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秦顺文码头恭候
“看见了我们看见了。”尹县丞显得很兴奋,“知县大人,大太太和大少爷果然还在歇马镇,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大人,公子,我们不但看见了谭家大少爷,我们还看见了大太太、蒲管家和族长谭国基。”孙虎讨好道。
“你们亲眼看见大太太和大少爷了?”翟温良还有点不相信。
“回公子的话,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大太太和大少爷。我们还听见他们说话了。”尹县丞道。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母子俩抱在一起,很伤心的样子,尧箐小姐、阿香、蒲管家和谭国基也在跟前,蒲管家还提到了大太太的病,今天下午,大太太吐了几次血,梁大夫让谭为琛和二墩子骑马到青州府去抓药。”孙虎道。
“到青州去抓药?歇马镇有几家药房,难道没有他们要的药吗?”茅知县道。
“正是,就少一位最重要的药。”
“你们该不会看错人吧!”翟温良道。
“不会的,我们是亲眼看着大少爷和二墩子牵着马走进大门的,二墩子的手上还拿着十几包药呢?”尹县丞道。
“公子,他们说的没错,我们都看见了。”一个人道,此人是翟温良的心腹。
“你们看见了梁大夫?”
“看见了。”孙虎道,事实是孙虎只听到了梁大夫的名字,并没有看到梁大夫本人,为主子做事,总希望得到主子的赞扬。
这就跟狗一样,他冲主人摇尾巴,无非是想讨主人的欢心,多得到几块骨头,所以,在谈到自己的工作成绩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添油加醋,往大里说。
“这就对了,大太太病倒了,身边没有梁大夫肯定不行,谭为琛也没法离开。难怪他们一直呆在歇马镇,敢情是大太太的病拖住了他们。”翟温良自言自语道,“茅知县,这我们就可以放宽心了。”
“是啊!翟公子,连老天爷都帮我们。”孙虎道。
“翟公子说的对,如今的谭家已经是日薄西山,神仙都救不了他们了。我们就等着瞧好吧!”茅知县道。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马车走去,茅知县和翟温良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
“他们在搬箱子。”秦顺文道,“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搬箱子呢?”
“那是谭家的箱子,这是他们从谭家大院抄来的。”二墩子道。
“怎见得这些箱子是谭家的呢?”
“我在谭家大院待了不短的时间,衙役和官兵到谭家大院抄东西的时候,我就在跟前,凡是值钱的东西,全被他们抄走了,从谭家大院抬出的紫檀木箱有五十三个。”
“茅知县怕衙役和官兵私吞,每个箱子上都贴了封条,编了号,你看,箱子上贴的纸就是封条。”
“只有谭家大院才有这么讲究的大木箱子,谭家最主要的生意是药材和紫檀家具,这些紫檀木箱是一品斋的作坊专门为谭家大院做的,每一个箱子上都刻着一个谭字。我看他们是要把这些箱子运到青州翟府去。”
“这样吧!你回去帮我牵一匹马来。”秦顺文道。
“秦大哥,牵马做什么?”
“我要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把这些箱子弄到什么地方去,按照大明律,这些查抄的东西是要上交给朝廷的。”
“上交给朝廷的东西用不着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我怀疑他们是想把这些东西藏匿在一个地方,然后私分,只要我弄清楚他们藏东西的地点,以后说不定能帮昌平公主的大忙呢?”
“行,我现在就去牵马。”
“你把马牵到桥头隐蔽处等我。”
“秦大哥,你得要弄清楚他们是走鹰嘴崖,还是走歇马湖。”二墩子道。
“这我明白,我在这里就是要看看他们怎么走。你快去牵马。二墩兄弟,你把大太太、大少爷的大衣、披风和帽子带给我我要带到普觉寺去至于大少奶奶的大衣,你设法交给她。”
“知道了。”二墩子乘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县衙。
秦顺文继续蹲在牌坊底座的后面监视。
几个人轻抬轻放,将箱子码到马车上。尹县丞和何师爷站在旁边做监工。
一辆马车上装了八个木箱子,一个人正在用绳子固定木箱,因为摞了三层,所以绑了很多道绳子。
七辆马车,每个马车上方八个箱子,可以放五十六个木箱,五十三个木箱,七辆马车,足够了。
抬箱子的人有七八个,茅知县和翟温良站在一旁指手画脚。
尹县丞、何师爷和孙虎在一旁搭手,翟温良的两个心腹则站在台阶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抬箱子的人。
两个心腹在翟府的地位比较高他们应该是翟中廷豢养的家奴。
最后两辆马车上,一个装了七个箱子,一个装了六个箱子,二墩子说的没错,一共是五十三个木箱子。
县衙的大门关上之后,茅知县和翟温良等人跟在马车的旁边和后面,朝南走去。
马车从秦顺文的前面经过的时候,秦顺文闪到牌坊底座的北边。
现在,秦顺文已经能断定,茅知县他们走的一定是水路,因为马车上根本就没有人坐的地方。
待车队走远了以后,秦顺文站起身,大步流星,上了镇南桥。
远远看见二墩子牵着马走了过来马鞍上还有两个很大的包裹。
秦顺文从二墩子的手上接过缰绳:“二墩兄弟,你回去吧!”
“秦大哥,你把这个带上。”二墩子道,“这是蒲管家让我带给你的半只烧鸡和半只酱鸭,你在路上吃。秦壮士一路平安。见到大太太他们替我和蒲管家问声好。”二墩子的眼睛有些潮湿。
“放心吧!不要担心,有这么多人帮助谭家,谭家会没事的。回去吧!”
