面的墨汁泼洒在地上,“族会记要”上也沾了一些墨汁,砚台则断成了两块。

    老太太站起身,双手颤抖:“国栋,你是要气死爹娘吗?敢情你们平时的孝顺全是假的。”

    老太太用双手捂住眼睛,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你哥哥走了,爹娘也将不久于人世,国栋,你们是想让我们老两口赶快去见国凯吗?”

    “国凯啊!你走了,娘也不想活了娘已经活够了,国凯啊!你慢些走,等等娘,娘这就要来了。”

    谭国栋和赵夫人走到老太太跟前,一人一边,将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赵夫人还从衣袖里面掏出手绢帮老太太擦眼泪。

    谭国栋则不停抚摸母亲的后背。

    老太太这一手太绝了,在孝道面前,什么都是屁,谭国栋和赵夫人只得偃旗息鼓,他们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望着站在门口、痛苦不堪的为仁。

    他们的内心比为仁还要痛苦。

    为仁并没有马上离开齐云阁,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引起的,一个好端端的家,被弄成这样,自己是祸根。

    他不能一走了之母亲不是还昏厥着吗。

    谭为仁望了望昏厥中的母亲,走到谭为礼的跟前,用双手抓住他的双臂,使劲摇了摇,意思是不要违逆老祖宗的意思。

    谭为礼眼含热泪,张开双臂将谭为仁抱在怀中,用右手在为仁的后背上使劲拍了几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刚才,有两个人被吓住了,他们是为智和为信两兄弟,缓过神来以后,他们突然站起身,冲到谭为仁的跟前,紧紧地抱住为仁哥哥的腰,“哇啦哇啦”地哭了起来。

    昌平公主禁不住热泪盈眶:她没有想到为智和为信两兄弟这么重感情,也不枉为仁哥哥平时对他们的关心和照顾。

    谭为仁松开谭为礼貌的双臂,用手摸了摸为智和为信的头发,抹去兄弟两眼角上的泪水,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老太爷慢慢站起身,“为仁,你等一下。”

    “老祖宗,您还有什么吩咐?”谭为仁转过身来,面对着老太爷。

    老太爷拄着拐杖,离开椅子,从地上拾起金镶玉,慢慢走到为仁的跟前,取下为仁头上的帽子,将金镶玉镶嵌在帽子上,然后将帽子戴在为仁的头上,扶正了:“蒲管家,你进来一下。”

    蒲管家走进齐云阁:“老太爷,您有何吩咐?”

    “蒲管家,你去拿一万两银票来。”

    “是。”蒲管家走出齐云阁。

    谭为仁知道老太爷要做什么他想用一万两银票了结十六年的祖孙之情。

    谭为仁再次双膝着地,给老太爷磕了三个头,然后冲出齐云阁。

    “好了,族会散了,打理国凯的丧事要紧。”族长谭国基站起身,摆了一下手。

    门外突然出现一阵嘈杂和喧哗声比先前的嘈杂喧哗声要大许多,还有尖叫声。

    “请等一下!”一个洪亮而有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我的儿,你哪里都不要去,这里就是你的家。”

    坐在齐云阁里面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当然,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昌平公主。

    应该还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冉秋云,因为她还没有从昏厥中醒过来。

    如果她看到突然死而复生的谭国凯的话,肯定会被吓出毛病来。

    这个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感情上的大起大落,她在精神上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

    在齐云阁的大门外,还有一个人早有心理准备,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就是蒲管家,他并没有去拿什么银票。

    这时候,老爷也该醒了老爷也该起来收拾残局了。

    蒲管家搀扶着谭国凯朝齐云阁走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人们慢慢后退,让出一条路来;谭为仁也怔住了。

    谭国凯站在众人的面前,右手上拄着一根拐杖。

    族长的烟斗一直含在口中,他所有的动作包括眼神,完全僵住了,如同雕塑一般。

    茅知县蓦地站了起来。老太爷的水烟筒掉落到地上,水烟筒里面的水“咕噜咕噜”地流了出来。

    水烟筒碰倒了拐杖,拐杖也随之倒在地上。

    谭国栋迎上前去:“国凯,你你是人还是鬼啊!你千万不要吓我们,爹和娘年纪大了,他们经不住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国栋和爹娘一定会让你走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可以说出来国栋我照办就是。”

    “为礼,你赶快掐娘一下,看看娘是不是在做梦。”赵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谭国凯口中的“我的儿”就是谭为仁。

    连谭为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走到谭国凯的跟前:“老爷,刚才是是您在叫为仁吗?”

    谭为仁圆睁双眼,从老爷的额头看到眼睛,从眼睛看到蠕动的下颌骨,从下骸骨看到蠕动的咽喉。

    谭为仁和老爷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仔细地看着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最亲近的人。

    “傻孩子,你这么盯着爹作甚,难道你不认识爹了。”

    “爹,您不是”

    “为仁,你爹,他没有死,你舍不得老爷,老爷也舍不得你,听说你要被人赶出谭家大院,他不放心为仁,到阎王爷那里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昌平公主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到老爷跟前,

    “来,老爷,昌平扶您坐下。”

    “昌平,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太爷不但相信眼前的一切。

    茅知县已经看出来了,站在众人眼前的人就是谭国凯,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活生生地站在大家的面前。

    茅知县站起身,将谭国凯扶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谭国凯没有客气,他坐在了茅知县的位子上,在床上躺了两天多,昨天夜里又装了一夜的死人,他太累了,他要坐下来说话。

    茅知县让出自己的座椅,只能尴尬地站在谭国凯的旁边。

    老太爷一把抓住谭国凯的手:“国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坐在爹面前的是你吗!你是不是要把爹、娘吓死啊!”

    老太太愣了一会神,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谭国凯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左手,用牙齿在手腕上使劲咬了一下。

    由于咬得太用力,竟然咬出来一个牙印,牙印里面还渗出来一点血来。

    当老太太看到了谈国凯手上的牙印和血的时候,突然老泪纵横:“我的儿啊!你把娘吓死了。”

    “娘,您不要难过,国凯不是好好的吗!”

    “谭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茅知县预感不妙,他感觉自己今天来错了地方。

    “蒲管家,你给茅知县搬一把椅子来。”谭国凯道。

    蒲管家安排两个佣人将一把椅子搬到老爷的旁边。

    茅知县坐在椅子上他只能坐到谭国凯的旁边去了能有椅子坐就不错了。

    茅知县毕竟是知县老爷,站在齐云阁里面肯定不合适。

    但谭国凯不会让他坐的很舒服,县太爷的体面和官威肯定要打一个很大的折扣,茅知县想在今天的族会上颐指气使,肯定是不可能了。

    相反,他今天一定会处在一种不尴不尬、进退两难,非常难堪的境地。

    他以知县大人的身份出席谭氏家族的族会,这本身就不合适,再加上他又扮演了一个很不好的角色。

    这是他自找的。

    茅知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时用一块灰色的手帕擦乌沙帽下面的汗珠,他不断擦汗,不断折腾帽子,所以帽子始终歪戴在脑袋上,活脱脱一个小丑。

    尹县丞和何师爷灰头土脸地站在茅知县的身后。

    谭国凯抬起头,扫视一下左右两边和整个大厅,他发现大厅门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仇岭。

    仇岭两腿叉开,双手抱在胸前,腋下夹着一把朴刀,虎视眈眈地望着谭国凯。

    在老爷看来,这是一只忠心护主的狗,他龇牙咧嘴,摆出一副随时攻击的架势,一旦主子有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谭老爷把蒲管家叫到跟前,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

    蒲管家走出大厅,不一会,高鹏拿着一把长剑走进大厅:“仇岭,你懂不懂规矩啊?一个下人,谁让你进来的?还不给我退下!”

    姬飞、南梓翔和饶东山拿着朴刀和利剑站在门口。

    仇岭望了望林蕴姗和谭为义,然后灰溜溜地退出齐云阁。

    遗憾的是,此时的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已经自顾不暇,方寸大乱。

    哪还有时间和仇岭做眼神上交流沟通呢?

    林蕴姗母子瘫坐在椅子上,林蕴姗的发髻上的金钗滑落在耳朵后面,十几缕长发耷拉在耳旁,过一会,他们恐怕连椅子都没的坐了。

    茅知县擦了最后一次汗,将手帕塞进衣袖里面,然后站起身:

    “老太爷,谭老爷,看样子,族会一时半会不会了,县衙还有一些公务等着在下去办,在下告辞了。”茅知县说完之后便想抬腿走人。

    “茅知县,国凯知道知县大人公务繁忙,但既然大人已经来了,想必已经安排好了衙门里面的公务,如果还是不放心的话,就派尹县丞或者何师爷前去处理一下即可。”

    “这”茅知县一时语塞。

    “茅知县,今天,谭氏举行族会,难得您大人驾临,没有您在这里,怎么能行呢?”昌平公主微笑道。

    茅知县犹豫片刻,回头侧目,望着尹县丞道:“尹县丞,你回衙门照应着,我稍坐片刻就回县衙。”

    尹县丞愣了一下,低头弯腰给老太爷、老太太和谭国凯施了一个礼,然后,灰溜溜地走出大厅。

    在走出大厅前,还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的林蕴姗和谭为义。

    “儿啊!既然你还活着,那这个族会就开到这里吧!国基,散了吧散了吧!”

    老太爷发现大厅里面的气氛不对劲,他还从儿子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杀气。

    谭国基欠身想站起来,谭国凯举起右手对着他做了一个向下的动作。

    谭国基坐回到椅子上,同时目不转睛地望着谭国凯。

    “爹,您兴师动众,把族人都请来了,还惊动了族长和知县大人,这族会只开了一个头,怎么能说散就散了呢!”

    “国凯早就想开一个族会,又怕惊扰大家,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知县大人、族长和族人都来了,很好,那我们就好好开一个族会。”

    “国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呢?”老太太道。

    “爹,娘,还有林蕴姗,老二,你们不是要滴血验亲的吗?怎么不接着验了?”

    林蕴姗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她在谭家大院生活了十六年,老爷从来没有称呼她“林蕴姗”,只称呼她“蕴姗”。

    称呼上虽然只加了一个字,但却有本质的区别,至少,林蕴姗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最要命的是,老爷称呼为义“老二”,谭为义排行第二,可不就是“老二”吗,可在十六年里,老爷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为义。

    “爹、娘,血统问题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它关乎我们谭家的兴衰存亡,怎么能说滴血验亲就滴血验亲,说不验就不验呢?”

    “国凯啊!你你出事了爹心不乱如麻、六神无主,爹确实是老了,既然我儿没事了,谭家的事情就交由你来处置吧!”老太爷总算说了一句得当的、知道进退的话。

    “爹,娘,你们好糊涂啊!你们不是老了,你们是糊涂了。”

    谭国凯从来没有这么跟父母说过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整个齐云阁鸦雀无声,只有些微的的声音,谭为仁和谭玉婷兄妹俩正在给母亲掐人中和虎口。

    冉秋云还没有醒过来,她脸色苍白,发髻上一部分头发已经掉落下来。

    谭玉兰正在帮母亲打理头发。

    谭国凯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冉秋云的跟前:“秋云,秋云,你醒一醒,秋云,你听见国凯的声音了吗!”

    冉秋云双唇紧闭。

    “蒲管家,快把梁大夫和皇甫先生请过来。”谭国凯大声道。

    “我去请梁大夫和皇甫先生。”谭为礼冲出齐云阁。

    冉秋云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眼窝里面汪着一些泪水。

    谭国凯扔掉拐杖,用双手的大拇指抹去冉秋云眼窝里面的泪水,经历了这些天的煎熬和折磨,冉秋云消瘦了许多,谭国凯禁不住流下眼泪。

    不一会,梁大夫和皇甫先生走进齐云阁,梁大夫的手上拎着一个木匣子。

    梁大夫将木匣子放在地上,打开木匣的盖子;皇甫先生则捋起冉秋云的衣袖,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脉搏处。

    梁大夫从木匣子里面拿出一个小竹筒,从里面抽出几根银针。

    皇甫先生从梁大夫的手上接过银针,分别在冉秋云的百会穴、人中穴上扎了三针。

    随着银针的转动和深入,冉秋云的右手动了一下,紧接着,双唇抖动着慢慢松开,最后慢慢睁开眼睛,同时从口中吐出一口长气。

    “娘,您醒了。”谭玉婷含着眼泪道。

    “为仁呢?玉婷,你哥哥为仁呢?”冉秋云的右手紧紧抓住玉婷的胳膊。

    “娘,为仁在这里为仁在这里呢。”为仁半蹲在冉秋云的膝前。

    冉秋云一把将为仁抱在怀中:“我的儿啊!你千万不能扔下为娘不管啊!娘不能没有你啊,你实在想走,娘跟你一起走。”

    “娘把什么都想明白了娘现在就跟你走,谭家大院已经没有我们母子俩的容身之地。”

    “走,我们现在就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冉秋云用右手扶着太师椅的扶手,她想站起来。

第六十五章 大花猫当场毙命林鸿升适时亮相

    “秋云,你们母子俩,谁都不要走这里是你们永远的家,只要我谭国凯还活着,谁也别想把你们母子俩赶走该离开这个家的不是你们。”

    谭国凯说话的时候,用眼睛扫了一下林蕴姗和谭为义,他的眼睛里面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林蕴姗突然浑身发抖,谭国凯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

    冉秋云将目光移到谭国凯的脸上,目不转睛地凝视了一会:

    “老爷,秋云终于又和您在一起了,可我们的为仁,他一个人活在人世上,他该多孤单啊,老爷,我们快回去吧!回去迟了,为仁就不在谭家大院了茫茫人海,我们到哪里去找他呀!”

    冉秋云以为自己在阴曹地府遇到了老爷。

    谭国凯张开双臂,将冉秋云抱在怀中。

    在场的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昌平公主哭的最伤心,她最能体会到冉秋云此时的心境。

    她曾经失去过一双儿女,在寂寞和孤独中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为仁是冉秋云的命根子,如果为仁被赶出谭家大院的话,昌平公主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娘,爹他没有爹又活过来了,您睁开眼睛,仔细看看,爹不是好好的吗?”谭玉兰使劲地摇晃着母亲的身体。

    谭国凯用双手托住冉秋云的脸:“秋云,你好好看看,你再看看这齐云阁,看看你大姐,看看老太爷和老太太。我们已经回到谭家大院了,我们和为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冉秋云看了看谭国凯,又看了看儿子为仁,突然一头扎在谭国凯的怀中:“老爷啊!”

    冉秋云蠕动、抽搐着身体。哭的是稀里哗啦,齐云阁里的人无不动容,当然要把林蕴姗母子排除在外。

    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在低头抹眼泪,他们的眼泪里面除了伤心,更多的恐怕是自责。

    站在院子里面和走廊上的人,包括一些未能坐在齐云阁里的族人都陪着冉秋云抹眼泪。

    赵妈和阿玉是眼泪流的最多的人。

    毋庸置疑,他们的眼泪中更多的是主人劫后余生的喜悦,是喜极而泣,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老爷会活过来。

    “妹妹,你不要难过。老爷他没有事,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老爷有话要说。”

    昌平公主用手绢擦去冉秋云脸上的泪水,拨开粘在脸上的几缕长发。

    冉秋云总算听明白了昌平公主的话。在两个女儿的安抚下,她的情绪慢慢平复起来,阿玉端来一杯热茶递到冉秋云的手上。

    谭国凯环顾四周。

    老太爷和老太太则低下了头。

    “爹、娘,秋云和为仁母子俩哪里对不起二老了,这个女人,她从走进谭家大院那一天起就孝敬二老,早晚请安,从不懈怠。”

    “为仁又哪里对不起二老了,他每日除了打理谭家的生意,一回来,大部分时间都和二老在一起,他陪着你们,守着你们,可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在这个大院里面,谁是真孝敬二老,谁是假孝敬二老,你们当真不知道吗?”

    “国凯啊!爹娘老了,你爹,他已经知道错了。”老太太道,

    “都怪为娘的不好,老糊涂了,耳根子还软。”

    老太太竟然还知道做自我批评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自我批评吧。

    “你们竟然要搞什么‘滴血验亲’,国凯实话跟二老说了吧!为仁,他确实不是国凯和秋云的亲生儿子。”

    大厅里面一片哗然。

    “老太爷,老太太,我蕴姗没有说错吧!”林蕴姗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她仍不死心。

    “贱人,你给我闭嘴!”谭国凯大喝一声,他用拐杖指着冉秋云的脸。

    冉秋云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

    坐在一旁的茅知县和族长也惊着了。

    林蕴姗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儿子为义朝他摇了几下头,便把话咽到嗓子里面去了。

    谭为义将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

    “爹,娘,你们是知道的,如果国凯和昌平的一双儿女要是还在的话,国凯绝不会再娶,你们最清楚,为了谭家的香火,是昌平千方百计怂恿你们逼我再娶的。”

    “可秋云过府以后,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国凯担心生子无望,就派人物色几户人家,最后才选中了刘家堡李俊生家的为仁。”

    “以女换子,这是国凯的主意。为仁不是我亲生的,但他比亲生的还要亲。”眼泪顺着谭国凯的鼻沟往下流。

    谭国凯一边说,一边直视林蕴姗和谭为义。

    “俗话说的好,三岁看老,为仁他天性善良,从小就爱读书,虽然憨厚,但不失聪明。”

    “国凯从很小就开始栽培为仁,这孩子没有辜负国凯的希望,他把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账目是清清楚楚。”

    “为仁他虽然是我谭家的大少爷,可他知道赚钱不容易,听下人说,他每次到外面去进货、收账,住的是最差的客栈,吃的是粗茶淡饭,从不乱花一分钱。”

    “他为谭家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可他从不往平园拿一文钱;他为谭家的生意呕心沥血,生病了也不知道让梁大夫看,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情,我我就要哭一回。”

    “我谭国凯何德何能,老天爷送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儿子。你们竟然要在国凯的心头上剜肉,你们好狠的心啊!”说到激动处,谭国凯泪如泉涌。

    “国凯,你不要再说了,是爹错了,是爹老糊涂了,还是我儿说的对,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关键是看他怎么做人。”老太爷道。

    “儿啊!你就不要再说了,再说,爹娘就无地自容了。”老太太垂泪道。

    “爹,娘,该说的话,国凯还是要说的,有些事情也该让爹娘知道了。”

    “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啥事情?”

    “爹,娘,国凯差一点和爹娘阴阳两隔了。”

    “是啊!爹一直在纳闷,吾儿先是昏迷不醒,现在又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

    “昌平,你让紫兰、梅子和凤儿把东西拿进来。”

    昌平公主走到门口,点了一下头,然后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这时候,林蕴姗母子的视线开始往大门口转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应该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茅知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已经意识到越待下去,自己会越难堪,但他实在找不出什么托词离开。

    他不时拿眼神瞟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俩。

    可林蕴姗母子俩自从老爷走进齐云阁以后,就没有再正视过茅知县。

    不一会,紫兰、梅子和凤儿走进齐云阁,紫兰的手上拎着一个食盒,这个食盒就是谢嫂拎到和园的食盒。

    林蕴姗本想把食盒要回去的,但昌平公主找托词把食盒留在了和园。

    凤儿的手上抱着一只大花猫。

    看到食盒和大花猫的林蕴姗顿时面如土灰,原本靠在椅背上的她突然前倾身体,她和儿子为义对视片刻,母子俩已经意识到老爷要做什么了。

    “紫兰,你把食盒放在地上,爹,娘,你们一定认得这个食盒吧!”

    老太爷和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看食盒。

    “这是怡园的食盒,蕴姗送东西来给我们吃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食盒。”老太爷道。

    “紫兰,你把食盒打开。”

    紫兰将食盒打开,从食盒里面拿出一个盅,放在地上。

    “爹娘,你们认识这个盅吧!”

    老太爷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距离有点远,东西又太小,再加上老太爷眼神不怎么好,看不清楚,老太爷想站起身。

    “紫兰,你把盅拿到老天爷和老太太跟前,让他们好好看一看。”

    紫兰从上拿起盅,走到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

    “爹娘,你们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蕴姗送汤给我们喝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盅。”

    谭国凯朝紫兰点了一下头。

    紫兰打开盅的盖子。

    所有人都闻到了鱼腥味。

    林蕴姗开始不停擦汗;谭为义开始抖腿。

    “凤儿,你把猫放下。”

    凤儿将大花猫放在盅跟前。

    猫将头伸进盅里,“呼哧呼哧”地喝起鱼汤来。

    鱼汤很好喝,大花猫很快就把盅里面的鱼汤喝完了。

    大概是鱼汤比较少,大花猫喝的不过瘾,它将盅底盅边舔了很多遍。

    很快,大花猫的身体突然倒在地上,脑袋把盅也带倒了。

    很多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谭国栋和赵夫人蓦地站起身。

    谭为礼站起身,走到大花猫跟前,用脚尖拨了拨大花猫,大花猫翻了一个身,直挺挺地躺在地砖上。

    老太爷突然站起身,他连拐杖都没有拿:“这国凯,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

    “这就是林蕴姗送给国凯喝的鱼汤。国凯要是不留一点心眼的话,现在真得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此时,林蕴姗已经摊在了椅子上,谭为义则大汗淋漓。

    “你你这个毒妇,算我瞎了眼睛。”老太爷怒不可遏。

    老太太突然站起身,走到林蕴姗跟前,使出浑身的力气在林蕴姗的脸上扇了两巴掌:

    “国凯哪里对不起你了,他给了你三个儿子,到头来,你竟然要毒死他你还要把为仁赶走。天理难容啊!”

    昌平公主和赵夫人将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仍不罢休:“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做大当家,你竟然想毒死自己的男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不但要毒死我儿子,还要把懂事孝顺的为仁我的乖孙子赶出谭家大院。”老太太道,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歹毒的女人啊!”

    “毒杀亲夫,这这还了得,按照族规,这是要沉湖的。我做族长这么多年,这次算是开眼了,真是瞎了眼睛,差点给你当枪使。国凯,你是一家之主,你说怎么处置?”族长谭国基道。

    “请族长按照族规处置。”谭国栋道。

    “来人啊!”族长大声道。

    族长的话音未落地,从外面走进来四个家丁。其中一个家丁的手上拿着一捆绳子。

    “林蕴姗,你给我跪下,你们把她给我绑了。”族长大声道。

    仇岭突然拔出朴刀,冲进大厅,拉开架势。

    高鹏大手一挥,姬飞、南梓翔和饶东山带着四个家丁冲进大厅,八个人将冷岭围在中间,其中两个家丁的手上拿着猎枪,高鹏的手上拿着一把含光闪闪的剑。

    “仇岭,你想干什么?”谭国凯大声道。

    “放肆,有本大人在此,你还敢造次不成。”茅知县也该说一句人话了。

    “仇岭,你给我退下!”这回该林蕴姗着急了。仇岭竟然敢在族会上拔刀,这可是大逆不道啊!这也是火上浇油啊。

    仇岭将刀插入刀鞘,后退两步,打算退出大厅。

    “站住!”族长大声道,“来人啊!”

