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两黑影闪进后堂
“如果翟温良还不开口,我们就把这座宅院翻它个底朝天,有房子才有机关,房子都没有了,再厉害的机关都没有用了。”
欧阳若愚望着张子盟和查三静道:“张子盟,查三静。”
“小人在。”查三静道。
“你们听仔细了,如果本御史知道你们刻意隐瞒,除了你们要为翟中廷陪葬,你们的家小,钦差大人是绝不会宽宥的。”
“小人明白。小人确实不知道这座宅院里面有没有密室,如果小人知道的话,绝不敢隐瞒钦差大人。”
“二位壮士,可否领我们到院子里面转转?”欧阳若愚道。
“小人遵命。两位大人请”查三静道。
于是,查三静和张子盟领着朱祯和欧阳若愚在后堂,东轩,西轩,还有东轩后面的竹林和假山里转了转。
欧阳若愚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看看翟府的密室有可能在什么地方;第二,为谭为琛争取一些时间和空间。既然谭为琛朝他眨眼睛,就说明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借着这个空档,谭为琛和黑鹰故意落在后面,他走到汤耀祖的跟前:“汤壮士,今天晚上,他们可能会在你的酒里面放东西,你故意装做被麻翻了,然后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人埋伏在前门和后门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公子的意思是?”
“翟中廷永远都回不来了,为琛公子估计张子盟和查三静心生贪念,没了密室里面的东西。”黑鹰道
“小人明白,放心吧!小人也想为欧阳大人做点事情。”
谭为琛又将魏知府叫到跟前:“魏知府,你现在就去把堵在翟府后门外的船移开,然后停在一个隐蔽之处,前门外的人也全部撤走。”
“我现在就去办这件事情。”魏知府大步流星走出院门,然后领着十几个衙役绕道直奔胭脂河而去。
谭为琛的一举一动全在欧阳若愚的眼里。张子盟和查三静的注意力全在朱祯和欧阳若愚的身上,他们不可能留意到谭为琛在干什么。
现在,欧阳若愚终于明白谭为琛为什么能在一品斋和一品轩,怀仁堂和一笑堂的较量中战胜翟中廷之流了。
谭为琛大脑的结构和思维方式和一般人不一样,他总能从别人想不到的路径入手,谭为琛在普觉寺生活了七年,受悟觉住持的影响很大,在普觉寺和程家班,他读了很多书,在书中,他汲取了很多有益的东西。
查三静和张子盟将朱祯和欧阳大人送出院门
朱祯一行迅速撤离翟府。
本来,朱祯和欧阳若愚是打算把张子盟和查三静抓起来的,要不然也不会让魏知府派人和船堵住翟府的前后门。
离开翟府以后,欧阳若愚留下几个侍卫隐藏在隔壁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监视翟府的一举一动,所有人全部离开了翟府。
院门关上之后,查三静和张子盟低语了几句之后,就从后院门走出翟府。
码头上停着一条木船。
查三静解开船绳,跳上船,拿起船桨,朝广陵桥划去。
查三静这是要做什么去呢?
查三静要做两件事情:第一,他要到广陵桥上去看看欧阳御史是不是真回青州去了。如果欧阳御史回青州,广陵桥是必经之地。第二,他要看看在后院门外的码头附近有没有可疑的船只。
谭为琛之所以让魏知府把两条船挪走,就是担心张子盟和查三静会来这一手。挪船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欧阳若愚才会让张子盟和查三静领着他们在院子里面转悠总要给魏知府挪船腾出一点时间吧。
既然是演戏,那就要把戏码做足。欧阳若愚离开翟府之后,就带着七八个人骑马朝广陵桥而去。
查三静也是一个戏精,他出府的时候,换了一身行头,戴了一顶渔翁的斗笠。
查三静将船划到广陵桥的西岸,将船停在岸边,然后上了桥头。
桥头有一家油坊,十几个人排着队伍,准备用黄豆和花生榨油或者换油。
查三静站在一旁看热闹。
不一会,欧阳若愚一行骑着马从油坊前面一闪而过。
欧阳若愚已经看见了站在榨油机旁边的查三静。
一行人骑马闪进油坊西边的一片树林之后,下马休息。
不一会,查三静离开油坊,走到桥下,解开绳子,跳上船,将船往回划。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大家翻身上马,返回到扬州府衙。
查三静划着船,在码头附近转了一个圈,没有发现一条可疑的船所有的船都在卸货或者上货。
查三静将船停在码头上,拴好船绳,走进后院门。
此时,魏知府安排的两条船正停在河对岸的码头上,几个衙役装扮成工人往船上装麻袋。
天完全黑透了之后,黑鹰和秦顺文翻墙进入翟府。两个人摸到前堂,上了二楼,钻进了汤耀祖的房间。
汤耀祖正在房间里面等候。
黑鹰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递到汤耀祖的手上。
汤耀祖将纸包打开里面是解药,然后将药粉倒进茶壶里面,晃了晃。
“汤壮士,吃饭了。”楼下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汤耀祖推开窗户:“听到了,就来。”
汤耀祖拿起茶壶,走下楼去,黑鹰和秦顺文则留在了汤耀祖的房间里面。
汤耀祖走进西厢房的时候,鲍嫂已经摆好了菜和碗筷,还有一坛酒汤耀祖好酒,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坛酒。
汤耀祖刚在椅子上坐下,张子盟和查三静就来了。
果然不出谭为琛所料,查三静和张子盟是来给汤耀祖下蒙汗药的。
三个人坐定之后,查三静抱起酒坛子给汤耀祖倒了一碗酒。
“二位兄弟,你们不喝一点吗?”汤耀祖道。
“耀祖兄,你别管我们,只管自己喝就是了。”
汤耀祖和往常一样,喝一点酒,再喝一点茶,这是汤耀祖的习惯,张子盟和查三静做梦都不会想到汤耀祖的茶壶里面放了解药。
半坛酒下肚之后,茶壶里面的水也喝完了,汤耀祖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查三静放下筷子,站起身,使劲摇了摇汤耀祖。
汤耀祖鼾声如雷。
张子盟和查三静将汤耀祖架上楼,推开门,将汤耀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黑鹰和秦顺文在汤耀祖下楼后不久就离开房间,他们躲在前堂西边的树丛里面。
不一会,楼下传来鲍嫂收拾碗筷的声音。
汤耀祖从床上爬起来,下得楼来,和隐身在树丛里面的秦顺文回合。
“黑鹰兄弟呢?”汤耀祖小声道。
“黑鹰尾随他们去了。他吩咐我在这里等你我们走。”
两个人沿着东长廊走到东轩。
一个黑影蹲在东轩的南墙角下。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蹲在东轩南墙角下的黑影就是黑鹰。
秦顺文和汤耀祖蹲在黑鹰的身旁。
“耀祖,他们俩进了后堂。”黑鹰低声道。
“那一定是进了东厢房,老爷的房间在东厢房,密室的入口一定在东厢房里。”汤耀祖道。
“他们为什么不点灯呢?”秦顺文道。
“他们俩做事一向谨慎。黑鹰,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汤耀祖小声道。
“稍安勿躁,他们从这里进去,待会儿,一定还会从这里出来。”
“黑鹰,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两今天晚上会有动作?”
“欧阳大人和为琛少爷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很可能想把密室里面的东西转移走或者干脆占为己有,然后逃之夭夭、销声匿迹。”
“他们恐怕不会这么做吧!翟老爷对他们有恩,而且对他们不薄,在八个心腹中,他们俩,还有高天黎对老爷忠心不二,从来没有坏过心思。”
“面对这么多的金银,他们很可能会动心。翟中廷父子永远都不会回到这里来了。这么多的金银,他们几辈子都用不完。”
“黑鹰大哥,门动了。”秦顺文道。
一扇门果然被慢慢打开,一个黑影探出头来,朝前面和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将两扇门完全打开。
黑影闪进门,不一会,两个黑影倾斜着身体走出房门,两个人的手上抬着一个木箱子,看两个人身体倾斜的程度,木箱子有些重量。
两个人将木箱放在地上,一个人将房门关上,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样东西好像是锁。
锁上房门之后,两个人抬起木箱,向东走进竹林。
白天,黑鹰和秦顺文随王爷和欧阳大人道竹林里面去过,竹林里面有一条小路直通后院门。
两个人抬着木箱走进竹林。
汤耀祖、黑鹰和秦顺文迅速闪到东厢房的窗户跟前,刚准备走进竹林的时候,查三静和张子盟突然停下脚步,并将木箱放在地上木箱太沉,需要歇一歇。
竹林一直延伸到后院门,两个人将木箱抬到后院门东边的竹林里面,然后原路返回。
三个人迅速躲进竹林东边的假山后面。
查三静和子盟一边擦汗一边朝后堂走去。
三个人跟了上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两心腹束手就擒
两个人走到门前,一个人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两个人走进去,关上房门,插上门栓。
三个人贴着转角和墙边闪到窗户下面,蹲在地上仔细地听了听。
很快,从东厢房里穿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这应该是密室暗门开启的声音。
不一会,嘎吱声没有了。
黑鹰拍拍汤耀祖和秦顺文的肩膀,然后朝竹林里面指了指。
三个人回到竹林假山的后面。
“秦顺文,耀祖,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去禀报王爷和欧阳大人,查三静和张子盟应该是等所有箱子全搬到后院门后,再装船运走。”
“行,你去吧!”秦顺文道。
“你们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弄出动静来,免得打草惊蛇你们就蹲在这里,千万不要挪地方。”黑鹰说完之后,朝东轩走去。
两个黑影一共抬了九个木箱。
在秦顺文的印象中,代王朱桂在盂城驿站弄丢的两车库金库银一共是十二箱,如果张子盟和查三静抬的就是代王弄丢的箱子的话,应该还有三个箱子。秦顺文暂时还想不明白:张子盟和查三静为什么不抬另外三个箱子了。
一个黑影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将后院门打开.
两个黑影将箱子一个一个往门外抬是用扁担和绳子抬的。
两个人抬第一个箱子的时候,秦顺文和汤耀祖走出竹林,闪到门口朝外看了看,码头上停着一条船船舷和岸上搭着一块跳板。
两个人抬着木箱上了木船。
两个人放好木箱之后,跳上岸。
秦顺文和汤耀祖回到假山后面。
张子盟和查三静将最后一个木箱抬到船上以后,连后院门都没有关,有那么一点逃之夭夭、一去不回的意思。
秦顺文和汤耀祖再次走到门口。
张子盟跳上船,收起跳板,查三静解开拴在木柱上的绳子,扔到船上,然后跳上船。张子盟摇起双桨,船迅速驶离码头,朝河对岸驶去。
船先行驶到河对岸,然后沿着距离河对岸比较近的水道向广棱桥方向行驶。
这时候,在木船的左前方驶来一条比较大的船船舱里猫着五个人。
当查三静和张子盟的船行驶到停在岸边的一条大船跟前的时候,突然从大船上伸过来两根一丈多长的竹竿,竹竿的前面绑着一个铁钩子。铁钩子钩住小船的船舷,将小木船往大船跟前拉,与此同时,左前方驶来的大船迅速贴近雷捕头和黑鹰就在这条船上。
“不好,子盟快下水。”查三静先看到了从大船上伸过来的铁钩。查三静的动作很快,话音未落地,他就跳进了水里。
张子盟猛然抬头,看见了靠上左舷的大船。他扔下船桨,一头栽进水中。
在查三静跳进水中的同时,大船上先后跳下六个人这六个人都是长年在胭脂河和大运河上跑船的人,水性出奇的好,有这六个人,查三静和张子盟插翅难逃。
黑鹰跳上张子盟和查三静的船,拿起船桨,将船划向河岸。雷捕头的船跟在后面。
两条船靠在码头上的时候,六个船工已经将张子盟和查三静捞上了岸。
查三静和张子盟哪里是船工的对手,在水中走不上两个回合就像死猪一样往下沉。
查三静和张子盟喝了不少水,上岸之后,水不停从他们的嘴里往外冒,加上天气太冷、河面上寒风刺骨,张子盟和查三静冻的瑟瑟发抖,上牙和下牙不停地打架。
两个人脑袋上的头巾已经不见了今天晚上离开翟府的时候,两个人的头上扎着黑色的头巾。
六个船工走上大船换衣服,大茶壶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给张子盟和查三静换上千万不能冻着他们,王爷和欧阳大人还要问他们话呢。
码头上停着三辆马车,大家七手八脚,将九个木箱装上马车,将查三静和张子盟押上车,然后回了扬州府衙。
王爷和欧阳大人已经坐在后堂八仙桌旁,朱祯的手上拿着一个鼻烟壶,打开鼻烟壶的盖子,鼻子凑在鼻烟壶上嗅了好一下,魏知府坐在右边第一个太师椅上。
秦顺文和汤耀祖也在。河对岸发生的事情,秦顺文和汤耀祖尽收眼底,看到谭为琛他们已经得手,他们便回到府衙。
在离开翟府之前,秦顺文和汤耀祖还进了后堂东厢房张子盟和查三静离开翟府的时候。连后堂的门都没有锁锁是扔在地上的,种种迹象表明,张子盟和查三静是不打算再回翟府了。两个人走进东厢房,点亮松油灯,他们想找到密室的机关,但没有找到。
四个侍卫将张子盟和查三静押进后堂。两个人浑身颤抖跪在地上,这次颤抖恐怕不全是天冷的缘故,两人头上的发髻已经散开。
谭为琛坐在魏知府的对面。
两个侍卫搬来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摆放在欧阳若愚的旁边,赵无虞拿来笔墨纸砚,然后坐在椅子上。
十几个衙役将九个木箱抬进后堂,摆了两排,一排四个,一排五个。
欧阳若愚和朱祯互相对视一下,开始问话。
“抬起头来!”欧阳若愚道。
张子盟和查三静慢慢抬起头来仅仅是微微抬起头。朱祯和欧阳若愚只能看到三分之一个脸。
“怎么,你们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让本官好好看看你们嘛!来,抬起头来,看着本官的脸。”
两个人这才真正抬起头来。
大概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两个人脸部肌肉绷得很紧,五官也有点扭曲白天,在翟府,他们可不是这个样子。大茶壶为他们准备的衣服有点不合身,所以,看上去很不体面,还有点像瘪三,身上的英雄气荡然无存,活脱脱两个跳梁小丑。
“你们有没有话跟钦差大人和本官说啊?”
两个人眼神呆滞地望着朱祯和欧阳若愚的脸,嘴唇紧闭,查三静的下骸骨不停蠕动。
欧阳若愚站起身,走到一个木箱子跟前木箱上系着两根绳子这是最后一个被抬进来的箱子:“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神情越发的呆滞,还有点沮丧和绝望。
“曹锟,把箱子全部打开。”
曹锟和秦顺文、雷捕头走到箱子跟前,一一打开木箱。
朱祯也站起身走到木箱跟前。
王爷和欧阳若愚面面相觑;曹锟、秦顺文和雷捕头全惊呆了;张子盟和查三静则低下了头。
三个木箱里面装的是金元宝,一共是六万两;六个木箱里面装的是银锭,一共是六万两。让大家惊愕不已的不是金锭和银锭,而是金锭和银锭上赫然醒木的字:“扬州锭”。代王朱桂在盂城驿丢失的库金库银正是“扬州锭”,凡是存入国库的金锭和银锭,全由扬州制造局冶炼加工,凡是从扬州制造局出来的金锭和银锭都要有“扬州锭”三个字。
“十三弟果然是被冤枉了这般该杀的混蛋。”朱祯道。
欧阳若愚走到张子盟的跟前:“这里只有九个木箱,还有三个箱子呢?”
“回大人的话,就只有九个箱子全在这里了。”张子盟道。虽然声音很小,但总算开口说话了。
“这就是代王在盂城驿丢失的库金库银吗?”
“是的。”
“代王丢失的是十二箱库金库银,这里只有九箱,另外三箱库金库银呢?”
“我我们把十二箱库金库银放在这九个箱子里面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大人的话,原来的箱子上刻着字,太醒目,太招人眼,我们就找了九个大一些的箱子,这样,我们搬起来也省点事情。”
原来的箱子应该是专门用来装库金库银的。上面应该有明显的标记。
“查三静,你哑巴了,你怎么不说话?”欧阳若愚走到查三静的跟前,“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官。”
查三静抬起头,眼神呆滞地看着欧阳若愚。
“原来的箱子在什么地方?”