二墩子将秦顺文送到桥下,目送着秦顺文牵着马朝南街口走去。
这次的歇马镇之行,秦顺文对谭家有了更深、更全面的了解。
难怪大哥窦怀恩跟定了昌平公主,昌平公主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但确实值得一辈子相随。
谭家出了这样的大事,眼看大夏将倾,但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不离不弃。想
到这里,秦顺文下决心要为谭家做一点事情,想到能为谭家做点事情,原本有些疲倦的他突然来了精神。
走到中街和南街交汇处的时候,二墩子追上了秦顺文:“秦壮士,请等一下。”
秦顺文停住了脚步:“兄弟,你怎么跟过来了。”
“秦大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青州?多一个人也有一个照应。我对青州府很熟悉。”
“我办完事情以后就回安庆去了。”
“我跟你到青州,办完事情以后,我回歇马镇。我闲着也是闲着。”
“行,但有一点,你一定要听我的。”
“二墩子一定听秦壮士的。”
“行,你去牵一匹马过来。我等你。”
二墩子甩开双臂,迈开双脚一溜烟地走了。
半盏茶的工夫,二墩子骑着马来了。
秦顺文将缰绳交给二墩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到码头上去看看。”秦顺文一边说,一边朝码头走去。
此时,大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码头上也没有人茅知县和翟温良等人除外。栈桥两边停满了船,除了湖水拍打船板的声音,万籁俱寂。
在东栈桥尾部的西边,一根竹竿上挂着一个马灯,竹竿系在一根桅杆上面,几个人正在往船上抬箱子。
船的位置距离牌坊比较近,走下台阶便是这是一条比较大的船,船上和栈桥上并排横着四块跳板。
七八个人用绳子和扁担将木箱子抬到船上。
牌坊下面停着七辆马车。几个人正在把马车上的箱子往下搬。
秦顺文回到路口。
两个人策马朝鹰嘴崖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赶到青州码头。
秦顺文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安顿好了二墩子,塞给他半只烧鸡以后,只身去了码头。
秦顺文让二墩子来是对的,有二墩子看马,并做策应,秦顺文的行动就方便多了。
关键是二墩子对码头和青州比较熟悉,而秦顺文则是两眼一抹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秦顺文坐在最高一级石阶上,从怀中拿着用荷叶包好的半只酱鸭啃了起来,他的肚子早就饿了。
船到码头还要一段时间,秦顺文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和吃东西。
码头上停着一只渡船,就是秦顺文白天坐的那条渡船,渡船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候,是不会有人坐船到歇马镇去的。
码头两边停着很多大大小小的船只,湖面上有些微风,船在微风中摇晃,船与船之间不时发出摩擦和撞击的声音。
秦顺文还听到了从船舱里面传来的呼噜声。
有些人是睡在船上的,因为船上装着一些货物。天亮以后,这些船才会离开码头,驶向远方。
二墩子说,船从歇马镇到青州码头,最少要走一个时辰。
远方,看不到一条船,也看不到灯光。
远处有一个条状的阴影,阴影所在的地方就是八卦滩。
微风吹来,秦顺文打了几个寒颤,他裹紧了衣服。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书橱后藏有机关
半只酱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点亮光,秦顺文能感觉到,亮光离青州码头越来越近。
突然,秦顺文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时发出的声音。
秦顺文闪到一条船的底下这是一条正在修理的船。
这条船距离码头的石阶有二十几步远,船体反扣在四条长板凳上。
船刚刷过一层桐油,空气中充满了桐油的味道。
板凳的高度在五十公分左右,船下面是理想的隐身之处。
不一会,来了六辆马车是那种比较大的马车。
从马车上跳下来十几个人,让到路两边,车夫将马车调转方向,将马车的屁股对着码头的石阶这显然是在做随时上货的准备。
十几个人站了一会,然后坐在石阶上。
翟温良果然精明,他不想让县衙的衙役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所以安排自己的心腹来做这件事情。
一个像是主事的人走到大家的面前,小声道:“一会儿都给我手脚麻利些,公子说了,完事之后,他有赏。还有,你们要轻抬轻放,公子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出了事情千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还有,公子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只做事,不说话。”
“放心吧!我们都小心点就是了。”一个人回应道。
“公子”应该是翟温良,二墩子猜的没错,翟温良是要把五十三箱东西全部转移到翟府去。
“来了来了。”一个人大声道。
“祥子,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叮嘱你说话小声一点吗!”
祥子低下了头。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站在码头的台阶上已经能看到船的轮廓了,高高的桅杆上,帆鼓满了风,船头上站着几个人。
一炷香的工夫,船慢慢靠岸。
两个艄公将四块跳板并排搭在船舷和码头下面的石阶上。
翟温良和茅知县走上岸,十几个人上了跳板,他们的手上拿着扁担和绳子。
没有人说话,系绳子的系绳子,抬箱子的抬箱子,尹县丞与何师爷站在岸上指手画脚。
马车旁,还有几个人将箱子抬到马车上,码放整齐,等箱子码放的差不多了,就用绳子将箱子固定在马车上。
大家大气不敢出,没有一个人说话。
秦顺文对眼前这种场景太熟悉了,这十几年来,他跟着大哥窦怀恩干的会是这种营生,瞅准了目标,抢了东西就悄无声息地销声匿迹。
箱子全部装上马车之后,原先随船来的人随船回歇马镇去了,翟温良和茅知县只留下了尹县丞连何师爷和孙虎都没有留下。
翟温良和茅知县要将东西运到何处去,藏在什么地方,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剩下来的事情,有翟温良的人就行了。
茅知县朝站在船上的何师爷和孙虎摆了一下手,便跟在翟温良的后面走了。
秦顺文远远地跟了一段时间,确定马车朝翟府方向去了这条路,秦顺文昨天下午到跟踪尧箐小姐和阿香到码头的时候走过。
之后,秦顺文便折回头和二墩子回合,二墩子领着秦顺文走另外一条路直奔翟府而去,秦顺文想在车队回到翟府之前潜入翟府,然后耐心等待。
事情比秦顺文想像的要顺利很多,秦顺文暗自庆幸把二墩子带到青州来。
秦顺文把二墩子和马安顿在西街一个隐蔽处,然后只身钻进翟府西边那条深巷,今天中午,秦顺文就是从这条深巷潜入翟府西院的。
秦顺文一个人行事就更方便了,他蹲在翟府院门西边凉亭前假山后面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时发生的声音。