    从昌平公主和冉秋云的身后走出几个族人。

    “笑话,我活了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种怪事,一个佣人竟然敢闯族会,在我面前横眉瞪眼。”族长也该好好表现一下了,要不然真不好下台,“把他给我绑起来。”

    仇岭还想重新拔出朴刀,但在朴刀拔出的霎那间,被高鹏飞起一脚,正中头部。

    结果是,仇岭连人带刀同时落到地上,四个家丁冲上去,将仇岭脸朝地按在地上,两个家丁将仇岭的双臂拧到身后,用绳子把他绑了个结实。

    此时,林蕴姗已经从椅子上滑倒地上,两个家丁将林蕴姗架到谭国凯的面前。

    林蕴姗很听话,她跪在地上,两个家丁用绳子将林蕴姗五花大绑。

    早就被吓傻了的谭为智和谭为信突然站起身,跪在母亲的身旁,痛哭流涕道:“爹,老祖宗,你们就饶了我娘吧!”

    “蒲管家,把他们带走快带走。”

    谢嫂冲进大厅:“为义,还不快把为智。为信带回怡园去。”谢嫂想让谭为义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为义站起身拉着两个弟弟朝门外走去。

    “为义,你留下,谢嫂,你也留下。蒲管家、高鹏,你把为智慧和为信带走。”谭国凯道。

    蒲管家带走了哭成泪人的兄弟俩。

    为义和谢嫂站在林蕴姗的旁边两个人低着头,浑身发抖。

    “老爷,在鱼汤里面下毒的人是我,跟为义毫无关系,老爷千万不要牵连无辜之人啦!”林蕴姗知道谭国凯接下来要做什么。

    谭国凯坐回到椅子上,他将拐杖抓在手上,用拐杖的头部在茶几上用力敲了一下,然后道:“为义、谢嫂,你们给我跪下。”

    谭为义和谢嫂哆嗦了一下,双膝着地。

    “老爷,全是蕴姗的主意,不关为义和谢嫂的事。”

    林蕴姗道,她双肩抖动,头发散乱,一根金钗挂在右边的头发上。眼泪已经把脸上的脂粉弄花了。

    “你给我闭嘴,你的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说,爹,请您告诉国凯,是谁到泰园去跟二老乱嚼舌头的?”

    “这”老太爷看了看老太太。

    “是不是他们母子俩一块去的?”

    老太爷没有说话,老太太也没有说话,为义毕竟是他们嫡亲的孙子。

    “那就是他们母子俩一块在二老跟前嚼舌头根的,他们俩要是不在二老跟前嚼舌头根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早上的族会,诸位也不会坐在这里。族长,请你告诉国凯,是谁通知你来参加今天的族会的。”

    “是”族长转身望了望站在他身后的谭为乾。

    “大爷,是为乾通知族长和族中长者来开这个族会的,为义他他给了我一张银票和两坛子酒,让我无论如何把族长和族中长者请到谭家大院来。”

    谭为义低下了头。他的脑门上全是汗,有几滴汗珠落在地砖上。

    “有意思,我谭国基活了七十几岁,没有想到被你这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当傻子戏耍。我真小看你了。”

    族长确实小看了谭为义,所有人都小看了他在林蕴姗父女俩的教育下,谭为义确实成长的非常快。

    “惊动族长和族中长者,召开族会,总要有一个由头吧!为义是怎么跟你说的?”谭国凯接着问。

    “为义他他说,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思,还说为仁不是谭家的种,老太爷和老太太要滴血验亲以正血统。”

    “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五百两,是鸿升钱庄的银票。”

    “小畜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回爹的话,孩儿并不知道是爹领养的大哥,看来,这些年,关于大哥身世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既然大哥确实不是爹和二娘亲生的,那娘和为义就不能算做错了事情。”

    “召开族会是老祖宗的意思,孩儿作为谭家的子孙,老祖宗的话不能不听。”

    谭国凯圆睁双眼,直视着谭为义,他算是开眼了,跪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他曾经百般疼爱的为义吗?

    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些话竟然能从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口中说出来。

    不但谭国凯惊愕不已,所有人都惊愕不已。谭为义不但会借话说话,还会找护身神牌。

    “你给谭为乾银票出于何意啊?”谭国凯穷追不舍。

    “银票是为义给为乾哥哥喝酒的钱,为乾哥哥通知族长和族中长者很辛苦,为义不想抓他的白差。”

    “为乾,你给我跪下。”谭国基厉声道。

    谭为乾走到族长的跟前,跪在地上:“三叔,您有何训示?”

    “没规矩的东西,这是族会,只有族长,没有什么三叔。”

    “不肖子孙谭为乾聆听族长的教诲。”

    “为义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回族长的话,为乾刚才不是说了吗?”

    “你刚才说的是桌面上的话,我想知道藏在桌子下面的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还不说实话,管事的差事,你以后就别干了。”

    “回族长的话,”谭为乾瞥了一眼跪在旁边的谭为义,“为乾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说。”

    “是。为义他给我酒和银票的时候说,五百两银子是小意思,如果让他当了谭家的大当家,以后想喝酒就找他,我想喝什么酒,他就给我喝什么酒。”

    “族长是知道的,为乾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好个酒。”

    族长终于把谭为义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了:“做谭家的大当家,做你的白日梦,小兔崽子,竟然把我们这些老家伙当猴耍,当枪使,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原来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啊!”

    “国基,你喝茶。”谭国凯道。谭国基的台词该说完了,谭国凯还有一肚子台词没有说呢。

    族长知道该换角色了,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慢慢喝茶。

    “为义,是你派侯三到青州去找宁先生和慕容先生了解情况的吗?”

    “回爹的话,这这,为义不知道。”

    “老爷,您别问了,是我让侯三去的。”林蕴姗道。

    “为义,你和侯三是不是走得很近啊?”

    “我和侯三只是认识而已。”

    “十八号的晚上,你是不是去过聚俊楼啊?”

    “十八号晚上?十八号是大娘的寿诞,我一直在府里面,不曾出过院门。”

    “为义,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死不改悔啊!”

    “爹,为义说的全是实话。”

    “你真不是我谭国凯的种,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蒲管家,把欧阳大人他们全都请到这里来。”

    “是。”蒲管家转身走出齐云阁。

    大概是从来没有跪过,或者是跪的时间太长了,林蕴姗歪坐在地上;她的旁边跪着为义气、仇岭和谢嫂,主仆四人如同四条丧家之犬。

    不一会,院子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嘈杂声,紧接着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点哄笑声。

    紧接着,谭国凯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林蕴姗也听到了。

    林蕴姗突然扭头向后,她脸色苍白,眼睛眼睛充满了绝望的神情。

    “谭家的族会好热闹啊!蕴姗,你在哪儿啊!怎么不出来迎接爹啊!”

    是林蕴姗的父亲林鸿升来了。

    这位仁兄此时到歇马镇来,一定是林蕴姗派人送的信。

第六十六章 林鸿升丑态百出十三弟突然现身

    在林蕴姗看来,今天应该是一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儿子就要成为谭府的大当家,自己也将随之成为谭家大院的主母,这应该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是她派人到青州去请父亲到歇马镇来看大戏,喝庆功酒的。

    林鸿升摇摇晃晃、大一步小一步地走进大厅,旁边跟着儿子林云飞,父子俩的后面还跟着两个贴身保镖。

    两个保镖止步于门槛外,林鸿升父子俩走进齐云阁。

    林鸿升眼睛和两颊通红,走路发飘。

    他虽然喝多了,但眼神还是很好使的,一进大厅,他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俩,还有仇岭和谢嫂。

    仇岭和谢嫂是随林蕴姗一起走进谭家大院的,林鸿升当然认识他们了:

    “蕴姗,你怎么跪跪在地上啊?身上还还绑着绳子,这这是什么规规矩啊?”

    “爹的马车停在大门外,看门内门外没有一个人,我们就不请自进了,敢情人都都在这里忙着了。”

    林鸿升说的是醉话。

    “来,宝贝女儿,爹爹扶你起来,有有椅子不坐,跪跪在地上,我我林鸿升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小绵羊、乖乖女了。”林鸿升语无伦次,说话时的舌头也不利落。

    林蕴姗意识到,父兄的出现对她很不利:“大哥,这是谭氏家族的族会,你和爹到怡园呆着要么赶快回青州去,千万不要在这里给蕴姗添乱了。”

    “宝贝女儿,不不是你派人送送信,让我们来喝喝”

    “爹!”林蕴姗大喊一声,“蒲管家,你用水把我爹泼醒了,他一定是喝了不少酒。”

    林蕴姗打断了林鸿升的话。林鸿升的后半段话应该是“喝庆功酒”。

    “蒲管家,照她说的做,弄点凉水来,把岳丈大人泼醒了,他来的正好,我有话跟他说我看他醉得不轻,醒醒酒才好说话。”谭国凯道。

    “乖乖外孙,你怎么也跪在这里啊!大冬天的,地上太凉,来,外外公扶你起来。”

    林鸿升一边说,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到谭为义的跟前,用右手拽住谭为义的衣袖,想把他拽起来。

    谭为义则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父亲发话,他敢站起来吗!

    高鹏谭国凯跟前,从茶几上拿起两个茶杯,冲出大厅。

    齐云阁的外面有两个大水缸,水缸里面有大半下水大水缸里面养着一些水生植物。

    平时,水缸里面的水是用来防火的,谭家大院建成以后,之所以没有发生过火宅,全靠院子里面摆放的大水缸。

    高鹏倒掉茶杯里面的热茶,舀了两茶杯凉水,冲进大厅,将两杯冷水一股脑地泼在林鸿升的脸上。

    既然是林蕴姗让泼的,不泼白不泼,在今天的族会上,让这父女俩在族人面前好好出出洋相,高鹏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所以,他拿了两个茶杯,而且舀了满满两杯水。

    林鸿升打了两个寒噤,同时用裘皮袄的长袖反复擦拭脸上,耳朵上、下巴上和脖子里面的水,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醒酒是需要一点过程的:“国凯贤婿,这这又是什么规规矩啊!”

    “岳丈大人,大舅子,请坐请坐下说话。”

    林云飞知道大事不好,妹妹已经身处困境,他不希望父亲的突然出现使妹妹雪上加霜:

    “爹,云飞扶你到椅子上坐下,你不要再说话了,蕴姗母子俩她他们好像出事了。”

    林云飞后半句话的声音很小,林云飞在扶林鸿升往椅子上坐的时候,右手用力捏了捏父亲的手臂。

    “给岳丈大人和大舅子上茶给岳丈大人上一杯浓茶。”

    浓茶是可以醒酒的。

    不一会,一个佣人端上来两杯茶。

    两杯水泼了林老爷一个透心凉,他的酒醒的差不多了,意识也逐渐恢复了。

    他已经看清楚了,他的宝贝女儿非但没有成为谭家大院的主母,反而成了为人不齿、颜面无存的罪人。

    林鸿升的舌头像打了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眨眼睛,擦拭脸上的水,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妹夫,你们在开族会,我和父亲在这里,怕不合适吧!要不,我们先回避一下。”

    “岳丈大人,大舅子,我们是在开族会,这是林蕴姗召集的族会,你们来的正好,林蕴姗,你自己说吧!让岳丈大人好好听一听你和你宝贝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林蕴姗再次瘫坐在地上,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突然痛哭起来。

    “岳父大人,大舅子,要不这样,我们接着问,你们坐在旁边听,听着,听着,你们也许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父子两人同时点了一下头。这时候,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此一时彼一时,今天不比往常了,过去,他们到谭家大院来,谭家都是以贵宾之礼相待。

    今天,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谭家大院。

    知女莫若父,这时候,林鸿升应该能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可养不教父之过,儿女的罪何尝不是爹娘的孽呢?

    所以,此时此刻此地,林鸿升父子只有喝茶的份了。

    谭国凯将为仁叫到身边,和他低语了几句之后,为仁冲出齐云阁。

    所有人都在等待,齐云阁里空气瞬间凝固。

    不一会,院子里面传来喧哗和嘈杂之声。

    不一会,二墩子走到门口,扯开嗓子大声道:“代王到,欧阳大人到。”

    老太爷和老太太慢慢站起身;族长站起身;所有人都站起身。

    茅知县迟疑了一下,也站起身:“代王到?代王是谁啊?”

    “代王就是昌平的十三弟朱桂啊!”谭国凯故意大声道,他一边回答茅知县的问题,一边站起身。

    “代王不是在山西大同吗?他怎么会在歇马镇啊!”

    “皇上不久就将迁都北京,特召代王到应天府来办理迁都之事。前几天,夫人到应天府拜见皇上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代王,皇上便派代王送夫人回歇马镇。”

    谭国凯有意露点底给茅知县,希望他能好之为之,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整天琢磨谭家大院的事情了。

    林蕴上听见了谭国凯和茅知县的对话,她抬头看了看正在起身的昌平公主,敢情昌平公主没有跟她说实话。几天前,代王出现在老爷房间的时候,她就感到有点奇怪。

    敢情老爷和昌平设好了陷阱,等他们母子俩往里面跳啊!

    “知县大人,走,我们去迎接代王和欧阳大人。”

    冉秋云和为仁、玉兰、玉婷兄妹三人搀扶着老爷和昌平公主走到门口,跪在地上,几个丫鬟扶着老太爷和老太太跪在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的后面。

    在坐的其他人,包括林鸿升父子也随之跪在旁边。

    林蕴姗母子、谢嫂和仇岭则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听说代王驾临,林蕴姗颤抖的越发厉害了。

    她已经意识到难逃此劫她的精神世界已经完全崩塌了。

    代王在歇马镇呆了三天,原来等的是今天。

    代王和欧阳大人、曹锟走进齐云阁,代王走在前面,欧阳大人和曹锟跟在后面。

    朱桂的头上戴着一顶黄色八瓣半圆帽,黄色的帽箍中央镶嵌着一块椭圆形的绿色玉石。

    朱桂的上身穿一件皮毛一体的、黑底带暗黄花的长袖短夹袄,下身穿一条蓝底带黄色暗红花四瓣皮袍,腰上挂着一块圆形田黄石,田黄石下面缀着一个一揸长的红樱子,脚上穿一双棕色皮靴。

    “国凯给代王、欧阳大人请安。”

    “昌平给代王、欧阳大人请安。”

    “给代王、欧阳大人请安。”众人齐声道。

    代王上前一步,扶起昌平公主和谭国凯:“姐姐、姐夫,快快请起,诸位快快请起。”

    代王的驾临使谭府蓬荜生辉,老太爷和老太太受宠如惊,老两口将代王引到三人坐的椅子上坐下。

    代王只能从命,老太爷和老太太则坐在了两边的单人椅上。

    代王一手拉着昌平公主,一手拉着谭国凯在三人椅子上坐下,待代王坐下以后,茅知县则坐在了左边第一个椅子上坐下,族长则坐在了茅知县先前坐过的地方。

    蒲管家让人在老太太的旁边加了一个椅子,欧阳大人就坐在这张椅子上。

    曹锟站在欧阳大人身后。

    “代王殿下驾临歇马镇,国凯装病在床,怠慢了代王,还望代王恕罪才是啊!”谭国凯道。

    “麒麟侯见外了不是,朱桂从小受到三姐的关怀和照顾,能在应天府见到三姐,朱桂喜不自胜,当朱桂听说琛”

    “十三弟,这件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说。”昌平公主打断了代王的话头,她不想马上揭开谜底。”

    “姐夫,三姐从小待我如母,可朱桂竟然忘了三姐的寿诞,当真是最该万死。朱桂从小就离经叛道,不守规矩,没心没肺,三姐和姐夫一定要原谅十三弟才是啊!”

    “代王,听说你亲自送昌平回歇马镇,国凯喜不自胜,能在歇马镇与十三弟相见,非常难得啊!”泪水溢出谭国凯的眼眶。

    “朱桂能见到麒麟侯,非常高兴,特别是见到”

    “十三弟,国凯只是一介平民,再也不是什么麒麟侯了。”

    “姐夫此言差矣,皇上并没有忘记三姐和姐夫,恢复姐夫的爵位,那是迟早的事情。”

    代王这句话是说给茅知县听的,“我听说今天是族会,言归正传,姐夫,请继续吧!叙旧有的是时间。”

    此时,林蕴姗母子只有筛糠的份,当然,紧张的还有茅知县和林鸿升父子。

    一个佣人送上来两杯茶以后,退出大厅。

    冉秋云的精神状态好多了,这时候,她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从老爷病倒到欧阳大人和代王突然出现,都是老爷一手谋划的。

    她甚至还知道,今天的族会一定会有一个让很多人意想不到的场面,那就是琛儿的认祖归宗,所以,她对接下来的节目非常期待。

    “国基,我们刚才说到哪儿啦?”谭国凯道。

    “你让人去请欧阳大人和代王。”族长道。

    “国凯想起来了,曹锟,你来说说,十八号的晚上,在聚俊楼,你都看见了谁?”

    “回谭老爷的话,十八号的晚上,小人在聚俊楼看到谭为义和侯三在一起。”曹锟没有提何师爷。

    “除了侯三,还有谁?”

    “还有,”曹锟望了望何师爷,“还有俊贤楼的老板翟温良。还有三个人,曹锟不认识。”

    曹锟话只说了一半。如果他把何师爷说出来,茅知县恐怕就坐不住了。在进齐云阁之前,欧阳大人关照曹锟不要提何师爷。

    “为义,你还有什么话说?”

    “爹,咱们家和衙门里面的人一向有来往,那天,我只是在无意中在聚俊楼遇见了侯三,为义就和他在一起坐了一会。”

    “你先前不是说十八号的晚上,你一直呆在家里吗?”

    谭为义哑口无言。

    “真有你的,大娘五十寿诞,一府的人都在家中,唯独你一个人跑到聚俊楼去,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谭为礼道。

    谭为义无言以对。

    “我问你,侯三在西街买了一个小院子,他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谭国凯道。

    “这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赵仲文被抓,是不是和你有关啊?”

    “爹,孩儿听不懂您的话。”

    “赵仲文被抓的第二天,侯三就跑到李家铺去找赵仲文的父亲赵长水,他说,只要赵长水把为仁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就能想办法把赵仲文从牢里面捞出来。”

    “为仁的身世关侯三屁事啊!想知道为仁身世的人应该是你和你这个阴险歹毒、贪婪成性的娘啊!”

    “爹,您说的这些事情,为义一点都不知道。”

    “我再问你,是你安排人到刘家堡去打听为仁的身世的吗?”

    “老爷,是蕴姗安排人到刘家堡打听为仁的身世的。”林蕴姗道她想把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的头上。

    “是你派人去的?”

    “是啊!”

    “那你告诉我,你是派谁去暗中调查的呢?”

    “这”

    谭国凯不是吃素的,面对谭国凯的问题,林蕴姗无言以对。

    “林蕴姗,你怎么不说话了?”

    “老爷,我跟你直说了吧!是我亲自到刘家堡去调查的。”

    “岳丈大人,你都听见了,你信她的鬼话吗!林蕴姗,你一个屁三个谎,到现在还不说实话,你找谁调查了,谁向你提供了为仁的身世之谜的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如果我们知道人家姓甚名谁,人家还能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吗?当然,我也不会让人家知道我是谁。”林蕴姗的话越发是漏洞百出。

    “国凯,你就事论事吧!”老太爷道,他不想让儿子在为义的身上纠缠不清,为义毕竟是他的孙子,儿子能舍得,老太爷肯定舍不得。”

    “当然,他也不相信为义会做这样的事情,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吗,所有的事情,应该是林蕴姗一个人所为。他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谭家的大当家,所以才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

    谭国凯也意识到在为义的身上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他知道,跪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在心机和城府上,不逊色于他的母亲。

    更重要的是,谭为义是自己的儿子,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这个儿子或者说,在关键的时候,他又有点犹豫了。

    “谢嫂,给我喝的鱼汤是你熬得的吗?”

    “回老爷的话,是是我熬的。”

    “那么,鱼汤里面的毒是你下的吗?”

    “老爷,鱼汤里面的药是我下的。奴才罪该万死,请老爷太太随意处置。”

    “老爷,您不要相信谢嫂的话,毒是我下的。”

    “岳丈大人,您听清楚了吗?”谭国凯望着林鸿升道。

    “什么?你你在国凯喝的鱼汤里面下下毒了?”此时,林鸿升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突然站起身,走到林蕴姗跟前。

    “帕啪啪”,在林蕴姗的脸上甩了三巴掌。

    “你你还是我林鸿升的女儿吗?想让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大当家,这都没什么,可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有背妇道的事情来呢?”

    “他是什么人?他是你的男人。你太让爹失望了。幸亏国凯他他没死,幸亏国凯有老天爷保佑,他福大命大造化大,要不然,连爹都没脸在这里呆着。”

    林鸿升也是一个老江湖,他在玩苦肉计,他是想保住女儿一条命,

    “老话说的好,惯子如杀子,这都是我林鸿升的错啊!我从小就娇惯她,长大以后越发不像样了。”

    “云飞也经常劝我不要纵容了她,可我一直没有当回事,今天果然酿出大祸来了。”林鸿升玩的是双重苦肉汁。

    “林蕴姗,我问你,你是怎么把毒药放进鱼汤里面去的呢?”

    林鸿升的苦肉汁并不能打断谭国凯的思路。

    “对啊!让她说说是怎么把毒投进鱼汤里面去的?”谭国基道。

    “最毒妇人心。”一个族中长者道。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对啊!你还倒了小半碗给我喝呢。在我喝之前,你自己也喝了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昌平公主道。

    林蕴姗还没有从林老爷那三巴掌中缓过神来,她用右手支撑自己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

    她用左手护着自己的左脸,左脸上有好几个明显的手印。

    林鸿升这三巴掌可是憋足了劲,不来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怕过不了谭国凯的关啊!

    既然是苦肉计,女儿肯定是要吃一点苦头的。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除了看到了林蕴姗脸上的手印,还注意到了林蕴姗手上的金手指。

    “林蕴姗,你快说!”赵国栋大声道。

    “老爷待你不薄,你怎么下得了手?”赵夫人道。

    “说!”谭国凯大声道。

    “我我没有在大姐喝的碗里下毒,我只在盅里面下了毒。”

    “你是如何把毒药放进盅里面的呢?”

    林蕴姗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摸了摸右手上的金手指:“我把药放在无名指上的金手指里,在将鱼汤倒到小碗里面以后,我将放在金手指里面的药弹尽了盅里。”

    “你为什么将毒药弹进盅里,而不把药放进我喝的碗里呢?”昌平公主道。

    “你喝下碗里的鱼汤没事,就会放心地让老爷喝下盅里面的鱼汤。老爷,蕴姗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你想问什么?我给你这个机会。”

    “老爷不是已经喝了喝了那鱼汤了吗?”

    “不错,我是喝了你看见紫兰喂我鱼汤了,可我只喝到嘴里的鱼汤不是你们送来的鱼汤。实话告诉你吧!我突然病倒,昏迷不醒,全是装出来的。”

    “老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母子俩不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吗?程家班来的那天晚上,我设宴为程家班接风洗尘,你迫不及待地把我叫到怡园去,你们跟我说了为仁的身世,我知道你们心里面想的什么?”