“在翟府。”
“是不是在翟府的密室里面?”
“是在密室里面。”
“你们是怎么把十二箱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的?”
“盂城驿的院子里面有一个地下暗室。”
欧阳若愚终于明白了,代王进驻盂城驿以后,将所有的马车聚集在院子中央在一般情况下,马车只能放在院子中央,这样,值守的人坐在值守室里面就能看见那些围在一起的马车。
即使值守的人在院子里面巡逻,也只是在马车周围转转,几十辆马车围在一起,在黑暗中,值守的人是看不见最里面的马车的,如果有人将马车上的木箱慢慢移至下面的暗室里面。值守人是很难发现的,在值守人看来,最里面的马车是最安全的,最不安全的地方恰恰是值守人视线的死角和盲区。
盂城驿院子里面有地下暗室,这说明驿站里面的人也参与了那次偷盗库金库银的行动。
“盂城驿什么人和你们里应外合?”
“狱丞董家昌。”
“狱丞董家昌?董家昌怎么会和翟中廷搞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盂城驿原为贼窝
“董家昌原来是一个土匪。”查三静道。
“翟中廷怎么会和一个土匪勾搭在一起?”
“董家昌原来的名字叫董石碾,是浙江杭州一带有名的土匪,朝廷悬赏捉拿他好几年,后被官府抓获以后打入杭州府死牢,我们大人设法救了他。”
“董石碾是一个土匪,翟中廷是堂堂尚书,他们俩怎么会牵扯到一起呢?”
“当时,杭州知府唐高弘是翟中廷的门生,翟中廷写了一封书信给唐知府,唐知府就用另外一个死囚换下了董石碾。”
“翟中廷得了什么好处?”
“董石碾把藏在灵山密洞里面的金银珠宝给了翟中廷,唐高弘也拿了一份。出狱以后,翟中廷让他改名为董家昌,狱丞的差事是翟中廷帮他谋的。”
“如此隐秘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翟中廷的心腹有八个,凡是绝密的事情,他只交给三个人去做。”
“哪三个人?”
“我们兄弟俩,还有高天黎。高天黎知道所有事情,我们兄弟俩只知道一些事情。”
“翟中廷从董石碾结拜兄弟刘麻子的手中拿到那些金银珠宝以后,才答应救董石碾,董石碾入狱之后,便派刘麻子到应天府去找翟中廷,从刘麻子手上接受金银珠宝的差事就是高天黎和我经手的。为了谋到盂城驿驿丞的乌纱帽,董石碾还送给翟中廷一尊玉观音。”
翟中廷黑白两道通吃,真不能算是一个小角色。
“钦差大人,欧阳大人,盂城驿属扬州府管辖,狱丞这样的差事都是府衙安排的,我把府丞叫过来,他应该知道事情的原委。”魏知府道。
朱桢和欧阳若愚点了一下头。
魏知府走到门口,和一个衙役交代了几句。
“查三静,盂城驿院子里面的暗室恐怕不单是为盗窃库金库银而准备的吧!”欧阳若愚接着问。
“大人所言极是,那董家昌做了二十几年的土匪,匪性难改,看到南来北往的客商带着钱货进驻驿站,而自己的俸禄又太少,他眼馋的慌,就在院子里面挖了一个暗室,时常偷盗一些客商的钱货。”
“驿站里面的驿足,大部分是董石碾以前的同伙。”
“他们不敢多偷,只是偷一点点。这次,翟中廷得知代王朱桂押送几十辆马车的库金库银,而且一定会在盂城驿投宿,所以找董家昌想办法。董家昌就把暗室的事情跟翟中廷讲了,两个人一拍即合。代王押着库金库银走进驿站的时候,董家昌还指手画脚来着。”
“你的意思是,董家昌指挥车夫将马车停在他指定的地方?”
“小人就是这个意思,如果马车停在暗室的入口上,就没法下手了。把箱子搬进暗室,总要有一些空档吧!如果马车与马车之间挨的太近,就没法把木箱搬下车,更没法把木箱搬进暗室。”
“木箱藏进暗室以后,是什么时候弄走的呢?”
“代王押着车队离开以后,我们就把东西运到扬州来了。”
“在把箱子搬进翟府密室之前,是谁先进翟府把汤耀祖药倒了?”
“是小人。是翟中廷吩咐的,翟中廷不想让汤耀祖知道这件事情。”
“为什么?”
“翟中廷说汤耀祖只有一身武功,脑子太简单,还嗜酒如命,怕他不牢靠。”
“参加这次盗窃行动的一共有多少人?”
“翟中廷、我、张子盟、高天黎,还有三个家丁。”
“翟中廷宁愿相信家丁,也不愿意相信汤耀祖?”
“事成之后,翟中廷把三个家丁杀了。”
“谁杀了三个家丁?”
“高天黎。”
“是高天黎一个人杀的吗?本官是要让你们和高天黎对质的,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否则将罪加一等。”
“三静,你就实话实说吧!”张子盟道。
“我们三个人,一个人杀死一个人。这是翟中廷让我们杀的,我们别无选择。翟中廷想让我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三个家丁的尸首在什么地方?”
“在我们回扬州的路上,绑上石头,沉入了大运河。”
“在大运河什么地方?”
“不知道,天太黑,伸手不见五指。”
“你们俩打算把这九箱子东西弄到什么地方去呢?”
“弄到镇江。”
“你们是不是想私吞这九箱东西?”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翟大人和翟公子已经回不来了,我们该寻别的出路去了。”
“你们离开翟府以后,我们俩合计,先把这九箱金银弄到小人的老家镇江,然后将东西分了,各自找一个地方隐居下来。好好消受这些金银。”
张子盟和查三静做着和翟中廷一样的梦。当然,翟中廷除了要消受这些金银以外,他还想借这件事情把代王送进大牢。斩断谭家和宫中所有联系,使谭国凯陷入孤掌难鸣,孤立无助的境地。
“应天府的翟府有没有密室?”
查三静和张子盟对视片刻,陷入沉默。
“说!”
“回大人的话,小人不知道。”张子盟道。
“查三静,你怎么说。”
“应天府的翟府也有密室。”
“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
“高天黎也知道,就只有我们俩知道。”
翟中廷是王小二开饭店看人下菜。最高机密只能让那些最信得过人知道。查三静和高天黎是翟中廷最信得过的人。
“京城翟府有密室吗?”
“有。”
“你和张子盟经常随翟中廷进京吗?”
“我和高天黎经常随翟中廷进京。”
“你们随翟中廷进京做什么?”
“翟中廷和朝中一些大臣有勾连,靠的就是银子和一些稀罕的玩意。每年,我们最少进京一次,银子用不着我们押送,因为银子可以兑换成银票,那些价值连城的稀罕玩意就要我们押送了。”
“翟中廷和朝中大臣有勾连?他和哪些朝中大臣有勾连呢?”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这些事情,翟中廷是不会跟我们说的这恐怕只有高天黎一人知道。”
这时候,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走进后堂:“老爷,您叫小人?”
“段府丞,盂城驿的狱丞董家昌是你安排的吗?”
“不错,是小人安排的。是锦衣卫的陈千户跟我打得招呼,他说董家昌是翟中廷举荐的人,陈千户还指明让董家昌担任狱丞之职。小人就自己做主,卖了一个面子给陈千户。大人,是不是小人的做法不妥啊!”
“这种事情,我一向是不过问的。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是随便问问。行,没事了,你下去吧!”
段府丞躬身退出后堂。
张子盟和查三静在供词上画押之后。朱祯和欧阳若愚一行押着张子盟和查三静去了翟府。
看门人打开院门之后,一行人押着张子盟和查三静去了后堂东厢房。
汤耀祖点亮松油灯。
查三静和张子盟走到大床跟前,两个人一人一头,将大床挪开,揭开一块方形雕花墙板房间所有的墙都用用同一种雕花墙板拼接在一起的。方形墙板的后面有一个圆洞。圆洞里面有一个六角形的抓手。
查三静握住六角形抓手。按照顺时针方向拧了起来。
很快地板上出现了一个犬牙交错的缝隙,伴随着“嘎吱嘎吱”声,缝隙越来越大。
汤耀祖拿起松油灯,走到缝隙跟前,很快,一个向下的石阶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不一会,地板停止了移动,嘎吱声也没有了。
汤耀祖拿着松油灯,走下石阶。谭为琛、曹锟、柴进、秦顺文跟在后面。朱祯和欧阳若愚站在上面。
密室比青州翟府的密室稍微小一些。里面除了十二个木箱以外,别无他物。
几个衙役将木箱一一搬出密室。
“就是它果然在这里。”朱祯道。
每个木箱上都有一个“库”子,上面还有大写的编号。有几个木箱上还残留着被撕断的封条。代王在起运库金库银的时候,按照惯例在每一个木箱上都贴上了封条。
雷捕头指挥十几个衙役将十二个木箱抬出翟府,抬出巷子,装上马车。
回到府衙以后,雷捕头带着衙役将九个箱子里面的金锭和银锭装回到十二个木箱里面。然后上锁,并贴上封条。
朱祯和欧阳若愚商量后决定派魏知府带十几个衙役押送十二个箱子进京复命,并派三个大内高手随车同行。只要皇上看到十二个木箱和木箱里面的库金库银,就会立即释放代王。
谭为琛想随魏大人和三个大内高手一同进京。他除了希望代王朱桂早一点脱离苦海,还希望母亲的身体赶快好起来,代王不离开瀛台,母亲的身体就不会好转。母亲的身体不好转,就不能早一天回歇马镇。
朱祯和欧阳若愚答应了谭为***的请求,并让秦顺文一同前往,路上也有个照应。
魏知府安排了三辆马车,两辆马车装库金库银,一辆马车让谭为琛乘坐,谭为琛随王爷和欧阳御史到扬州办案,魏知府已经知道谭为琛特殊的身份,所以不敢怠慢。
魏知府、三个大内高手和十几个衙役骑马随行。
第二百九十三章 董其昌倒也爽快
出发前,朱祯特别叮嘱魏知府:路上不能多耽搁;路上还要多照顾为琛公子。
送走了魏知府和谭为琛一行之后,王爷又派黑鹰、雷捕头、大茶壶和汤耀祖赶回青州,将从翟府、君县县衙、茅府和章府查抄的赃物运到盂城驿和大家回合。
送走了黑鹰一行之后,朱祯和欧阳若愚又派赵无虞和曹锟押着查三静赶往应天府查抄翟府,朱祯和欧阳若愚决定将查三静和张子盟押回京城,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查三静、张子盟和翟中廷对质的。
送走了赵无虞和曹锟之后,朱祯和欧阳若愚押着张子盟去了高邮的盂城驿三个大内高手和几个侍卫一同前往。
朱祯和欧阳若愚连夜赶往盂城驿,一是为了等黑鹰和曹锟两路人马,然后一同回京,二是为了解决盂城驿狱丞董家昌的问题。
盂城驿是连接南北的重要驿站,让董家昌这种人在这里胡作非为,贻害无穷。
当然,关于代王两车库金库银的失窃案,还需要董家昌的供词才能结案。朱祯和欧阳大人也有意将董狱丞押往京城,董家昌虽然名头不大,但和查三静、张子盟一样,也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朱祯和欧阳若愚走出扬州府衙,卞师爷和府中小吏将朱祯一行送出府衙。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辆囚车,还有五匹马囚车是为张子盟准备的。
三个大内高手和几个侍卫翻身上马,卞师爷将朱祯和欧阳若愚扶上马车,段府丞带着几个衙役随行。
车夫抖动缰绳,马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亥时过半之时,敲门声打破了盂城驿的寂静。
开门的是两个驿卒。
两个驿卒打开大门,将大家引进院子,然后关上大门,顶上门杆。
从一个屋子里走出一个驿卒来,他们扫了一眼三辆马车,显得有些不耐烦:“马棚在那边,马车就停在这里。二楼还有一个房间,你们凑乎着住吧!”驿卒说完后,一边打哈欠,一边朝屋子走去。
“把驿丞叫来。”欧阳若愚道。
驿卒转身回头:“叫驿丞?驿丞大人已经睡下了,还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驿丞大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朱祯在一个侍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叫你叫,你就叫,你就说钦差七王爷朱祯来了。”
“原来是王爷驾到啊!小人有眼无珠,小人这就去叫这就派人去叫。何五,快去叫董大人,钦差大人驾到。”
从屋子里面冲出来一个人,直奔后堂去了。
不一会,两个人跑了过来,跑在后面的人是何五,跑在前面的人是董家昌,他一边跑,一边穿官服,帽子歪戴在脑袋上,显得十分慌乱。
董家昌跑到欧阳若愚的跟前,双膝着地,跪在地上:“小人董家昌给钦差大人请安。”
欧阳若愚微微一笑,退后一步:“董家昌,你跪错了,这位才是钦差大人七王爷朱祯。”
董家昌站起身,走到朱祯的跟前,重新行跪拜礼。
“拿一个马灯来。”朱祯望着何五道。
何五走进屋子这间屋子应该是值守室就是代王提到了那间屋子。
何五走出值守室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个马灯。
朱桢走到囚车跟前:“董家昌,这两个人,你认不认识啊?”朱祯道。
“什么人?”董其昌道。
“就是这辆囚车上的人。把马灯给他。”朱祯道。
何五将马灯递到董家昌的手上。
董家昌拎着马灯,脚步沉重地走到囚车跟前他不知道钦差大人是什么意思,但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欧阳若愚走到囚车跟前,用脚踢了一下囚车的轮毂:“把头抬起来,让董大人好好看看你的脸。”
张子盟很听话地抬起头来。
董家昌将马灯举到囚车跟前,灯举到一半的时候,马灯突然从董家昌的手上滑落到地上,与此同时,董家昌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认出了张子盟。
看到张子盟的脸,董家昌魂飞魄散。身上的骨头像散了架似地。
“董家昌,这个人,你认识?”
“回回钦差大人的话,小小人认认识他。”
“你告诉本王爷,他是谁?”
“他他是翟大人的心腹张子盟。”
“照这么说,你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了!”
“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你怎么会和翟中廷勾搭在一起?”
“小人以前是土匪头子,带着一帮兄弟在杭州灵山啸聚,后被官府捕获,关进杭州府死牢,后得翟大人帮助,才得以脱身。”
“你只不过是一个土匪,翟大人凭什么救你?”
“我把藏了多年的金银珠宝送给了翟中廷,杭州知府唐高弘也得了我的好处。”
“你和翟中廷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在灵山做土匪,同时在山下开了一家客栈,有一次,翟中廷在我的客栈留宿,我看到谈吐不俗,身边有不少人伺候,料定他来头不小,有意巴结他,就没有收他的住宿费,也没有收他的饭钱。好吃好喝伺候他和他的所从。”
“离开客栈的时候,翟大人跟我说,如果需要帮忙就按照他说的地址去找他。我们就认识了。刚开始,小人不相信,有一次到应天府去办事,按照翟大人给的地址找到了翟府,这才知道他官至尚书,还在皇上面前呆了多年。”
“我出事以后,就派兄弟刘麻子带着一千两黄金到应天府去找翟大人,并答应愿意用收藏多年的金银珠宝买自己一条命。没有想到,翟大人果然说话算话。后来,翟大人还帮忙弄了一顶狱丞的乌纱帽。”
“于是,你就在这里干起来越人钱货的勾当。”
“小人贼性不改,手脚大,花销多,俸禄太少,小人就坏了主意。”
“这种营生,你一个人肯定没法做,这里的驿卒是不是都有份。”
“他们大都是小人以前的兄弟。”
“你把这里变成了土匪窝。”
“小人有罪小人罪该万死。”
“段府丞,这帮土匪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府衙难道没有接到过钱财失窃的报案吗?”
“回大人的话,府衙没有接到过财物失窃的报案。”段府丞道。
“董家昌,鸡鸣狗盗之事,你们干了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做到没有人报案的呢?”
“回大人的话,我们每次只偷一点点,不敢偷多,一般客商是不会察觉的。到这里来住宿的客商很多,每家偷一点,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这里以后,如果他们发现少了东西,也会以为是在其它地方被偷的呢。在进京的路上,他们要投宿很多地方。”
“代王在这里弄丢的两车库金库银,是不是你和翟中廷一手策划的。”
“是是小人给翟大人出的主意。”
“暗室在什么地方?”