因为马车上装了太多的箱子,车轱辘转动时发出的声音越发的响亮,甚至有点刺耳。
不一会,两个人跑到院门跟前,将两扇院门完全打开。
六辆马车依次驶进院门。
很快,院门被关上了,
于是,两个人一组,每次抬一个木箱,上了长廊。
秦顺文借着黑暗的掩护远远地跟了上去。
翟温良和茅知县走在前面,两个抬箱子的人紧跟在后面,四个人什么话都不说。
尹县丞则留在院门口照看马车上的木箱子。
秦顺文没有想到,箱子被抬进了翟温良的房间就是今天中午翟温良和尧箐小姐谈话的那间屋子。
秦顺文绕到后窗外今天中午,秦顺文就是站在这里听翟温良个尧箐小姐说话的秦顺文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次站在这里。
此时,窗户是关上的,窗户上贴着一层窗花。
秦顺文从腰上摸出一把匕首,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指甲大小的缝隙,然后将右眼凑了上去。
房间里面点着两盏松油灯。
靠窗户的地方放着一个圆桌子,圆桌周围放着几个圆凳子,圆桌的东边是一张厢式紫檀雕花大床,圆桌西边隔断处放着大衣橱、矮橱(就是现在的半截橱)和一个梳妆台。
隔断的另一边很像一个书房,秦顺文只能看到博古架和书橱的一角。
翟温良一个人走进房间,走进圆形隔断,走到书橱跟前,将身体贴在墙上,左手伸到书橱的后面。
很快,秦顺文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紧接着,书橱开始向外移动,“嘎吱嘎吱”声响了十几下之后戛然而止。
书房的下面原来是一个密室,机关就在书橱后面或者在书橱后面的木板墙上。
这也就是说,翟温良每天夜里都睡在密室的上面。
翟温良站在密室的入口,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茅知县留在西院门口监督那些抬箱子的人。
翟温良果然狡猾,他连茅知县都防着,恐怕连茅知县都不知道翟温良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密室准确地说是不知道密室的机关在什么地方。
两个人抬着箱子走进书房,秦顺文看得真切,这两个人就是今天下午跟踪尧箐小姐和阿香的那两个心腹。
两个人将箱子抬到密室的入口,解开绳子,然后将箱子一个一个抬进密室之中。
不一会,两个人走出密室,拿着绳子和扁担走出房间。
大约几口茶的工夫,又有两个人抬着两个箱子走进书房,秦顺文定睛一看,这两个人还是刚才那两个心腹。
翟温良果然厉害,他不但防着茅知县,连翟府中的人,他都要防着,如此隐秘的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秦顺文顺原路返回既然已经知道密室和机关所在,他就没有必要再呆在翟府了。
秦顺文走到西院门口既那个很大的松石盆景前的时候,看到三个人站在西院的门外。
一个人是茅知县,另外两个人的手中个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在西院门口的台阶下,摆放着七八个木箱子。
敢情翟温良对今天晚上的活动进行了分工。
有人专门搬运箱子(将箱子从院门口抬到西院的门口),有人负责把箱子抬进密室(将箱子抬进密室的人只有两个),有人负责把守西院的大门。
除了翟温良和两个抬箱子的心腹,其他人是不能进入西院的包括茅知县。
想一想那茅知县也真可怜,自己为翟中廷和翟温良父子俩忙乎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还要被人家当贼一样防着。
不过,细想一下,茅知县也不算吃亏,如果没有翟中廷的提携,他能当上君县的知县吗?
至于翟公子和尚书大人最后能赏他多少,他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和今天中午一样,秦顺文还是顺原路返回。
秦顺文和二墩子回合以后,两个人去了客栈。
客栈还有一间房子是付过银子的,除此以外,客栈里面还有一匹马。
今天晚上太累了,秦顺文让二墩子和他回客栈睡一觉,明天一大早,两个人一个回歇马镇,一个回安庆普觉寺。
二墩子求之不得,他也想和秦顺文在一起多呆一段时间。
二墩子和秦顺文相处时间虽然很短,但对秦顺文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二墩子从小就羡慕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叱诧风云的义士和英雄。
二墩子在谭家呆了不短的时间,从未见过秦顺文,也从未听老爷和大太太提到过这个人,所以,觉得秦顺文跟神秘。
秦顺文的本事还很大,他进出谭家大院如履平地。
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竟然能这么为谭家做事,所以,在二墩子的眼中,秦顺文就是一个义士和英雄。
不仅如此,二墩子更佩服的是秦顺文过人的智慧和胆识,先前,在谭家药材仓库,秦顺文导演的那场戏,就让二墩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跟踪尹县丞的时候,秦顺文又突发奇想,决定看一看翟温良和茅知县究竟要把五十三箱东西转移到什么地方去,结果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二墩子暂时还无法知道这个发现到底有多大的意义,但他知道翟温良和茅知县把从谭家抄走的东西藏到青州翟府的密室里肯定是不对的。
两个人骑着马走进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子时。
秦顺文让伙计送上来两杯茶和半桶水,两个喝完茶之后,好好洗涮了一下,然后倒头便睡。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之后。
两个人在客栈的门口分了手。
第二百一十二章 聪明人金蝉脱壳
二墩子看着秦顺文骑着马消失在拐弯处,才翻身上马,牵着另外一匹马回歇马镇去了。
这次的青州之行,在二墩子的心里面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向四平八稳的二墩子竟然跟着秦顺文做了一件既有点冒险,又有点刺激的事情。
二墩子的心里觉得很爽。
翟温良自以为只要欧阳若愚丁忧之期未到就不会返朝,自以为只要欧阳若愚不出府门,自以为只要欧阳若愚不插手谭国凯的案子,他和他一样自以为是的爹就稳操胜券了。
翟氏父子错就错在太过聪明和太过自信。
对于欧阳若愚,翟中廷和翟温良父子俩也仅仅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们只知道欧阳若愚在办案上确有过人之处。
他们还知道欧阳若愚深得皇上的器重,却不知道欧阳若愚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一个又一个在翟氏父子看来不可能逆转的案子。
殊不知,欧阳若愚的手下有一帮武功高强、身怀绝技、以死效命的得力干将,欧阳若愚还精通易容之术,连他的手下都会易容之术。
这次,欧阳若愚和曹锟、柴进等人就是凭借易容术离开欧阳府的。
当欧阳若愚得知谭家出事之后,谭家在青州所有的店铺在一个早上全被查封,欧阳若愚就知道谭家出大事了。
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父子的吃相太难看,太迫不及待,结果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欧阳若愚是什么人啊!