    “我想我不理会你们,只要我还在,你们也无计可施,但我没有想到你们母子俩勾结外人想搞垮谭家的生意。”

    “我已经看到你们母子俩的黑心被贪念的火烧的通红,我预感到你们随时都可能向秋云母子发难,而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不能让你们在谭家兴风作浪。”

    “于是,我就装病,给你们提供一个机会,我不省人事以后,你们一定会把老祖宗抬出来。你们果然按耐不住了。”

    “老爷,您说的都是事实,所有事情都我做的,我鬼迷心窍,我丧心病狂,我罪大恶极,我对不起老爷,可这不关为义的事情。”

    “为义,他还小,他是老爷嫡嫡亲的儿子,老爷要是把杀父的罪名按在他的头上,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第六十七章 林蕴姗护犊心切谭为义露出尾巴

    为了配合母亲的演出,谭为义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他哭的非常伤心,他确实该好好哭一回了。

    生在福中不知福,这山望着那山高,心存妄念,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是谭为义的演技略高一筹,他的眼泪换来了老太爷的恻隐之心:

    “国凯,好在你福大命大造化大,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林蕴姗已经招认了,那就就事论事,饶了那不相干的人吧!”老太爷道。

    “是啊!为义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乳臭未干,所有的账都应该算到他娘的头上。”老太太为了保住孙子,把矛头指向了林蕴姗。

    老太爷口中的“不相干的人”是指孙子谭为义。

    “爹娘无需多言,国凯自有道理。为义,我问你,侯三在刘明堂的药里投毒是你指使的吗?”

    “爹,我和侯三只是认识,别的事情一概不知。”

    “只是认识,十八号晚上,大娘五十寿诞,你不在府中,独自一人跑到聚俊楼去见侯三,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爹,为义刚才不是说了吗?为义是在聚俊楼碰到侯三的,咱们谭家和衙门里面的人素有来往,我们就是在一起说了一会话。”

    “你是在聚俊楼遇见侯三的?”

    “对啊!”

    “那你到聚俊楼做什么去了?”

    “我去找翟公子去了,翟公子是尧箐的表兄,爹是知道的,为义很喜欢尧箐,为义和翟公子套近乎,无非是想让他在为义和尧箐之间穿针引线,爹也知道,为义不喜欢看戏,咿咿呀呀的唱个没完。”

    谭为义不但巧舌如簧,随机应变的能力还很强,

    “十八号晚上,为义没有跟爹和娘说,是不想惹爹娘不高兴。好在府中人很多,爹娘也许不会留意为义,所以,我就溜出府到聚俊楼去了。”

    欧阳大人和谭国凯低语了几句,然后道:“曹锟,你刚才说十八号晚上,在聚俊楼,除了为义、侯三和翟公子之外,还有其他人,是不是?”

    欧阳若愚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话了。不管谭国凯怎么处置谭为义,一定要把谭为义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回大人的话,是的。”曹锟道。

    “为义是和他们在一起的吗?”

    “是的。”

    “他们在一起做什么?”

    “喝酒。”

    “喝酒?他们在一起说了什么?”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你当时在什么地方?”

    “曹锟当时在隔壁的包间里面。”

    “为义,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能大声说出来呢?”

    “隔壁包间有人,他们大概是怕吵了别人吧!”谭为义果然是一个人才。他的脑袋转的就是快。”

    “为义,除了侯三和翟公子,其他人是谁?”

    “回欧阳大人的话,为义不认识其他人。”

    “曹锟,为义到底认不认识其他人?”

    “有一个人,为义肯定认识。”

    “为义确实不认识。”谭为义仍然嘴硬。

    曹锟走到何师爷跟前:“谭为义,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谭为义愣了一下,眼珠迅速转动,然后道:“何师爷,为义怎么会不认识呢?在咱们歇马镇,没有人不认识他。”

    “很好,十八号的晚上,和你们在一起喝酒的还有何师爷。何师爷,十八号的晚上,你是不是在聚俊楼和谭为义在一起喝酒来着?”

    何师爷没有想到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额头上顿时冒出很多汗珠来:

    “回曹壮士的话,十八号晚上,何某确实在聚俊楼和为义少爷在一起喝酒。”

    “为义,你先前不是说不认识的吗?我就纳闷了,谭家二少爷竟然和衙门里面的人搞在一起,这里面一定有鬼。”

    “为义想借官府的势力在为仁少爷的身上下蛆,目的是谋夺大当家位子,而侯三等人恐怕是想谋夺谭家的生意和家产,侯三的后面一定另有其人。翟温良是翟尚书的儿子,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曹锟要敲打一下茅知县。

    “是啊!单凭一个侯三,是没那么大能耐把赵仲文关进死牢的。国凯兄,这件事情不可小视啊!侯三的自杀疑点也很多。茅知县,你说是不是啊!”欧阳大人道。

    “听曹壮士刚才这么一说,侯三的死确实有点蹊跷。”这回该轮到茅知县额头上冒汗了。欧阳大人不想让茅知县舒舒服服地坐在齐云阁,所以,决定警告一下他。

    “为义,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伶牙俐齿的吗?”谭国凯道,

    “跟你老子玩花样,你还早呢!我再问你,是不是你派侯三到青州去找宁大夫和令狐大夫打听为仁身世的?”

    “老爷,是蕴姗派侯三到青州去赵宁大夫和令狐大夫打听为仁身世的。”现在,林蕴姗只想护犊子。

    “你承认自己派侯三毒死刘明堂,然后嫁祸于赵仲文,最后逼赵长水和赵妈说出为仁的身世的。”

    “老爷,这个罪名,蕴姗可担不起,蕴姗确实不是一个好女人、也不是一个好母亲,蕴姗只是想让为义做谭家的大当家,害人的事情,老爷就是借十二个胆子,蕴姗也不敢啊!”

    “是蕴姗做过的事情,蕴姗认,不是蕴姗做过的事情,蕴姗宁愿受死,也不敢认。”

    “国凯,你爹说的对,你就饶了为义吧!今天,族长和族中长者都在这里,茅知县也在这里,为仁还是谭家的大当家,以后再无异议。”

    “我和你爹已经想明白了,为仁还是我们老两口的长头孙,你没有看错人,我们现在也看清楚了。”老太太道。

    “爹、娘,为仁能不能成为谭家的大当家,我说了不算,二老说的也不算。”

    “国凯,你这是何意啊?”老太爷道。

    “为仁,他不是二老的长头孙。”

    “什么?国凯,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你是在和爹赌气吗?爹都已经认错了,可你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爹,娘,国凯的心里面明白着呢!这次,国凯为昌平筹办五十华诞,二老微词颇多。

    可国凯如果不为昌平筹办五十华诞,国凯将悔恨终生。”

    昌平公主突然掩面而泣。

    冉秋云最能体会昌平公主此时的心情:“大姐,您应该高兴才是啊!”冉秋云已经听懂了老爷的话老爷要谈琛儿认祖归宗的事了。

    梅子和紫兰不停抚摸昌平公主的胸口和后背。

    “国凯,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老太爷有点发懵。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有点发懵。

    “爹,娘,国凯如果不为昌平办这个五十华诞,如果不大操大办,如果不派蒲管家到青州去请程家班来唱戏,国凯和昌平就永远都不会见到我的琛儿了。”

    “国凯,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太爷的耳朵很好使,他应该是听到了“琛儿”两个字了。

    “爹,娘,你们还记得十八号晚上,程家班唱的是什么戏吗?”

    “怎么不记得?十八号晚上,程家班唱的不是《四郎探母》吗!”

    “你们知道唱杨四郎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

    “我知道,唱杨四郎的人是程班主的义子程少主。”谭为礼道。

    “我的儿啊!今天是族会,族会上说族会上的事情,说程家班作甚?”

    “程少主就是国凯和昌平的儿子琛儿啊!”谭国凯大声道。

    “为琛,他他还活着?”老太太也听明白了,“国凯,昌平,为琛他他不是已经”

    “爹,娘,阴差阳错,我们弄岔了。那个投河的女孩子不是翠云,女孩子怀中的孩子,也不是我们的琛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国凯,你快跟爹说说。”老太爷道,老人的眼睛里面噙着泪花。

    “爹,娘,事情是这样的:十九年前,翠云抱着琛儿回到老家,在路上,琛儿受了风寒,到家的时候,琛儿仍然高烧不退,翠云的家人就请郎中给琛儿把脉用药。”

    “可三天以后,琛儿仍然没有退烧,翠云就抱着琛儿到安庆去看郎中。”

    “在去安庆的途中或者是从安庆回家的途中,翠云和琛儿到一个破庙里面躲避风雪,结果遭遇了劫匪。”

    “普觉寺的住持悟觉禅师和徒弟化缘路上也到这个破庙里面躲避风雪,结果发现了奄奄一息和翠云和琛儿,当时,翠云将琛儿紧紧多抱在怀里。”

    “师徒三人就将翠云和琛儿带回普觉寺医治,琛儿几天后醒过来,翠云几天后死了。”

    “在断气之前,她跟悟觉住持说了很多话,但悟觉住持只听清楚一两句话,大意是把琛儿托付给悟觉住持,并请求悟觉住持帮琛儿找到自己的生身爹娘。”

    “琛儿在普觉寺待到九岁的时候,程家班为躲避战火,在普觉寺呆了一段时间,离开的时候,悟觉住持把琛儿托付给了程班主。”

    “程班主就带着琛儿走南闯北寻找我们。这次,为了让昌平高兴,我派蒲管家到青州去请程家班,昌平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黄梅小调。”

    “琛琛儿他一定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吧!”老太太道。

    “程班主视琛儿为己出,没有让琛儿学戏练功,只让他打打杂,跑跑腿,管管账。”

    “不学戏练功,琛儿怎么会在戏台上唱戏呢?”

    “戏是琛儿偷着学的,功也是他偷着练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们,找不到,他以后还要在程家班待下去,他不想做一个吃闲饭的人他不是还要在这个人世上安身立命吗。”

    “程班主不是还让琛儿上台唱戏了吗?”

    “是琛儿主动要求唱的,琛儿的大师兄嗓子坏了,琛儿的戏就是跟大师兄偷学的。”

    “程班主真仁义啊!”老太太道。

    “国凯,你们该不会弄错吧!”传统观念仍然在老太爷的脑子里面作祟。

    “今天,你们不是要滴血验亲吗?在琛儿认祖归宗之前,肯定要滴血验亲。”

    “这真是苍天有眼啊!”老太爷老泪纵横,“国凯,程家班现在在盛府,你赶快派人到盛府把程班主和我的乖孙子接过来爹一刻都不能等了。”

    “是啊?既然已经知道程少主就是咱们的琛儿,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我们祖孙相认啊!”老太太比老太爷还要激动。

    “国凯本来就想请一个族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族长和族中长者都在,请大家做一个见证。琛儿认祖归宗,这是一件大事。”

    “族会上决定的事情,以后就不会再有人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了。”谭国凯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林蕴姗母子俩。

    “国凯说的对,这是谭家大院的大喜事,也是谭氏族人的大喜事。每次,我到谭家大院来,或者在大街上看到或者是遇到昌平的时候,我看她形单影只的样子,心里就发酸,我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苦。”谭国基道。

    族长接着道:“我常常想,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她三番五次劝国凯再娶,如果不是她心中无私,胸怀宽大,善良仁慈,谭家大院能像现在这样兴旺发达吗?”

    “我常常想,应该是老天爷是菩萨听到了她的祷告,这样的女人,连老天爷都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寂寞孤独地活下去。”族长非常动情。

    林鸿升则望着林蕴姗低声道:“蕴姗,你们怎么还呆在这里啊!还不快滚出去。”林鸿升希望族长口中的大喜事能冲淡谭老爷心中的怒火。

    林蕴姗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不能马上就走,她抬头看着谭国凯,等待他发话。

    她又看了看老太爷和老太太,她希望老祖宗能看在孙子为义的份上饶过他们母子俩。

    但此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哪还有心思管他们母子俩啊。

    老太爷刚想说什么,看儿子脸色沉郁,眉头紧蹙,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今天,儿子国凯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长这么大,国凯在他们老两口面前不曾说过一句微词。

    既然儿子已经活过来,谭家的事情还是交给他处理吧。

    谭国凯听见了岳丈林鸿升的话,他双手放在拐杖的抓手上,沉思片刻,然后道:“族长,林蕴姗的所作所为,如按族规,该如何处置啊?”

    “按族规应该沉湖。”族长道。

    “这种女人不沉湖不足于服人。”一个上了年纪的族中长者大声道。

    “犯下这种事情,如果不沉湖,以后恐怕就不会再有族规了。”又一个上了年纪的族人大声道。

    族长和两个族人的话有如晴天霹雳,林蕴姗突然浑身颤抖。

    “为义恐怕也要受到族规的惩治,昨天上午,老太爷让他去打理怀仁堂的生意,他穿戴整齐,乘着四台大轿,好不威风。”

    “昨天中午,从怡园传出划拳之声,谭老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命悬一线,生死不知,可他却在饮酒作乐,这不是人子所为。”

    “今天,他们母子俩打着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旗号把我们诓骗到这里来搞什么滴血验亲。在坐的都知道,这场戏,单凭林蕴姗一个人是唱不出来的。”二爷谭国栋终于发话了,

    “大哥,你千万不能妇人之仁,此等大逆不孝的恶行,此等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如不惩治,谭家大院以后恐怕难有宁日。”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谭国凯的身上。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例外,她正在低头拭泪。

    老头子都没有说话,她就更没有资格说话了。

    没有老太爷给她撑腰,她的脊梁骨就直不起来,今天的儿子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儿子了,他满眼杀气,所以,老太太只能用几滴眼泪来对儿子施加影响。

    谭国凯端起茶杯喝了三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岳丈大人,您怎么看?”

    林鸿升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林蕴姗和谭为义:“今今天是是谭氏家族的族会,我林鸿升有资格说话吗?”

    “国凯让你说,你就可以说。”族长道,

    “事情的原委,林老爷也知道了,既然国凯想听听你的意见,那你就说说看。今天,这件事情肯定要做一个了断。茅知县也在这里,总不能让知县大人白来一趟吧!”

    谭国基应该能看出林蕴姗母子和茅知县之间的关系。

    “国凯,既然你让老朽说,那老朽就斗胆说两句。我儿蕴姗所做之事,天理不容,养不教父之过,我林鸿升有愧于你,有愧于你们谭家,也有愧于谭氏族人,你看这样行不行?”

    “你说。”

    “参照七出,我儿理应被休,她也无脸在谭府待下去,你就给老朽一个薄面,看在她为谭家养育了三个儿子份上,饶恕她这一回,老朽把她带回青州,如能规外、法外开恩,老朽将感激不尽。”

    林鸿升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扑通”一声,跪在谭国凯面前。

    “老朽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请国凯发慈悲之心,抬高贵之手。”

    林鸿升的除了动作,还有大把的眼泪眼下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林鸿升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辈子的绝活和积攒的尊严都拿出来了。

    “族长,您以为如何?”谭国凯道。

    “只要国凯你说行,那就行。”

    “知县大人,您看呢?”

    “族长说的对,只要谭老爷说行,那就行,文邦听谭老爷和族长的。”

    “昌平,你说呢?”

    “国凯,依昌平看,你就依了林老爷吧!”昌平公主道。

    “我担心她死不改悔,如果她再兴风作浪,我们岂不是要把肚肠子都悔青了。”二爷谭国栋道。

    “可不是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蕴姗在谭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她会善罢甘休吗?”赵夫人道。

    “二爷、二嫂请放心,蕴姗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今后,林蕴姗愿意常伴青灯古佛,以消除自己的罪孽。”

    “娘,你走了,我怎么办呢?”谭为义道,他的鼻子下方挂着一点鼻涕。

    “蒲管家,你把为智,为信带到这里来。”谭国凯道。

    不一会,蒲管家将为智和为信领进大厅。

    “为智、为信,爹要休了你娘,你们是跟她走,还是留在爹的身边。爹让你们自己选择。”

    “老爷,你怎么能让为智和为信跟林蕴姗走呢?”昌平公主道。

    “是啊!为智、为信千万不能走啊!”老太爷道。

    老太太则是一个劲地哽咽啜泣。

    “昌平莫急,国凯自有道理。”

    两个孩子对视片刻,然后同时望了望跪在一旁的母亲林蕴姗和哥哥谭为义。

    “为智,为信,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爹,为智想留在爹的身边。”为智道。

    “为信,你呢?”

    “为信也想留在爹的身边。”

    昌平公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谭家的孩子自然要留在谭家大院。

    为智和为信受林蕴姗的影响小一些,受老爷的影响大一些,谭国凯相信他们一定会选择留在谭家大院。

    到这里,我们不难猜测出老爷对为义的态度了此时,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谭国凯摆了一下手,蒲管家将为智、为信带出了齐云阁。离开齐云阁的时候,两个孩子没有看林蕴姗和林鸿升一眼。

    而林鸿升和林蕴姗父女两则是看着他们走出齐云阁的。

    为智今年十四岁,为信今年十三岁,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力了。

    知子莫若父,至少,谭国凯希望这两个孩子留在谭家大院留在自己的身边。

    即使为智和为信的身上有林蕴姗打下的烙印,谭国凯也有信心让时间慢慢抹掉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爹,您想怎么处置孩儿?”谭为义果然不简单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个性的,他不想被动接受惩罚。

    在他的身上,母亲林蕴姗的影子多一些。通过这几日的表演,谭为义的性格已经展现的非常充分了。

    谭为义和她母亲一样罪无可恕,但他毕竟是谭家的骨血,让一个父亲来惩治自己的儿子,这很难,关键是老祖宗不会答应。

    谭国凯不能不顾及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想法,父子、骨肉相残,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林蕴姗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这给了谭为义比较大的想象空间。

第六十八章 母子俩扫地出门谭为琛认祖归宗

    “为义,你想让爹怎么处置你呢?”谭国凯要让儿子自己选择他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是啊!既然你爹让你自己说,那你就跟爹好好说。”老太爷从谭国凯的话里面寻觅到一点缝隙。

    谭为义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爹会让他自己选择,所以,在开口之前,他要好好掂量掂量开弓没有回头箭,话一旦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为义,好好跟你爹认个错,你爹也许会网开一面。”老太太说的很直白,她和老太爷一样,也想让儿子饶了为义。

    谭为义迟疑片刻,然后道:“为义痴心妄想,一心想做谭家的大当家,结果害了娘亲,也害了自己。”

    “如今,孩儿不求爹的原谅,为义只求爹放了我娘,如果爹放了我娘,孩儿想跟娘走,娘再不好,她也是我的亲娘。”

    “娘这一走,便和谭家再无瓜葛,有孩儿陪在身边,她就不会像大娘那样孤独寂寞了,孩儿也想呆在爹的身边,但爹身边有为仁,为智,为信。”

    “现在又有了为琛大哥,关键是为义没脸再呆在谭家大院,都是为义一心想当大当家,一心想娶尧箐小姐。”

    “如果不是我心生妄念,鬼迷心窍,我娘也不会做出这等荒唐糊涂的事情来。”

    “幸好菩萨保佑,爹福大命大,要不然,为义将后悔终身。”伴随着眼泪,谭为义的哀求还是能感动一些人的。

    谭国凯并不这么看,相反,他觉得谭为义比他母亲林蕴姗还要厉害。

    “很好,既然你自己提出来,那爹就给你们母子俩一个机会。”

    “你可以跟你娘走,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们母子俩几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多行不义必自毙,这都是亘古不变的古训,本分做人,规矩做事,胸怀宽大,才有无量寿福。”

    “爹教训的是,孩儿谨记在心,感谢爹的仁慈。”谭为义捣蒜似地给谭国凯磕了三个头。

    谭国凯当即让谭为礼执笔,写了一份休书。

    一盏茶的工夫,休书写好了。

    族长和林鸿升在休书的下方签字,最后,谭国凯也在休书上签字画押。

    谭国凯挥了一下手,高鹏和南梓翔将林蕴姗和仇岭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林云飞拿起休书,谢嫂搀扶着林蕴姗,仇岭搀扶着谭为义,跟在林鸿升的身后,一瘸一拐地走出齐云阁母子俩跪在地上太久了。

    林蕴姗母子并没有再回怡园,他们跟在林鸿升后面直接朝院门口走去,林蕴姗不想在谭家大院多呆一分钟。林鸿升一行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齐云阁,走出和园。

    走出和园的时候,林蕴姗交给谢嫂一串钥匙。

    谢嫂和仇岭带着两个贴身保镖走进怡园,出怡园的时候,仇岭和两个保镖一人拎着两个大箱子。

    箱子里面应该是金银细软和一些值钱的东西;谢嫂则抱着几个木匣子匣子里面应该是一些首饰。

    一行人走下台阶的时候,谭为礼追了上来,将一个包裹交给林蕴姗:

    “三娘,这里面有一万两银票,还有一件貂皮风衣,这是老爷和大娘让我给你的。”

    “大娘还让为礼跟你们说,为义毕竟是老爷的儿子,虽然离开了谭家,但老爷和大娘不会不问。”

    “如果为义还念父子之情,当好自为之,将来也许还有父子相见之时。”

    “如果为义不思悔改、一条道走到黑,怕是永远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林蕴姗没有收下银子,但谭为礼将包裹扔进了车厢里面。

    老天爷真会捉弄人,老太爷用来打发谭为仁的一万两银票竟然变成了林蕴姗的遣返费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几个人乘坐的是林鸿升父子带来的的马车。

    马车朝中街驶去,谢嫂、仇岭和两个贴身保镖跟在马车的旁边。

    马车行至中街鸿升钱庄的时候,钱庄的封掌柜又安排一辆马车,一家人乘坐两辆马车迅速离开了歇马镇。

    鸿升钱庄在镇北桥的北桥头,和族长谭国基家开的春秋茶馆隔街相对。

    林鸿升一行走出齐云阁以后,蒲管家和二墩子拿走了食盒、死猫和盅。程向东就要认祖归宗,不干净的东西是不能留在齐云阁里的。

    茅知县一直想离开,但一直找不到离开的借口,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坐在椅子上。

    为官五六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过,本来,他是想主持族会的,但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最煎熬的时候,是在谭国凯和欧阳大人审问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俩的时候,他担心谭为义说漏了嘴,当然,他已经从欧阳大人、谭国凯和曹锟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一些东西,好在欧阳大人和谭国凯并没有撕破脸皮。现在好了,林蕴姗和谭为义离开了谭府,他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了。

    有一个细节,谁都没有注意到,谭为义离开齐云阁的时候,眼神和茅知县有一个比较短促的对视。在族会上,林蕴姗揽下了所有的事情,母子俩只字未提茅知县。

    茅知县总算有惊无险。

    谭为义会记住父亲谭国凯和大娘的话吗?

    谭国凯心里面早就有了答案,以林蕴姗的性格,包括她的父亲林鸿升,都不会善罢甘休,和他们在一起,谭为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谭国凯虽然知道谭为义和林蕴姗的所作所为有脱不了的干系,但思来想去,他也只能这么做,虎毒不食子!