“暗室在这里”董家昌走到一个大草垛跟前,草垛前的地上铺着一层碎草。
董家昌用脚拨开碎草,下面是土土比较松,董家昌用脚拨开土,土下面就是木板。
董家昌用手掀起木板,下面是一个方洞,洞口长三步左右,宽两步左右,方洞下面是一个木梯子。
欧阳若愚从一个驿卒的手上接过马灯,慢慢走下木梯子。下面是一个十步见方的深坑,深坑周围砌着石块,上面横着十几根木料,木料上面铺着木板。木板上面是土。
董家昌果然狡猾,这个暗室非常的隐蔽,如果张子盟和查三静不说,没有人能知道这个秘密。
这个暗室也非常巧妙:草垛堆的是喂马的草料草被拽下来的时候,总会落下一些草屑来,所以,在草垛周围的地上有一层碎草,一般不会引起客商的注意。
段府丞带来的人临时把驿站管起来了驿站是要正常运转起来的,原来的驿卒全被段府丞的人押回府衙收监。
董家昌和张子盟关在了一辆囚车里。
在将董家昌关进囚车之前,欧阳若愚给他做了笔录,按了手印。
天要亮未亮的时候,曹锟和赵无虞一路人马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五马车共计三十四箱东西。应天府翟家的密室里面藏匿的东西,比青州翟府密室里面的东西多好几倍。
翟中廷在建文帝身边的时候就开始结党营私,他一生只追求三样东西,一个是乌纱帽,一个是金钱,第三个是女人,有了乌纱帽就有了金钱和女人。
告老还乡以后,他利用在朝中的关系,培养代理人,然后由这些代理人继续帮他搞钱。
天亮之时,黑鹰、段殷虹和汤耀祖押着十一辆马车进了盂城驿。当时,大家正在饭厅里面吃早饭,黑鹰、段殷虹和汤耀祖也一并坐下吃早饭。
黑鹰告诉欧阳若愚,段殷虹和汤耀祖都想追随欧阳大人,他们跟着翟中廷父子做了不少坏事,从今以后,他们想听从欧阳大人差遣,将功赎罪。过几年正常、体面的日子。
欧阳若愚正需要人手,愉快地答应了段殷虹和汤耀祖的请求。在朱桢的见证下,段殷虹和汤耀祖给欧阳大人行了跪拜大礼。
吃过早饭以后,一行人立即启程。
第二百九十四章 谭为琛夜叩宫门
就在朱祯和欧阳若愚一行离开盂城驿的时候,太子殿下朱高炽和太傅的仪仗进了歇马镇。
黄色的龙旗,一下子吸引了成百上千人的注目、围观和跟随。
龙旗有九个大龙旗和十八个小龙旗,小龙旗走在前面,大龙旗走在后面;几十个锦衣卫腰佩长剑护卫着两顶八抬大轿,黄色的轿衣,上面绣着祥云和飞龙。
龙旗的前面,四个锦衣卫抬着一个超大的铜锣,中间一个锦衣卫手执锣锤,走三步就在铜锣上敲一下,锣声非常响亮,传的很远。
在龙旗和八抬大轿之间,两个锦衣卫抬着一块匾,匾上面蒙着一块黄色锦缎。
这个阵仗,歇马镇人见过,去年十一月十八号,谭府大太太过五十大寿的时候,钦差侯公公带着皇上赏赐的贺寿金挂到歇马镇来给昌平公主贺寿的时候,也是这个阵仗,但那个阵仗还是没有今天这个阵仗大,也没有这个阵仗气派。
仪仗队行进到南街和中街交汇处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把仪仗队后面的路堵的水泄不通了。
早有人跑到谭家大院报信去了。
马家的人来了,但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盛老爷和夫人也来了,还是得跟在后面。
正在怀仁堂里面忙碌着的徐掌柜和贵娃最先听到了非同寻常的锣声。贵娃第一个冲出店铺的门,徐掌柜跟在后面,梁大夫和石头,还有几个等着把脉的病人也走出医馆的门。
贵娃走到镇南桥上的时候,看见了迎风摆动的龙旗这时候,仪仗队已经行进到县衙前的大路上。
“贵娃,你快去禀报二老爷和为仁少爷,钦差大人到了。”徐掌柜道。
贵娃转身往北街方向跑去,石头紧跟其后。
这时候,沿街店铺里面的人全走出来,站在路边。人群就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人们都知道这个阵仗是冲谁家来的。
整个歇马镇,所有人都聚集到中街来了。一些人干脆从东街和西街绕到谭家大院前面来了。
前面不过是序幕,大戏将要在谭家大院的大门前开演。
等贵娃和石头冲进谭家大院,谭国栋、族长谭国基和谭为仁带着谭家所有人走出院门的时候,院门外的台阶下,大路上已经是黑压压一大片人。
不一会,一群人出现在北街和中街的交汇处。人们一边走,一边回头朝后看。
锣声渐渐近了,而且越来越响亮。
不一会,龙旗出现在北街和中街的交汇处,先是小龙旗,接着是大龙旗。
谭国栋和族长领着谭家人走下台阶,走到大路上,一字排开,一共排成两行,跪在地上,静候钦差大人的到来。人群很自觉地向后、向两边让开。所有族人都跪在谭家人的后面,谭家人的荣耀,也是谭氏族人的荣耀。
看到谭氏族人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围观的人群也就地跪下。
在距离谭家人二十几步的地方,小龙旗和和大龙旗分两队退到两边。
两顶八抬大轿前进几步,稳稳落地。
鸣锣人大声道:“太子殿下驾到,谭府上下跪迎。”
“潭府上下,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谭国凯大声道。
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双手扶地,低下了头。
两个锦衣卫一人一边掀起轿帘,然后扶着太子殿下走出轿子。
两个锦衣卫一人一边掀起第二顶轿子的轿帘,然后扶着聂太傅走出轿子。
太子殿下朱高炽向前走几步,在距离谭家人七八步的地方站定,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然后抖了抖长而宽大的衣袖。
聂太傅走到朱高炽的跟前,用双手将圣旨递到太子的手上。
朱高炽慢慢展开圣旨,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麒麟侯谭国凯,性行仁厚,克己复礼,敬谨恭慎,轨度端和,敦睦嘉仁。循规蹈矩,造福乡里,多有善举,甚慰朕心,着即恢复爵位,世袭罔替。并赐‘麒麟侯府’匾额,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先跪在仪仗队旁边和后面的人也匍匐在地,三呼万岁。皇上恢复谭老爷的爵位,是谭氏家族的荣耀,也是歇马镇人的荣耀。
“谭国栋接旨。”太傅大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谭国栋将双手高高举起。
太傅将圣旨放到谭国凯的手上。
朱高炽上前几步,用双手将扶起谭国栋:“都起来吧!”
大家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上匾额。”太傅大声道。
早有四个家丁搬来了两个木梯。
木梯放好之后,两个家丁爬上梯子,一人一边,将“谭家北院”的匾额拿了下来。
二墩子、二顺和贵娃各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前面各系着三挂鞭炮。
太子殿下朱高炽走到匾额跟前,揭开蒙在匾额上的黄色锦缎。“麒麟侯府”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两个抬匾人将匾额递到谭国栋和谭为仁的手上。
谭国栋和谭为仁抬着匾额走到木梯跟前,两个家丁用双手接过匾额,然后同时爬上木梯,最后将匾额镶嵌在原来的凹槽里面。
在匾额镶嵌到凹槽里面的同时,二墩子、二顺和贵娃竹竿上的鞭炮同时响了起来。
族长和谭家人簇拥着太子殿下和太傅走进大院。随行在太子殿下身边的还有安徽巡抚王重贤,在太子殿下到达青州之前,王重贤提前赶到青州迎接太子殿下。
王重贤已经按照太傅的吩咐,将梧州和滕州两地被官府查封的谭家的店铺和作坊归还给了谭家,店铺造成的损失也让有关当事人按店铺查封前的账目补偿到位。有关官员全被罢职收监。这些人都是翟中廷的党羽。
谭家人热情款待太子殿下一行,自不必说。
看到谭家人和谭氏族人,太子殿下感概良多,在谭家人的好心挽留下,太子殿下在歇马镇住了一宿。
太子殿下启程回京时候,谭家备了二十三箱东西,其中九箱子是送给皇上的,九箱是送给太子殿下的,另外五箱是送给太傅大人的。
太子殿下离开歇马镇的时候,谭家人,谭氏族人和很多歇马镇的人一直送到鹰嘴崖的南谷口。
送走了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之后,谭家人和谭氏族人期盼谭老爷、昌平公主回归家园。歇马镇人也很期待。
下面,我们应该说说谭为琛和魏知府这一路的情况了。
告别朱祯和欧阳大人,离开扬州城以后,谭为琛和魏知府少歇息,多赶路,日夜兼程,马鲜停蹄,只用十二天时间就赶到了京城。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
到达通州的时候,魏知府建议找一家客栈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进京。深更半夜,搅了皇上的好梦,肯定不合适。可谭为琛一刻都不想等了,母亲心系代王的安危,寝食难安,代王身陷囹圄,度日如年,从离京到回京,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天,也不知道母亲和代王的情况怎么样了。
在通州前往京城的路上,谭为琛反复权衡。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进宫。皇上是一国之君,他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外甥,看到失而复得的十二箱库金库银,皇上应该会原谅外甥的冒失和无礼。
秦顺文扣了两次门,宫门里面才有动静:“谁啊!深更半夜,叫魂啊!”
“兄弟,小人奉七王爷和欧阳大人之命,从江南赶回京城,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告皇上。”魏知府道。
“十万火急的大事,来见皇上的人都有大事,万一惊了圣驾,你担当得起吗?请回吧!我们还要留着脑袋吃饭呢!”
“是啊!从来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见皇上的。”另一个侍卫道。
“我等离京的时候,皇上交代过,一回京城,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及时禀告皇上。兄弟,如果不是皇上有言在先,我等怎么敢在这时候来惊扰皇上呢!”谭为琛道。
“兄弟,我们还是开门吧!万一误了大事,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啊!”一个侍卫道。
“你有皇上给你的东西吗?进宫门,是要有东西的,这是规矩。”
“兄弟,我身上有皇上赏赐的九龙佩。”
“你你是什么人,皇上会把九龙佩赏赐给你?”
“我叫谭为琛,昌平公主是我的母亲。兄弟,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可以领我们去见侯总管。”
两个侍卫拿起门杆,推开一扇门。
“九龙佩呢?让我看看。”
谭为琛将挂在腰上的九龙佩拿在掌心上。
侍卫拎起宫灯照了照九龙佩,突然后退一步:“果然是皇上的九龙佩,快请进。”
两个侍卫一人一边,打开宫门,因为他们同时看到了停在宫门外的三辆马车。
一个侍卫走进门洞,叫醒了两个侍卫:“你们快起来。”
“什么要紧的事情啊?”一个侍卫一边揉眼睛,一边道。
“别废话,你们先领他们去见侯总管,叫不叫皇上,由侯总管说了算,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两个侍卫领着谭为琛一行和马车朝勤政殿走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甥舅俩紧紧相拥
勤政殿的院门关着,门外站着四个侍卫。
谭为琛言明来意,两个侍卫嘀咕了几句话之后,一个侍卫轻轻推开一扇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门很快被轻轻关上。
不一会,门开了,侯公公走出门来。
“侯公公。为琛给侯公公请安。”
“跟我用不着客气,为琛公子,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侯公公用双手托住谭为琛的双臂。
“王爷和欧阳大人让为琛先行一步。侯公公,我们找到代王弄丢的两车库金库银了。”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禀告皇上。”
“现在禀告皇上,会不会惊了皇上?”
“不会,皇上已经发话了,只要朱祯、欧阳大人一到,就马山叫醒他。快随我进去。”
魏知府和秦顺文在门外候着,谭为琛跟在侯公公的后面朝里走去。
穿过一个长廊之后,侯公公在正殿东窗户外轻轻敲了三下。
不一会,窗户里面传来皇上的声音:“侯公公,是不是七王朱祯和欧阳若愚回来了?”
侯公公小声道:“回皇上的话,代王弄丢的库金库银已经找到了,为琛公子已经带着库金库银回来了。”
“来人,开殿门,掌灯。侯公公,你把朕的外甥领进正殿候着。”
这是皇上第一次称谭为琛为“外甥”。
不一会,正殿和东偏殿里面的灯都亮了。正殿的门同时被打开。
侯公公将谭为琛领进正殿。
东偏殿的门开着,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正在伺候皇上穿衣服。
很快,皇上迈着方步走出偏殿。
谭为琛上前几步,拎起皮袍的下摆,噗通一声,双膝着地:“为琛给皇上请安,深夜叩门,惊扰了皇上,请皇上赎罪。”
皇上走上前来,用双手扶起谭为琛:“琛儿,快坐下说话。”
在御案前面东西两边各有一排太师椅。
皇上拉着谭为琛的手,示意他坐到太师椅上。
待皇上坐下以后,谭为琛才坐下,他显得很拘谨,因为皇上的太师椅紧靠着他的太师椅。
侯公公站在皇上的左后侧。
“启禀皇上,王爷和欧阳大人已经找到了代王在盂城驿站弄丢的两车库金库银。”
“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呢?”
“回皇上的话。库金库银藏在扬州翟中廷府的密室里面。翟中廷勾结盂城驿驿丞董家昌,里应外合,盗走了两车库金库银。王爷和欧阳大人让为琛和扬州知府魏能焕带着库金库银先回京城复命。”
“魏能焕呢?”
“回皇上的话,魏知府在殿外候着。”
“侯公公,传魏能焕。”
侯公公走出大殿,不一会,侯公公领着魏能焕走进大殿。
“扬州知府魏能焕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魏能焕起身,站在谭为琛的旁边。
“东西现在何处?”
“回皇上的话,东西就在殿门外。”谭为琛道。
“侯公公,让他们把东西搬进来。”皇上道。
侯公公走出殿门。
不一会,二十四个侍卫抬着木箱走进正殿,将箱子摆成两排。然后退出殿门。
谭为琛站起身走到一个木箱跟前:“皇上请看,这些新封条是为琛离开扬州的时候,王爷刚贴上去的,这些旧封条是代王起运的时候贴的。”
皇上站起身:“这些箱子是国库专门用来装运库金库银的箱子。”
魏知府一一撕开封条,打开锁,打开盖子。
皇上走到装有金锭的木箱跟前,拿起一个金锭看了看,又从旁边的木箱里面拿起一个银锭看了看。然后将金锭和银锭放回原处:“侯公公,你现在就带人大瀛台去,把代王带到勤政殿来。”
“老奴遵命。”侯公公转身准备走出殿门。
“侯公公,请稍等。皇上,为琛想随侯公公一同前往。”
“行,快去吧!”
侯公公走出殿门,谭为琛跟在后面,两个人走出勤政殿的大门,右拐朝瀛台走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谭为琛朝秦顺文招了一下手,秦顺文跟了上去。
从勤政殿到瀛台,一路上没有人阻拦。侯公公是大内太监总管,所有太监都归他管,谁敢拦他呢。不仅如此,侯公公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太监不笑脸相迎、恭敬之极。
所以,也没有一个人阻拦秦顺文。
三个守卫领着侯公公一行三人走进黑暗的通道,一个侍卫提留着灯笼,两个侍卫搀扶着侯公公。另外两个守卫一路小跑。侯公公一行三人走进最后一道门的时候,两个守卫已经将牢门打开,将代王架出了牢房。
代王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睡眼朦胧,摇摇晃晃地迈着小步,一边走,一边嘀咕着:“你们这是要把本王带到哪里去啊!”很显然,代王在睡觉之前喝了一些酒他的神智有些不清楚。
谭为琛冲了过去,秦顺文紧随其后。
地上有点潮湿,青石板上还有点滑,大概是谭为琛跑得太快,结果是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侯公公一边走一边喊:“小心地滑小心地滑。”侯公公第二个滑还没有说出口,谭为琛已经摔倒在地上。
秦顺文紧跑几步,将谭为琛扶了起来,
谭为琛站起身,手上全是污水,他将手在墙上抹了几下,结果越摸越黑。因为墙上在往外渗黑水。
谭为琛在身上抹了几下,然后继续超前跑去。秦顺文想扶着他,但由于谭为琛的速度太快,所以,只能跟在后面。
前面只有一点微弱的灯光,三个人影慢慢朝谭为琛走来。
谭为琛还听见了代王几乎绝望的哀嚎:“你们这是要把本王弄到什么地方去啊!想让本王死,就在酒里面放点东西嘛,给一条白绫也行啊!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一个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几个月,再坚强、再乐观的人,心里都会发生一些变化。十八年前,父亲和母亲也曾有过和代王一样的经历,母亲最能理解代王的心情,所以,母亲最关心代王现在的处境。
听到代王的话,谭为琛泪如泉涌他不敢想象,这些日子,代王是怎么一天一天地熬过来的。
在距离三个人影还有十几步的时候,谭为琛甩开双臂,一口气冲到代王的跟前,紧紧地抓住代王的手:“十三舅,您看看我是谁?”