诸葛孔明身居茅庐而知天下之事,想知道青州城发生的事情,对欧阳若愚来讲,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欧阳若愚做了万全的考虑。
翟温良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在章知府带人查封谭家在青州所有店铺和作坊的同时,他就安排自己的心腹隐身在欧阳府周围。
特别是前门和后门密切关注欧阳若愚的一举一动。
欧阳若愚对翟中廷父子太了解,他断定翟中廷一定会这么安排。
因为欧阳若愚是唯一能唯一会挺身而出帮助谭家的人。
欧阳若愚料定谭家一定会派人到青州来跟他联系,他派曹锟等四人潜出欧阳府,在通往欧阳府的四个路口等谭家人。
无论是应天府,还是歇马镇,谭家一定会派人来。
欧阳大人的判断是对的。一月十六号下午未时,谭为礼出现在东街口。
曹锟适时截住了谭为礼。谭为礼将应天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曹锟。
曹锟潜入府中,将谭为礼带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禀告了欧阳若愚。
欧阳若愚沉思片刻之后,立即做出了三个决定:
第一,派曹锟赶往应天府和谭为琛回合。
谭国凯被押解进京,这时候,谭家有三个人最危险,那就是昌平公主、大少爷谭为琛和二少爷谭为仁。
把谭国凯押解进京是圣上的意思,紧接着,翟中廷的人就会对盯上昌平公主、谭为琛和谭为仁。
昌平公主是皇上的妹妹,这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所以,翟中廷一定会把昌平公主作为最大的隐患。
谭为琛是谭家的大少爷,在前面几次较量中,初露锋芒,崭露头角,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关键是他的腰上挂着皇上赏赐的九龙佩。
至于二少爷谭为仁,翟中廷等人也不会小觑,谭家的生意都是他一手打理的,在谭家也应该是挑大梁的人。虽然谭为仁没有什么心机,但只要他横下一条心跑到北京去告御状,对翟中廷之流还是有些威胁的。
欧阳若愚的第二个决定是派柴进随谭为礼到歇马镇去,一是保护昌平公主和为仁少爷,二是说服昌平公主带着一家大小迅速离开歇马镇,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
欧阳若愚的第三个决定是结束丁忧,亲自到北京去一趟,谭国凯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
他必须冒这个险,丁忧之期未满就返朝,这是犯大忌的事情,但情况紧急,容不得半点犹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本来,欧阳若愚还有第四个考虑,他和悟觉住持想到一起了他也希望昌平公主亲自到京城走一趟。
但欧阳若愚从谭为礼口中得知昌平公主身体不好口吐鲜血可不是一般的小毛病啊!
再加上昌平公主的特殊身份,欧阳若愚实在不忍心让昌平公主经受千里迢迢、跋山涉水、颠簸劳顿之苦。所以,才没有说出口。
欧阳若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决定提前结束丁忧,冒欺君犯上之罪,拿一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到京城走一趟的。
于是,他和曹锟、柴进易容,假扮管家、家丁和丫鬟出府办事,在盯梢人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走出欧阳府的大门。
欧阳若愚假扮管家,曹锟假扮家丁,柴进假扮一个丫鬟。
本来,曹锟和柴进是想翻越院墙潜出欧阳府,当发现在欧阳府的院墙外有一些人在晃悠,光天化日之下,曹锟和柴进是不能潜出欧阳府的。
如果乘月黑风高潜出欧阳府就来不及了,谭家人必须马上离开歇马镇,曹锟必须尽快和谭为琛等人回合,而自己则更要立刻动身到京城去。
在谭国凯押解到京城之前,欧阳若愚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到京城去。
能不能救下谭国凯的性命,就看欧阳大人的马有多块了,十万火急,刻不容缓、性命攸关之事,自然要当机立断,马上动身。
欧阳大人让管家将五个人的衣服藏在轿子里面,两个轿夫将轿子抬到院门口等候,不一会,“管家”在“家丁”和“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院门。
“丫鬟”将“管家”扶进轿子,两个轿夫抬起轿子,朝南街而去,“家丁”和“丫鬟”随行在轿子两边。
此时,正有两个人坐在秦老板的面馆里面吃面条,这两个人就是翟温良和章知府派来监视欧阳府的人。
看到管家等人走出欧阳府,他们是不会在意的,如果是欧阳大人走出院门的话,他们就要跟上去了。
对他们来讲,只要欧阳大人呆在府中,他们就不会离开欧阳府半步。
柴进按照曹锟指点的地方和谭为礼见面,然后策马去了歇马镇。
柴进走后,欧阳若愚和曹锟分手告别,曹锟骑马去了应天府,欧阳若愚则带着李可飘和赵廷臻两个心腹日夜兼程,策马去了北京李可飘和赵廷臻就是扮演两个轿夫的人。
这两个人和曹锟、柴进一样,也是功夫高强、身怀绝技的武林人物。
在欧阳大人的身边的高人一共有六个。
六个人中,有一个人非同寻常,他的名字叫于亭昌,此人除了有一身功夫以外,他还有一个非常特别之处,那就是他身高、身形和欧阳大人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于亭昌的相貌和欧阳大人颇为接近。
当年,欧阳大人和这个于亭昌一见如故,便将于亭昌收到自己的身边以备不时之用。
平时,于亭昌一直呆在欧阳府,欧阳大人也不让他随侍左右、抛头露面。
除了府中人,没有人见过这个于亭昌。
欧阳若愚掌管刑狱,代圣上行惩恶扬善之事,遇到的都是一些大案要案,而这些大案和要案都和朝中一些大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他们会在暗中做对欧阳大人不利的事情,欧阳若愚在办案的过程中经常是险象环生,这个于亭昌曾经作为欧阳大人的替身多次帮助欧阳大人顺利脱离险境。