    谭为义毕竟是他的儿子当然,谭国凯也想给林蕴姗和儿子一点转寰的余地。

    经过这件事情,林蕴姗母子也许会汲取教训、有所醒悟,这是谭国凯心里残存的一点愿望。

    坐在齐云阁里的每一个人都对琛儿的到来充满期待。

    林鸿升一行离开齐云阁之后,昌平公主让蒲管家和谭为礼去请程班主和程向东。

    蒲管家和谭为礼走出齐云阁,走进平园。

    不一会,程班主和程向东在赵妈、蒲管家和谭为礼的引导下走出平园,四个丫鬟跟在后面。

    程向东的装束已经换了,回到谭家大院以后,昌平公主安排赵妈为琛儿准备一套新衣服,琛儿将要在谭家大院亮相,将要认祖归宗,这么重要的事情,再穿以前的衣服肯定是不合适的。

    程向东头发上的青色头巾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棕色的狐皮帽,身上穿着一件黄色带浅绿色花纹棉袍,棉袍的边沿上包着两寸宽的驼色貂毛。

    上身还有一件棕色毛皮短袄,脚上穿一双皮毛一体的靴子。

    程向东的腰上还挂着一个祖母绿玉佩,大家都知道,这个玉佩就是皇上送给琛儿的那块九龙佩。

    昌平公主也为程班主准备了一件皮袍和一件毛皮坎肩,还有一顶深棕色的貂皮帽。

    两个人在蒲管家和谭为礼的引导下,在四个丫鬟的簇拥下穿过长廊,走进齐云阁。

    站在院子里面的人目送程班主和程向东走进齐云阁。这期间免不了一些人的议论。

    人们的脸上挂着微笑,他们为昌平公主高兴,在谭家大院,人们最尊敬的人就是昌平公主。

    他们都认为,像昌平公主这样的人,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

    人们的想法没有错,老天爷把儿子送到了昌平公主的身边,这不但是谭家的喜事,也是所有生活在谭家大院的人的喜事。

    程向东走进齐云阁的时候,整个大厅一片寂静,

    昌平公主是按照老爷的喜好给程向东准备衣服的:无论是帽子,还是身上的衣服,款式和老爷完全一。

    唯一不同的是颜色,老爷的颜色老成一些,而程向东的颜色鲜亮一些。

    当人们看到程向东的时候,惊讶不已,有人控制不住,竟然小声议论起来。

    “长相果然像国凯。”

    “是啊!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国凯是‘国’字脸,程少主也是‘国’字脸。”

    “长相也像大太太,大太太有两个酒窝,程少主也有两个酒窝。”

    “可不是吗!程少主的皮肤和大太太一样的白。”

    “观音菩萨终于显灵了。大太太拜了十几年的观音菩萨,总算没有白拜。”

    族长干脆直接跟谭老爷说:“国凯啊!我看不用滴血验亲了,一看就知道程少主就是你国凯的血脉。”

    谭国凯扔下拐杖,站起身,迎上前来,紧紧握住程班主的手,使劲抖动了很多下。

    谭国凯的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过脸颊。

    “东儿,快叫爹啊!”程班主道。

    程向东紧盯着谭国凯的脸,他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谭国凯在等待,他微笑着。

    “东儿,你等的不久是这一天吗!现在,爹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快叫啊!”程班主拍了拍程向东的肩膀。

    “爹爹爹!”程向东一口气喊了三声“爹”。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动情。伴随着三声“爹”,眼泪夺眶而出。

    父子俩同时伸开双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茅知县很知趣地站起身,让出了自己的椅子。

    谭国凯用衣袖擦干净儿子眼角上的泪水。

    父子俩将程班主扶到茅知县让出来的椅子上坐下。

    程班主在坐下之前,走到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给他们施了一个礼。两位老人同时站起身,他们眼含热泪,一人抓住程班主一只手,想说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想说的话有很多,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蒲管家已经派人在地上放了一个蒲垫。

    “东儿,赶快给老祖宗和爹娘磕头啊!”程班主道。

    程向东走到蒲垫跟前,用双手拎起皮袍的下摆,双膝同时着地:“琛儿给老祖宗和爹娘磕头请安,恭祝老祖宗和爹娘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程向东说罢,将双手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老太爷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蒲垫的跟前,扶起程向东:“乖孙子,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老太太则抓住程向东的手,紧盯着程向东的脸,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向东一手抓住老太爷的手,一手抓住老太太的手,将两位老人家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坐在母亲和代王的身边。

    代王拿起琛儿挂在腰上的玉佩:“姐夫,这个玉佩,您应该认识吧!”

    代王想敲打一下茅知县,所以故意拿九龙佩来说事。

    “这是皇上随身佩戴的九龙佩,你姐姐回来以后就跟国凯说了。”

    “我的乖孙子到应天府去了?”老太爷的耳朵很好使。皇上把随身佩戴的九龙佩赏赐给琛儿,这对谭家对谭氏家族来讲,是天大的荣耀。

    程向东点了一下头。

    “你们见到皇上了?”

    “老太爷,皇上不但召见了琛儿,皇上还希望琛儿能为朝廷做事,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代王大声道。

    “没想到,我一个大半截身体已经下土的人,还能得到如此福报。”

    茅知县坐在不尴不尬的位子上,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

    谭家的运数如日中天,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该好好掂一掂自己的斤两了。

    老太太留下了激动的眼泪,琛儿带回来的荣耀多少冲淡了谭为义被逐出谭家大院的哀伤。

    昌平公主和冉秋云刚想走过去安慰安慰老太太,便见紫兰和梅子分别带着几个丫鬟走进大厅,一字跪在地上:

    “奴婢恭祝为琛少爷认祖归宗。祝老太爷老太太长命百岁,祝老爷夫人福寿绵长。”

    “蒲管家,赏。”老太爷道,“谭府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待会儿跟蒲管家到账房去领赏。”

    “谢老祖宗,谢老爷夫人。”

    紧接着,一拨又一拨的人走进大厅,给老祖宗、老爷夫人和为琛少爷道喜。

    整个齐云阁里面喜气洋洋。

    谭国凯本来打算等滴血验亲之后再打赏谭家上下的,既然老祖宗发话了,他只能把滴血验亲的事情往后放一放了:

    “蒲管家,安排人端一碗清水,拿几根针针来。把皇甫先生和梁大夫请进来。”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蒲管家转身走出齐云阁。

    “国凯,滴血验亲,我看就免了吧!怎么看,你们父子俩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族长道。

    “认祖归宗,这是大事,今天,正好是族会,国凯想让族长和大家做一个见证,以示郑重嘛!琛儿也想看到这个结果这是我们母子俩商量好了的。”昌平公主道。

    程向东朝母亲点了一下头。

    “行,昌平公主行事一向谨慎,那就依昌平之言。我做了族长十几年,今天算是开眼了。”

    不一会,蒲管家带着赵妈、紫兰和梅子走进齐云阁。

    紫兰的手上端着一碗清水,梅子的手上端着一个圆凳,赵妈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号的盘子,盘子里面放着三根针。

    不一会,皇甫先生和梁大夫也走进了齐云阁。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将皇甫先生和梁大夫请到太师椅上坐下。

    梅子将圆凳放在大厅中央,紫兰和赵妈将碗和碟子放在圆凳上。

    “老爷,针已经用火烧过,现在就可以用了。”赵妈道。

    “皇甫先生,梁大夫,请。”谭国凯道。

    皇甫先生和梁大夫站起身,在蒲管家的引导下走到圆凳跟前。

    谭国凯站起身,扶起昌平公主,走到圆凳子跟前,赵妈将两根针递到皇甫先生和梁大夫的手上。

    两个人在谭国凯和昌平公主左手中指的指头上用力扎了一针,然后将针口朝下,对着碗口,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挤压手指头。

    一滴一滴的血滴入清水中,血滴入水中,慢慢汇集成两片不相干的部分。

    梅子和紫兰走到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跟前,想将他们扶到椅子上坐下,谭国凯摆了摆手,昌平公主则站在园凳跟前纹丝不动。

    她和老爷想亲眼看到琛儿的血和自己的血融合在一起。

    朱桂和谭为仁搀扶着程向东走到圆凳跟前,冉秋云跟在后面。

    程向东将右手的中指伸到皇甫先生的跟前。

    皇甫先生从碟子里面拿起第三根针,在程向东的手指上戳了一下,然后用力挤压手指。

    血一滴一滴滴入碗中,随着血量的增多,程向东滴入碗中的血慢慢将另外两部分血连成一片,并很快融合在一起。

    皇甫先生和梁大夫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恭喜老爷和夫人,程少主果然是你们的血脉。”梁大夫眼含热泪道。

    “恭喜老爷太太,大喜大喜啊。”皇甫先生道。

    欧阳大人站起身,走到谭国凯的跟前:“国凯兄,可喜可贺啊!”

    谭国凯再次将程向东紧紧抱在怀中;昌平公主喜极而泣。

    几个丫鬟将老太爷和老太太搀扶到圆凳跟前。

    “老太爷,老太太,血相融即为亲,程少主就是老爷和夫人十九年前丢失的儿子。”梁大夫很激动,“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

    站在一旁的家人,族人,还有站在院子里面的佣人和家丁无不激动万分。

    谭国凯松开右手,将昌平公主揽在怀中,程向东则紧紧地抱着父母,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而下。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有些潮湿。

    冉秋云紧紧地抱着谭为仁,她为老爷和昌平公主高兴,也为自己高兴谭为仁终于可以留在谭家大院了。

    谭国凯松开手,抬起头,走到站在一旁的程班主的跟前,像拥抱程向东一样紧紧地抱住程班主。

    昌平公主走到程班主的跟前,用双手紧紧地抓住程班主的右手,使劲地摇了好几下。

    老爷抬起头来,擦干脸颊上的泪:“族长,各位族人,今天中午,国凯要在这齐云阁摆酒设宴,大家务必开怀畅饮,国凯还要为代王和欧阳大人、皇甫先生接风洗尘。”

    “为仁,你现在就到***去,让他们准备九桌菜,派人送过来。”

    “为仁现在就去。”谭为仁转身跑出齐云阁。

    “蒲管家,你再把地窖里面的几十年陈酿拿出来。”

    “老奴现在就去安排。”蒲管家转身走出齐云阁。

    之后,在族长谭国基的住持下,谭家在祠堂举行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认祖仪式。

    谭家大院除了林蕴姗和谭为义母子,所有人都出席了这个仪式,族长,、族中长者和所有族人也出席了这个仪式。

    族长让谭为礼在族谱上写下了谭为琛的名字。谭国凯还特别叮嘱谭为礼,在谭为琛的名字后面写上程向东三个字。

    以后,谭为琛有两个名字。

    单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上,我们就能看出谭国凯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这也是对程班主的一种尊重。

    事实是,琛儿既是他谭国凯的儿子,也是程五洲的儿子。

    这也是程向东所希望的,不管他的身份发生多大的改变,程向东这个名字,他永远都不会抛弃。

    抛弃这个名字,等同于抛弃在程家班十二年的生活,就等于抛弃了自己的过去。

    一个随意抛弃过去的人是不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族会结束之后,在谭家大院,所有的佣人和家丁全忙开了。

    蒲管家领着几个人到地窖里面去搬酒,不一会,在齐云阁大门两边的墙角处齐刷刷地摆了一排酒坛子。

    二墩子带着几个人把存放到齐云阁二楼上的桌椅和太师椅搬到楼下来。

    转瞬之间,大厅里面摆了九张八仙桌,每个八仙桌的周围摆了八张椅子。

    中间两张桌子,南北两边各有三张桌子,九张桌子用两排背靠背的太师椅隔开。

    谭国凯和朱桂、欧阳若愚、皇甫先生、梁大夫和族长在书房里面说话。

    昌平公主和冉秋云带着琛儿在后花园溜达,赵妈带着几个佣人收拾整理大少爷的房间。

    按照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吩咐,程向东被安排在泰园。

    老太爷说,就他们老两口住在泰园,太寂寞,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长头孙住。

第六十九章 冉秋云以泪洗面谭国凯喊来赵妈

    老两口这样做,说明他们对这个长头孙非常重视。

    老太爷和老太太有四个孙子,过去,他们从来没有提出让哪一个孙子住在泰园。

    按照谭家的规矩,泰园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生活的地方,谭家的其他人,特别是小字辈是不能住在泰园的。

    老太爷和老太太破天荒地让琛儿住在泰园,除了喜欢这个长头孙以外,主要是想弥补对昌平公主的亏欠吧!自从昌平公主走进谭家大院以后,老太爷和老太太虽然对昌平公主不曾有过半点微词。

    但昌平公主毕竟膝下无子,所以,老太爷和老太太在对待三个儿媳妇的态度上难免会有一些区别,特别是在第一次家庭大会上,两位老人家说了不少难听、有失分寸的话。

    而事实又证明他们是大错特错,所以感到非常的懊恼和愧疚。

    既然老太爷和老太太有弥补亏欠的意思,谭国凯和昌平公主也就没有理由反对,人老了就会犯糊涂,再加上林蕴姗在暗处扇阴风、点鬼火,他们就更加糊涂了。

    泰园就在和园的后面,昌平公主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就能看到琛儿的房间。

    在谭家大院,儿子住在哪里都一样。

    老爷还派为仁和高鹏带几个人到家具作坊去挑一些上好的家具,把房间里面的老家具全换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站在一旁亲自指挥赵夫人和赵妈等人布置房间,他们想让长头孙住的舒舒服服。

    赵妈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在谭家大院,老太爷和老太太从来没有如此关心过任何一个孙子,这是破天荒第一次。

    为琛少爷的认祖归宗,不但救了昌平公主,还救了冉秋云和为仁母子俩,为仁少爷又可以呆在谭家大院,并且继续打理谭家的生意了。

    二爷谭国栋和儿子谭为礼也没有闲着,谭为琛认祖归宗,这是一件大喜事。

    二爷一家人对昌平公主一向很尊敬、很爱戴,昌平公主痛失两个孩子,但为了谭家的兴旺发达,她力劝谭国凯娶了两房太太,不是宅心仁厚、菩萨心肠的人,绝不会有如此宽大无边的胸怀。

    现在,为琛回到了昌平公主的身边,所以,谭国栋为昌平公主高兴,从此以后,昌平公主的脸上终于有了母亲该有的血色和笑容。

    父子俩带着几个佣人从库房里面拿出刚收起来大红灯笼,午时将近的时候,几十个大红灯笼被挂在了门屋檐下,门头上。

    整个谭家大院,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茅知县借故离开了谭家。告辞的时候,茅知县找借口推掉了中午的酒宴。

    今天的酒,茅知县还能喝的下去吗!

    谭国凯也没有刻意挽留,出于礼貌,谭国凯和蒲管家亲自将茅知县和何师爷送出院门。

    今天,在族会上,谭国凯给足了茅知县面子,有些话还是不挑明的好。谭国凯希望茅知县能好自为之。

    散席之后,谭老爷派为琛、为仁和为礼用马车送程班主回盛府去了,今天是程家班在盛府唱戏的第三天。

    分手的时候,谭老爷、昌平公主和程班主说好,今天晚上,他们一定会陪同朱桂、欧阳大人和皇甫先生、梁大夫到盛府去看戏。

    为仁和为礼回到谭家大院,程向东则留在了盛府。

    谭国凯、昌平公主送走了程班主以后,回到了和园,走进了齐云阁。

    族长和族人已经散去,谭家三房的人都坐在齐云阁里。

    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在,朱桂和欧阳大人也在坐。这应该是谭国凯临时决定召开的家庭会议。

    昌平公主让蒲管家喊来了赵妈。

    林蕴姗走了,她留下的两个孩子是需要人照顾的,林蕴姗只带走了谢嫂和仇岭,其他的佣人还留在怡园继续伺候两个孩子。

    谭国凯、昌平公主决定长期打开连接平园和怡园之间的院门,从今以后,四个园子的大门全部打开。

    为智和为信两兄弟交由冉秋云照应,具体负责两个孩子生活起居的任务交给了赵妈。

    因为冉秋云和为仁母子对为智、为信两个孩子一直不错,小时候,兄弟俩和为仁在一起玩耍的比较多,所以,他们乐于接受二娘和为仁哥哥的照顾。

    在这个家庭会议上,谭国开决定由为仁继续打理谭家的生意。

    这是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谭为琛和朱桂、欧阳大人商量后决定的,朱桂和欧阳大人希望谭为琛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谭家的生意,有为仁一个人打理就行了。

    这次的应天府之行,皇上在见到琛儿的时候,也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二十五号的晚上,太阳还没有落山,盛老爷就派人到谭家大院来接代王、欧阳大人、谭老爷和昌平公主、谭国栋和赵夫人,冉秋云。

    皇甫先生和梁大夫到盛府看戏。六辆马车停在大门前的台阶下。前来迎接大家的还有程向东和尧箐小姐。

    本来,盛老爷只派管家和下人到谭府来接谭老爷一行,可马车上路的时候,程向东从大门里面冲了出来,紧接着,尧箐小姐也冲了出来。

    今天是谭为琛认祖归宗的日子,是大喜的日子,盛府的戏更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酒宴结束以后,在盛老爷、翟夫人和尧箐小姐的引领下,代王、欧阳大人和谭老爷一行走进盛府西院。

    盛府将戏台子搭在西院。

    今天晚上的戏是《拜寿》。

    本来,魏明远打算唱《送香茶》的,盛老爷多了一个心眼,谭老爷和昌平公主不是要来看戏吗?

    而程少主又刚刚认祖归宗,盛老爷就想让程家班唱《拜寿》,盛老爷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后,立刻得到了程班主和魏明远的赞同。

    盛家为小少爷庆生,谭家父子、母子相认,两家人同喜,这是天大的美事啊!

    “还是盛老爷想的周到,今天晚上唱《拜寿》,向东刚刚认祖归宗,正好应景。”程班主道。

    “今天晚上唱《拜寿》也算是对向东认祖归宗的祝贺,还是盛老爷想的周到,就这么定了。”魏明远道。

    其实,程家班在谭家大院也唱过《拜寿》,但由于谭老爷身体不好,戏没有看全乎,谭老爷身体不好,谭府上下看戏的好心情大打折扣,这次正好补上。

    为了让父母高兴,程向东再次登台演出了,他觉得,在程家班偷偷学戏练功,好像就是为了演给父母看的。今天是父母最高兴地日子,他也要助助兴,要不然他跟大师兄学的那些本事就白瞎了,以后,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登台唱戏了。

    最后,谢幕的时候,程向东走下戏台,和母亲紧紧抱在一起。此情此景,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尧箐小姐禁不住热泪盈眶。

    散戏之后,盛老爷和翟夫人一家将谭老爷一行送出门外,六辆马车已经停在台阶下。

    程班主带着程家班所有人到门外相送。

    程向东随父母回到谭家大院,今天晚上,他将睡在谭家大院,睡在父母的身边。

    二十六日的晚上,谭老爷和昌平公主在***宴请朱桂、欧阳若愚、皇甫先生和梁大夫。

    第二天早上,朱桂就要回应天府去了,迁都在即,朱桂要随皇上到北京去,皇上有很多事情需要朱桂去做,所以,朱桂不能在歇马镇多耽搁了。

    人生本就聚少离多,千里搭凉棚,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次,昌平公主和十三弟能在应天府相遇,并且能在歇马镇呆了好几天,实属不易。

    两个人做梦都没有想到能这样的机会,能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已经很知足了。

    在酒桌上坐着的还有族长、族中长者、谭为琛(现在叫程向东有点不合适了)、冉秋云和谭为仁母子俩,二爷谭国栋、赵夫人和谭为礼父子俩,盛老爷夫妇和尧箐小姐,霍老爷夫妻俩、荣夫人和小女儿冰清,还有曹锟和蒲管家。

    席间,冉秋云郁郁寡欢、神情忧郁。但她还是强颜欢笑,直到酒宴结束。

    在昨天的族会上,老爷把她以女换子的责任承担下来,这使冉秋云非常感动,她也没有想到老爷会这么做。

    老太爷和老太太是没法惩处儿子的,按照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思,按照族规,她这样做,是要受到家法和族规的惩治的。

    自从府中风传为仁的身世有问题以后,她没有吃过一顿有滋有味的饭,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

    今天,老爷不但把所有的事情担在自己的肩膀上,还将为仁留在谭家大院留在自己的身边,并且还让为仁继续打理谭家的生意。

    所以,冉秋云对老爷只有感激涕零的份,怎么能得寸进尺,向老爷提出其它的要求呢?

    虽然她已经想好不再拿女儿的事情烦扰老爷,但并不代表她将停止对女儿的思念。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这种思念还将继续下去,而且会越来越强烈,直到她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天为止。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知道冉秋云的心思:为仁是留在了谭家大院,老爷还让为仁继续打理谭家的生意,但自己的女儿还在刘家堡李铁匠家受罪,女儿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既然为仁的身世之谜已经公开,女儿就没有必要再呆在刘家堡李铁匠家了。

    冉秋云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这件事情的,琛儿刚刚认祖归宗,老爷可能还沉浸在父子相认的喜悦之中,还没有来得及想女儿的事情吧!

    酒宴结束,回到谭府之后,谭国凯和昌平公主安顿好朱桂、欧阳若愚和皇甫先生之后便去了平园。

    两个人走进冉秋云房间的时候,看见冉秋云正坐在床上抹眼泪,两个女儿坐在她身边好言安慰。

    阿玉站在一旁陪着淌眼泪。

    看到老爷和昌平公主走进房间,冉秋云带着两个女儿给老爷行礼,行完礼之后,她禁不住泪流满面。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已经控制很久了。

    两个女儿将老爷扶到椅子上坐下,昌平公主和阿玉则将冉秋云扶到床沿上坐下。

    “阿玉,你把赵妈请进来。”老爷眼睛潮湿,他的心里本来就不舒服,看到冉秋云泪人一般,心里面越发的酸楚难受。

    阿玉走出房间。

    玉婷走到父亲的身后,一声不响的给父亲捏肩、捶背只要回娘家来,只要有机会,姐妹俩就给父亲捏肩捶背。

    不过,今天,玉婷给父亲捏肩捶背是有别的意思的,她希望爹能满足娘的心愿,把妹妹接回谭家大院。

    谭国凯也知道女儿玉婷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不一会,阿玉领着赵妈走了进来。

    “老爷,您叫我?”赵妈站在卧室的门口。

    “赵妈,你进来。”谭国凯道。

    赵妈走进房门,站在珠帘里面。

    “赵妈,你明天一早就回一趟李家铺,你和长水兄弟到刘家堡李俊生家去一趟,为仁的身世已经公开了,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刘家堡去可能已经传到李家去了,我不知道婉婉知不知道,知道多少。”

    “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请老爷明示,长秀照着做就是。”

    “你们和李俊生夫妻俩商量一下婉婉回府的事情我想把婉婉接回谭家大院,我应该尽一尽父亲的责任了。”

    冉秋云突然破涕为笑:“老爷,您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啊?”

    “国凯知道你的心思,他的心里比你还着急呢?可这件事情要慢慢来,李家养育婉婉十六年,为仁又不能还给人家,所以,要和李家人商量着办才行啊!”昌平公主道。

    “秋云听老爷的。秋云太性急,错怪了老爷。请老爷赎罪。”

    “赎罪?你何罪之有啊!婉婉也是我的骨肉,为了谭家,你们母女俩受苦受难,应该是我谭国凯是我们谭家对不起你们母女两才对。”

    “刘家堡离歇马镇尽在咫尺,可我不曾和女儿见过一面,人世间还有比这更让人伤心的事情吗!”几滴泪珠滚出谭国凯的眼眶。

    “老爷不必难过,既然为仁的身世已经公开了,那就索性把婉婉的事情拿到桌面上来谈。”

    “那李家也应该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并没有跑上门来打搅我们,可见一定是老实善良、宽厚地道人家。”

    “为仁虽然是吃谭府的饭长大的,但他继承的应该是亲生老爷和秋云的善良厚道的本性。”昌平公主道。

    “赵妈,李家人知不知道为仁是他们的孩子呢?”