通道里的光线太暗,代王是没法看清楚谭为琛的脸的:“你你是谁啊?”
一股酒气直往谭为琛的脸上扑昨天晚上,代王一定喝了不少酒。
“十三舅,我是为琛啊!”
狱卒将手中的宫灯高高举起。
代王睁大惺忪的眼睛,看了看谭为琛:“你是为琛?你当真是朱桂的外甥为琛?”
代王有点认不出谭为琛了,这也难怪,其一,代王喝了不少酒,神智有些不清;其二,谭为琛从应天府到京城来,又马不停蹄从京城赶往江南,紧接着又从江南赶到京城来,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他的胡须已经长出来许多,再加上风吹日晒,一脸的风尘,哪还是代王印象中的那个眉清目秀、英气俊朗的谭为琛。
“十三舅,我当真是您的外甥为琛啊!”谭为琛从腰上拿起九龙佩,“舅舅,你还认得这个九龙佩吗?”
代王拿起九龙佩看了看,他终于认出了谭为琛,他一把将谭为琛揽在怀中:“为琛,你真是我朱桂的好外甥,朱桂在这里谢过皇上,在杀臣弟之前,还能让臣弟见一面亲人,臣弟感激不尽、虽死无憾了。”
侯公公走到朱桂的跟前。
朱桂看到了侯公公:“侯公公,您是来送朱桂一程的吗?”朱桂松开谭为琛,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扶地:“臣弟叩谢皇上隆恩。朱桂能见到皇姐的儿子为琛,心满意足。臣弟拜别皇兄。下辈子,朱桂还为皇兄做事,绝无半句怨言。”
“快把代王扶起来。”侯公公道。
两个守卫将朱桂扶起来。
“代王,皇上让老奴和为琛公子来接殿下去面圣。”
“皇上要见我?”
“对!王爷,您听清楚了:七王和欧阳大人奉旨前往扬州,他们在翟府找到了代王弄丢的十二箱库金库银,翟中廷和盂城驿的驿丞董家昌内外勾结偷了两车库金库银,代王,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怎么会知道时辰呢?”
“现在是子夜时分,七王和欧阳大人派为琛公子先行一步,为琛公子心系代王的安危,星夜兼程,进城之后直接进了皇宫。”
“十三舅,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了。我和侯公公是来接您出去的。”
代王热泪盈眶,再次把谭为琛抱在怀中:“为琛,你真是朱桂的好外甥啊!”
“十三舅福大命大造化大。我娘要是知道舅舅平安无事,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走,朱桂现在就随为琛去拜见皇姐。”
“代王请稍安勿躁,老奴要先安排代王去沐浴,换一身衣服,然后去见皇上,最后才能到太子殿下府去见昌平公主。”
“行,朱桂听侯公公的安排。”
第二百九十六章 姐弟俩紧紧相拥
半个时辰以后,侯公公领着代王朱桂走进勤政殿。谭为琛跟在后面,秦顺文止步于院门外。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御案的右上角上摆着两摞奏折,一摞奏折是批阅好的,一摞奏折待批。皇上的面前放着一个展开的奏折。
朱桂走进正殿,跪在御案前:“臣弟朱桂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放下御笔,站起身,走到朱桂跟前,伸出双手,扶起朱桂:“十三弟,你受委屈了。”皇上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皇上,朱桂不委屈,朱桂愧疚不已,无颜面圣。”
皇上将朱桂扶到太师椅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十三弟何出此言?”
“皇上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臣弟,可朱桂办砸了了差事,弄丢了两车库金库银,朱桂辜负了皇上的希望和重托。”
“十三弟不用自责,怪只怪翟中廷,朕一定轻饶不了他,朕要为十三弟出一口气,也要为自己出一口气。他蒙骗朕这么多年,朕一定要将他满门抄斩,九族尽灭。当然,朕也有错,朕不该轻信楚梦熊的谗言,怀疑十三弟。十三弟待人一向宽厚,就原谅皇兄吧!”
皇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是朱桂、侯公公和谭为琛万万没有想到的。
朱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弟惶恐,臣弟办砸了差事,弄丢了库金库银,臣弟是咎由自取,皇上何错之有啊!请皇上收回刚才的话。臣弟才能心安。”
“十三弟果然是宽厚之人。朕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深感欣慰。”皇上再次将朱桂扶到椅子上,“琛儿,七王和欧阳大人何时回京?”
“回皇上的话,王爷和欧阳大人还须几天才能回京王爷和欧阳大人要查抄翟中廷在青州和应天府的宅院,并将查抄的东西运回京城,二位大人还要带三个重要的证人回京。”
“三个重要证人?什么人?”朱桂道。
“两个是翟中廷的心腹,一个是盂城驿的驿丞,他们都参与了盗窃库金库银的案子。”
“七王和欧阳大人回京之后,朕要处斩翟中廷、楚梦熊等人,到时候,请十三弟和麒麟侯监斩。”
“臣弟遵旨。”
谭为琛和朱桂告别皇上,回到东宫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丑时。
朱桂不想惊扰昌平公主的好梦。
谭为琛说,自从代王身陷囹圄以后,母亲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踏实的觉,他一定要让母亲早一点知道代王平安无事的消息因为这是母亲现在唯一的心愿。
当谭为琛带着朱桂走到母亲卧室窗户外轻敲窗户的时候,卧室里面的灯很快就亮了。
“谁?”昌平公主坐起身,披上衣服。
“母亲,是我琛儿。”
“琛儿,你这么快就回京了,快进来。老爷,琛儿回来了。”
“琛儿回来了?人呢?”
“爹,我在窗户外面。”
“梅子,海棠,快伺候夫人穿衣服。”
房间里面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一定是梅子和海棠在伺候老爷夫人穿衣服海棠是太子妃派来伺候谭老爷和昌平公主的。
“娘,琛儿只是轻轻敲了几下窗户,您怎么就醒了?”
“这些日子,你娘的觉一直不好睡。琛儿,欧阳大人是不是也会来了?代王的案子有没有眉目啊?”谭国凯道。
“爹、娘,琛儿带一个人来,只要你们见了他,觉一准好睡。”
“琛儿,你带谁来了?”
谭为琛向朱桂做了一个手势。
“皇姐,姐夫,琛儿带回来的人是朱桂啊!”
“朱桂是十三弟的声音。老爷,你听见了吗?”
“是朱桂的声音夫人,您的鞋子还没有穿呢?”
三个人影朝门口走去,应该是两个丫鬟搀扶着昌平公主朝门口走去。
谭为琛和朱桂走到门口。
门开了。
“十三弟。”
“皇姐。”
姐弟俩紧紧相拥,代王朱桂泪如泉涌。
昌平公主泪眼汪汪,她用双手托起朱桂满是胡茬的脸:“是朱桂是十三弟,老爷,真的是十三弟。”
谭国凯拄着拐杖,走到昌平公主和朱桂的跟前,一个丫鬟点亮了灯架上的松油灯。
丫鬟将松油灯端到谭国凯的跟前,谭国凯终于认出了胡茬掩盖下的熟悉的面孔:“十三弟,我和夫人总算见到你了感谢老天爷。”
“姐夫,都是朱桂没用,害你受苦,害皇姐千里迢迢,历经千辛万苦。”
“爹娘。十三舅,你们别在外面站着了,到屋子里面坐下说话。”
谭国凯父子俩刚把朱桂和昌平公主扶坐在椅子上,星云禅师和高鹏等人冲了进来。
“代王没事了代王没事了。”高鹏显得很激动,“夫人一天要念叨代王好几遍。”
朱桂看见了星云禅师:“皇姐,这位是?”
“十三弟,这位是普觉寺的星云禅师,昌平到京城来,多亏有星云禅师照顾。老爷出事以后,我们举家逃离歇马镇,暂时栖身于普觉寺。”
朱桂站起身,拱手道:“星云禅师,请受朱桂一拜。”
星云禅师,双手托住朱桂的手:“贫僧稽首,王爷遇难成祥,拨云见日,可喜可贺啊!”
“星云禅师请坐。”朱桂将星云禅师扶到椅子上坐下。
“代王请坐。”
“琛儿,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不是在做梦吧!”昌平公主道。
梅子端着一个茶盘推门而入,海棠跟在后面,手中端着一个火盆,火盆里面放着木炭木炭正在燃烧着。
天太冷,屋子里面有一盆火,会好一些。
梅子将茶杯递到每个人的手上。
谭国凯终于看到了洋溢在昌平公主脸上的笑容,自从来到京城以后,这种笑容不曾在昌平公主的脸上出现过。
“娘,您先容琛儿喝几口茶再说。”今天一天,谭为琛滴水未进。
这时候,昌平公主才注意到儿子的嘴唇已经开裂,而且已经起皮了。做母亲的心里清楚,为了早一天赶到京城,救出代王朱桂,琛儿一定吃了不少辛苦。
“快喝快喝,十三弟,你也多喝一点茶。”昌平公主闻到了朱桂身上的酒气,“海棠,你跟管家说一下,让伙房准备一点夜宵,我的肚子也饿了。”
“快去梅子,你和海棠一起去。”这些日子,昌平公主的胃口一直不好,现在突然喊肚子饿,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当然,昌平公主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琛儿的肚子肯定也饿了,人在旅途上,是无法好好吃饭的;朱桂的肚子肯定也饿了,牢饭可不是好吃的。
“是。”海棠和梅子放下茶盘,走出门去。
谭为琛扬起头,把一杯茶全喝到肚子里面去。高鹏把自己的茶杯递到谭为琛的手上,谭为琛也喝到肚子里面去了。
“琛儿,你还要水吗?”昌平公主道。
谭为琛打了一个嗝:“够了够了。爹娘,十三舅,听为琛慢慢跟你们说。我们在扬州翟府的密室里面找到了十三舅在盂城驿弄丢的两车库金库银。”
“这件事情果然和翟中廷有关。”谭国凯道。
“琛儿,你接着说。”昌平公主道。
“琛儿,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们是怎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十二个箱子弄走的。”朱桂道。
“他们在驿站院子里面草堆旁边挖了一个暗室,你们的马车是围着摆放的,几十辆马车占了大半个院子,值守的人只在外面转,根本就看不见最里面的马车。他们的人预先躲在暗室里面,更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箱子一个一个弄进暗室里面。”
“敢情盂城驿是一个贼窝啊!”高鹏道。
“可不是吗!那驿丞董家昌原来是一个土匪,他和翟中廷有一些渊源,驿丞的位子就是翟中廷为他谋到的。”
“自从董家昌做了驿丞之后,经常有客商在盂城驿东西。他们每次偷的不多,客商门很难发现。你们离开盂城驿以后,他们就用船将十二箱东西由水路运到扬州翟府。翟府的后面有一个院门,院门外就是一条河,河的名字叫胭脂河,胭脂河和大运河是相通的。”
“果然不出欧阳大人所料。东西果然在扬州翟府。”朱桂道,“这个翟中廷的胆子也太大了。我恨不得活剥了他。琛儿,你们是怎么找到翟府密室的呢?难道欧阳大人撬开了翟温良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嘴巴?”
“我们先到青州和七王回合,抓了翟温良和两个心腹,在翟府的密室里面找到被茅文邦抄走的五十三箱东西,我们还查抄了翟中廷父子藏在密室里面的其它东西这些年,翟中廷聚敛了不少财富。”
“琛儿,你们有没有去歇马镇?二爷他们怎么样了?”昌平公主道。
“七王去了歇马镇,还将五十三箱东西还给了谭家,我们还抓了章知府和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青州和歇马镇的店铺和作坊全还给了我们,所有店铺和作坊的损失,也让他们补齐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翟中廷瘫地如泥
“二爷他们回谭家大院了吗?”谭国凯道。
“二爷他们已经回谭家大院了,他们正盼着爹和娘回歇马镇呢?”
“老爷,那我们明天就动身回去吧我很想念他们。”
“皇姐,你和姐夫恐怕还要在京城呆几天。”
“我和老爷的身体已经好了可以动身了。”
“皇姐,身体只是一个方面,七哥和欧阳大人回京以后,皇上要处斩翟中廷、楚梦熊、莫不言等人,皇上想让姐夫和朱桂做监斩官。翟中廷之流把我们害的好惨,咱们也要好好看看他们在人头落地前的熊样。”
“娘,家里面一切恢复正常,借这些日子,爹和娘再好好调养一下身体。”谭为琛道。
“皇姐,您不要急着回歇马镇,京城的事情了了以后,朱桂亲自送皇姐和姐夫回歇马镇。”
“行,姐姐听十三弟的。十三弟,你派人回大同通报喜讯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呢?出皇宫以后,我们就奔东宫来了。”
“这是大事,得赶快派人到大同去,家里人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皇姐说的极是,回府之后,我就派人到大同去。”
“十三弟,你现在就回去。”
“夫人,让十三弟吃了夜宵再回府不迟。”谭国凯道。
门被轻轻推开,管家走进门来,后面跟着两个女佣人,佣人的手上各拎着一个食盒。
两个佣人打开食盒,将热气腾腾的汤圆端到圆桌上,每个人一碗汤圆。
管家带着两个女佣退出门外之后,大家围坐在圆桌周围吃了起来。
谭为琛吃的很香,一碗汤圆很快就吃完了,谭国凯想将自己的汤圆倒在儿子的碗里。被昌平公主拦住了:“老爷,这汤圆不能多吃,不容易消化。”
“夫人说的极是。”
“爹,不用了,琛儿已经吃饱了,琛儿很多天都不曾有今天这么好的胃口。”
“琛儿,你还没有说欧阳大人是怎么找到扬州翟府密室的呢?”朱桂还没有忘记先前的话题。
“欧阳大人连夜提审翟温良和两个心腹。翟温良说不知道。两个心腹也说不知道事实证明,两个心腹确实不知道扬州翟府密室的机关。”
“翟中廷为人非常谨慎,他将不同的秘密告诉不同的人,扬州翟府密室的机关,只有高天黎、张子盟和查三静三个人知道。”
“我们就去了扬州,包围了翟府,控制住了翟中廷的心腹张子盟和查三静。这两个人和翟温良的说法一模一样。欧阳大人便使了一招敲山震虎的绝招,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快说!”谭国凯道。
“当天夜里,张子盟和查三静将十二个箱子里面的金银装进九个箱子里面,然后搬上木船,打算带着这九箱子东西远走高飞、销声匿迹。结果被我们逮了正着。”
“他们想没了九箱库金库银?”昌平公主道。
“不错,翟中廷父子永远都回不去了,所以,这两个人动了歪心思,他们想把东西运到镇江,然后分脏走人,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张子盟和查三静还知道应天府翟府密室的机关。琛儿离开扬州的时候,欧阳大人已经派人押着查三静到应天府翟府去抄密室里面的东西。”
吃过夜宵之后,昌平公主让高鹏送朱桂回府。
昌平公主、谭国凯和谭为琛将朱桂送出东宫的大门。
马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个晚上,昌平公主和谭国凯睡的非常踏实,非常香甜,一直到第二天辰时才醒来。在东宫的这些日子,昌平公主和谭国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醒了,
谭为琛和秦顺文睡的更香他们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第二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他们俩还没有醒。昌平公主特别关照,让两个人多睡一会。
三天后,七王朱祯和欧阳若愚回到京城。
欧阳若愚让曹锟将查三静、张子盟和董家昌押进大理寺收监,然后随朱祯进宫复命。当皇上看到几十箱东西的时候,吃惊不小,几十箱东西,绝大部分是金锭、金饼和金器,单千手观音佛、弥勒佛和释迦牟尼佛就有三尊,还有很多珍珠、翡翠、玛瑙、玉石和一些上古名人字画。
第二天晚上,太子殿下朱高炽和太傅一行也回到了京城。
第三天,奉皇上的旨意,太子殿下朱高炽、七王朱祯和欧阳若愚对翟中廷进行了审问。
案子后面坐着三个人,欧阳若愚坐在中间,太子殿下朱高炽和七王朱祯分坐两边。
十二个衙役手执大棒站在左右两边。
寺丞坐在一个稍微小一些的案子上,案子上放着笔墨纸砚。
欧阳若愚望了望太子殿下,又望了望七王。
太子殿下和七王点了一下头之后,欧阳若愚举了一下手。
靠门边的两个衙役走出大堂。
不一会,两个衙役押着翟中廷走进大堂。
走进大堂的时候,翟中廷看到了坐在大堂上的三个人,他的眼睛里面掠过一丝惊慌和几许恐惧,眉头瞬间紧蹙,下骸骨不停蠕动。这应该是对死亡的恐惧,从已知的罪行看,他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但他不知道儿子和家人会不会受到他的牵连,他最恐惧的应该是这个。
“堂下所跪何人啦?”欧阳若愚道。
“罪臣翟中廷。”
“翟中廷,你抬起头来。”
翟中廷慢慢抬起头,望着欧阳若愚的脸,眼睛的余光落在太子殿下和七王的脸上。
“翟中廷,今天,太子殿下和七王爷都来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本官希望你好好把握。”
“罪臣一定好好把握。”翟中廷似乎从欧阳若愚的话中看到了一点希望。
“本官问你,代王在盂城驿弄丢的两车库金库银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欧阳大人,罪臣在皇上面前已经说过了,罪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库金库银的主意啊!”