于亭昌和欧阳若愚身高、身形和相貌颇为接近,再加上欧阳大人的易容术,所以,几可乱真。
翟温良也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听了几个心腹的汇报以后,他仍然不放心,便派两个心腹深夜潜入欧阳府。
两个心腹看到的“欧阳大人”就是这个于亭昌假扮的当时,欧阳大人正坐在书房里面看书。
书房外面还站着“李可漂”和“赵廷臻”两个侍卫。
书看累了,“欧阳若愚”还到院子里面转了几圈。
欧阳若愚料到翟温良的人一定会潜入欧阳府做再次确认,只要他们看到欧阳若愚安坐于府中,翟温良和章知府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事实证明,欧阳若愚的金蝉脱壳之计不可谓不高明。
两个心腹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看的真真的,欧阳大人确在府中,我们还看见了李可漂和赵廷臻。”
其实,此李可漂、赵廷臻非彼李可漂、赵廷臻。
他们只是穿了李可漂、赵廷臻的行头。真的李可漂、赵廷臻已经随欧阳大人到京城去了。
翟温良父子不派人到京城和欧阳大人、昌平公主和谭为琛捣蛋,谭国凯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的案子就有了转寰的余地。
谭为琛、高鹏、梅其宝和豹子头一行四人远远地跟在囚车的后面,行至挹江门外下关码头。
码头上停着两条官船。
下关码头是应天府最大、最繁忙的码头。
岸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大小小的船只,江面上不时有几条首尾相连的货船来往穿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曹壮士观察细致
码头上有四个栈桥,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人们不是把货物从船上卸到栈桥上,就是把堆放在栈桥的货物往船山抬。
无论是卸货的人,还是上货的人,他们都低着头,弓着腰,看着双脚稳稳地踩在仄仄的跳板上,有的人还喊着号子。
两条官船就停在壹号码头上。
十块跳板横在栈桥和船舷上。
四根手腕粗的缆绳将船的首尾固定在栈桥的木桩上。
江面上风浪很大,两条超大的官船不停摇晃着,船舷和栈桥之间互相摩擦、碰撞,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两条船上分别站着十几个锦衣卫,身穿铠甲棕色牛皮上镶嵌着黑色的铁片。
头戴军帽,棕色六瓣牛皮帽上面竖着一根一揸长的铜锥,铜锥的顶部还有一截红樱,帽子下面还有一道半指宽的铜箍。
每个人的脚上都穿着黑色马靴。
每个锦衣卫的腰上都挂着一把刀,二十几个锦衣卫个个精神抖擞,双脚叉开,右手紧握刀柄,左手背在身后。
在两条官船的不远处,有两条货船正在往船下卸家具,这应该是一户人家刚从外地搬家到应天府来。
从家具的数量和款式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大户人家。
十几工人忙着把家具往栈桥上抬。
栈桥上还站着二十几个男女老少,两个年轻的女人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一个夫人的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一个丫鬟撑着一把花伞站在旁边;还有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引颈侧目朝码头的出口处张望。
看穿着就知道这是一个不一般的人家。一看就知道接船的马车还没有来。
梅其宝牵着四匹马站在江堤的树林里,曹锟、谭为琛和豹子头将上了栈桥,站在这一家人的后面。
这样,他们就可以站在比较近的地方看发生在官船上的事情了。
巡抚大人、钦差大人和二十几个锦衣卫,将囚车停在栈桥上。
谭国凯屈腿坐在囚车里,后背靠在囚车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囚车在上栈桥的时候,颠簸的厉害,但坐在囚车里的谭国凯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靠在囚车的角落里,对囚车外面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谭国凯是一个性子很慢的人,准确是说是即使天塌地陷、泰山压顶,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和谭国凯不同凡响的人生经历有密切的关系。
十九年前,他和昌平公主被打入大牢,可谓是九死一生。
当时,他是抱着赴死的决心面对未来的。要不然,他和昌平公主也不会把谭家唯一的血脉交给翠云,并让翠云带着儿子逃命至霍家洼。
六个船夫将跳板横在船舷和栈桥上,一条船上横了六块跳板,一条船上横了四块跳板。
六块跳板的宽度正好可以走囚车。
跳板铺好以后,八个锦衣卫,一边四人,将囚车慢慢推上跳板,推上官船,然后用绳索固定好。
几个锦衣卫牵着几匹马上了放囚车的官船,另外十几个锦衣卫将十几匹马牵到另外一条官船上。
曹锟跟随欧阳大人多年,他知道押解谭老爷进京的钦差会怎么走。
如果钦差不带马上船,那就是走水路,现在,钦差带上马有多少人就带多少匹马。
这说明钦差要走旱路,带着囚车和马乘船过江,骑马到高邮的盂城驿、山东的德州的安德马驿,再到河北通州,最后到北京城。
这样走,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如果走水路的话,则需要四十天至五十天。
水路有两条,一条是京杭大运河,一条是出长江口,沿着东海至天津,最后走一段旱路至北京。
不管是皇上,还是翟中廷之流,抑或是钦差,都希望将犯人早一天押解到北京。