    “不知道,当年,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我和哥哥没有把为仁的去向告诉李家人,李家人也没有问,李铁匠两口子是懂规矩的,当时说好不问去处。”

    “两不相找的,为仁被我抱走之后,夫妻俩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孩子的事情,我哥哥时常到刘家堡去,也经常见到李铁匠夫妻俩,夫妻俩从来没有打听孩子的事情。”

    “我哥哥也没有打听婉婉的情况,前几年,李铁匠的母亲生病,卧床不起,我哥哥天天到李家去给老太太看病用药,前后跑了两个多月。”

    “李铁匠夫妻俩都没有提儿子的事情。这是双方说好的嘛。但我哥哥还是偷偷了解了婉婉的情况。”

    “赵妈,你快说,婉婉怎么样?”谭国凯示意玉兰搬一个凳子给赵妈坐,“赵妈,你坐下说话。”

    玉兰搬一个圆凳子放在父亲的旁边,然后将赵妈搀扶到凳子上坐下。

    “当年,小姐给李家的银子帮他们一家人渡过了灾荒年,小姐听说刘家堡饿死了人,便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让我哥哥把银子交给李铁匠,可当时说好两不相扰,我和哥哥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去打搅李家人。”

    “我们是怕为仁的事情露了馅,如果有人知道为仁是李铁匠的儿子,为仁在谭家大院就呆不下去了。”

    “当时,三太太母子俩一直在怀疑为仁的身世,府中也有了为仁少爷身世的传闻,我们兄妹俩就没有把银子给李家。”

    “主要原因是李家的日子还能过得去,我们怕节外生枝,坏了小姐的事情,所以劝太太打消了接济李家的念头。”

    “至于五十两银子,我哥哥换成粮食,不时给李家送一点,李家缺的就是粮食,只要有粮食,一家人就不会挨饿。”

    “不错,是有这回事情。秋云早就忘在脑后,没有想到赵妈还记得这件事情。”

    “小姐,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忘记呢?如果没有发生以女换子这档子事情,李家人恐怕很难渡过灾荒年,那几年,先是蝗灾,后又是水灾,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没人种地,李铁匠的铁匠铺只能关门歇业。”

    “如果不是小姐十六年前给的那些银子,他们一家人就得和别人家一样到外面去讨饭,刘家堡出去讨饭的人,能回来的没有几个年景不好,人命就不值钱了。”

    “赵妈,李家人对婉婉怎么样?”

    “李家人对婉婉很好。”

    “怎么个好法呢?”

    “婉婉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妹妹,单从穿衣服就能看出来,两个哥哥和两个妹妹穿的是补丁衣服,唯独婉婉穿没有补丁的衣服。”

    “刘家堡的人都说婉婉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此话怎么讲?”

    “婉婉穿的讲究,又细皮嫩肉的,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出落得如花似玉。太扎人的眼了。”

    “婉婉如今做什么?”

    “婉婉如今在青州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

    “我的儿啊!都怪娘啊!”冉秋云突然泣不成声,“赵妈,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啊!”

    两个女儿也陪着母亲一块哭。

    “小姐,你想想看,这件事情,我能跟你讲吗?我要是跟你说的话,你的心里面能好受吗!小姐能沉得住气不去找李家人吗?”

    “大院里面早就在传为仁的身世之事,如果不是发生了今天这件事情,我是不会说的。不过,小姐不要担心,婉婉到青州去倒是一件好事情。”

    “好事?我的女儿去伺候别人这能是好事吗?她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苦命的女儿,是为娘的对不起你啊!娘为了自己,抛弃自己亲骨肉娘是一个该遭天打雷劈的人啊!”

    “小姐莫急,婉婉到青州去,学了规矩,见了世面,还读了一些书。”

    “婉婉到人家去帮佣,人家怎么会让她读书呢?赵妈,你莫哄我。”

    “小姐,长秀没有哄你,婉婉从小就爱读书,在青州这户人家,婉婉是陪公子到学堂读书,先生见她冰雪聪明,就让婉婉坐在一旁跟着学。”

    “这孩子非常孝顺,只要是太太赏的银子,还有月钱,她都攒在一起,回刘家堡的时候,全带给爹娘。”

    “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孩子,婉婉的性子和小姐一样一样的。”

    “赵妈,你快说,婉婉在青州府哪户人家帮佣啊?”谭国凯道。

    “在一个姓尚的人家。”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有几个啊,我儿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冉秋云泪流不止、伤心欲绝,“这都是我做的孽啊!”

    “小姐有所不知,那姓尚的老爷有两房太太,大太太非常凶悍刁蛮,是一个泼妇。”

    “二太太娶进门之后,大太太百般刁难,处处使坏,尚老爷没有办法,就在外面买了一个宅院给二太太住。”

    “二太太是一个老实善良的女人,只能听从老爷安排,婉婉就在二太太身边帮佣,二太太只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儿子。婉婉不做粗重的活,只接送小少爷到学堂去。”

    “婉婉是什么时候到尚家去帮佣的呢?”谭国凯问。

    “十四岁的时候。”

    “赵妈,你和长水兄弟带五百两银子到李家去,把我和二太太的意思告诉他们,不管李家人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替我们应了。”

    “等你们谈妥了,我和秋云亲自到刘家堡去一趟。”

    “我一定要把婉婉接回来,自从我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谭国凯也很伤心。

第七十章 赵长秀深夜出府府中人耐心等候

    赵妈能理解老爷和冉秋云的心情:“老爷,小姐,长秀等的就是这一天,老天爷总算开眼了。我现在就到李家铺去跟哥哥说这件事情。”

    “赵妈,秋云是想让婉婉早一天回到身边来,但也不能这么急,天这么晚了,山路也不好走。”冉秋云道,“不行,明天早上,你可以早点到李家铺去。”

    “天不算晚,这条山路,我已经走惯了长秀已经走了多少年。小姐请放心。”

    谭国凯站起身:“这样吧!我跟赵妈一块去。如果可以的话,我随你们兄妹俩一起到刘家堡去。”谭国凯的心情比冉秋云还要急切。

    “这不行,老爷的身体不好,这种事情,还是先让赵妈兄妹俩先趟趟路子比较妥当,老爷现在就跑到刘家堡去,未免有些唐突。让高鹏陪赵妈走一趟。”冉秋云是一个心思细密的女人。

    屋子里面的人正说着话,凤儿突然风风火火地走进珠帘。

    “凤儿,你怎么来了?”谭国凯道。

    “老爷,老太爷和老太太来了。凤儿看老祖宗着急的事情,就领他们来了。”

    昌平公主和冉秋云迎上前去,两个丫鬟搀扶着老太爷和老太太走进房门。

    玉兰和玉婷也迎上前去,将老太爷和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

    “爹,娘,你们怎么到平园来了?有什么事情,让下人招呼一声不就行了吗?”

    “我们到和园,凤儿说你和昌平到平园来了。”老太爷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儿啊!为仁的身世已经真相大白了,你们也该把婉婉接回来了。这些年,秋云很不容易,她不会提这件事情,你早就应该把婉婉还给秋云了。”

    “你娘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心里面一直在犯嘀咕,婉婉不回来,她恐怕连觉都睡不着。回到泰园眼泪就没有断过。咱们谭家的娃沦落在外面,我们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爹,我们正在说这件事情呢?我们打算让高鹏陪赵妈到李家铺和刘家堡走一趟。”

    “爹、娘,国凯正打算把婉婉接回来。二老年纪大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情,让下人跑一趟即可。”

    昌平公主走到老太太跟前,用手绢帮老太太擦去眼角和脸上的泪水。

    “赵妈,辛苦你走一趟,我和老太婆在泰园等你的好消息。”老太爷道。

    昌平公主道:“赵妈,先要让婉婉辞了尚家的工先把婉婉接回刘家堡才是道理。”

    “大太太说的是,长秀明白。”

    “还有,如果婉婉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把话摆到桌面上说,如果婉婉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话,可以和李家人商量,让婉婉到潭府来帮佣,只要婉婉进了谭府,什么事情都好办了。”谭国凯怕伤了女儿。

    “还是老爷想到周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妈道。

    “玉兰、玉婷,你们送老祖宗回泰园,守在他们身边。”谭国凯道。

    爹、娘虽然年事已高,但还能记挂着沦落在外的孙女儿,这使谭国凯非常感动。

    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到这里,之前的所有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这些天来,自己忙于夫人的五十华诞,之后,又忙着认儿子,对老祖宗的关心确实少了,想到这里,谭国凯又有点惭愧。

    玉兰、玉婷姐妹俩送老太爷和老太太回泰园。

    谭国凯、昌平公主和冉秋云将赵妈送出院门,台阶下停着一辆马车,高鹏和蒲管家站在马车旁,高鹏将一个马灯挂在车厢前面的铁钩子上。

    蒲管家将一个布袋子递到赵妈的手上,布袋子里面装着五百两银子。

    冉秋云将一件貂皮披风穿在赵妈的身上夜已深,天渐冷。

    冉秋云和阿玉将找妈扶上马车。

    赵妈松开冉秋云的手:“小姐,那么难熬日子都熬过来了,小姐耐心等待就是,今天晚上,长秀一定带好消息回来。老爷和小姐先睡觉,长秀回来以后叫门就是。”

    “睡觉不急,我们等你回来。高鹏,路上务必小心才是。”谭国凯道。

    “老爷尽管放心。老爷。太太,我们走了。”

    “走吧!”谭国凯挥了挥手。

    目送马车消失在北街和西街交汇处,梅子和紫兰搀扶着老爷和昌平公主,阿玉搀扶着冉秋云走进院门,蒲管家和凤儿走在最后。

    此时,戌时刚刚过半。

    走到平园的时候,谭国凯决定到泰园去陪父亲和母亲,父母已经是耄耋老人,还在为儿孙的事情操心,他觉得应该抽点时间陪陪父母。

    于是,昌平公主和冉秋云也随老爷到泰园去陪老祖宗,说说话,时间会过得快一点。很显然,赵妈和高鹏不回来,一家人是不会上床睡觉的。

    这使冉秋云很受感动,为了她的女儿,一家人都在熬夜。

    谭为仁忙完生意上的事情以后回到府中,他听说母亲去了泰园,也随蒲管家去了泰园。

    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泰园,老祖宗非常高兴,泰园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两位老人家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老太爷吩咐蒲管家让伙房准备宵夜,等赵妈和高鹏一回来,大家一起吃宵夜。

    两个丫鬟在客厅里面放了两个火盆,放上木炭,火烧很旺。

    另外两个丫鬟准备了花生、瓜子、点心和茶水,大家围坐杂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陪老太爷和老太太说话,为仁少爷和玉兰小姐给老太爷、老太太捏肩捶背。

    这一大家人其乐融融。

    不一会,二爷谭国栋一家人也来了。

    兄弟俩想到一起来了,这些日子,府中事情太多,大家都冷落了老祖宗。

    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之后,一家人又紧紧地团结在了一起,人的伤口有自愈的功能,只要有良好的家训和家风,家庭也有自愈的功能。

    在家庭大会上,谭国栋夫妻俩对老祖宗微词颇多,所以,他们也想借这个机会和老祖宗修复修复彼此间的感情,老祖宗年事已高,来日不多,做儿女的还是要多包涵一些。

    马车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赵妈和高鹏赶到李家蒲赵长水家的时候,戌时将尽。

    赵家的灯还亮着,还能听见屋里里面有说话的声音。院门半掩着。

    赵妈推开院门,两个人从堂屋里面走了出来。

    走到跟前,赵妈才看清楚,两个人中,一个是侄儿赵仲文。

    赵仲文也看清楚了姑母的脸:“姑母,您怎么来了?爹,娘,姑母来了。”

    不一会,赵长水夫妻两个人同时冲出堂屋。

    “长秀,高鹏也来了,你们这时候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赵长水道,“仲文,快扶你姑母和高鹏兄弟进屋,瞧这鬼天气,把人的胳肢窝都冻裂了。”赵长水道。

    赵仲文母子将赵妈扶进堂屋;赵长水和高鹏跟在后面。

    堂屋里面还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女人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几包系在一起的药。

    赵仲文走到女人的跟前:“李大嫂,每天早晚,各服用一次,记住,是饭后,忌辛辣。这几副药服完,你女儿的病就好了。”

    “谢谢赵郎中。”女人从衣袖里面摸出几枚铜钱,放在小桌子上,站起身,拎起药,走出堂屋。

    赵仲文拿起几枚铜钱,紧走几步,追出门外,将铜钱塞到女人的手上:“大嫂,几服药不值几个钱。”

    “这这怎么能行,你不收钱,我心里过意不去每次来看病,你都不收钱,这怎么能行呢你们也是要活人的。”

    “不用这么客气,乡里乡亲,我让你拿着,你就拿走。天黑路滑,路上小心点。”

    “赶明,我让孩子他爹到山上去采一些药草来要不然,我这心里就不得劲。”

    “用不着,乡里乡亲的,大嫂不必客气,孩子该饿了,赶快带孩子回家吃饭去吧!”赵仲文将母女俩送出院门,插上门栓,回到堂屋里面。

    赵仲文不想在女人的身上多耽搁时间,姑妈这么晚到李家铺来,肯定有要事。

    赵妈并没有就坐,他说明来意后,赵长水让夫人拿来一件羊皮大氅和羊皮帽:

    “走,我现在就领你们到刘家堡去,既然为仁少爷的身世已经公开了,那就用不着再藏着掖着了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夫妻俩还在说这件事情呢婉婉小姐也该回谭家大院了,我们真为二太太高兴。”

    三个人走出院门的时候,赵仲文追出院门:

    “爹,我驾车跟你们一起去,待会儿,姑母和高鹏兄弟直接从刘家堡回歇马镇,用不着绕道把爹送回李家铺。”

    “这样也好。有仲文陪着大哥,我就放心了。”赵长秀道。

    李家铺在歇马镇的西北角上,刘家堡在歇马镇的西南角上,刘家堡和李家铺距离歇马镇的路程超不多,如果从刘家堡绕到李家蒲,路程要多一陪多。

    此时,雨比先前大了一些。

    赵仲文的母亲跑出院门,将两把雨伞递到赵仲文的手上,她还将一盏马灯递到赵仲文的手上。

    两辆马车行驶到刘家堡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亥时。

    雨更大了,还夹着些雪花。雪花不紧不慢地飞舞着,李俊生抬头看了看天空,看情形,这雪是要下一段时间的。

    今年的雪来得很早,怪不得天气突然这么冷呢。

    刘家堡是一个西依山峦,东濒湖泊的村庄,在整个歇马湖地区,刘家堡是一个最大的村庄。

    刘家堡由李家村、石堰村和刘家堡三个村落组成,一共有九百多户人家,刘家堡的西边就是二龙山的主峰。这里山高林密,盛产皮毛,相当一部分人家以狩猎为生,谭家皮草行的皮毛,一部分就是从刘家堡猎户手上收购的。

    刘家堡还盛产紫檀,谭家家具作坊的原材料大部分就取自于刘家堡,但这是过去的事情。

    随着紫檀资源的不断消耗,而新栽种的紫檀又跟不上趟,所以,几年前,谭家就开始到其它地方进紫檀木了。

    除了紫檀木以外,刘家堡的木材资源非常丰富。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木材资源和野生动物资源丰富,自然就催生了狩猎、伐木和家具制作三种职业。

    刘家堡紧靠歇马湖,湖中的鱼类特别多,所以,在刘家堡,有不少人家靠打鱼为生。

    伐木需要锯子和斧头,打家具需要斧头、包子、凿子等铁制工具,狩猎则需要猎枪,打鱼需要鱼叉和网砣(坠在网沿上的铁砣)。

    谭为仁的亲生父亲李俊生就是靠****、锯子、斧头和鱼叉网砣养活一家人的。

    马车沿着湖岸边狭窄的小路进入刘家堡,湖边和湖面上闪着一盏盏灯。

    一盏灯就是一个打渔人,他们或在湖边,或在湖面上,天气再冷,都无法阻挡渔民下湖打渔的脚步,为了生计,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讨生活的。

    李铁匠家在李家村。

    在一个小山坡上,坐落着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院落。

    篱笆门前有一条三岔路口,靠近路口的地方有两间低矮的瓦屋,临街一面有一排门板。

    这两间临街的瓦屋就是李家经营了三代的铁匠铺。铁匠铺前有两棵老槐树,两间瓦屋掩映在老槐树下。

    马车在铁匠铺前停了下来。

    赵仲文第一个跳下车,先将姑母扶下车,然后将父亲扶下车。

    赵仲文和高鹏将两根缰绳拴在槐树的树干上。

    大概是听到了马车的轱辘声或者是听到了篱笆门外说话的声音,院子里面传来门轴在门窝里面转动的声音。

    不一会,篱笆门里站着一个人影,此人的嘴里含着一根烟枪,烟锅里面闪着亮光:“谁啊?”

    “俊生兄弟,我是长水啊?”赵长水道。

    “是大老表啊!这几位是谁啊?”

    “大兄弟,我是长秀啊!”赵妈道。

    “稀客稀客,我说怎么今天下午水缸里面横着一根稻草呢,敢情是要来亲戚了。这这不是大侄子仲文吗?”

    李俊生道,李俊生不认识高鹏,“这位是谁啊?天这么冷,又是雨,又是雪的,别在外面站着了快到屋子里面坐下说话。”

    李俊生将四个人让进篱笆门,带进堂屋。

    屋子里面的家具虽然很简陋,但收拾得有条不紊。

    堂屋里面的大桌子上放着一盏松油灯。大桌子上还有一个酒坛子,一个小碗,还有半包花生米。

    西屋里面传来如雷的鼾声。

    双方坐下。

    李俊生将酒坛、小碗和半包花生米挪到长条几上:“孩子们都睡下了,我一边喝酒一边等孩子他娘回来今天晚上八成是回不来了。”

    李俊生的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腰上系着一根灰色的腰带,下身穿一件大腰棉裤。

    棉袄和棉裤上都有补丁,脚上穿一双毛窝子是用布、麻绳和芦柴花编成的鞋子,冬天穿比较暖和。

    李俊生的衣服虽然很破旧,但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

    “表嫂上哪儿去了?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赵长水道。

    “孩子他娘到青州看望婉婉去了。婉婉一定是留她娘住一个晚上,你们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和婉婉有关。”

    “老表,你是不是知道了谭家的事情?”赵长水道。

    “谭家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孩子她娘知道谭家的事情以后就跑到青州府去了,我们想让婉婉辞了尚家的活这孩子她应该回到自己亲生爹娘的身边去了。”

    谭家人想到的事情,李家人早就想到了。

    “婉婉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知道了刚开始不知道,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她是十岁的时候知道的。”

    “刚开始,婉婉她只知道我们不是她的亲生爹娘,但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

    “以前,连我们都不知道她的亲身爹娘是谁,她就更不会知道了。”

    “虽然我们不知道她的亲生爹娘是谁,但我们知道婉婉肯定不是平常人家的娃,平常人家,是不会用自己的女儿换别人家的儿子的,平常人家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啊!”

    “那几年,要不是长水兄弟给我们的银子,经常送粮食给我们,我们一家人肯定不能全全乎乎地活到今天。”

    “我们猜想,婉婉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娃,所以,我们不敢亏待她。”

    “俗话常说,龙生龙,凤生凤,婉婉小时候就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不但细皮嫩肉,长的精致,而且聪明伶俐。”

    “每次跟她两个哥哥到山上去拾柴禾的时候,都会到学堂里面,扒在窗户外面看唐先生讲学,回来以后,就用小树棍学着唐先生的样子在地上写字。”

    “到五六岁的时候,她就会写很多字了。唐先生就让她坐在教室里面听课,还给她纸、笔和书。等一下……”李俊生走进东厢房。

    不一会,李俊生走出东厢房,手上拿着一个铁盒子。

    李俊生将铁盒子放在大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四本书,一沓练过字的纸,还有两只毛笔,一个砚台,还有半块墨。

    四本书,一本是字帖,一本是《诗经》,一本是《三字经》,一本是《女儿经》,四本书因为经常翻动,边角已经起毛并卷起来了。

    赵仲文从铁盒子里面拿出一沓练过字的黄纸,有一百多张,赵仲文和赵长水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从下往上,字越来越好,越来越端正,这些字应该是婉婉在不同年龄段写的字。

    从字形、字体的不断进步和四本书的磨损程度来看,婉婉在学习上非常用功,悟性也非常高。

    在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庭里面,婉婉能有机会读书,实属难得。

    “念书是要钱的,婉婉的两个哥哥有没有读书啊?”赵妈道。

    “他们哪是读书的材料啊!就是他们想读书,我们也交不起学费啊!咱们李家祖祖辈辈都没有张望过学堂的门头,从没有指望出过一个读书人。”

    “婉婉在唐先生的学堂读书,我们没有花一文钱,唐先生知道我们困难,就让我帮学堂修修桌椅板凳,修修房子院墙什么的,娃她娘经常帮唐先生洗洗缝缝,算是抵消了婉婉的学费。”

    “既然婉婉想读书,我们也不能委屈了她。”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娃,婉婉聪明伶俐爱读书,不让她念书,真委屈了她。”

    “婉婉还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她虽然在学堂念书,但家里面的活一点都不耽误。”

    从李俊生的话中可知,李家人对婉婉很好,可他们为什么要把婉婉送到青州去当丫鬟呢呢?

    赵妈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冉秋云也想知道:“老表,婉婉是什么时候到青州尚家去当丫鬟的呢?”

    李俊生已经听出了赵妈的弦外之音:“这说来话长。本来,我们夫妻俩是不想让她到青州去当佣人的,可又不得不让她走。”

    “这是为何?”赵长水道。

    “这老表,你容我慢慢跟你说。婉婉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出落得如花似玉,你们是知道的,在我们这地界,女孩子长到十二三岁,就有媒人上门提亲了,咱家的门槛都快让媒人踏破了。”

    “可婉婉还小,再加上她的身世,别人不知道,可我们自己是知道的,我们不想委屈她。”

    “养她,我们可以,无非是吃好吃孬、穿好穿孬的事情,可把她嫁出去,我们心里没有底,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也没法做主。”

    “你们想啊,我李铁匠的女儿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呢?所以,我们想往后拖几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李俊生欲言又止。

    “什么原因?”

    “婉婉在村子里和小莲姑娘最要好,打小就在一起玩耍,后来小莲姑娘在镇上一户人家当丫鬟。”

    “不久,又到青州一户人家当丫鬟,春节回来,跟婉婉一说,婉婉就动心了,她也想躲那些媒人。”

    “后来,我们才知道,婉婉到青州去帮佣,完全是因为她奶奶的身体。”

第七十一章 李俊生通情达理赵长秀半夜回府

    “她奶奶的身体怎么了?”赵妈道。

    “婉婉这孩子她是一个知道疼人、非常孝顺的孩子,当时,她奶奶重病在床,一年要吃几个月的药,这长水兄弟是知道的,老太太的病是你给看的,药钱,你从不收我们的。”

    “老太太除了用药,还要营养,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吃饱肚子就算不错了,哪来的营养啊!”