欧阳若愚微微一笑:“翟中廷,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太子殿下和七王相视一笑。
“欧阳大人,罪臣说的全是实话,是罪臣做的事情,罪臣认,不是罪臣做过的事情,罪臣没法承担罪臣也承担不起啊!”
“果然是冥顽不灵、无赖刁滑之徒,冥顽不灵、无赖刁滑之徒,我欧阳若愚见过很多,但像你这样冥顽不灵、无赖刁滑的人,我是第一次领教。”
“欧阳大人,罪臣说的都是实话。”
欧阳若愚举了一下手。
四个衙役押着查三静和张子盟走进大堂张子盟是被拖进大堂的。
翟中廷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查三静和张子盟,他没有认出查三静和张子盟来,因为查三静和张子盟身穿囚服,又低着头,长发遮挡住了整张脸。
“把他们的头发撩倒后面去,让翟中廷看看他们是谁。”欧阳若愚道。
四个衙役,两个扶着查三静和张子盟的肩膀,两个将长发撩到脑袋的后面。
“翟中廷,你好好看看他是谁?”
翟中廷抬起头来,视线还没有完全落在查三静和张子盟的脸上,就瘫坐在地上。
瞬间,豆大的汗珠从翟中廷的额头上滚落而下翟中廷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翟中廷知道查三静和张子盟出现在大堂上意味着什么。从两个人的眼神和表情上看,他们应该是全招了因为查三静和张子盟避开了翟中廷的眼神。
欧阳若愚又拍了两下手。
两个衙役架着董家昌走进大堂,跪在翟中廷的左边。
“翟中廷,你再看看这个人是谁?”
翟中廷转动脑袋,扫了一眼董家昌,便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翟中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一个衙役拎来半桶水,泼在翟中廷的脸上。
翟中廷慢慢苏醒过来。他斜躺在地上,只有眼睛在转动,其它地方纹丝不动,
“翟中廷,你给我跪好了。”欧阳若愚站起来,走到翟中廷的跟前。
翟中廷仍然纹丝不动,他微闭双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欧阳若愚注意到,翟中廷的右眼角上流出一行泪,这行泪应该是为他的儿子和家人而流的。满门抄斩、九族尽灭,已经不可避免。
“把他扶起来。”
两个衙役将翟中廷扶起来,翟中廷像一副猪大肠一样,软软的此时此刻,他连坐起来的心气都没有了。
寒冷迫使翟中廷收缩起自己的身体,身体虽然能立起来,但颤抖的很厉害。
“翟中廷,你还不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吗?”
“罪臣交代罪臣不再隐瞒。”
欧阳若愚坐回到椅子上:“是不是你勾结盂城驿驿丞董家昌偷盗了代王运往京城的两车库金库银?”
“是是罪臣做的。”
“一共有几个人参加了这次行动?”
“除了罪臣和董家昌,还有三个心腹和三个家丁。”
“三个心腹是谁?”
“三个心腹是高天黎和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姓甚名谁?”
“他们俩,一个叫张子盟,一个叫查三静。”
“三个家丁如今在哪里?”
“罪臣把他们杀了,扔进了大运河。”
第二百九十八章 翟中廷心存侥幸
“你真是个恶魔,被你偷盗走的库金库银藏到了什么地方?”
“藏进了扬州翟府的密室之中。”
“你为什么要偷盗代王运往京城的库金库银?”
“罪臣既想把两车库金库银占为己有,又想嫁祸于代王。”
“嫁祸于代王?你的目的是什么?”
“罪臣构陷谭国凯,想侵占谭家的财产,只有代王和谭家走得近,把代王弄进大牢,就没有人为谭国凯出头了。”
“你在京城的党羽,除了交代过的,还有谁?”
“没有了罪臣全交代了。”
“你想没想过自己最信任的人会带着十二箱东西远走高飞、销声匿迹呢?”
翟中廷望了望查三静和张子盟。
查三静和张子盟底下了头,翟中廷已经听懂了欧阳若愚的话。
“张子盟和查三静听说你们父子俩出事了,就想带着十二箱东西逃之夭夭,结果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你在京城的翟府里面有没有密室?”
“有。”
“密室里面有没有东西?”
“有。请欧阳大人把高天黎叫来,罪臣让他随你们去翟府。”
不一会,两个衙役押着高天黎走进大堂。
高天黎望着翟中廷、查三静、张子盟和董家昌他明白了一切。
“高天黎,你带欧阳大人去翟府,你把密室里面的东西交给他们。”翟尚书道。
高天黎头摇的像货郎鼓他已经不能说话。
“高天黎,你这是怎么了?”
“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欧阳若愚道。
“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算计了一辈子,结果把满门和九族都算进了鬼门关,我忙乎了一辈子,最后得了个空门。该撒手了。高天黎,你再听老夫最后一次话,领他们把密室的机关打开。”
“呜呜。”高天黎同时点了一下头。
“天黎,你跟错了人,是我害了你,你本可以像他们一样拿走密室里面的东西远走高飞。”翟中廷这句话是说给查三静和张子盟说的临死之前,翟中廷还放了一个停尸屁。
“翟中廷,本官再问你一次,你考虑好了再回答。”
“事已至此,罪臣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和你一起沆瀣一气,构陷麒麟侯谭国凯的除了楚梦熊、莫不言、赵明道,还有什么人?”
翟中廷望了望太子殿下和七王:“老朽只知道这些人,但肯定还有其他人。”
“肯定还有其他人?此话何意?”
“我在朝中的关系,都是楚梦熊打点的,有些人不愿意站在明处,他们既想要银子,有怕惹火烧身,所以,躲在暗处。”
“他们既想要银子?他们拿了你的银子?”
“拿了。”
“银子都拿了,你竟然不知道他们是谁?谁信啊!”
“我给他们的银子都是通过楚梦熊转交的。”
“楚梦熊难道没有跟你说吗?”
“楚梦熊不会说,老朽也不会问。想做成这件事情,单靠楚梦熊、莫不言、赵明道和贺长鹤这几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欧阳大人要想知道他们是谁,只有撬开楚梦熊的嘴巴。这些人久在官场,个个都是人精,个个都有壁虎断尾的能耐。”
“在谭国凯的案子上,你一共交给楚梦熊过少银子?”
“黄金五千两,银票二十万两。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古玩、字画、玉器等稀罕物件。”
“翟中廷,秦乾庭是你举荐给皇上的,在朝堂上,秦乾庭和楚梦熊等人沆瀣一气,有意袒护于你,你 敢说他不是你船上的人。”
“不错,是罪臣把秦乾庭举荐给皇上的,谭国凯和代王的案子是不是他在幕后操纵的,我不敢说。”
“这次,楚梦熊派人杀你,很可能是秦乾庭出的主意。让真凶逍遥法外,你甘心吗?”
“欧阳大人,罪臣和朝中大臣的联络,靠的是楚梦熊,秦乾庭室何等聪明的人,他是不会站在明处的。只可惜罪臣手上没有一点证据,没有证据的话,罪臣不能随便乱说。”
欧阳若愚能看出来,翟中廷对秦乾庭仍然抱有幻想。
“翟中廷,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本官说吗?”
“欧阳大人,有一件事情,老朽百思不得其解。”
“何事?”
“吾儿温良来信说欧阳大人一直呆在青州府邸之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的呢?”
“我料定你们肯定会派人在府邸附近监视,并派人潜入院中看我在不在府中,所以,安排一个替身留在府邸之中他们看到的是我的替身,你明白了吗?”
翟中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高天黎领着太子殿下、七王爷和欧阳若愚去了翟府,三顶轿子,曹锟,黑鹰、李可飘、赵庭臻,一辆囚车,还有四辆马车和二十几个衙役,浩浩荡荡直奔翟府而去。
完全出乎太子殿下、七王和欧阳若愚的意料,翟府密室里面的金银珠宝太多,四辆马车都没有装下,最后曹锟动用了翟府三辆马车。
有钱能使鬼推磨。
难怪翟中廷手眼通天呢?他用聚敛的财富买官,然后物色对象,待价而沽,做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这还是一个长线投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顶乌纱帽该怎么报答呢?那些从他手上买到乌纱帽的官员自然而然地成了他捞钱的代理人。很多朝廷重臣纷纷效仿。
前一段时间,太子殿下和太傅经手的通州案就是一起卖官鬻爵案。
通州知府洪国荣原本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他仗着家里有金山银山,买了一顶知府的乌纱帽,得知皇上派太子殿下和太傅暗中调查这个案子后,洪国荣被杀人灭口。灭口的人一定是朝中某一个重臣所为。
这就是当时的风气。
皇上之所以开恩科,遴选人才,就是为了解决这一历史积弊。
紧接着,太子殿下、七王和欧阳若愚提审了楚梦熊。
离开京城之前,欧阳若愚特别叮嘱杨洞若,将楚梦熊单独关押,并派可靠的人看管,没有皇上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探视楚梦熊,这也是太子殿下和太傅的意思,楚梦熊是一个关键人物,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要想揭开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盖子,楚梦熊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在审问楚梦熊之前,太子殿下、七王和欧阳大人先见了狱丞杨洞若:“杨大人,在楚梦熊关押期间,有没有人来探视楚梦熊?”
“没有。楚府所有人都被关进了宗人府的大牢楚府是不可能有人来看他了。”
“楚梦熊的妹妹平妃没有来看望他吗?”
“楚梦熊被关进大理寺,楚府被抄家以后,平妃一病不起。至于其他人,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到大理寺来探视楚梦熊呢?他们也想除了楚梦熊,但和兰贵往宗人府送食盒打算杀翟中廷以灭口的阴谋失败之后,他们还会贸然行事吗?自从楚梦熊、莫不言、赵明道和贺长鹤打入大牢以后,朝中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只是有一件事情,微臣不知该不该说。”
“当说无妨。”
“侯公公和魏统领带人到楚府抓人抄家的时候,唯独不见了两个人。”
“不见了两个人?什么人?”
“楚梦熊的女儿和儿子。”
太子殿下预感不妙:“一定是有人提前得到消息,把两个孩子转移走了。”
“楚梦熊知不知道呢?”
“楚梦熊是和一府的人同时被带离楚府的,他应该知道。”
太子殿下担心的正是欧阳若愚所担心的:“太子殿下,这有两种可能。”
“欧阳大人快说。”
“第一种可能,有人想保住楚梦熊的一双儿女。”
“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是用楚梦熊的一双儿女暗示楚梦熊,警告他不要乱说话,无论是那种可能,为了保住两个孩子,楚梦熊很可能什么都不会跟我们说。”
“这帮人果然狡猾,动作也很快啊!保住楚梦熊的两个孩子也就保住了他们自己。”七王道。
“本来,我们想借麒麟侯和代王的案子,将翟中廷在朝中的党羽一网打尽,他们硬生生地在楚梦熊身上将线索掐断了。”太子殿下道。
“太子殿下,我们可不可以这么行事?”朱祯道。
“七弟快说。”
“我们可以网开一面,保楚梦熊和家人不死,前提是他说出同党,能把他们的同党一网打尽,饶楚梦熊不死,还是很划算的。”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关键是,谁能保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呢?如果两个孩子在他们手上呢?”欧阳若愚道。
“欧阳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楚梦熊应该知道两个孩子在谁的手上,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危,楚梦熊是不会冒这个险的。”太子殿下道。
“抓捕楚梦熊,查抄楚府的消息应该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所以,传递消息的应该是宫中之人。”
“最可疑的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只有他们才有条件最先知道抓捕楚梦熊、查抄楚府的消息。”杨洞若道,“是陈太医以皇上身体违和为由把侯公公困在宫中的,我看这个陈太医很可疑。”
第二百九十九章 楚梦熊口风很紧
“陈太医经常进出平妃的怡和殿,他和平妃过从甚密。”太子殿下道。
“太监在宫中各负其职,不方便随便走动,能随便走动的只有太医关键是太监不能随便进入妃嫔们的寝宫,太医则不然。”七王道。
“没有证据,我们不能把陈太医怎么样。上次在大殿上,陈太医只用几句话就平息了皇上的震怒,此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太子殿下道。
“我们先提审楚梦熊。”欧阳若愚道,“太子殿下,您看怎么样?”
“行,就依欧阳大人。”
楚梦熊被两个衙役带进大堂的时候,身上穿着黑色的囚服,脖子上戴着木枷,脚上锁着脚镣,他的头发完全散开,显得非常凌乱。
楚梦熊脑袋低垂,头发遮挡住了大半个脸。
走进大堂,跪在地上的时候,楚梦熊神情沮丧,二目呆滞,一脸死相。
欧阳若愚和太子殿下、七王对视片刻之后,审问开始了:“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罪臣楚梦熊。”
“楚梦熊,你抬起头来。”
楚梦熊慢慢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坐在大堂上的三个人,又扫了一眼站在太子殿下身旁的杨洞若和站在左右两边的衙役。
“楚梦熊,是你指使和兰贵毒杀翟中廷的吗?”
“是的。”
“你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我怕他迟早会把我供出来。他在金銮殿上不说,在大理寺的大堂上肯定会说。我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结果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你在皇上面前构陷麒麟侯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的吗?”
“是的。”
“你为什么要构陷麒麟侯呢?”
“为人臣子,自然要为君分忧,翟中廷带来了三个证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不由我不信。”
“你以为一定会万无一失,稳操胜,是不是?”
“是的,当然,楚梦熊被翟中廷手中的银子晃了眼睛。我以为,谭国凯只不过是一个失势的皇亲,再加上皇上最忌讳皇亲和旧帝朱允有瓜葛,稍微使一点手段就可置谭国凯于死地,又能得到一笔银子,何乐不为呢!”
“你从翟中廷的手中拿了多少好处?”
“五千两黄金,二十万两银票。”
“这些金银是让你打通所有关节的吗?”
“打通所有关节,是我说的,要想把谭国凯的案子办成铁案,必须要上下齐手。”
“你都找了哪些人呢?”
“这欧阳大人不是知道了吗?”
“现在,我们要听你说。”
“欧阳大人,在大殿上,您不是都看见了吗?大理寺卿莫不言,江苏巡抚赵明道,大理寺狱丞贺长鹤,还有大内副统领付抱松。”
“陈太医是不是你的人?”
“欧阳大人果然火眼金睛,陈太医确实是我的人,没有他,侯公公也不会留在宫中。”
“除了你刚才说的这些人,恐怕还有其他人吧!”