官船起锚之前,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郎中上了船老郎中的腋下抱着一个用竹子编成的药箱。
看到老郎中,曹锟的心里就更有底了:郎中是钦差特意为谭国凯准备的。
至少是钦差不希望谭国凯在路上生病。
曹锟注意到:既没有伙夫上船,也没有人带着做饭的家伙什上船。
这就更进一步印证了曹锟的判断钦差一定会走旱路。
几个船夫将跳板一一收到甲板上之后,两条船一前一后,朝江北驶去。
待两条官船快行驶到江心洲附近的时候,曹锟叫了一条大船,付了五两银子,四个人牵着马上了船。
等他们的船驶过江心洲的时候,两条官船停在了江北二号栈桥前。
曹锟示意船夫将船停在了四号栈桥前。
船停稳之后,大家并没有马上下船。
两条官船靠岸之后,四个船夫跳下船,将船头船尾两根绳子固定在栈桥两个木桩上,长江上无风也有三尺浪,用绳子将船头船尾固定在木桩上,船就会稳当一些。
船夫固定好船以后,钦差、巡抚和二十几个锦衣卫已经押着囚车上了岸。
原先站在官船上的二十几个锦衣卫则留在了船上。
八个锦衣卫翻身上马,护卫着囚车朝**方向飞奔而去,另外十几个锦衣卫护卫着钦差和巡抚紧跟在后面。
曹锟注意到,护卫囚车的始终是八个锦衣卫,从夫子庙到下关码头,一直是这八个锦衣卫专门护卫囚车,上船的时候,也是这八个锦衣卫将囚车推上船的。
当曹锟将这个发现告诉谭为琛的时候,谭为琛很是不解。
谭为琛不曾注意到这个细节,从跟踪囚车到下关码头,他的注意力全集中父亲大人的身上。
从被押进囚车开始,父亲既不争辩,也不呼告,更无哀求,从容淡定如此,谭为琛的心里反而没有一点底。
谭为琛希望听到父亲的声音,即使是呼告的声音也行,难道是父亲自知命途凶多吉少,丧失了对未来的信心,任由命运的摆布了吗?
谭为琛有些绝望,因为他从父亲无声无息的反应中看到了一种叫做无助绝望的情绪。
曹锟则从谭为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茫然和绝望的情绪。
这就是他要把自己观察到的细节告诉谭为琛的原因:“大少爷,谭老爷在到北京之前可保无虞。”
“何以见得?曹大哥,您莫要宽慰我。”谭为琛道。
“曹壮士,谭老爷在到北京之前可保无虞?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梅其宝也有些不解。
“我的意思是说,这位钦差是皇上派来的,这二十几个锦衣卫是钦差大人带来的,守护囚车的始终是八个锦衣卫,其他锦衣卫是不能靠近囚车的。”
“我们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啊!你的意思是说,这八个锦衣卫会一直呆在囚车的旁边。他们是保护谭老爷安全抵达北京的,即使有人想对谭老爷下手也没有机会。”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曹兄弟,有没有可能是防止有人半道上劫囚车呢?”豹子头道豹子头的年龄大一些,所以想的更深一些。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不大,你们想一想,如果有人劫囚车的话,那只能是帮倒忙,结果一定会害了老爷。谁会劫囚车呢?劫囚车的一定是谭家派来的人,谭家人会这么糊涂吗?刚才,在夫子庙,谭老爷上囚车之前是怎么跟大太太和大少爷说的呢?”
“嗯,我觉得曹大哥分析的很有道理。”高鹏道。
“所以,劫持囚车的人不会有,如果有,那一定是他们的人,这种可能不仅有,而且很大。”
“他们劫持囚车,目的何在?”梅其宝道。
“他们并非真的劫持囚车,他们的目的是要让谭老爷罪加一等,敢劫持钦差大人的囚车,那还了得,而劫持囚车的人肯定是谭家的人,这样一来,谭老爷岂不是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真要是发生那样的事情,不但谭老爷性命不保,连谭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曹壮士言之有理。”高鹏道,“幸亏有我们跟在他们后面。”
“还有一种可能。”曹锟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可能?”豹子头道。
“还有什么可能?曹壮士,你快说。”高鹏望着曹锟的脸。
“他们极有可能派杀手劫杀谭老爷,谭老爷在路上出事,省了他们许多麻烦。”
“谭老爷一旦出事,皇上见不到谭老爷,那么,他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的罪名就算落了地。”
“到那时,谭家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了。”
“皇上之所以派钦差道应天府来,钦差之所以派专人保护谭老爷,可能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皇上不是一个糊涂人,他不会只听翟中廷等人的一面之词,他要当面锣、对面鼓,让谭老爷把事情说清楚。”
“钦差大人之所以选择过江走旱路,就是想早一点赶到北京,免得夜长梦多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
“他们果真会破釜沉舟,铤而走险吗?如果谭老爷在半道上出事,他们能脱得了干系吗?”梅其宝道。
“其宝兄弟说的对,他们确实要好好掂量一下,圣旨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钦差大人、赵明道和大理寺卿莫不言审理过谭老爷的案子以后,还要交由皇上最后定夺,所以,我才说谭老爷在进京之前可保无虞。”
第二百一十四章 孟城驿稍事歇脚
“为琛少爷,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抱着藤条箱的老者呢?”
“看见了不就是那个正在钦差大人说话的老头子吗。曹大哥想说什么?”
“老头子是一个郎中,钦差大人特地带一个郎中随行就是担心谭老爷在路上生病。你想一想,如果没有皇上发话,钦差大人会这么做吗?”