    “婉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执意要到青州去帮佣的,她说她到城里去见见世面,正好可以躲一躲那些讨厌的媒婆。我们夫妻俩怎么劝都不成。”

    “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听话,只有这件事情违逆了我们。再加上我前面提到的原因,最后拗不过她,只能让她随小莲到青州去了。”

    “她娘不放心,亲自跟她去了趟青州,看到主人对婉婉很好,这才放心回来了。婉婉第一次回刘家堡的时候,她给奶奶买了吃的东西,还把东家给的工钱前交给了我。”

    “为这件事情,我们夫妻俩大哭了一场。婉婉她她不是我们亲生的,可她和亲生的一样知冷知热,真叫人心疼的不行。”李俊生的眼睛里面满含热泪。

    李俊生把赵长秀的眼泪也勾出来了,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姐要是听到这些话,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高鹏倒是非常冷静:“赵妈,我们可是来说事情的。”

    “这时候,婉婉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赵妈用衣袖擦汗眼泪时间已经不早了,谭家仁还等着她带回好消息呢。

    “知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婉婉她早就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婉婉是一个多聪明的孩子啊!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她早就听了一耳朵,除了被表弟妹抱走的那个孩子以外,我们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几个孩子猪皮狗骨,长的粗糙,和婉婉的长相区别大了去了,四个孩子长相都像我们,唯独婉婉和我们一点都不像。”

    “婉婉十一岁的时候,有一天她上山砍柴,到晚上还没有回来,我们就上山去找,结果在二龙山后面老君山的山洞里面找到了她,她很伤心的样子。问我们到底是不是她的生身爹娘。”

    “不管是不是,一定要把实情告诉她。”

    “你们就跟她说了。”

    “不说不行啊!婉婉是一个孝顺乖巧的孩子,可她又是一个很执拗的孩子,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事情想做的事情,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她娘说,身世的事情迟早都要说,干脆跟孩子说了吧!我们就说了。”

    “婉婉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就想去找自己的生身爹娘,我们就跟她讲,如果找到她的生身父母的话,我们的孩子就没法在养父养母家呆下去了。”

    “我们把什么道理都跟她讲了,人家用女儿换儿子,一定是为了继承香火,不到万不得已,做母亲的绝不会这样做,我们还说,这些年,她的亲生父母没少接济过咱家,也没少到刘家堡来看她。”

    “你们都知道,自从婉婉到我家以后,两家人从来没有瓜葛过。婉婉的父母一定非常思念孩子,不得已才断了往来,这都是当时说好的嘛!”

    “我们担心孩子记恨自己的生身爹娘,孩子毕竟还小吗?她哪里知道人世间这许多辛酸呢?将心比心,我们夫妻俩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李俊生到底是一个见过些世面的人,说出来的话也颇有些见地。婉婉在这样的人家长大,也算是她的造化。

    “婉婉现在知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吗?”

    “婉婉不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我们不说,她是不会知道的。不知道谭老爷和二太太是怎么想的,表哥表妹,你们不妨明说。”

    “你们知道婉婉的亲生爹娘是谁,但详细的情况,你们并不知道。你们也一定想知道你们的儿子在谭家的情况。”赵妈道。

    “表妹说的是,自从孩子被抱走之后,孩子他娘伤心了很多天,虽然早有送人之意,但一旦真的送了人,还是舍不得啊!”

    “想知道孩子的情况,但又不知道孩子在什么人家,心里面整天没着没落的。为这事,孩子他娘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长秀来的时候,老爷太太说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在谭家的情况也应该让他的生身父母知道现在,孩子的身世已经公开,就更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老爷原先在朝廷做官。十九年前,老爷遭遇祸事,侥幸保住性命和昌平公主回到歇马镇,老爷和昌平公主的两个孩子在那场变故中出事了。”

    “回到歇马镇以后,在昌平公主的撺掇下,老爷又娶了二太太,二太太就是青州冉老爷的独生女,长秀十五岁到冉府伺候小姐,小姐嫁到谭家,长秀也随之进了谭府。这表兄是知道的。”

    “这我知道。长秀妹妹现在冉家,后在谭家帮佣,这我们知道,但没有想到我们的儿子就在谭家大院。”

    “小姐一连生了两个女儿,第三胎又怀了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婉婉,为了谭家的香火,小姐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用自己的女儿婉婉换了你们的儿子为仁。谭家后继无人,老爷吃睡不宁,夫人又劝老爷娶了第三房太太林蕴姗,林蕴姗嫁到潭府后,小姐又怀孕了。”

    “不久,林氏也怀孕了,为仁被抱进谭府后第二月,林氏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叫为义。小姐视为仁为己出,老太爷、老太太也欢喜的不得了。”

    “十三岁,老爷就带着为仁到谭家所有的店铺和作坊去打理生意上的事情,让为仁跟着学做生意,为仁十五岁时,老爷就把谭家大部分生意交给他打理。”

    “为仁把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谭家大院和店铺作坊的人都很喜欢他,眼看就要成为谭府的大当家。那林蕴姗如何能善罢甘休呢?”

    “他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为义做大当家,这母子不知道从哪里晓得小姐当年怀的是一个女娃,他们竟然还知道婉婉的去处和为仁的生身父母是谁。”

    “那我儿子岂不是很危险了?”

    “可不是吗!林蕴姗母子就把他们知道的秘密告诉了老爷。”

    “老爷是怎么处置这件事情的呢?”

    “老爷没有理会林蕴姗母子。后来,老爷得知,林蕴姗母子不但想利用为仁的身世把为仁赶出谭家大院,他们还勾结外人,坏了谭家的生意谭家的生意一直是为仁打理的,生意一垮,为仁在谭府就呆不下去了。”

    “这林氏母子也太歹毒了。”

    “是啊!老爷索性装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林蕴姗母子竟然在老爷吃的东西里面下了毒,他们想把老爷毒死,然后把为仁赶出谭家大院,结果被老爷识破了:他们还抬出老太爷、老太太、族长和知县老爷,搞什么滴血验亲。”

    “后面的事情,我们全知道了。老爷和太太想怎么办?我们听说,老爷和昌平公主的儿子并没有死。”

    “可不是吗,为琛少爷福大命大造化大,他没有死,这大概是老天爷安排好的的。“

    “此话怎么讲?”

    “大太太五十华诞,老爷大操大办,他还从青州请来了程家班,是唱黄梅小调的,昌平公主打小就喜欢黄梅小调,老爷投其所好,就请来了程家班。”

    “为琛就是程班主的义子,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孩子竟然和老爷长的一般模样。我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赵妈看了看高鹏,他觉得自己有点扯远了,今天到李家来的主要目的是谈婉婉回府的事情。

    “这孩子当真是老爷和大太太的儿子?”

    “这还能有假,在族会上都滴血验亲了。”

    “他们是如何处置为仁的呢?”

    “老爷和太太还想把为仁留在谭家大院,他们还想让为仁打理谭家的生意,既然为仁的身世已经公开了,老爷和太太就想把婉婉认回去。”

    “大老表说的对,二太太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只要一想到婉婉,就泪流满面,为了让为仁少爷安安稳稳地呆在谭家大院,她只能严守秘密、暗自神伤,白天,她强颜欢笑,夜里,她泪湿枕巾。”

    “老爷和太太让长秀先来和你们说说。”赵妈一边说,一边从高鹏的手上接过袋子,

    “这是老爷和太太让长秀带给你们的五百两银子,老爷说,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表姐,你回去跟你老爷太太说,我们没有任何要求,这五百两银子,我们也不能收。”

    “十六年前,你已经给过我们银子,我们夫妻俩就是靠那些银子把五个孩子养大成人的,那两年闹饥荒,刘家堡有不少人到外面去逃荒,我们家一个都没有出去讨饭。”

    “当年,就是因为家里穷的日子难熬,才打算把儿子送给有钱人家养的,我李俊生感谢谭老爷和二太太都感谢不过来,怎么还会跟他们提什么要求呢?”

    “人是要讲良心的,咱们家现在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婉婉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孩子她娘常说,婉婉是老天爷派来救我们的。”

    “说来惭愧,我们没有好好照顾婉婉,反而让他到别人家去做下人。我们有愧于谭老爷和二太太。”

    李俊生说的是肺腑之言,他眼睛里面噙着泪,用衣袖擦干净了,很快,泪又流出了眼窝,

    “说起来,谭家有恩于我们李家,为仁是什么胚子啊!他生于穷苦人家,本该是贱命一条,现在,他是谭府的少爷,我李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当年,我找你们算是找对了,二太太常常祈祷小姐能找到一个好人家,二太太的祈祷也应验了,表哥两口子果然是本分人家,菩萨心肠。”

    “但这些银子,你们一定要收下,现在,你们不单是为仁的爹娘,也是婉婉的爹娘,两个孩子有两个爹,两个娘。”

    “这是婉婉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你们自己修来的福分,老爷和太太绝不会再让你们受穷。老天爷一定会让你们好过的。”赵妈道。

    “表妹,我们过平常日子过惯了,请谭老爷和二太太不必挂怀,这些年,我们唯一担心和烦恼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如何安排婉婉的婚姻。”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在刘家堡和刘家堡周边,包括歇马镇和青州城,上门提亲的媒人有好几个,我李铁匠的女儿,虽然长的很标志,又能嫁一个什么样的好人家呢?”

    “这孩子,命太苦,如果早定了婚姻,怕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现在好了,孩子她娘要是知道婉婉能回到自己生身爹娘身边,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老爷和太太要是听到老表这么说,心里面一定会非常高兴。”

    “不用商量了,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到青州去把婉婉领回歇马镇我们夫妻俩亲自把婉婉交到老爷和二太太的手上。”

    “我担心婉婉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件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赵妈道。

    “不用,我有数,婉婉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以前,该说的话,我全跟婉婉说了,我知道,她虽然很孝顺我们,但她也很想自己的生身爹娘。”

    “表妹,你回去跟老爷和二太太讲,婉婉想生身爹娘想了这么多年她做梦都望着这一天。”

    “明天晌午前,我们夫妻俩一定亲自把婉婉送到府上。”李俊山磕掉烟锅里面的烟灰,重新装上烟丝,然后在松油灯上点着了。

    “干脆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和高鹏用马车来接你,我们跟你一起到青州尚家去接表嫂和婉婉。”

    “那敢情好,但一定要早一点,我担心孩子她娘明天早上坐船回刘家堡我们一定要在她们出门之前堵住她们,婉婉最听她娘的话,有孩子她娘在,婉婉就会乖乖听我们的。”

    “行,明天三更天,我们就到刘家堡来接表哥。你看怎么样?”

    “不用你们来接我,从歇马镇到刘家堡这条山路,马车不好走,一来一回,多耽误时间啊!现在又下雪了,瞧这架势,一准会下到明天早上,这样吧!明天三更天,俊生在潭府的门口等你们,我一准到。”

    亥时过半,赵妈一行离开了李家,赵妈磨破了嘴皮子,李俊生才将五百两银子收下。

    李俊生坚持要把赵长秀和赵长水送出刘家堡。

    出刘家堡的堡口,赵长水和赵仲文父子俩的马车回李家铺,赵妈和高鹏的马车直接回歇马镇。

    雪越来越大。

    马车驶进歇马镇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更多、更大的雪花。赵妈掀起车帘,看看车外,是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高鹏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这场大雪一定会影响明天的行程。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赵妈和高鹏走后,老爷、昌平公主、为琛、为仁少爷和朱桂、欧阳大人在老祖宗的房间里面叙旧,一家人都在。

    后来,连为智和为信俩兄弟也来了。朱桂明天早上就要回应天府去了,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昌平公主和十三弟不免有些伤感。

    欧阳大人明天早上要回青州,丁忧之人,不能再外面停滞太久。。

    曹锟、蒲管家、梅子、紫兰、凤儿和阿玉站在走廊上听候老爷太太随时传唤。

    赵妈和高鹏回到潭府的时候,二墩子推开院门,迎了上来。

    高鹏跳下马车,放下脚蹬,将赵妈扶下马车。

    赵妈妈帮高鹏拍掉了帽子和身上的雪。

    这一路上,幸亏有高鹏的照顾,马车走到柳叶渡的时候,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高鹏不得不跳下马车,用手攥着马的缰绳,牵着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赵妈几次要下马车,高鹏都没有同意,昌平公主曾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赵妈。

    即使没有昌平公主的叮嘱,高鹏也会这么做的,在平园,在二太太身边,赵妈对自己的老婆阿玉非常照顾。

    有些事情应该是阿玉份内之事,可赵妈经常越俎代庖,帮阿玉做了。

    在高鹏的心目中,赵妈是他永远敬重的人。

    高鹏做事一向认真,冉秋云交给他的事情,从来没有办砸过,这就是昌平公主让高鹏陪赵妈到李家铺和刘家堡的主要原因。

    “赵妈,你们终于回来了。”二墩子道。

    “二墩子,怎么是你啊!”赵妈道。

    “是蒲管家吩咐我在这里等你们的,老爷他们都在泰园陪老祖宗说话呢。老太爷还让伙房备下夜宵等你们回来呢。”

    二墩子领着赵妈和高鹏直接去了泰园。

    当赵妈和高鹏走到一楼走廊的时候,老爷、昌平公主和冉秋云迎了上来。

    老太爷、老太太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迎了出来。

    在进门之间,赵妈抖掉了身上的雪花。

    冉秋云走出房门,弹去赵妈头上的雪花。

    “赵妈,李家人怎么说?”老太爷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地往外走。

    “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太太,小姐,李铁匠明天早上就领我们到青州去接婉婉母女俩,然后将婉婉送到府上来。”

    “明天早上?”冉秋云有点喜出望外,“李家人果然爽快。”

    “对,明晨三更天,我和高鹏在院门口等李铁匠。为仁他娘在青州他们已经知道了为仁少爷的事情,为仁他娘就是到青州去接婉婉回刘家堡的。”

    “为仁她娘也在青州?”

    “对啊,为仁她娘知道为仁少爷的事情以后,就到青州去了。”

    “别在门外站着了,赶快让赵妈和高鹏扶到火盆跟前暖和暖和啊!”谭国凯道,“有什么话,让赵妈坐下说这么大的雪,这路上肯定不好走。”

    “可不是吗!柳叶渡这段路,是高鹏牵引着马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雪真大,车轱辘都陷了一半。”

    “这雪不能再下了,再下下去,明天早晨,马车还怎么上路啊!”昌平公主担心明天早上的事情。

    高鹏非常理解老爷太太的心情:“老爷太太请放心,不管雪有多大,明天,高鹏一准把赵妈他们送到青州去。”

    大家簇拥着赵妈走到火盆跟前,让到椅子上坐下。

    阿玉则脱下了赵妈身上的貂皮披风。

    梅子将一杯热茶递到赵妈的手上。

    高鹏仍然站在走廊上。

    “为琛,为仁,快让高鹏进屋暖和暖和。”谭国凯道。

    “老爷,高鹏不冷。”高鹏最懂规矩,如果做事,他肯定走在第一个,不管老爷太太怎么待他,他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在谭家大院,为仁是最藐视规矩的:“高鹏,快进屋坐下歇歇。”为仁可不是嘴上说说,他拽住了高鹏的羊皮大氅。

    为琛也拉住了高鹏的手。

    高鹏很实在:“两位少爷,高鹏的鞋子是湿的,千万不要把地板弄脏了。”

    谭国凯听到了为仁和高鹏的对话,他走到高鹏跟前:“鞋子湿了就不能再穿在脚上了,蒲管家,你过来。”

    蒲管家走到老爷的跟前:“老爷,您吩咐。”

    “高鹏的脚和我的脚一般大,你到我的房间去拿一双新棉鞋来在衣柜旁边的鞋柜里面。”

    “老奴这就去。”

    高鹏还想说什么,蒲管家已经走到了雪地里。

    “高鹏,走,到屋子里面坐下,把鞋子脱下来。”

    “老爷,这不成。”

    “为什么?”

    “高鹏的脚气、脚汗重,千万不要熏了大家伙。放心吧!高鹏一点都不冷。别管高鹏,婉婉的事情顶顶重要。”

    紫兰将一杯热茶递到高鹏的手上,高鹏还真是喝了,他接过茶杯,揭开茶杯盖,先抿了一口,觉得温度正好,便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他们为什么要把婉婉送到青州尚家去当佣人呢?”待老太爷和老太太坐下之后,朱桂道。

    “回王爷的话,是婉婉自己要去的,当时,李家的日子比较难熬,为仁的奶奶生病在床,既要吃药,又要营养。”

    “再加上不时有媒人上门提亲,婉婉就跟着同村的小莲姑娘到青州尚家去帮佣,婉婉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她把所有的工钱都给了父母。”

第七十二章 赵长秀带回消息冉秋云彻夜难眠

    “这孩子的性格和国凯和秋云是一样一样的。”老太爷道,“像我们谭家的种。”

    老太太在一旁垂泪:“我的乖孙女受苦了。”

    赵夫人走到老太太跟前好言相劝。

    老太太垂泪可能和老太爷刚才说的话有关系,婉婉就要回府,而谭为义刚被赶出谭家大院。

    谭为义的性格虽然不像儿子国凯,但他毕竟是谭家的血脉。

    为义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

    “婉婉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昌平公主问。

    “婉婉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爹娘是谁?她一直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结果被李铁匠夫妻俩一番话劝住了。”

    “什么话?”

    “他们说,如果婉婉果真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那么,他们的儿子在别人家就呆不住了。之后,婉婉就再没有提找生身父母的事情。”

    “真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她不想让养父养母伤心,她知道心疼养父养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养父养母对她好。如果养父养母对她不好的话,她是不会断了这种念想的。”

    “李铁匠一家不曾亏待过婉婉,李家虽然家境贫寒,但婉婉是五个孩子中唯一一个念过书的孩子。”

    “李铁匠一家果真是厚道人家。他们跟我一样,也想自己的孩子,可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打扰过我们。”冉秋云道,“比较起来,我冉秋云不如那戚氏啊!”

    “秋云,此话何意啊?”谭国凯道。

    “秋云瞒着、背着老爷到刘家堡见过婉婉三次。婉婉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实在受不了,我到刘家堡去了三次我只去过三次。”说到伤心处,冉秋云的眼泪有来了。

    “小姐,你到刘家堡去过三次,长秀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赵妈道。

    “当时,我们说好两不相扰的,秋云怕你拦我,所以我”

    “赵妈,二太太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是我陪二太太到刘家堡去看婉婉小姐的。”阿玉道。

    “小姐,你就不怕为仁的身世露馅吗?”

    “二太太是很小心的。”阿玉道,

    “我们每次到刘家堡去,都把马车停在栗树林里,我也在栗树林里候着,二太太一个人去的刘家堡。”

    “秋云见到婉婉了?”谭国凯道。

    “见到了我到刘家堡去就是要见女儿的,见不到女儿,我如何会心安?”

    “你是如何见婉婉的呢?”

    “第一次,我到李家讨水喝,当时,李铁匠夫妻俩都不在家,只有婉婉和一个哥哥在篱笆门外玩耍,秋云只想看看里家怎么样,我没敢在李家多耽搁,留下几包点心就离开了。”

    “你还丢下几包点心?”

    “对啊!除了丢下几包点心,我还能做什么呢?”

    “婉婉当时有多大了?”

    “五六岁的样子吧!”

    “五六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你就不怕婉婉心里面犯嘀咕啊!”

    “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

    “第二次呢?”

    “第二次见婉婉是在唐先生的学堂,那是我最伤心的一天,我看到婉婉趴在学堂的窗户外面,脚下垫着一捆柴禾,唐先生在里面讲学,婉婉聚精会神地听着。婉婉要是在我身边的话……”冉秋云一度哽咽。

    “第三次呢?”

    “第三次见婉婉也是在唐先生的学堂。我看婉婉坐在学堂里面,很感激唐先生,他一定是见不得婉婉站在窗户外面听课,才让她坐在学堂里面听课的,我就给了唐先生五十两银子。”

    “你无缘无故给唐先生五十两银子,不就是告诉唐先生,你和婉婉有关系吗?”

    “我没有这么傻,我看那唐先生为人端正,人又十分清贫,我只字未提婉婉,我希望我对唐先生的好,能转移到孩子们的身上。”

    “学堂里面只有五个孩子,只要唐先生能对孩子们好,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让赵妈送五十两银子给李家,不就是担心孩子吃不饱肚子吗?”

    “你给唐先生银子总得有点由头或者说辞吧?”

    “我说先生年事已高,还热心传道授业解惑育人之事,实属难得,校舍也破旧的厉害,民妇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唐先生才勉强收下银子,回府之后,我又觉得不妥,才让赵妈送五十两银子给李家。”

    “为了为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刘家堡,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唐先生果然待婉婉不错。”

    “婉婉不但念过书,她出落得如花似玉,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家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李家同意婉婉到青州尚家去帮佣,也是为了让婉婉躲那些媒人。”

    “李铁匠夫妻俩唯一苦恼的是不知道如何安排婉婉的婚事,听说老爷太太要认回婉婉,他们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不让自己的孩子念书,却让别人的孩子念书,我的女儿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谭国凯道。

    “可不是吗?刘家堡有一个学堂,就是小姐刚才提到的学堂,学堂里面的先生姓唐。”

    “婉婉每次跟两个哥哥上山砍柴,路过学堂的时候,总会站在学堂的窗户外面看先生讲课,回到家以后,就用树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唐先生看她天资聪明爱学习,就让婉婉坐在教室里面上课,但并不收她的学费。”

    “李铁匠过意不去,就经常到学堂里面帮助修葺房子,修理桌椅板凳,还让老婆经常到学堂里面帮助唐先生洗洗弄弄,缝缝补补。”

    “真难为他们了。明天早上,我跟你们一块到青州去。”冉秋云见女心切。

    “小姐,这恐怕不妥。”

    “为什么?”

    “婉婉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爹娘是谁,李铁匠夫妻俩恐怕还要费一番口舌,小姐如果突然出现在婉婉的面前,我担心她一时转不过弯来。再说,这大雪的天,小姐还是在家呆着的好。”

    “对,还是赵妈说的对。性急吃不了热豆腐,秋云,你听赵妈的,明天,你就坐在平园耐心等候,明天,你们母女俩就可相见,不必急这一时。”谭国凯道。

    “明天,我陪妹妹坐在平园等。”昌平公主道。

    “我也到平园来陪秋云妹妹。”赵夫人道。

    “我听老爷的,不过,秋云有一个要求。”

    “快说,什么要求?”