“没有了,有了我刚才说的这些人,再加上我楚梦熊,还不够欧阳大人砍头吗?”
“单凭你们这几个人,恐怕做不成这么大的事情吧!更何况谭国凯的案子还牵扯到代王朱桂的案子,凭你们这几个人是做不成这两宗大案的。”
“怎么做不成?我不是做成了吗?我是国舅,我妹妹是皇上的宠妃。”
“你的意思是说,五千两黄金和二十万两银票全用在这几个人身上了?”
“欧阳大人,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打通关节只是一个幌子,五千两黄金,和二十万两银票全落在我一个的口袋里面了。我指使莫不言、赵明道、贺长鹤和付抱松,用不着使银子。能被我楚梦熊使唤差遣,那是他们的造化。”
欧阳若愚和太子殿下对视片刻,两个人都意识到:楚梦熊非常狡猾,他已经铁了心不想交代他的同伙。
“楚梦熊,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一府的人,你应该主动交代你的同伙,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在麒麟侯和代王这两个案子的背后,还有几条大鱼啊!”
“如果有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可惜,我楚梦熊让欧阳大人失望了。”
“关押在宗人府的家人,你不想救了?”
“我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楚梦熊,你有几个孩子啊?”
楚梦熊愣了一下,迟疑片刻后,紧锁眉头道:“罪罪臣有有两个孩子。”楚梦熊的语速突然变慢,语意也不及先前那么连贯了。
“两个孩子?他们多大了?”
“一个十十五岁,一一个十三岁。”
“男孩女孩?”
楚梦熊一时语塞。
“欧阳大人,楚梦熊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杨洞若道。
楚梦熊的眼神越发呆滞、绝望,表情越发忧郁、凝重。
欧阳若愚已经看出来了:两个孩子是楚梦熊的死穴。有人已经捏住了楚梦熊的死穴。
“太子殿下,楚梦熊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关押在宗人府啊?”欧阳若愚望着太子殿下朱高炽道。
太子殿下望着杨洞若:“杨狱丞,你来告诉欧阳大人吧!”
“楚府的人全关押在宗人府,唯独少了楚梦熊的两个孩子。”杨洞若道。
“楚梦熊,两个孩子现在何处?”
“罪臣不知道罪臣要是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就好了罪臣现在唯一牵挂的是两个孩子。”
“不知道?一定是你派人把两个孩子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罪臣确实不知道,一定是侯公公和魏统领到楚府的时候,夫人乘黑乘乱把两个孩子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恐怕是宫里什么人在侯公公和魏统领查抄楚府之前给你报了信吧!”
“实不相瞒,那天晚上,和兰贵给翟中廷送食盒,他迟迟不归,罪臣就预感到不妙,罪臣坐立不安,我没有想到欧阳大人这么快就盯上了我。既然两个孩子已经脱险了,我楚梦熊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楚梦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楚府满门抄斩,两个孩子即使保住性命,以后依靠谁?该怎么生活呢?”
“罪臣已经犯下死罪,两个孩子能保全性命,在楚梦熊看来,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楚梦熊虽死无憾。”
“楚梦熊,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为了一府的人,你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这些日子,罪臣想破了脑袋,罪臣已经无路可走了。”
“只要你说出谭国凯和代王两个案子的幕后主使,欧阳若愚可以奏请皇上饶你不死,并且放过你的家人。太子殿下,您说呢?”
”楚梦熊,欧阳大人的话,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和七王可以和欧阳大人一起奏请皇上法外开恩。”
“幕后主使?如果有欧阳大人说的幕后主使,我楚梦熊就用不着这么煎熬了。谭国凯和代王两个案子的幕后主使就是我楚梦熊,别无他人。”
楚梦熊的口风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杨洞若,你刚才说,楚府除了两个孩子,其他人都关押在宗人府。”
“不错。查抄楚府的时候,我和魏统领安排两个人仔细清点过,除了两个孩子,一个都不少。我们还让管家拿来花名册,一一点名楚府就是按照这个花名册发工钱的。丫鬟、家丁、花匠、伙房的师傅和看门人,一个都不少。”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欧阳若愚站起身,走到楚梦熊的跟前,他这句话是说给楚梦熊听的。
“什么可能?”楚梦熊抬起头,望着欧阳若愚道。
“如果是楚家人将两个孩子转移道别处的话,一定会安排可靠的人照应两个孩子,如果两个孩子的身边没有楚府人照顾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
楚梦熊目不转睛地望着欧阳大人。
“楚梦熊的两个孩子可能被什么人劫持了。”
“欧阳大人,他们为什么要劫持两个孩子呢?”杨洞若道。
“两个孩子在他们的手中,楚梦熊就不会把他们供出来。这就是楚梦熊不愿意说出实情的原因。楚梦熊,我说的对不对啊?”
“欧阳大人,您多虑了。总而言之,该说的,楚梦熊全说了。一步错,步步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楚梦熊死不足惜,只求欧阳大人不要对我的两个孩子赶尽杀绝,给他们留一条生路。除了后悔,我楚梦熊只恨上了翟中廷的贼船,为了他那些黄白之物,我”楚梦熊从眼角里面挤出几滴眼泪。
楚梦熊的眼泪应该是真的:自己的两个孩子的小命攥在别人的手上,而自己又不能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他的两个孩子就没命了,他们楚家就断了香火、断了根。这个滋味是很不好受的。当然,他上的贼船可能不只是翟中廷一个人的船。但这时候,楚梦熊却不能说出来。
欧阳若愚和太子殿下朱高炽、七王朱祯低语了几句之后,结束了对楚梦熊的审问。
之后,欧阳若愚又提审了莫不言、赵明道和付抱松。这三个人没能提供比楚梦熊更多的情况。
第三百章 菜市口人山人海
莫不言、赵明道和付抱松众口一词,都说是翟中廷和楚梦熊指使他们在谭国凯的供词上做文章的。
赵明道还交代,本来,翟中廷还指使他在半道上找机会用****毒死谭国凯,但由于钦差赵岳伦一路上看得比较紧,他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再加上后来发生了刺客行刺探国凯的事情,他就更没有机会下手了。
由此可见,曹锟依欧阳大人之计在山东德州行刺谭国凯的行动,既给翟中廷下了套,又保证谭国凯顺利到达京城。
三天后,上午,宣武门外的菜市口,翟中廷、莫不言、赵明道、付抱松、贺长鹤、董家昌、高天黎、查三静、张子盟,将会在这里被处斩。
各位看客一定会问,在这些被处斩的人里面为什么没有楚梦熊呢?
大家都知道,谭国凯的案子和代王的案子已经了了,但翟中廷在朝中的党羽和关系网还没有彻底剪除,欧阳若愚有理由相信,在这个关系网中,楚梦熊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
楚梦熊虽然是一个小角色,但他在翟中廷精心编织的关系网中却是一个穿针引线的关键人物。
在楚梦熊的背后,还隐藏着更重要的人物,他们用壁虎断尾的方式抛出了楚梦熊、莫不言、赵明道、付抱松和贺长鹤。
这张关系网一定有非常严密的组织结构,付抱松和贺长鹤是小人物,他们知道的情况不会太多,莫不言和赵明道极有可能也不知道重人物的底细,至于楚梦熊,他应该是直接受命于重要任务的。要想挖出躲在楚梦熊身后的重要人物,只能寄希望于楚梦熊。
所以,欧阳若愚把自己的想法禀告太子殿下和聂太傅以后,太子殿下和聂太傅也觉得现在还不能杀楚梦熊。楚梦熊不能杀,他的家人,包括楚梦熊的舅老爷和兰贵自然也不能杀,要想让楚梦熊回心转意,他的家人是最重要的筹码。
太子殿下、聂太傅和欧阳若愚把他们的想法禀告皇上的时候,皇上就决定暂时不杀楚梦熊和他的家人。
欧阳若愚还将和兰贵与楚府管家成光宗单独关押。等腾出手来以后,再提审楚梦熊、和兰贵、成管家和兰贵与成管家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毒杀翟中廷这么隐秘的事情,楚梦熊都会派和兰贵去做,和兰贵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去做呢?
自从贴了杀人的布告以后,菜市口开始热闹起来。
菜市口是一个十字路口,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上,有一个高台,高台就是行刑台,高台上有一个长条案,案子上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面插着三根香。
案子上还放着两个坛酒和十个碗。长条案的后面放着三把椅子,两个衙役站在案子两头,行刑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行刑台上有一堵高墙,高台上有一排黑乎乎的木墩子:在高台下面有一堆黄土,这些黄土是工人堆放在这里用覆盖从脖颈流出来的血的。
在那堵高墙上张贴着一张布告,布告上写着即将被处斩的人的名字,处斩的时间,布告的下面盖着大理寺的官印。四条街上都张贴着相同的布告。
天一亮,四条街上就开始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卖菜的叫卖声,买菜和卖菜的讨价还价声,各种家禽的叫唤声不绝于耳。买菜的和卖菜的都不急不忙,他们在等待行刑时刻的到来买菜、卖菜和看热闹两不误。
早点店和茶馆里面坐满了人,食客们神闲气定地品茶吃早点,他们在等待着行刑时刻的到来。
从昨天下午告示一贴出来,人们议论的所有话题都和告示上的内容有关。
菜市口的人尤其多,特别是高台附近,菜篮子、菜筐摆满了道路两边,人流在这里也不那么流畅了。高台下堆放的黄土没人敢碰,十几个衙役腰挂朴刀,将黄土堆和行刑台围在里面,黄土堆上海插着几把铁锹。
高台三面竖着十几根木柱,木柱上已经拉上了绳子。
已时,从北街口传来几下锣声,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靠菜市口比较近的人开始往高台附近聚集,东街、南街和西街的人群开始往菜市口涌来。
所有买卖全部停止,卖狗皮膏药的、看杂耍和卖艺的人群一哄而散,全北街沿街店铺的门口和二楼的长廊上,人们探头伸颈,抢占有利位置。菜市口即行刑台周围店铺的台阶上站满了人,二楼窗户里面和栏杆边站了好几层人。
北街上的人往路两边靠,卖东西的收起摊子,或放在店铺里面,或背在肩膀上,或挎在手臂上。
人们远远地看见三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前面一个人手上拿着一个黄颜色的旗帜,后面两个人怀中各抱着一把长剑。
三匹马的后面跟着一个衙役,衙役的右手上提留着一个面盆大的铜锣,右手拿着一个头部包着红布的木槌。“咣咣咣咣咣咣”衙役每走两步,就敲两下铜锣。
敲锣人的后面是九辆囚车,第一辆囚车上是翟中廷,第二辆囚车上是莫不言,第三辆囚车上赵明道,第四辆囚车上是付抱松,第五辆囚车上是费长鹤,第六辆囚车上是高天黎,第七辆囚车上是查三静,第八辆囚车上是张子盟,第九辆囚车上是董家昌。
囚车的两边走着三十几个衙役。
囚车的后面走着九个侩子手,每个人的头上都扎着一块红布,棉袄双袖从左肩和右腋下对系,露出光溜溜的右手臂,下身穿一条大腰黑色棉裤,脚下穿一黑色皂靴,每个人的右肩上扛着一把长柄宽口刀,刀刃磨得雪亮。
队伍的后面跟着像潮水一样的人群。随着队伍的行进,潮水越来越汹涌,力量也越来越大,队伍像是被潮水推着往前走的。
队伍快到菜市口的时候,三十几个衙役一路小跑,将行刑台周围的人往外围赶。很快,三十几个衙役组成了一道人墙将围观的人群和行刑台隔开。
队伍的前头到达菜市口的时候停下来了。
三个人跳下马,在高台前站定,十八个衙役打开囚车的锁和门,将九个人驾到到高台上的木墩子跟前翟中廷是被拖上行刑台的。
九个死囚跪在木墩子的跟前,他们的双手被绑在背后,背后插着一个木牌子。
翟中廷完全瘫在地上,举旗人招呼两个衙役上台将翟中廷挟持在中间,同时用手提留这翟中廷的衣服和头发行刑之前的亮相是必不可少的。人们看到,翟中廷面如土灰,唇无血色,紧闭双眼,一脸死相。
九个侩子手走上行刑台,站在九个死囚的后面,双腿叉开,昂着头,大刀抱在胸前。
所有人都在等待,翟中廷等人在等待地狱的门打开,先行官、侩子手和众衙役在等待监斩官的到来。
两个衙役将翟中廷提留起来的时候,北街又开始骚动起来。
不一会,人们让出一条路来。
很快,朝菜市口走来了三顶八抬大轿。
第一顶轿子旁边跟着谭为琛,第二顶轿子旁边跟着曹锟,第三顶轿子旁边跟着高鹏。三顶轿子停在囚车旁边。
谭为琛掀起轿帘,伸手将代王朱桂搀出轿子。
曹锟掀起轿帘,伸手将欧阳若愚搀出轿子。
高鹏掀起轿帘,伸手将谭国凯搀出轿子。
三个人中,只有欧阳若愚穿着官服。
三个人走上行刑台的时候,翟中廷一抬头,便看到了拄着拐杖的谭国凯,他身子一软,又瘫坐在地上。
翟中廷还看到了代王朱桂和走在朱桂旁边的谭为琛。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皇上竟然派谭国凯来做监斩官。看着自己的仇人在侩子手的大刀下人头落地,这应该是人生最痛快的事情。
此时此刻,翟中廷会想些什么呢?事实是,他什么都没有想,因为他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在这时候,思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谭国凯走上台阶的时候,也看见了扭过头来的翟中廷。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了小半个脸,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在谭国凯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胜利者的喜悦和亢奋。从翟中廷短暂的一瞥中,谭国凯感到的是可怜和悲哀。所以,他将自己的视线迅速挪开。
最近,在京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翟中廷、楚梦熊、莫不言等人被抓,后是翟府、楚府、莫府等府邸被查抄,永乐皇帝刚迁都于北京,人们对永乐大帝和他的王朝给与了更多的关注,这些日子以来,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都是这档子事情。所以,有些人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这从人们的议论中就能看出来。
在行刑台对面的四季香茶馆二楼的走廊上,有几个趴在栏杆上的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
“走在后面的那个人我知道,他是御史大人欧阳若愚。走在前面这两个人,我没有见过。”说话的人手上拿着一个烟嘴,他一边说,一边望着走上行刑台的三个人。
第三百零一章 一行人回到故乡
“走在最前面的是代王朱桂。”说话人的手上托着一个鸟笼。
“代王朱桂,我听说过,洪武皇帝封他为豫王,藩地在山西大同,因为生性狂放不拘,被建文帝废了豫王名头,永乐皇帝登基后,封他为代王。”
几个人的身后立即围了十几个人。
“不错,就是他。这次,永乐皇帝派他到应天府押运库金库银,没想到在盂城驿弄丢了两马车共计十二箱库金库银。你们知道是谁弄走了两车东西吗?”
“你快说。”
“就是跪在中间那个人,告示上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叫翟中廷,他以前曾经为建文帝做事,后来成了永乐皇帝身边的红人,官至户部尚书,他勾结盂城驿的驿丞相董家昌弄走了十二箱库金库银。”
“不错,告示上也有姓董的名字。”
“原来是这么回事情。”
“这翟中廷的胆子也太大了,皇上的东西,他也敢偷。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事情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第二个人是谁呢?”
“第二个人是麒麟侯谭国凯,昌平公主下嫁的就是他。他曾经在建文帝手上做过礼部尚书,十九年前,燕王的军队直指应天府,麒麟侯和昌平公主被打入死牢,后来,皇上念及兄妹之情赦免了夫妻俩。”
“皇上为什么要让麒麟侯来做监斩官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别说了,已经点香了。”
行刑官既手执黄旗的人从衣袖里面掏出一盒火柴,将一根香点燃,插在香炉里面。
九个侩子手昂首挺胸,在静静等待行刑时刻的到来。
嘈杂和喧哗声渐渐平息,即使有人说话,也只是小声嘀咕。每个人的脸上都异常凝重。人群也不再骚动。
欧阳若愚坐在中间,代王和谭国凯分坐两边,谭为琛、曹锟和高鹏站在代王、欧阳若愚和谭国凯的后面。
环视行刑台左右两边和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北街,东街和西街,是一眼看不到边的人头。
香剩下一小截的时候,三个衙役走到案子跟前,一个人将九个碗一字摆开,两个人打开酒坛的盖子,将酒倒在碗里。
九个侩子手,一人端起一个碗,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含了一大口酒,嘴对着刀刃,将酒喷在刀刃上。
此时,九个人已经完全瘫在地上,人在这时候,魂魄已经不在身上了灵魂出窍,说的恐怕就是这个时候吧!