“曹壮士说的对,太好了,但愿老爷一路平安无事。”高鹏道。
“曹大哥,你的意思是。”谭为琛凝重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的意思有三点。第一,这一路上,谭老爷肯定不会有事。”
“钦差大人一定会好好照顾谭老爷,绝不会让谭老爷出一点事情。”
“要不然,钦差就不会派专人看护囚车和谭老爷,更不会带一个郎中跟在身边,有郎中在谭老爷的身边,就是防止谭老爷在路上有头冷脑热的情况出现。”
“曹大哥说的对。大少爷只管放宽心你想一想,钦差大人在带走老爷之前,是不是给老爷和家人说话的时间了,照理,他是不用对谭老爷客气的。”高鹏道高鹏是一个会动脑筋的人。
“还真是这样高鹏大哥说的没错。”梅其宝道。
“不错,钦差大人表面上很凶,但还是给了谭老爷蛮多的说话时间。”豹子头道。
“曹大哥,你接着往下说。”谭为琛道。
“第二,我们用不着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我们应该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提前赶到京城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翟中廷肯定已经在北京活动了,等他布局好了,我们再赶到北京,黄花菜都凉了。”
“曹大哥说的对,我们应该在他们前面赶到北京。”高鹏道。
第三,在和他们分手之前,我们应该演一出劫杀谭老爷的好戏给钦差大人看看。”
“演一出劫杀谭老爷的好戏?什么意思?”梅其宝道。
“你们想一想,在半道上劫杀皇上钦点的要犯,那一定是翟中廷他们派人干的,钦差大人一定会把这件事情禀告给皇上,皇上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他会怎么想呢?”
“曹壮士,亏你能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来,我猜翟中廷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豹子头道,“翟中廷的人敢在半道上劫杀谭老爷,皇上绝不会轻饶这对谭老爷非常有利。”豹子头道。
“嗯,我也觉得这个法子好。”高鹏道,“曹大哥果然厉害。”
“不是曹锟厉害,是欧阳大人深谋远虑,这个办法是欧阳大人想出来的,非常时期要有非常的手段。对付翟中廷这样的人,必须剑出偏锋、出其不意。按部就班、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肯定是不行的。”
“敢情欧阳大人把什么都想到了。行刺探老爷,这是一个好办法,可有八个锦衣卫守护在囚车的旁边这八个锦衣卫肯定都是高手,我不是替老爷担心,我是替行刺的人担心。”梅其宝道。
“没有金刚钻,怎揽瓷器活呢?我曹锟对付这八个锦衣卫,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你们别忘了,我只是演一出戏给他们看看,差不多,我就收手了。”
“只要让他们知道有人想劫杀谭老爷,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我还要留着自己的命为欧阳大人和谭老爷做事呢。”
“那我们在什么地方动手呢?”豹子头道。
“我们可以跟到盂城驿和安德马驿,至于在什么地方动手,最理想的地方是安德马驿,之后,我们就火速赶到京城去。”
谭为琛没有想到曹锟和欧阳大人有这么深的考虑,听了曹锟的一席话,他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当天晚上七点半钟左右,押解囚车的队伍走进高邮城,直奔盂城驿而去。现在,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钦差大人、巡抚和二十几个锦衣卫的肚子早饿了。
盂城驿坐落在大运河旁,这是一个水陆两用驿站,也是明朝从应天府到北京的驿站之一。
盂城驿坐北朝南,门厅有三间,后厅有五间,还有西耳房若干间。
押解囚车的队伍停在大门外的时候,从里面跑出来三个人,中间一个是驿丞,另外两个是驿卒。
施过礼之后,两个驿卒领着囚车和二十几个锦衣卫由西门厅进入后院,驿丞则领着钦差和巡抚穿过中厅进入后院。
院子东边是码头,码头上停着一条插着彩旗的官船。
在码头的南边是马厩和草料场,北边是伙房;院子的西边是耳房,所有人都被安排在西耳房休息耳房有上下两层。
看情形,押解囚车的人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晚上,明天早上继续赶路。
在驿站的西边有一条街,街上有一些店铺和客栈。
曹锟领着大家走进一家离驿站比较近的客栈住下客栈的名字叫“高邮第一栈”。
曹锟挑了一间二楼的客房,站在客房前面的走廊上能看到驿站的大门。
吃过晚饭以后,谭为琛和高鹏留在客栈休息辛苦奔波了一天,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曹锟和豹子头去了盂城驿站。
两个人走到后厅西山墙的偏僻处,飞身上了院墙,上了房顶,走到后厅的上方,然后趴在屋顶上。
人趴在这个地方,既能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也能看到西耳房里面的情况。
囚车停放在一堆草的旁边。囚车的门已经打开,谭老爷已经不在囚车里面了,这说明谭老爷已经被安置在耳房里面歇下了。
曹锟也曾多次跟随欧阳大人押解囚犯在此过夜,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囚车里面的犯人从来都是在囚车里面过夜的。
如果押解的人心肠好一些的话,顶多往囚车里面扔一些稻草,囚犯盖着稻草就可以过夜了。
钦差能让谭老爷到耳房里面过夜,这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在夫子庙。钦差对谭老爷和谭家人的态度虽然有些生硬,但他是按照圣旨行事。
当时,钦差还是比较仁慈的,他给谭老爷和大太太、大少爷比较多的说话时间事发突然,谭老爷是要和家人说一些事情的。
伙房里面的热气直往屋子外面冒伙房里面,师傅正在烧水做饭,。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十几个锦衣卫走出耳房,走进伙房旁边一个饭厅,另外八个人则留在了一间比较大的耳房里面。
这个耳房里面有一个能容得下十几个人的大通铺。
不一会,三个驿足拎着一个木桶和一个小竹篮子走进耳房,木桶里面是稀饭,竹篮子里面是馒头和咸菜。
谭老爷和八个锦衣卫是在耳房里面吃饭的。这更进一步印证了曹锟的判断。
对曹锟来讲,这个判断非常重要,因为这个判断关乎谭老爷的生死。
事实证明,如果没有皇上的特别叮嘱,钦差大人和八个锦衣卫是不可能这样善待谭老爷的。
不一会,两个驿卒端着几样菜和酒坛子、酒杯走进一个比较小的饭厅,少顷,钦差和巡抚走进小饭厅钦差、巡抚和锦衣卫是分开吃饭,而且吃的饭菜也不是同一个标准。
吃过饭后,十几个锦衣卫回到耳房,不一会,三个驿卒拎着几木桶冒着热气的水走进耳房,木桶里面的水是让锦衣卫和洗脸洗脚的。
曹锟有理由相信谭老爷爷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屋子里面的光线比较暗,距离又比较远,曹锟没法看到谭老爷的身影。
洗涮过之后。大家开始睡觉,耳房里面的灯始终亮着。
另外十几个锦衣卫睡在另外一间耳房里面,钦差大人和巡抚睡在楼上一个房间里面,出门在外,旅途之中,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八个驿足轮流值守,每次两个人,半个时辰一轮换。
曹锟和豹子头回到客栈已经是亥时,曹锟将看到的情况告诉谭为琛以后,谭为琛的心情才真正好转起来。
之前,曹锟虽然做过一些深入的分析,但并没有使谭为琛沉重而悲痛的心情稍有好转,他觉得那是曹锟在变着法儿宽慰于他。
在认祖归宗之前,谭为琛跟着程家班渡过了十二年走南闯北、颠沛流离的生活,思亲的痛苦一直在撕扯着他的心。
现在,这种思亲的痛苦再次撕扯炙烤着他的心,这种撕扯和炙烤几乎使他窒息和崩溃。
过去,他跟随程家班辗转各地,去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父母在哪里,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希望非常的渺茫,他也做好了一辈子留在程家班的心理准备。
现在和过去完全不同了,他回到父母身边、认祖归宗才几天时间,又经历了生离死别,父亲被押解进京,母亲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离开了应天府,也不知道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回到歇马镇以后,母亲会怎么应对店铺、作坊、谭家大院被查封的严重局面呢?