    “老爷一定要好好感谢李家人。”

    “那是一定的,我正在考虑这件事情,要感谢的不仅仅是李家人,还有程班主和翠云的家人。”

    “咱们绝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从此以后,咱们和李家、程家班和翠云家就是亲戚啦。”

    “老爷,长秀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妈,你当说无妨。”

    “老爷让我带去的五百银子,李铁匠推搡了半天,说什么都不愿收下,他还说了很多感谢老爷太太的话,他说,老爷太太送给他们一个好女儿,还帮他们把儿子培养成了有出息的人。”

    "他们感谢都来不及,怎么能收老爷和太太的银子呢?所以,我寻思,给银子总不是个事。”

    “我明白赵妈的意思,我也在琢磨这件事情。昌平,秋云,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老爷,你说。”

    “李铁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我可以把他们安排到店铺或者作坊里面去做事情,让他们负责一摊子事情,让那些掌柜和主事从旁指点一二,如果他们是踏实本分的人,假以时日,就让他们独当一面李家的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

    “还是老爷想的深远。”昌平公主道。

    “这样最好,帮他们挖掉穷根。咱们谭家稍微拉扯一下,李家的日子就好过了,这对婉婉也是一个交代他们毕竟也是婉婉的养父养母是为仁的亲爹亲娘啊。”冉秋云道。

    “至于俊生兄弟,那就更好办了,我们谭家那片檀树林,还要五六年才能成才,不是经常有人偷檀树吗?"

    "我们就请李铁匠帮我们照应着,我们每年付一点工钱给他,这样,该不会是折辱他吧!”

    “至于他的铁匠铺,他照常开,护林和打铁两不误,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冉秋云道。

    “赵妈,李家的房子怎么样?”

    “李家的房子破旧的不行。”

    “老爷,你再派一些工匠,材料,我们有的是,把李家的房子翻盖一下,另外再加盖几间房子,还有学堂的房子,也一并修葺一下,添加一些桌椅板凳。”昌平公主道。

    “昌平比我想的更细致,就这么定了。蒲管家,你进来。”

    蒲管家走进房间。

    “蒲管家,你带几个人到伙房,把夜宵送到这里来,我们在这吃。”

    蒲管家转身走出房间。

    不一会,在蒲管家的带领下,几个丫鬟拎着食盒走进房间,走到圆桌跟前,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十几碗水饺,一个丫鬟从食盒里拿出几碟子芝麻辣椒酱。

    梅子和紫兰在桌边摆好圆凳子,谭为琛、谭为仁、谭为仁、为智、为信、玉兰、玉婷、阿玉和凤儿将老太爷、老太太、代王、欧阳大人,谭老爷、昌平公主、谭国栋、赵夫人、赵妈扶到圆凳上坐下,其他人端着碗站着吃。

    冉秋云将两个碗和筷子端到高鹏鹤曹锟的手上。

    吃过夜宵之后,谭国凯走到赵妈的跟前:“赵妈,你们快去睡觉,我让二墩子三更前去叫你们。”

    大家各自回去睡觉。

    第二天三更天之前,二墩子准时叫醒了赵妈和高鹏。

    高鹏架着马车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李铁匠已经站在台阶上面等候。

    院门口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雪还在下着,而且越来越大,赵妈走出房间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铺了一层雪花。

    冉秋云也起床了,这一夜,她没有合眼。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她都能听得见。

    冉秋云亲自送赵妈出府,阿玉也在一旁陪着。

    冉秋云和阿玉将赵妈扶上马车。

    高鹏坐上马车,用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马车进鹰嘴崖的时候,高鹏跳下马车,牵着马头,手扶车辕,一步一步地走出鹰嘴崖。

    天要亮未亮的时候,马车驶进了青州城马车驶进青州城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

    马车转过几条街以后,停在一个小巷口。

    李铁匠走进巷子,赵妈留在了马车上,此时,天已经亮了。

    巷子里面有三户人家,最后一个院门是尚老爷的二太太家,院门不大,但院墙却很高。

    李铁匠正要用门环敲门,院门开了,院门里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李铁匠的老婆戚氏,一个是李铁匠的女儿婉婉。

    婉婉的手上拿着一把油布伞。

    婉婉身材修长丰满,一张和冉秋云一模一样的满月脸,皮肤和冉秋云一样白如凝脂。

    大而明亮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跟黄豆一样圆的鼻孔。

    婉婉梳着一根长辫子,上身穿一件绣着月季花的绸缎袄,脖子上围着一条毛领,下身穿一条六瓣绣罗裙,脚上穿一双绣花棉鞋,这身装扮一点都不像一个佣人。

    戚氏的手上也拿着一把油布伞。

    戚氏的头上扎着一个头巾,上身穿一件红花蓝底斜襟棉袄,下身穿一条蓝色棉裤,脚上穿一双棉鞋。

    “爹,您怎么来了?”婉婉睁大了眼睛问。

    “你这个冒失鬼,吓了我一跳,我才一天不在家,你就坐不住了。”戚氏道。

    “我我是来接你们娘儿俩回家的。”

    “接我们娘儿俩回家的?你这是何意啊?”戚氏道。

    “孩她娘,那件事情,你跟婉婉说了吗?”

    “说什么呀?”婉婉圆睁双眼道。

    从女儿的反应可知,孩她娘还没有跟女儿说。

    “我陪婉婉道街上去转转,我想”

    李俊生能看出来,老伴怕伤了女儿,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女儿说。

    ”婉婉,我们能找一个地方说话吗?”

    “不用,太太带着小少爷回娘家去了,家里面除了烧饭的柳妈,别无他人。”

    “行,把院门关上,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婉婉关上院门,然后将父母领到正屋的客厅坐下。

    三个人刚坐下,院门响了。

    婉婉跑过去开院门。

    院门打开来以后,走进来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女人的右手臂上挎着一个菜篮子,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婉婉刚才提到的柳妈。

    柳妈头上和身上全是雪花。

    婉婉取下脖子上的毛领,拍打掉柳妈头上个身上的雪花。

    柳妈的上身穿一件黑底碎白花斜襟过膝棉袍,下身穿一条黑色棉裤,脚上穿一双牛皮钉鞋。

    “柳妈,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婉婉道。

    “我起了一个大早,太太和少爷今天就要回来,我买了几样太太和少爷爱吃的菜。”

    “雪下这么大,您也不怕路滑摔倒。”

    “没事,我穿着钉鞋,不怕路滑。”老人站在门口,望着戚氏道,“大妹子,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时候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啊!”

    “柳妈,这是我爹,爹,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柳妈。”

    李铁匠站起身,笑容可掬道:“老姐姐,孩子在这里,少不得您老照应了。”

    “嗨,大兄弟把话说反了,是你们的闺女照应我老太婆才对啊!行,我去忙,太太回来一定会留你们老两口吃中饭。”

    “老姐姐,我们坐一会就走了。”

    “坐一会就走?那不成走亲戚哪有不吃中饭就走人的。就是走,也要等太太回来啊!”柳妈说完之后,径直朝一个圆门走去。

    三个人重新坐下。

    “爹,你这么早就跑到青州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

    “婉婉,你以前不是经常问你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吗?”

    “爹,婉婉已经知道了。”

    “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孩子她娘,你已经跟婉婉说了?”

    “你以为我只是来看女儿的吗?我们已经瞒了婉婉这么多年,现在,既然为仁的身世已经公开,我们再瞒着婉婉就不应该了。”

    “这件事情应该让她知道。可我们都被蒙在了鼓里,婉婉她早就知道了。用不着我说半个字,她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李俊生感到非常意外和惊诧。

    “对,这孩子鬼的很,她不但知道自己的生身爹娘是谁,她还知道为仁是我们的儿子。”

    “这孩子,真沉得住气,我和你娘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快跟爹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我六岁的时候,爹到镇上去卖铁器,娘到姥姥家去,我和二哥在篱笆门外玩耍,一个女人到咱家来讨水喝,她说走路走累了,有点口渴,我就倒了一碗水给她喝。”

    “可她并不喝水,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我看,她还从包里面拿出一些点心给我吃,我没有要,她走的时候把几包点心放在桌子上,那些点心可好吃了。”

    “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这件事情啊?”

    “爹娘不让我们拿别人的东西,我怕爹娘生气,就没有跟爹说这件事情。后来,我和哥哥把点心藏起来分着吃了。”

    “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八岁的时候,婉婉跟哥哥上山砍柴、路过学堂的时候不是经常站在学堂的窗外听唐先生讲学吗?”

    “这爹记得,后来唐先生让你坐在学堂里面听他讲学了。”

    “有一会,我站在窗户外面听唐先生讲学课,那个女人站在远处看着我看了很久,婉婉觉得那个女人很面熟。”

    “后来,婉婉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正是到咱家讨水喝的女人。”

    “不几天,先生就让我坐在书斋里面上课了,有一天,唐先生正在讲课,那个女人又来了,下课的时候,那个女人和先生说了一些话之后,丢下了几锭银子。”

    “走的时候,还站在学堂的窗户外面看了婉婉好一会,她离开的时候,我就远远地跟在她的后面,到堡口以后,她上了一辆停在栗树林里面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我就远远地跟在马车的后面,一直跟到谭府的大门口。”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是谭家大少爷为仁的亲生爹娘的呢?”

    “爹,你还记得小莲吗?”

    “记得,小莲先在歇马镇霍家帮佣,后来去了青州,你到这里来帮佣就是小莲引荐的。”

    “小莲有一个堂姐在谭家大院伙房帮佣,小莲的堂姐告诉婉婉,十六年前,谭家大院有两个男孩子出生,一个只比婉婉出生迟一天,取名叫为仁,一个比婉婉迟一个月,起名叫为义。”

    “这时候,婉婉便什么都明白了。后来,为仁少爷经常带工人到刘家堡来伐紫檀木,我和两个哥哥在树林里面捡拾他们伐木留下来的小树枝。”

    “我听那些工人叫他大少爷,大少爷的长相和爹和两个哥哥太像了,个头小,而且黑瘦。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婉婉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昨天晚上,婉婉和我说了一个晚上的话,婉婉,她已经长大了,早就有自己的主张了。有些事情,我们得让婉婉自己做主。”

    “我来就是想把所有事情告诉婉婉的,既然婉婉全知道了,既然你已经全跟她说了,那就免了我很多口舌。昨天晚上,表哥和表姐到刘家堡去找我们。”

    “谭家这么快就派人找上门来了。他们说什么来着?”戚氏道。

    “他们想认回婉婉,所以派表哥表妹来探我们的口气。”

    “爹,您刚才说的表哥表姐是谁啊?”

    “是赵郎中的爹和姑母,十六年前,就是他们俩把你抱到刘家堡来的。”

    “赵仲文的姑母在潭府,你生母二太太跟前当贴身佣人。她十五岁就到冉家去当丫鬟,后来跟着二太太进了谭府。”

    “谭家大院的人都叫他‘赵妈’。你奶奶生病,不就是赵郎中他爹把脉问诊用药的吗?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爹的表亲那么多,婉婉怎么会知道爹说的表哥是赵郎中他爹呢。”婉婉道。

第七十三章 赵长秀青州接人李婉婉告别太太

    婉婉接着道:“怪不得赵郎中对奶奶,对咱家人那么好,看病用药从不收钱呢。”

    “傻孩子,赵郎中给你奶奶看病用药不收钱,还不是因为谭家的缘故,你的亲生爹娘不方便关照咱家,只能请赵郎中和你姑母出面。”

    李俊生道,他想告诉婉婉,她的亲生父母并没有忘记她,并且一直在暗中帮助李家。

    婉婉忽闪着大眼睛,陷入沉默之中。

    “婉婉,你是怎么想的呢?跟爹说说。”

    婉婉抬起头,理了一下脑门上的头发:“我可以认他们,但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永远是婉婉的爹娘。”

    “婉婉,你把话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回到他们身边去,但不能阻拦我到刘家堡去。”

    “婉婉有两个爹,两个娘,如果他们不待见你们,那婉婉就回到刘家堡,和他们一刀两断。”

    “不但我要回刘家堡,我哥哥也要回到刘家堡,我们过我们的,他们过他们的,两不相扰。”

    “爹娘放心,有婉婉在,绝不会再让爹娘再吃苦受罪。以前,婉婉也曾记恨过他们也在心里面发誓永远不见他们。”

    “这是为何?”

    “婉婉帮佣的这户人家,是被老爷的大老婆赶到这偏僻的小巷子里来的,太太生了一个儿子,大太太担心二太太的儿子和她的儿子争夺尚家的财产,才这么不依不饶,逼着老爷把二太太赶出家门的。”

    “我的亲娘恐怕也是为了能在谭府立足,能有个依靠,才想出这种以女换儿的法子来的。为了眼睛里面那点东西,不惜拿自己的亲骨肉……”婉婉沉默片刻后,接着道,

    “婉婉刚开始怎么都想不通,要不是唐先生开解于婉婉,这个弯子,婉婉恐怕一辈子都转不过来。”

    “你把身世的事情跟唐先生说了?”

    “婉婉只是旁敲侧击地请教了一下唐先生。总之,在婉婉的心里,你们才是婉婉的爹娘,为了你们,婉婉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爹娘知道你的心思,我们没有白疼你一场。你多虑了,谭老爷和二太太宅心仁厚,如果不是他们的宅心仁厚,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懂事乖巧、善解人意、知冷知热的好孩子来呢?”

    “你想啊,谭老爷明明知道为仁的身世,可他还让为仁生活在他们身边,还让他继续做谭府的大当家。”

    “婉婉刚才也说了,这么多年,二太太经常到刘家堡来看你,她一直在暗中接济我们。”

    "你到刘家堡多少年,二太太就思念你多少年。你表姑母是二太太身边的人,她最清楚这些年,二太太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咱们那地界,谁不知道谭老爷是大善人啊!”

    “谭家在乡里修桥铺路,在歇马镇和周边地区,很多人家都受过谭家的恩惠。有这样的爹娘,婉婉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婉婉听爹娘的,但婉婉一定要谭家善待爹娘,爹娘也不要推辞,安顿好爹娘,婉婉的心里才会好受些爹娘过的好,婉婉才能安心留在谭家。”

    “乖女儿,爹娘也听婉婉的。”

    戚氏将婉婉揽进自己的怀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脸颊上滚落而下。

    婉婉用衣袖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里溢满了眼泪。

    “你们母女俩不要哭了,这是大喜事啊!婉婉,你收拾一下,跟爹娘回去吧!”

    “老爷和太太派表姑母来接你来了,爹听你姑母说,昨天晚上,谭家一府的人到子时才熄灯睡觉,今天早上,是你的亲娘亲自送爹和姑母启程的。”

    “表姑母来了?”

    “来了。”

    “表姑母在哪?爹怎么不让她进来呢?”婉婉站起身,“天这么冷,爹怎么能让表姑母呆在外面呢?”

    “表姑母不知道底细,她怕唐突怕伤着婉婉,所以在巷口等我们的回话呢。”

    婉婉冲出中堂,冲出院门。

    三个人朝巷口走去。婉婉走在前面,夫妻俩跟在后面。

    十六年前,是这个女人把自己抱出谭家大院的,十六年中,这个女人经常到刘家堡来看她。

    每次来,她都要带一袋粮食和几样点心。

    小时候,表姑母的到来,一直是婉婉唯一的期待,因为只要表姑母一来,她就有点心吃,只要表姑母一来,李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现在,这个女人要把自己送回到谭家大院。

    在婉婉看来,这个女人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婉婉大步流星,走出巷口。

    此时赵妈正站在店铺前的台阶上搓手和跺脚,天太冷,站着不动肯定是不行了。

    天还早,店铺还没有开门营业,远处,有几户人家正在铲雪、扫雪。

    高鹏正在清理车厢顶上的积雪,雪还在下着,石板路上已经积了一层棉被厚的雪,雪地上有很多杂乱的脚印,几个小孩子在打雪仗。

    “表妹,外面太冷,婉婉让你到屋子里面坐。”李俊生道。

    “表姑母,快随我们进屋。”婉婉搀扶着赵妈走进巷口十六年来,在碗碗的心中,赵妈一直是很亲近的人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吧!

    赵妈看了看李俊生夫妻俩,李俊生朝赵妈点了一下头,赵妈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她是向老爷和小姐打了包票的:她一定会在午饭前,把婉婉小姐送到老爷和小姐的手上。

    几颗泪珠滚出赵妈的眼窝这是高兴的眼泪,她替小姐和老爷高兴。

    高鹏留在巷口看马车。

    高鹏看着婉婉小姐搀扶着赵妈走进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一趟青州之行,他总算没有白跑,谭家的喜事一个接着一个,为琛少爷刚刚认祖归宗,婉婉小姐即将回到母亲的怀抱。

    婉婉将赵妈领到中堂坐下。

    从巷口走进中堂,赵妈的眼泪就没有断过。

    “姑母,您这是怎么啦?”婉婉道。

    “看到婉婉小姐,我就想哭。十六年前,在我抱走婉婉的那天夜里,小姐把婉婉紧紧地摆在怀里,给她吃了一夜的奶,小姐哭了整整一夜。”

    “她舍不得,可又没办法。别说小姐了,我看了都受不了。”

    “娘亲不就是想用婉婉换一个儿子做依靠吗?要不然,她怎么能在谭家站住脚呢?”言语之中,婉婉对母亲还是有些怨言的。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当时,老爷已经把三太太娶进门了。”

    “不久,三太太就怀孕了,找梁大夫搭脉,是一个男孩,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娘在谭家的日子就难熬了。”

    "那三太太是应天府林大老爷的千金,她性格乖张,做事一向张扬跋扈,林家有钱有势,三太太在谭家自然是有恃无恐了。”

    “就是有了为仁少爷以后,小姐也没有少受三太太的气。”

    “这只能怪我爹得陇望蜀,有两个老婆还不够,非要娶第三个老婆。”

    “小姐有所不知。谭家不只有老爷,还有老太爷还老太太,谭家生不出男丁,香火无继,老太爷还老太太整天愁眉苦脸。”

    “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太太这才劝老爷再娶的。”

    “刚开始,老爷坚决不答应,她怕辜负委屈了大太太,后来,大太太抬出老太爷和老太太,老爷这才娶了二太太和三太太。”

    “大太太没有孩子吗?”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十九年前,老爷和大太太被打入大牢,他们两岁的儿子和一岁的女儿也死了,大太太又得了产后风,不能再生养,为了谭家的香火,她才劝老爷再娶的。”

    “大太太竟然有这么宽大的胸怀?”

    “大太太是前朝公主,她以公主的身份下嫁老爷,她可是天地下顶顶善良、顶顶宽厚的女人。她的日子比你娘还要难熬啊!”

    “不过,她的善心得到了老天爷的回报,这次,大太太的五十华诞,老爷请来了程家班,老爷太太做梦都没有想到,程班主的义子原来就是他们十九年前死掉的儿子啊!”

    “死而复生?这又是怎么回事情呢?”赵妈的故事引起了婉婉的好奇心。

    “十九年前,老爷太太落难之时,为了抱住谭家唯一的血脉,就让贴身丫鬟翠云带着孩子去了翠云的老家。”

    “后来皇上开恩,老爷和昌平公主回到歇马镇以后,就派人到翠云的老家去寻儿子。”

    “翠云的家人说,翠云带着孩子回到家的时候,孩子病了,翠云抱着孩子进城看医生,之后,翠云就没有再回家。”

    “翠云的家人到安庆城去找,一个老郎中说,是有一个女孩子抱着一个两三大的男孩子到他的诊所看病,但孩子已经不行了。”

    “又有人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男孩子投了河。”

    柳妈拿来了几样点心,打断了赵妈的话头:“你们先吃点点心,垫一下肚子,我去下两碗面条来。”

    “柳妈,不用了,有点心就行了。”李俊生道。

    “早上,你们一定起的很早,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一准饿了,天太冷,吃一碗面条,暖暖身子。一会就好,一会就好,马上就来。”

    “柳妈,那您就下三碗面,巷口还有一个赶马车的呢。”婉婉道。

    婉婉的心很细,不管是谁,都是谭家的人,都是爹娘派来接她回府的,所以,婉婉都觉得亲。

    “好勒下三碗。”

    柳妈退出中堂以后,婉婉端了一个圆凳子坐在赵妈的旁边。

    赵妈抓住婉婉的手,握在手心里,她看了看婉婉,又看了看李俊生,欲言又止。

    婉婉的手背上有一些冻疮。

    看到这些冻疮,赵妈的心里一阵的酸楚,本该是谭家大院的大小姐,却做着下人的活,她想,如果小姐到看到婉婉的手的话,一定会心疼得流泪。

    “表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婉婉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已经答应跟我们走了。”

    “爹,现在还不能走,婉婉要等太太回来以后打了招呼才能走。”

    “太太什么时候回来?”李俊生道。

    “太太说好今天一早就回来,表姑母,爹娘,你们一早就赶路,肚子一定饿了,先吃点心,喝点热茶。你们放心,太太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们母子对婉婉很好,婉婉是一定要跟他们辞行的。”

    “婉婉,瞧你这双手,在这里一定很苦吧!”

    赵妈拿起婉婉的右手她实在忍不住了,小姐见到女儿的时候一定会问,她的想好了怎么回答。

    “不苦,太太很照顾婉婉,只让婉婉接送少爷,学堂也不远,就在街口。这里所有杂事都是柳妈做,有时候,婉婉会帮柳妈做一点厨房里面的事情柳妈年纪大了。”婉婉道。

    戚氏明白赵妈的意思:“婉婉的手很小的时候就有冻疮了,她六岁就帮我洗衣服了,婉婉她从小就知道心疼人。”戚氏抹了一下眼泪道,

    “这孩子打小就懂事。现在,她手上的冻疮好多了,自从婉婉到这里来帮佣,东家就没有再让她做过苦活计。”

    随着一阵脚步声,柳妈端着一个木盘子走进中堂,木盘子上放着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和三双筷子,空气中弥散着葱花的香味。

    柳妈将木盘子放在大桌子上,将两碗面端到李俊生和戚氏的面前,然后将两双筷子递到两个人的手上:”快吃吧!趁热吃。”

    “柳妈,辛苦你了。”李俊生道。

    “大兄弟太客气了,婉婉是个讨人怜爱的好孩子,你们夫妻好福气啊,生了这么个好女儿。”

    “哦,我趁热把这碗面端给赶马车的,待会再来陪你们说话。”柳妈说完后端着木盘子往院门走去。

    面条里面放了两个鸡蛋,还有肉丝、青菜、麻油和少许红辣椒。

    李俊生和赵妈的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几口面下肚,身上就来火了。

    “这个柳妈真是一个热心人。”赵妈道。

    “柳妈一直很照顾我,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好,只要有空,我就帮她做点事情,她是太太的远房亲戚,一辈子没有结婚。”

    一碗面下肚之后,李俊生的脑门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柳妈走进院门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一个是六七岁大的男孩子。

    女人的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貂皮猫,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毛皮披风,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绸缎袄,脖子上围着一条狐皮围巾。

    下面穿一条青色三层六瓣裙,脚上穿一双羊皮靴孩子的身上披着驼色毛皮披风。

    小男孩的头上戴着一顶虎皮毛,身上披着一件驼色貂皮披风,里面穿一件,黑毛包边的绸缎袄,下面穿一条棉裤,脚上穿一双棕色的毛皮靴。

    婉婉一路小跑迎了上去:“太太,你们怎么冒着雪赶回来了?”