随着最后一截香的倒下,欧阳若愚从案子上拿起一个令牌。高高举起,然后往地上一扔,同时大声道:“斩!”
十八个衙役架起九个人,先让他们亮了一下相后,然后将脑袋连同脖颈一起摁在木墩子上,将脸侧向同一个方向西方极乐世界在西方,九个人的脑袋当然应该朝西了。
谭为琛注意到,在九个人的身体下方,都有一摊水九个人的尿水全吓出来了人在这时候,已经放弃了对所有器官的掌控。
侩子手双手抓住大刀抓手的末端,高高举起,然后,用力落下落下的速度非常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九颗罪恶的头颅掉在地上,在身首分离的一刹那,人群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因为从颈脖里面喷出来的血飞出去很远。
在行刑官和十几个衙役的护送下,代王、欧阳若愚和谭国凯被送上轿子。
行刑台下,几个衙役用铁锹将黄土撒到有血的地上和正在往外冒血的头颅和脖颈处,血处理完毕之后,九个人的尸首被抬到囚车上,然后被拉到城外的坟场即认尸场。
尸体被拉走之后,行刑过的地方铺了一层黄土,连木墩子上都沾了一些黄土。菜市口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大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只是多了一些谈资和话题罢了。
当天下午,昌平公主、谭国凯和谭为琛在太子殿下朱高炽,代王朱桂和欧阳若愚的陪同下进宫拜别皇上。离开的时候,皇上破天荒地将一家三口送到宫门外。
第二天早晨,一家人告别太子殿下和太子殿下妃。
说了一些告别的话之后,四辆马车缓缓驶离东宫。
第一辆马车上坐着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赶马车的是高鹏;第二辆马车上坐着代王朱桂和谭为琛,赶马车的是代王的贴身侍卫窦安,第三辆马车上坐着星云禅师和欧阳若愚,赶马车的是曹锟,第三辆马车上坐着梅子,紫兰两个丫鬟,赶马车的是南梓翔,黑鹰等人则骑马相随。
太子妃让管家在四辆马车上各铺了两床被子,准备了两床盖的被子,还有靠枕,从京城到歇马镇,路途遥远,昌平公主和谭国凯累的时候,可以躺在被子上休息。
太子妃还让管家准备了不少容易摆放的点心和水果。人在路上,吃喝不比家中,多准备一点,有备无患嘛!
昌平公主和谭国凯在太子府住了不短的时间,昌平公主和太子妃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知道昌平公主一家要走,太子妃喊来京城最有名的裁缝为昌平公主一家三口各做了一身冬装,一家三口离开东宫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一身新冬装。
昨天晚上,太子殿下朱高炽还特地到谭为琛的房间和他单独话别,分手的时候,朱高炽将挂在腰上的一块和田玉佩送给谭为琛作为纪念。这块玉佩是太子殿下的母亲赏赐给他的一直带在朱高炽的身边。
太子殿下的赏赐,不接受就是大不敬。谭为琛则把母亲送给他的玉佩回赠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愉快地接受了,并当即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在东宫和大家告别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侯公公,一个是昴老爷。
一路无话。
十五天后的黄昏,谭国凯一行进入歇马镇,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安徽巡抚王贤重、青州新任知府严守义和君县新任知县叶平贵带着二十几个大小官员在镇南口迎接。
马车快到镇南口的时候,高鹏突然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老爷,夫人,你们看”
谭国凯掀起车帘。
在镇南口的大牌坊下,跪着很多身穿官服的人,在他们的旁边和后面站着黑压压一片人。还有两个人正朝车队跑来。
梅其宝看的清楚:“老爷,好像是为仁少爷和窦壮士。”梅其宝说罢,策马迎了上去。
“为仁少爷,果然是老爷回来了,骑马过来的人就是梅其宝。”窦怀恩一边跑,一边道。
“高鹏,停车。”谭国凯道。
高鹏勒住缰绳,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后面的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谭为琛先跳下马,然后掀起车帘,将代王扶下马车。梅子也跳下马车。跑到第一辆马车跟前,将老爷和夫人一一扶下马车。
谭为仁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冲到谭国凯的跟前,双膝着地,扑到老爷的怀中:“爹!”谭为仁只喊了一声爹,眼泪顿时涌出眼眶。
谭国凯用双手托着谭为仁的脸:“孩子,爹总算又见到你们啦!”
“为仁给大娘请安,给代王请安,给欧阳大人请安,给星云禅师叩头。”谭为仁看到代王、欧阳大人和星云禅师走到跟前,一并给他们行了叩拜大礼。
“为仁少爷,快起来说话。”代王用双手扶起谭为仁。
窦怀恩双膝着地,给老爷和昌平公主行了跪拜大礼:“怀恩给老爷请安,给夫人请安。给代王请安,给欧阳大人请安。”
昌平公主将为仁和窦怀恩扶起来:“为仁,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歇马镇的呢?”
“大娘,是新任知县叶平贵派人通知我们的。”谭为仁道。
大家簇拥着谭国凯、昌平公主、代王、欧阳大人和星云禅师朝镇南口走去。马车跟在后面。
在距离牌坊十步左右的地方,安徽巡抚王贤重站起身上前两步,双膝跪地:“安徽巡抚王贤重,携大小官员给代王请安,给昌平公主请安,给麒麟侯请安,给欧阳大人请安。”
其他官员和王贤重同时跪下。
代王朱桂和欧阳若愚对视片刻,他们对王贤重给谭国凯的称谓有疑惑。
谭国凯也觉得有问题:“王巡抚,麒麟侯早已成了历史,您现在称国凯为麒麟侯,就不怕坏了朝廷的规矩吗?”
“敢情侯爷和公主殿下还不知道啊!侯爷,皇上已经恢复您的爵位,您现在仍然是麒麟侯。”王贤重望着谭为仁道。
“爹,王巡抚所言非虚,到谭家大院,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谭为仁道。
“为仁,你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昌平公主道。
“皇上派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到歇马镇来传旨,恢复爹的爵位,并赐‘麒麟侯府’的匾额。”谭为仁道。
“夫人,我们竟然被皇上蒙在鼓里太子殿下和聂太傅竟然也只字未提。”谭国凯的眼睛里面闪着泪光。
“国凯兄,皇上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恭喜国凯兄,恭喜麒麟侯。”欧阳若愚拱手道。
第三百零二章 谭国凯跪拜牌匾
“皇兄有心了。”昌平公主面朝北方,在心里遥祝皇上福体安康、万寿无疆。
皇上恢复谭国凯的名分,就是给谭家一个保障。在回歇马镇的路上,昌平公主在心里无数次地叩谢皇上的隆恩,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在即将走进谭家大院的时候,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一份恩德和惊喜等着她。
“恭喜麒麟侯,恭喜公主殿下。”王巡抚和众官员齐声道。
“老爷,别只顾高兴,快让王巡抚他们起来啊!”昌平公主道。
谭国凯这才上前一步,扶起王巡抚:“快起来快起来,大家同喜大家同喜。走,随国凯一同回府。”
“巡抚大人,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歇马镇的呢?”欧阳若愚道。
“回欧阳大人的话,下官得知代王和欧阳大人护送麒麟侯、昌平公主回歇马镇的消息后,就派人在盂城驿等候了。”
王巡抚和众官员簇拥着谭国凯一行朝中街走去。人群跟在两边和后面。沿街店铺的台阶上站着很多人。
“谭老爷,您回来了。”
“谭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谭老爷,我们早就说过,谭老爷福大、命大、造化大。”
“谭老爷,您洪福齐天,什么人都拦不住。”
“谭老爷,您受苦了。”
“谭老爷,我们一直在盼您回来啊!”
谭国凯一边和大家挥手,一边回大家的话:“托大伙的福托大家的福。谢谢大家,感谢父老乡亲。让大家担心了,国凯罪过罪过。”
一行人走到南街和中街交汇处的时候,从东街过来很多人,有十几个人是一路跑过来。
谭国凯停下脚步,因为他看到了跑在前面的盛老爷。在谭国凯的记忆中,盛老爷走路从来都不急不忙的,盛夫人、管家和几个佣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谭国凯迎了上去。
谭为琛跑了过去:“岳父大人,您慢一点慢一点。”
谭为琛跑到跟前,一把扶住了气喘吁吁的盛老爷:“为琛见过岳父大人。”
盛老爷一把抓住谭为琛的左胳膊:“回回来了都都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都回来了。岳父大人,您气喘匀了再说话。为琛给岳母大人请安。”
盛夫人终于追了上来,她抓住谭为琛右胳膊,想说什么,但由于气喘的太厉害,嘴唇蠕动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紧走几步。
盛老爷迎上前去,紧紧抓住谭国凯的手:“侯侯爷,你受苦了。”
“叫什么侯爷?我听着不习惯,还和以前一样就叫国凯兄。”
“那可不行,兄弟是兄弟,规矩还是要讲的,对侯爷的不敬,就是对皇上的不敬。”
“兄弟,你一见面就说这个,扫不扫兴啊!你要是拿我当兄弟,你就叫我国凯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还是以前那个谭国凯。”
“小妇人给侯爷请安,给公主殿下请安。”盛夫人走到昌平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昌平公主抓住盛夫人的手:“国凯说的对,以前怎么称呼,以后还怎么称呼,谭盛两家是一家人,见外的话千万不要说,越说越生分。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爹,娘,有什么话,回谭家大院再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看”谭为琛道。
十字路口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而且人越积越多。
盛家人簇拥着谭国凯和昌平公主朝十字路口走去。
人流自动让开一条路,谭国凯、昌平公主、代王、欧阳大人、盛老爷和盛夫人上了中街。
突然,从前面来了二十几个衙役,领头的就是孙虎。他们是新任知县叶平贵派来维持秩序的其实,这有些多余,围观的人群是不会挤着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的人们会自动把路让开。
一行人走到镇南桥上的时候,从怀仁堂里冲出来很多人,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徐掌柜、梁大夫、贵娃和石头梁大夫是由石头搀扶着的。
兴隆客栈和其它店铺里面也冲出来很多人。
谭国凯紧走几步,一手抓住徐掌柜的手,一手抓住梁大夫的手,眼泪在眼眶里面搭转转。
梁大夫眼中含泪,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徐掌柜望着老爷苍白而消瘦的面容:“老爷,我们终于把您盼回来了。”两行热泪滚出徐掌柜的眼窝。
谭国凯使劲抖动着徐掌柜和梁大夫的手:“今天早点关门打烊,你们都到大院去,国凯要好好敬你们这些老伙计几杯酒。”
梁大夫道,“老朽见过代王和欧阳大人。”此时,代王和欧阳大人已经走到了梁大夫和欧阳大人的跟前。
“代王,老朽终于又见到您了,夫人和公子牵挂代王,我们也很牵挂代王。”梁大夫道。
“梁大夫,您的身子骨还硬朗吧!”欧阳若愚走到梁大夫的跟前。
“托欧阳大人的福,徐掌柜,来,我们一起给欧阳大人行一个大礼。”
“这这使不得。”欧阳若愚刚要托起梁大夫的手臂,梁大夫已经双膝着地,徐掌柜和众伙计也都跪下了。
“欧阳大人,俗话说的好,患难见真情,这次,欧阳大人不避生死,进京搭救老爷,今天,我们老爷能安然无恙地回到歇马镇,全赖欧阳大人殚精竭虑,鼎力相助。老爷能有您这样的知己,是谭家之福,也是我等之福,这等天高地厚的恩德,我等铭感五内。欧阳大人,请受老朽一拜。”
“快请起快快请起,谭老爷能安然无恙地回到歇马镇,乃命数所定,如果圣上不顾念兄妹之情,仅凭若愚绵薄之力,也是枉然,所以,我等都要叩谢皇恩才是啊。”
欧阳若愚和谭国凯扶起梁大夫和徐掌柜。
人流涌到中街和北街交汇处的侍候,左边的路上跪着一大片人,谭国凯定睛一看,跪在最前面的的是族长谭国基。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感到非常惶恐,两个人大步流星,走到族长谭国基的跟前,托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国基兄,你你们这是作甚快起来都起来。”
“国凯,你莫多言,规矩不能没有,如今,国凯贵为麒麟侯,不可不受族人一拜,族人拜麒麟侯和公主殿下,是在叩谢皇恩皇恩不可不谢啊!”