    太太抖了抖帽子和貂皮披风的雪:“我们必须回来,如果让大雪封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婉婉抱起小少爷。小少爷用双手抱住婉婉的脖子,显得很亲热。

    四个人走进中堂。

    赵妈、李俊生夫妻俩站起身。

    “快坐下快坐下,到这里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女人道。

    婉婉把母子俩身上的披风解开,抖了抖上面的雪,挂在墙角处的衣架上,然后将女人扶到八仙桌右边的椅子上坐下。

    “太太,婉婉在这里,得到你很多的照顾,我们老两口感激不尽。”李俊生微笑道。

    “是啊!婉婉在我们面前说了很多太太的好。”戚氏也附和道。

    “婉婉她知书达理,很懂规矩,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举手投足都不像是当佣人的材料,春蕾怕委屈了她,只让她到学堂去接送少爷。”

    “可她就是不听我的话,经常背着我帮我姑姑做事。你们生出这样的女儿,睡着了恐怕也会笑醒的。”

    “我们夫妻俩哪有这样的福分和造化啊?实不相瞒,婉婉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可生不出这样的女儿来。”

    “婉婉不是你们亲生的?”太太挪了挪椅子,然后将儿子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望着婉婉道,

    “婉婉,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啊?你刚知道吗?”

    “太太,婉婉早就知道了,我一直藏在心里,连爹娘都没有说。太太,他们是来接我回家的。”

    “往后,婉婉恐怕不能在这里伺候太太和少爷了。婉婉很是不舍,所以,一定要等太太回来,当面跟太太辞个行。”

    “娘亲,婉婉姐姐真的要走吗?婉婉姐姐,你不要走,鑫鑫不让你走。”小家伙从母亲的膝盖上滑倒地上,走到婉婉的跟前,拽住婉婉的手。

    “鑫鑫,不得无理。”太太道。

    小家伙松开手。

    婉婉一把拉住了鑫鑫的小手,半蹲着身体:“鑫鑫,婉婉姐姐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

    “姐姐说话算话,姐姐一定会抽空来看你们的。”

    “姑姑,您把鑫鑫带到后院去,给他换条棉裤和鞋子他走一路玩一路的雪,棉裤和棉鞋全湿透了。”

    柳妈拉起鑫鑫的小手,小家伙依依不舍地望了婉婉一眼,跟在柳妈的后面朝后院走去了。

    太太把眼光落到了赵妈的身上:“婉婉,这位是……”

    “太太,这位是歇马镇谭府二太太身边的赵妈,她也是婉婉的姑母。”

    “十六年前,二太太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用婉婉换了爹娘的儿子,爹娘的儿子在谭府做了大少爷,我就去了刘家堡爹娘的家。”

    “十六年后的今天,因为一场家庭纷争,谭府大少爷的身世之谜被公开了。”

    “这样一来,我的身世也就随之公开了,没了顾忌,二太太就想让我回到她的身边。爹和姑母是来接我回去的。”

    “婉婉,你回到谭府,那你爹娘的儿子呢?”

    “谭老爷没有怪罪二太太,他把大少爷留在了谭府,还让他继续做谭府的大当家。”

    “那谭老爷果然是一个大善人。两位老人家,你们同意儿子留在潭府了?”

    “太太,情况是这样的,”李俊生道:“十六年前,二太太怀了一个女娃,之前,他已经生了两个女娃,眼看谭家香火无继,谭家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二太太就想用自己的女儿换一个儿子继承谭家的香火。”

    “刚好孩子他妈怀了一个男孩,当时,我们家无隔夜粮,箱无洗换衣,过着吃野菜、啃树皮的日子,村子里面还饿死了好些人。”

    “我们正打算把这个孩子送给有钱人家抚养,给孩子找一条生路,我们就应了二太太的要求,二太太给了我们一些粮食和银子,我们一家几口人就是靠这些粮食和银子渡过灾荒年的。”

    "之后,二太太在暗处没有少帮过我们,那谭老爷和二太太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

    “我全明白了,没有想到婉婉还有这样一段不寻常的经历,难怪我总不想让她做那些脏活和累活呢?”

    “敢情婉婉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春蕾真是有眼无珠啊。”

    “那歇马镇的谭府,春蕾早就听说了,谭老爷原来在朝廷做官,得昌平公主垂爱下嫁谭老爷,后遭遇变故,谭老爷带着昌平公主回到歇马镇。”

    “这次,昌平公主的五十大寿,皇上派钦差带贺寿金挂和贺礼驾临歇马镇,这件事情,青州府没有人不知道。”

    “婉婉,恭喜你啊!你现在有两个爹,两个娘,将来一定是苦尽甘来、福运连连。”

    “幸亏春蕾一直没有把你当下人看待,要不然,我会后悔死的。”

    “婉婉临走的时候一定要给太太行一个叩拜之礼,以感谢太太对婉婉的照顾和关怀。”婉婉说罢,单膝着地,然后双膝跪在地上。

    太太赶忙站起身,一个踉跄栽倒在婉婉的面前:“婉婉,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有什么话,你好好说,这个礼春蕾可受不了。”

    “太太,你坐到椅子上,婉婉一定要行这个礼。”

    “婉婉,你不起来,那春蕾也不起来。”

    李俊生夫妻俩将太太扶起来:“太太,你坐着,婉婉是一个很执拗的人。你就让她给你行个礼吧!要不然,她不会走出这个院门的。”

第七十四章 李婉婉离开曾家母女俩紧紧相拥

    “老人家,你们好糊涂啊!我和婉婉萍水相逢,亲人般相待,让婉婉给春蕾行这么大的礼,这不是要折煞我吗!”

    “自从我被大太太赶到这里以后,在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面,除了我们母子俩,就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姑姑,日子是了无生趣。”

    “婉婉来了以后,这院子里面才有了些意趣,我们母子俩都很喜欢婉婉,鑫鑫除了在学堂里面学了一些东西以外,跟着婉婉学了不少做人的道理。”

    “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孩子舍不得婉婉走,如果不是她的娘亲唤她回去,我们母子俩是不会让她走的。”

    “实不相瞒,春蕾一直把婉婉当亲妹妹待的。婉婉,有什么话,你坐下说。你给我行大礼,那不就生分了吗!”

    太太用力将婉婉拉起来,扶坐到椅子上。”春蕾也是一个非常执拗的人。

    “太太,你知道婉婉为什么会到青州来帮佣吗?”婉婉道。

    “你说,我听着呢?”

    “我家日子过的紧巴,奶奶又卧床不起,既要吃药,又要营养,婉婉看爹娘太苦,哥哥妹妹们经常吃不饱肚子,心里面想为爹娘分担些什么。”

    “可婉婉是一个女儿身,只能到人家帮佣,太太并不把婉婉当下人待,给的工钱又很高。”

    “婉婉每天送鑫鑫到学堂去上课,先生人不错,让婉婉坐在屋子里面和鑫鑫一起听课,婉婉跟先生学了不少东西,明白了不少道理。”

    “太太是有恩于婉婉,有恩于我们李家。婉婉打心眼里感激太太的照顾。自从婉婉在这里帮佣之后,我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这些话,婉婉就不要再说了。婉婉这一走,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总之一句话,婉婉要记得来看我们母子俩,特别是鑫鑫他会想你的。”

    “婉婉一定会来看太太和鑫鑫的。”

    “太太,谭家在青州府有药铺、皮草行和家具店,婉婉到青州来的机会很多。”

    “老爷和太太要是知道你对婉婉这么好,说不定会请你到歇马镇去做客,到时候,太太一定要赏脸哦。”赵妈道。

    “那敢情好,如蒙不嫌弃,从此以后,春蕾又多了一个能走动的亲戚春蕾除了乡下的爹娘,在这青州城里举目无亲。”

    “太太,等婉婉在歇马镇落了脚,我就让爹娘派人来接你和鑫鑫,还有姑姑,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赏脸才是。”

    “春蕾和鑫鑫等着,只是,你不应该再叫我太太了,从今以后,我们姐妹相称,你以为如何?”

    “行,以后,婉婉就叫你春蕾姐。”

    “我以后就叫你婉婉妹。”

    “春蕾姐。”

    “哎。”

    “婉婉妹妹。”

    “哎!”

    两个人哈哈大笑。

    临走的时候,春蕾让柳妈拿来一件裘皮大衣穿在婉婉的身上,并将一百两银子塞给婉婉,婉婉穿上了裘皮大衣,婉拒了太太的银子。

    柳妈尤其舍不得婉婉走,分手的时候,柳妈将一串佛珠戴在婉婉的手腕上。

    春蕾和柳妈将婉婉扶上马车。

    婉婉掀起车帘:“春蕾姐,姑妈,再见。”

    “婉婉妹妹,再见。”

    雪还在下着,马车走出很远的时候,婉婉看到,小少爷突然冲出巷口,直奔马车而来,结果被柳妈拽住了手,被母亲抱在了怀中。

    婉婉的眼泪夺眶而出,戚氏将她抱在怀中,经历过大离大别的婉婉对离别的感触很深。

    她和生身父母分离了十六年,在回到父母怀抱的时候,她又将和自己叫了十六年的爹娘分离,如何才能做到分而不离。

    这是她即将面临、又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马车驶进鹰嘴崖的时候,速度越来越慢了,因为雪越来越大,崖底的积雪积了很厚一层。

    为了让马车走的比较稳当,高鹏和李俊生干脆跳下马车,手扶着驾辕,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马车的前行非常艰难,后来,婉婉干脆也跳下马车,只留母亲和赵妈妈两人坐在马车上,马车负重轻一些,高鹏驾车就松快了许多。

    马车到了比较平坦的地方,婉婉才上了马车。

    平时只要走一盏茶工夫的鹰嘴崖,走了三四盏茶的工夫。

    马车走出北崖口的时候,高鹏远远看见几辆马车停在崖口的枫杨树下,两辆马车在前面,两辆马车停在后面不远处。

    北崖口有一个枫杨树林。

    枫杨树的树冠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几个人打着伞站在树下。

    高鹏将缰绳栓在一棵枫杨树上。

    高鹏已经看见了站在马车边、枫杨树下的人,那是老爷、昌平公主、谭为琛在和代王朱桂、欧阳大人、皇甫先生话别。

    四个车夫坐在马车上扯着缰绳,几个护卫站在马车的两边。

    从歇马镇到鹰嘴崖,送行的人和被送行的人是一路走过来的,说不完的离愁,道不尽的别绪。

    “高鹏,接来了吗?”昌平公主快步迎了上来。

    “接来了。”高鹏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

    此时,婉婉已经在赵妈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在车厢里面坐了这么长时间,正好借此机会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其实,婉婉也看见了拄着拐杖的谭老爷。

    下车以后,她也寻觅过自己的娘亲,但娘亲好像不在这些人中。

    正在和朱桂、欧阳大人说话的谭国凯看见了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赵妈和婉婉。

    谭国凯朝赵妈和婉婉迎了上去,他拄着拐杖,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其他人跟在老爷的身后。为琛上前几步和大娘一左一右挽住谭国凯的胳膊。

    李俊生夫妻俩也走下马车,跟在赵妈和婉婉的后面。

    “婉婉,这个拄拐杖的人就是你的亲爹。”赵妈低声道。

    在李俊生夫妻俩面前说谭国凯是婉婉的亲爹,这肯定不合适,虽然李俊生和戚氏不会在意,但赵妈还是不愿意大声说出来。

    “赵妈,婉婉早就知道了。”婉婉低声道。

    “婉婉早就认识老爷了?”

    婉婉点点头。

    “老爷是来送代王朱桂和欧阳大人的,也是来接小姐你的。太太既想见到你,又怕见到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在府中等你呢。”

    “老爷,大太太,我把小姐接回来了,这两位是小姐的父母。”赵妈走到老爷跟前。

    “李俊生给老爷夫人请安。”李俊生道。

    “李戚氏给老爷夫人请安。”戚氏道。

    谭国凯把拐杖递到为琛的手上,右手抓着李铁匠的右手,左手抓住戚氏的左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在他的眼眶里面打转转。

    “婉婉,快叫爹快叫爹啊!”李俊生望着站在一旁发愣的婉婉道。

    婉婉望着谭老爷,眼睛里面噙着泪,牙齿咬着嘴唇,嘴唇蠕动着。

    “爹”字迟迟没能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大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瞧这雪下的,为琛,快扶婉婉母女上车,瞧这鬼天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以后再慢慢说。”谭国凯道他不想为难女儿。

    女儿叫李俊生十六年的爹,突然又冒出另外一个爹来,这个弯子一时很难转过来。只要人回潭府,这比什么都强。

    “姐夫,姐姐,朱桂就此别过。”朱桂拱手道,“你们要多保重身体啊!”

    “国凯,公主殿下,若愚告辞。”欧阳大人拱手道。

    “老爷夫人,老朽告辞。”皇甫先生道。

    “十三弟,常给姐姐来书信,姐姐也会给你回书信的,来信送到怀仁堂即可。”昌平公主道。

    “姐姐放心,朱桂回常写信的。”

    雪越来越大,先前还是鹅毛大雪,转眼之间,雪花如棉絮般飘落,披风和披风的帽子上都落满了雪花。两人相对,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十三弟,若愚兄,皇甫先生,一路平安。琛儿,高鹏,快扶代王、欧阳大人和皇甫先生上车。”

    昌平公主和琛儿,将代王扶上马车,两个护卫随之上了马车。

    高鹏和二墩子将欧阳大人和皇甫先生扶上了另一辆马车。

    “姐姐、姐夫,你们多保重,十三弟估计会在北京待一些时日,之后便回大同,琛儿如果到北京去,就去找舅舅,当然,舅舅也希望能在大同见到琛儿。”朱桂掀起车帘,将头伸出帘外道。

    “如果琛儿到北京去,我一定让他去找你,十三弟一路顺风。”昌平公主道。

    “崖谷里面的雪一定很厚,二墩子,姬飞,你们牵着马走,走慢一点,不要着急。”谭国凯走到二墩子的跟前。

    “老爷,您放心吧!我们一定顺顺当当地把代王、欧阳大人和皇甫先生送到青州。”二墩子用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车朝谷口驶去。

    第二辆马车走过去的时候,欧阳大人掀起窗帘道:“国凯,后会有期。”

    “若愚兄,后会有期。”

    目送着第二辆马车驶入谷口之后,谭国凯吩咐琛儿和高鹏将婉婉母女俩、李俊生和赵妈扶上第一辆马车,自己和高鹏将昌平公主扶上第二辆马车。

    高鹏和琛儿将老爷和扶上第三辆马车。

    最后,高鹏和琛儿跳上车。

    三辆马车一前两后,朝歇马镇驶去。

    大雪没能阻挡的住人们前行的脚步,出门的照常出门讨生活,回家的照常往家赶。

    马车驶进歇马镇的时候,沿街两边的店铺照常开业,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来得太突然,来的也太大,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微笑,瑞雪兆丰年嘛!

    一路上,不时能看到一群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大人们站在一旁,并不制止。

    马车穿过中街,左拐进入北街的时候,婉婉远远看见,在谭府院门外台阶东边的缓坡上,站着很多打着伞的人。

    婉婉的心砰砰直跳,刚才,在鹰嘴崖的北谷口,爹让她叫另一个人“爹”的时候,她的心跳的不行。

    她想叫,也觉得应该叫,但舌头像打了结就是不听话,整个人像是被绳子捆绑住了一样,幸亏“爹”帮她解了围。

    这可不是婉婉和谭国凯的初次见面。

    加上今天,婉婉一共见过谭老爷四次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婉婉第一次见到谭国凯是在隐龙龙寺。

    十一岁时,娘带着她到隐龙寺去进香,那是在过年前几天,她和娘进寺的时候,正好遇到几顶轿子和几辆马车停在了山门前。

    娘拉着她的小手,退到路边,让从轿子和马车下来的人走进寺院之后,母女俩才跟在后面走进寺院。

    当时,从婉婉身边走过去的人中,有一个手拄拐杖的老爷模样的人,这个人就是谭老爷,谭家人走进寺院的时候,寺院里面的老禅师站在山门两边恭迎。

    谭家每年年底,都要举家到隐龙寺进香。寺院里面还要为谭家举办一次诵经大会。

    母亲告诉他,这位老爷姓谭,是寺院里面最大的施主。

    当时,婉婉并不知道最大的施主是什么意思。

    娘就告诉她:最大的施主就是捐给寺院最多银子的人。

    娘说,从歇马镇到隐龙寺的路就是谭家和另外几个大户人家捐钱修建的,镇上的几座桥也是谭家人出钱修的。

    娘还说,谭家在歇马镇名声很好,谭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婉婉第二次见谭老爷是在十二岁那年的端午节,歇马镇历来有端午节赛龙舟的习俗。

    那一年,歇马镇和歇马镇周边,包括青州十几个地方派代表队到歇马镇来赛龙舟。

    龙舟赛在歇马镇的码头举行,十几条龙船一字排开,每条龙舟上坐着十几个壮汉,每个壮汉的手上都拿着一把船桨,龙舟的前面放着一个鼓,一个壮汉手里拿着一个鼓锤。

    码头上,写着“歇马镇”三个大字的大牌坊前,用毛竹搭了一个很高的台子。

    台子上放着一排桌子和椅子,高台上还有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挂着一个大铜锣,待会儿,铜锣一敲响,龙舟比赛就开始了。

    比赛规则是,龙舟绕八卦洲转一圈,然后回到码头上来,谁先回到码头,谁就是第一名。

    其次是第二名和第三名,前三名分别有三百两、二百两、一百两纹银的奖励,这六百两纹银就是谭老爷出的。

    十几条龙舟严阵以待,看热闹的人山人海,一炷香点到一半的时候,住持龙舟赛的人相继登上高台。

    谭老爷就在这些人中,住持龙舟赛的是知县大人,敲锣的人就是谭老爷。

    所有人安静下来以后,谭老爷站起身,离开座位,走到木架跟前,从一个人的手上接过铜锣锤,然后再铜锣上重重地敲一下。

    十几条龙舟同时朝八卦滩进发,鼓声、号子声,震耳欲聋。

    龙舟赛结束的时候,每个人还有一坛子酒,不管有没有拿到名次,每个人都有一坛子酒。

    而这些酒也是谭家出的,拿到酒的人当场把酒坛子打开,和看热闹的人一同分享。

    所以,每年的端午节,是大家最快乐的日子。

    婉婉的两个哥哥就是刘家堡龙舟代表队的成员。

    从那时候开始,婉婉就对谭老爷充满了敬畏之情。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婉婉第三次见谭老爷是在十二岁那年的深秋,谭老爷带着一班工人到檀树林伐木。

    下午,谭老爷带着两个工人到李俊生的铁匠铺,伐木工人的大锯子的锯齿被磨顿了,谭老爷找李俊生用矬子矬一矬。

    所以,谭老爷在李家坐了了一会,李俊生还让婉婉倒水给谭老爷和两个工人喝。

    这是婉婉和谭老爷最近一次接触。

    临走的时候,谭老爷买走了两把斧头,扔给李俊生一锭银子,李俊生说两把斧头值不了这么多钱。

    最后,谭老爷将银子硬塞给李俊生就离开了李家。

    当婉婉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亲生父亲的时候,淤积了十六年的怨气和恨意消散了不少。所以,婉婉在见到谭老爷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亲切感的。她也曾想象过回归谭家大院的情形,包括怎么喊爹娘,她都想过,遗憾的是,当自己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竟然连一声“爹”都没有喊出口。

    高鹏将马车停在缓坡下面,一个女人扔掉伞冲了上来,两个女孩子也扔掉伞紧走几步挽住女人的胳膊。

    这个女人就是冉秋云,搀扶着她的女孩子就是女儿玉兰和玉婷。

    高鹏跳下马车,将脚蹬放到马车下面。

    此时,琛儿已经跳下车,走到第一辆马车跟前,在院门前等候的人群中也冲出几个丫鬟来。

    阿玉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翠雯和润月,还有梅子、紫兰和凤儿等丫鬟。

    高鹏和为琛将戚氏先搀出车厢,扶下马车,戚氏走下马车以后,将右手伸给了车厢里面的婉婉。

    婉婉抓住戚氏的手,弯腰低头走出车厢的时候,冉秋云扑通一声,跪在戚氏的面前。

    戚氏松开婉婉的手,一把将冉秋云抱住:“二太太,这这不妥,你快起来,你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此时,冉秋云已经泣不成声,她泪流满面,眼泡红肿,几缕头发和着泪水粘贴在脸颊上。

    她脸色苍白,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婉婉没等别人去扶她,自己跳下了车,“扑通”一声跪在冉秋云的面前:“娘!”

    婉婉喊了一声娘,一头扎进冉秋云的怀抱。

    婉婉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这种感情是流淌在血液里的。

    喊“娘”就是喊“爹”,碗碗顺带着把对爹的歉意也喊出来了。所以,这一声“娘”喊的是充满感情。

    “我的儿啊!是为娘的太心狠,娘被针鼻子大一点东西蒙住了双眼,娘对不起你啊!老姐姐啊!你们夫妻俩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看到母女俩抱头痛哭,戚氏禁不住老泪纵横。其他人的眼睛里面也噙着泪花。

    “地上太凉,有什么话进屋慢慢说。”谭国凯道。

    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女儿这一声“娘”,他听到心里去了。

    “梅子,阿玉,你们快把婉婉母女扶起来来。”昌平公主道。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将冉秋云和婉婉母女俩扶起身,搀进院门。

    一路上,母女三人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婉婉的右手抓住冉秋云的手,左手抓住戚氏的手。

    李俊生走在老爷的身旁,他环视四周,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谭国凯知道他在寻找谁:“大兄弟,为仁正在准备你们的房间,今天中午的酒宴,也得他安排。他现在是潭府的大当家。这孩子,言语不多,但做事一点都不含糊。”

    “是老爷栽培的好啊!”李俊生听出了老爷的意思。

    赵妈跟在众人的后面,眼含热泪。

    她在冉秋云的身边生活了几十年,她最清楚冉秋云有多思念自己的女儿,她也最清楚冉秋云是如何渡过那茫茫长夜的。

    现在,她终于把婉婉送回了谭家大院,终于将婉婉送到老爷和太太的手上。

    从此,她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了,此生,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冉秋云和婉婉母女俩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平园。

    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在投进生身母亲怀抱的时候,没有忘记养育她十六年的养母。

    当然,她也想告诉自己的生身父母,这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人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谁也不能把她们分开。

    今天早晨,冉秋云起的比较早,认认真真地梳洗打扮,衣服挑了好几套,最后选择了一套素淡的棉袄和裙裾。

    平时喜欢戴的首饰,都戴了一遍,最后决定不戴首饰。

    今天,婉婉就要回到她的身边,她想给女儿一个好印象。

    但又觉得不能太扎人的眼,婉婉的养母肯定跟跟着婉婉一块来,她不想让自己和婉婉养母之间有太大的差距。

    梳洗完了之后,她就让为仁叫来几个人,她要为即将回到谭家大院的女儿准备房间,她连想都没想,就把自己住了将近二十年的房间让给了女儿住。

    冉秋云的房子是平园最大的房子,一共有三间,一间是卧室,一间是摆放衣柜的地方,一间是会客的地方。她让佣人换人几床崭新的被褥。

    将珠帘换成了色彩鲜艳的珠帘,将窗花换成了女孩子喜欢的窗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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