族长领着族人磕了三个头。
谭家大院的门口聚集着黑压压一片人。
大家簇拥着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走到台阶下。
台阶下放着十几个蒲垫。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领着谭家人跪在蒲垫上,对着“麒麟侯府”的匾额磕了三个头。
头刚磕完,冉秋云、林蕴姗带着尧箐小姐、婉婉小姐和为智、为信两兄弟冲出院门尧箐小姐和婉婉小姐是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的。
冉秋云、林蕴姗抓住昌平公主的手,泪眼相对;婉婉小姐和为智、为信两兄弟扑到谭国凯的怀中;尧箐小姐和谭为琛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大家将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迎进院门。
蒲管家和赵妈站在院门里泪眼汪汪,喜极而泣。
此时,谭国栋和谭为礼父子俩正在齐云阁里面忙碌着,齐云阁里面放着八张桌子,冷盘已经摆好,酒坛、酒杯和碗筷已经摆好,老爷回府,接风洗尘是少不了的,今天肯定会来很多客人。
大家在东堂刚坐下,马清斋带着全家人来了。
不一会,荣夫人带着一家人来了。
入席之前,霍家人也来了。紧接着李俊生和赵长水一家人也来了。
席间,冉秋云和盛夫人告诉昌平公主两个好消息:尧箐小姐和婉婉小姐都有喜了。
冉秋云已经请梁大夫给尧箐和婉婉搭过脉了。尧箐小姐怀的是龙凤胎,婉婉小姐怀的是一个男孩。今天下午,尧箐小姐和婉婉小姐本来是要到镇南口去迎接老爷太太的,但由于赵夫人、冉秋云极力反对,所以,尧箐小姐和婉婉小姐只能在谭家大院耐心等待。
昌平公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谭国凯。
谭国凯把梁大夫请到跟前,问了问尧箐小姐和婉婉小姐的脉象。
梁大夫说,他给两个小姐把了三次脉,脉象显示,尧箐小姐怀的确实是龙凤胎,而婉婉小姐怀的确实是一个男孩。
谭国凯当即吩咐蒲管家多派两个丫鬟给尧箐小姐和婉婉小姐,其实,在得知两位小姐怀孕的喜讯之后,蒲管家就按照谭国栋和冉秋云的吩咐,往尧箐小姐和婉婉小姐的房里多派了三个丫鬟。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非常高兴,谭家绝处逢生,谭家大院即将迎来三个小生命,这多少冲淡了一些失去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悲伤两个人从心里感谢上苍的垂怜。这确实是一个好兆头,生,而且是诞生三个孩子,预示着谭家一定会兴旺发达。
谭国凯不顾弟弟谭国栋和族长的反对和旅途的疲倦和羸弱的身体,决定第二天早上祭拜父母。
第二天辰时,在族长谭国基和族中长者的主持下,谭国凯携全家到祖坟祭拜老太爷和老太太。
第三百零三章 谭为琛胸怀大志
林老爷和林云飞父子俩、程家班的人、代王、欧阳大人和王贤重等大小官员也参加了这次祭拜。
谭氏族人,盛、马、荣、霍四大家族、谭家在歇马镇所有店铺、作坊的掌柜、主事、伙计,都参加了祭拜仪式。
很多歇马镇人也参加了祭拜。
在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墓前,谭国凯和谭国栋痛哭流涕、伤心不已。
这是昌平公主和欧阳若愚平生第一次看到谭国凯嚎啕大哭。
十九年前,谭国凯被打入死牢的时候,他没有流泪,十九年后,当他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派人刺杀自己的时候,亲眼目睹儿子撞石而亡的时候,他没有流泪,这次,他被押解进京,关进大理寺的牢房,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祭拜过老太爷和老太太之后,按照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的吩咐,蒲管家招呼几个人在谭为义的坟墓前立了一块碑。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谭为义做了什么,都是他谭国凯的儿子,是谭家的子孙,养不教,父之过,过去,谭国凯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生意上,忽视了对儿子的管教,他以为只要在生活和物质上满足儿子的所有要求,就算是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谭为义走到这一步,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更何况儿子是受了别人的挑唆和蛊惑,
谭国凯这样做,既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林蕴姗一个交代,好在,谭为义并没有让谭家蒙受什么损失。即使是谭家遭受了什么损失,也应该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来承担责任。
这就是谭国凯,心胸宽大的能容得下所有的东西,唯独容不下怨与恨。
也就是在这一天,谭国凯决定为父母守墓七天。
本来,谭国凯本打算为老太爷、老太太守墓四十九天的,但昌平公主坚决反对:考虑到老爷的身体,义女程向南的终身大事因故中段,现在,当务之急是还义女一个体面风光的婚礼。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儿子为琛参加会试在即,琛儿是不会让父亲一个人守墓的,如果琛儿坚持要陪父亲一起守墓,势必会影响即将到来的会试。所以,昌平公主建议老爷改四十九天为七天。
谭国凯、昌平公主和谭为琛在太子殿下太傅的陪同下进宫拜谢皇上的时候,皇上流露出提携拔擢谭为琛的意思,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皇上即位以后,励精图治,下决心建一番宏图伟业,振朝纲,兴科举,举百废,皇上需要帮手,国家需要人才。
谭家有四个儿子,奉献一个儿子为朝廷做事,为皇上分忧,光宗耀祖,也应该是谭氏子孙应当应分之事。
皇上话里话外流露的就是这个意思皇上第一次见到谭为琛的时候,就曾流露过这个意思,皇上之所以将九龙佩赏赐给谭为琛,其中的深意,昌平公主和谭国凯心知肚明。
皇上之所以没有明示,是考虑到谭国凯的心境和想法,十九年前的牢狱之灾,使谭国凯对仕途产生厌倦和恐惧的情绪,谭国凯和谭国栋兄弟俩的孩子无心求仕,应该是受到了谭国凯的影响。
所以,皇上也不想太过勉强谭国凯和昌平公主,人各有志嘛!皇上派代王朱桂和欧阳大人试探过麒麟侯、昌平公主的口风。
圣意难违啊!所以,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表示依从谭为琛自己的想法。只要是儿子想做的事情,他们不会反对。
谭为琛则表示,第一,他不想辜负十三舅、太子殿下、太傅大人和欧阳大人,特别是皇上的希望。
第二,他也想为谭家增光添彩、谭为琛在程家班呆了十三年,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了全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戏文,自然会有飞黄腾达之念,光宗耀祖之思了。
最重要的是,谭为琛在普觉寺生活了七年,受悟觉住持的影响很深,悟觉住持的人生信条是“诸事随缘,竭尽人事”,谭为琛就是凭借这个信条才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的;他和尧箐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父亲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谭家拨云见日,无一不是“诸事随缘,竭尽人事”的结果。
第三,好男儿就应当志在天下,谭为琛从小到大,读了很多书,眼界自然不同于常人,胸怀自然要开阔许多,他不想靠父亲的爵位过一辈子,他想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第四,皇上有恩于父母,有恩于谭家,虽然父亲曾经遭遇过一些挫折,但谭家一直沐浴着浩荡皇恩,这份天高地厚的恩德,谭为琛不能不报。
听了儿子推心置腹的话以后,谭国凯心里面敞亮了许多,他甚至觉得儿子的心胸和格局比自己大多了。他也没有想到谭氏家族会在儿子的身上再续辉煌。
如果说皇上第一次表达这个意思的时候是出于对谭为琛前途的关心的话,那么,这次,就不是关心那么简单了,皇上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七王朱祯和欧阳大人回京复命的时候,在皇上面前提到了三件事情:
一件是一品斋战胜一品轩的事情;
一件是怀仁堂打败一笑堂的事情;
第三件是谭为琛在扬州设计擒获查三静和张子盟。这三件事情都和谭为琛有关。朱祯和欧阳大人之所以在皇上面前如此赞赏谭为琛,也有向皇上举荐谭为琛的意思。他们看谭为琛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埋没在民间,实在太可惜,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皇上才在谭国凯和昌平公主面前重提旧事的。
太子殿下和太傅也看好谭为琛,他们也在皇上面前流露过这样的意思。太傅还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过,谭为琛既可为皇上所用,也能为太子殿下所用,太傅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继位是迟早的事情,而谭为琛值风华正茂之时,他为朝廷效力的日子还长着呢。
在代王朱桂、欧阳大人,包括昌平公主的劝导下,谭国凯终于同意让儿子谭为琛试一试。离京前几天,皇上将太子殿下、太傅和谭为琛召进宫。
皇帝做出两个重要决定:第一,让谭为琛跳过乡试,直接参加今年的会试谭为琛本来打算先参加明年的乡试,如果能侥幸通过乡试的话,再参加会试这也是谭国凯的意思。
但皇上思贤若渴,求才心切,举贤不避亲嘛!谭为琛便同意了。但他提出用假名参加会试,他不想让主考官和审阅考卷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他要凭本事入围。
如果真能榜上有名的话,他再以真面目示人。
皇上听后非常高兴,皇上很赞赏谭为琛的自信、胆识和气魄。
本来,皇上打算让太子殿下和聂太傅负责今年的会试,听了谭为琛的想法以后,皇上决定安排其他人担任会试的主考官。
第二,皇上决定派聂太傅做谭为琛的老师。会试之前,谭为琛还是需要一些点拨的。这也是太子殿下的主意,谁也不能保证审阅考卷的官员和主副考官能慧眼识珠。
太子殿下的担心,也是皇上所担心的。只要聂太傅和谭为琛在一起切磋学问,只要聂太傅认识谭为琛的字,就一定能在众多考卷中找出谭为琛的考卷来我们都知道,谭为琛的字还是很有特点的。
当然,如果,审阅考卷和官员和主副考官能率先遴选出谭为琛的考卷,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在离京之前,在太傅府,聂太傅和谭为琛接触了比较长的时间,无论是谈吐还是学识,无论是心性和是见地,谭为琛都与众不同、非同凡响。通过交谈,聂太傅知道,谭为琛不但读了很多书,而且涉猎的面还非常的广,他除了熟知书里面的内容,还对文意有深刻而独到的见解。他尤其赞赏谭为琛的书法。
几天后,聂太傅向皇上回复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少年英才,可堪大用。皇上果然慧眼识珠。”
可以这么说,聂太傅有意向皇上举荐谭为琛谭为琛是聂太傅向皇上举荐的最年轻的才俊。在皇上的心中,聂太傅是一个伯乐所以,皇上永远都不会怀疑聂太傅的眼光。
谭老爷看昌平公主言之有理,这才决定守墓七天。
当天下午,蒲管家就带着十几个人在谭家的祖坟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茅舍。在茅舍里面放了两张床、一个桌子和几把椅子。
另一张床是为谭为琛准备的谭为琛和父亲说好,一边陪父亲守墓,一边做会试前的准备。
谭国凯同意了儿子的请求,他也想借此机会和儿子说说为官之道,自己毕竟是过来之人,当然,谭国凯也想和儿子就一些问题做一些深入的探讨。
儿子即将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作为父亲,他有很多话要跟儿子说。所以,谭国凯非常珍惜这七天的时间。义女程向南大婚以后,儿子谭为琛就要启程,随代王和欧阳大人一起赴京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第三百零四章 谭国凯再嫁义女
紧接着,在智真禅师的主持下,隐龙寺的僧人在大雄宝殿为谭老太爷和谭老太太举行了一个诵经大会谭家祖先的牌位被供奉在这个大殿里面。
诵经大会结束以后,谭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灵位也被供奉在大殿里。
代王和欧阳若愚这次到歇马镇来,除了护送麒麟侯和昌平公主回家,还有一个使命。
第二天上午,在君县县衙前的广场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歇马镇所有的店铺都没有开门,所有人都到县衙看热闹来了。可以说是万人空巷。歇马镇周边村、铺、庄、堡的人都来了,青州府、梧州和滕州也来了很多人。
今天,在君县县衙的广场上,将要处斩五个人,他们分别是青州知府章年寿,君县县令茅文邦,县丞尹治平,师爷何文柄,翟中廷之子翟温良。
行刑官是青州新任知府严守义,皇上派代王和欧阳若愚做监斩官。
歇马镇人的眼福不浅啊!
去年十一月十八号,皇上派钦差侯总管给昌平公主送贺寿金挂,那场面,歇马镇人永远都不会忘记。
新年元旦,谭府双喜临门,两对新人喜结良缘,代王朱桂带着皇上赏赐的凤冠霞帔驾临歇马镇,歇马镇人跟着沾了不少的喜气。
半个多月前,皇上派太子殿下到歇马镇来送御赐金匾,歇马镇人切身感受到浩荡皇恩。
今天,这件事情虽说与喜事无涉,但能看到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正义得到伸张,这对歇马镇人来讲也应该算是一件喜事,要不然,人们也不会扬眉吐气,喜形于色,奔走相告。
在县衙大门前大牌坊下面,用木头临时搭了一个半人高的高台。
高台上摆放着一个衙案是县衙大堂上知县大人用来审问嫌犯的衙案。
案子上放着一个签筒,签筒里面插着一支令牌。
案子上还摆放着一坛酒和五个碗碗已经一字摆开。
在案子的中间还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上横着一炷香,香炉旁边还放着一盒火柴。
香案的后面放着三把椅子,四个衙役站在衙案的两头,台下还站着十二个衙役,十二个衙役,双腿叉开,左手叉腰,右手握住挂在腰上的刀柄。十二个衙役的前面站着五个侩子手,他们的前面各立着一把刀刀尖向下,五个侩子手双腿叉开,双手按在刀柄上。
在五个人的前面放着五个黑黢黢的木墩子。在木墩子前面三四步远的地方拉着一根绳子,围观的人只能站在绳子的外面。连大街上都沾满了人,路是没有办法走人了,此时此刻,也没有人想走路。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奔这里来的。
辰时过半,在王贤重、严知府和叶知县等十几个官员的簇拥下,代王和欧阳大人走出县衙的大门,走上高台。
代王、欧阳大人和王贤重互相谦让了一下,然后坐在椅子上代王坐在中间,欧阳大人和王贤重坐在两边,严知府等大小官员站在衙案的两边。
待代王、欧阳大人和王贤重坐定、大小官员站稳之后,严知府走到衙案的左前方,大声道:“带人犯!”
县衙西门被打开,孙虎第一个走出来,接着,十个衙役架着章知府等人犯走出西门准确地说,五个人是被拖出西门的。
五个人的脖子上戴着木枷,脚上都戴着镣铐,脚镣在石板上发出互相碰撞的声音。每个人的脖颈后面插着一块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各人的名字。
十个衙役将五个人犯拖到木墩子跟前,五个人跪在地上的时候,浑身发抖。长发遮挡住了整张脸,只有一个人的身体没有颤抖,他就是翟温良,因为他经不住惊吓,已经昏厥过去了曾经不可一世的翟温良现在变成了一条死狗。
别说是厥过去了,即使是死过去了,也要好好在人世上亮最后一次相。
一个衙役点上香,插在香炉里面。
十个衙役抓住五个人的长发,将他们仰脸朝前。翟温良纹丝不动,眼睛微闭,口鼻歪斜,牙关紧咬。
五张脸,一样的惨白,一样的毫无血色。所谓“死相”,说的可能就是人在这时候的模样吧!
人们踮脚、抬头、伸颈、侧目,一个一个地打量五个罪犯的面孔每张脸上都毫无表情表情是受情绪控制的,人在这时候,所有的情绪恐怕全被剥离干净了控制在这时候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严守义走上高台,走到欧阳若愚的跟前低语了几句,然后走下台来,站到五个侩子手的前面。
此时,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燃到尽头。
欧阳若愚和代王点了一下头,然后站起身,从签筒里面拿出令牌,往台下一扔。整个广场顿时鸦雀无声。
六个衙役走上高台,一个人抱起酒坛子,五个人拿着碗。
抱酒坛子的人打开酒坛子,将酒倒进五个碗中。
五个侩子手走到高台前,从五个衙役的手上接过碗,先喝了一口酒,然后含了一口酒。右手举起大刀,将酒喷在刀刃上。
十个衙役将五个人的脑袋连同脖颈放在木墩子上。
此时,看热闹的男人睁大了眼睛,一些胆小的女人则捂住了脸。喧哗、嘈杂之声戛然而止人们屏住呼吸,在等待刀下头落的时刻。
侩子手将刀举在手上,刀口向下,刀刃在空中闪闪着寒光。
在香炉最后一缕青烟消失的时候,严知府高喊一声:“开斩!”
五个侩子手同时举在手中的大刀用力向下。
只听“咔嚓”一声,五颗头颅瞬间落地,木墩和木墩前面的地上喷了、流了很多血。
县衙前的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唏嘘之声,中间还夹杂这个一些女人的尖叫之声。
胆子大的人,他们的眼睛除了看到人头落地之外,还看到人头落地之时,血从脖颈里面往外涌的情形,五个尸身颤抖、抽搐、蠕动了一段时间之后,便不再动弹了。
五具尸首被衙役们运到镇南乱葬岗的时候,就被人用马车悄悄运走了。
翟温良的尸首是盛老爷和盛夫人派家丁拉到二龙山埋葬的,盛夫人毕竟是翟温良的姑母,盛家不为翟温良收尸,翟温良只能被扔进乱葬岗了。至于翟中廷的尸首,盛家是爱莫能助了。
七天后,麒麟侯谭国凯和昌平公主再次举家前往应天府。秦淮戏院已经回到程家班的手中,程家班又有了落脚立身之地。所以,程家班还得回到应天府去。
谭家人出发三天前,程家班就启程回应天府去了,秦淮戏院要好好收拾一下,程向南和梅其宝的婚礼将要在四月六日举行,程班主和程家班的人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出发前三天,谭国凯和昌平公主派高鹏、二墩子、窦怀恩和秦顺文到应天府去安排一切,七天后,麒麟侯和昌平公主要嫁女儿。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做。谭宅的匾额要换成“麒麟侯府”的匾额,府邸要好好归置和清扫一下;秦淮戏院也要好好收拾整理一下。该准备的东西要一一备齐。
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觉得愧对女儿程向南,所以决定一定要好好操办一下,过去,程向南是谭国凯和大太太的女儿,现在,程向南是麒麟侯和昌平公主的女儿,身份变了,婚礼的规格自然要跟着变了。
程五洲的意思是还按照以前的规格即可,但麒麟侯和昌平公主没有同意。他们觉得,女儿的婚礼一定要像模像样,这样才对得起程五洲父女俩对琛儿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才配得上麒麟侯和昌平公主义女的身份,这是他们应得的福报。当然,他们也想通过这件婚事把笼罩在谭家人头上的晦气一扫而光。
和谭家人同行的还有代王朱桂、欧阳御史、安徽巡抚王贤重、青州知府严守义、君县知县叶平贵。
婚礼结束以后,代王朱桂和欧阳大人将带着谭为琛要回京复命。大明王朝刚迁都北京不久,眼下,百废待举,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
本来,朱桂是想回太原和一家老小过几天自由逍遥、平安无忧的日子。
现在,朱桂改主意了,他劝谭为琛为朝廷做事,自己应该起表率作用,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不是大丈夫所为,所以,他决定听从皇上的安排;
其二,有他、七王、欧阳大人在朝中,对谭为琛的仕途也会有所帮助这也是他对昌平公主和麒麟侯的承诺。
申时,谭国凯一行进入应天府。
让谭国凯一行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城门口受到了礼部尚书兼江苏巡抚左君恩等二十个大小官员的迎接。
之后,四十几个锦衣卫鸣锣开道,将麒麟侯一行送至麒麟侯府。
门楣上的匾额“谭宅”已经换成了“麒麟侯府”。
高鹏、二墩子、窦怀恩、秦顺文和贺管家带着十几佣人、家丁在大门外迎接。
谭国凯走下马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谭为琛、谭为仁兄弟俩到夫子庙去接程班主和程向南父女俩回府。六号,程向南将要从麒麟侯府出嫁到秦淮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