他更担心已到耄耋之年的爷爷和奶奶,这是父母最担心的,自然也是他谭为琛最担心的事情。
现在,谭为琛心挂几头,这个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子时将近的时候,谭为琛被叫醒,叫醒他的人是曹锟。
第二百一十五章 曹壮士一箭双雕
谭为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一边揉揉眼睛,一边道:“曹曹大哥,什什么情况?”
“为琛少爷,快穿衣服,他们又上路了。”曹锟道。
“他们怎么就睡这么点时间啊!”高鹏也醒了,他已经开始穿衣服,“我好像刚躺下不久哎,连一个梦还没有做上呢。”
“别嘟囔了,快穿衣服吧!比起谭老爷,我们这点苦算不得什么?”梅其宝道。
“梅壮士说的对。为了谭老爷,我们吃点苦,也是值得的。”高鹏道,“曹大哥,他们一定是想早一点赶到北京。”
“不错,他们想早一点赶到京城去,但又不能不睡觉,所以,只能少睡一点时间,在外面办差,最辛苦的就是这种押解犯人的差事了。”曹锟道。
“我以前经常干这种差事,时间太紧,唯一的办法就是少睡觉。别着急,慢慢穿,他们还要一点时间才会上路。”
“曹大哥,你你没有睡觉啊!”高鹏道。
“我迷瞪了一会,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我干过这种差事,知道其中的事情,我就是担心他们下半夜赶路,所以才和豹子头在屋顶上守着他们。果不其然,他们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起床了。”
三个人穿好衣服,抄起家伙曹锟和高鹏各带着一把剑,豹子头则带着一把长柄朴刀。
平时,曹锟和高鹏的剑是挂在腰上的,而豹子头的朴刀只能提在手上或者扛在肩膀上,因为他的朴刀太长。
四个人走出客房,下得楼去,走出客栈,来到驿站大门对面的树林里。
豹子头正躲在树林里盯着呢。
不一会,驿站的西门厅的门慢慢打开,院子里面传来马踏步和打喷嚏的声音,还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院子里面的人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
紧接着,两个人骑着马走出西门厅。后年紧跟着四匹马,接下来就是囚车。囚车是由两匹马拉着的。
囚车后面,是八个骑着马的锦衣卫,走出西门厅以后,,八匹马走在囚车的左右两边。
之后走出西门厅的是几个骑马的锦衣卫。
最后两个骑马人是钦差和巡抚两位大人,在他们左右两边和后面各有三个锦衣卫。
队伍右转朝北上了官道,几个人则留在了驿站的门口,这几个人应该是驿丞和驿卒。送走了这拨人之后,驿站里面的人就可以安心睡大觉了。
待队伍走远了之后,五个人翻身上马,冲出树林,跟了上去。
曹锟的判断没有错,钦差大人走的是旱路是官道。比较而言,官道比水路更安全一些。如果钦差大人走水路的话,五个人的跟踪就困难了。
一路无话。
八天后即二十四号的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押解囚车的队伍到了山东德州,进了安德马驿。
安德马驿的规模比盂城驿的规模大了许多,也更气派。
单是建筑物和院墙就比盂城驿高了许多,院墙很高,防守就会松懈一点,所以,这里应该是比较理想的“下手”的机会。
如何演这出戏,欧阳大人在和曹锟分手的时候做了详细的安排和交代。曹锟只和谭为琛说了一点点而已。
既然翟中廷使出了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欧阳大人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有时候,你不用下三烂的手段就没法占据主动地位。受制于人的事情,欧阳若愚是不会干的。要么不出手,只要出手,那就要捏住蛇的七寸。
安德马驿和盂城驿一样也是旱路、水路合一的驿站。
安德马驿建于金元时期,朱棣称帝后,在驿馆里专为皇帝陛下修建了一个叫“皇殿”的院落,供皇帝陛下往来南北两京时歇脚之用。
朱棣迁都之前,经常往返于应天府和北京城,“皇殿”是专为皇帝陛下修建的。
永乐九年即1411年,朝廷将安德马驿分为旱馆驿和水馆驿两处,永乐后期,又于旱驿馆内修建“银安殿”,专供皇帝和太子过往德州时候歇脚。
扩建后的安德马驿,门前竖有两根大立柱,上面是壮丽的楼檐形坊饰,上面有一个匾额,匾额上刻着“东藩第一楼”五个大字。
牌坊的后面是驿门,门上题“安德马驿”四个字。
进门为正堂,正堂的后面是五座新楼,中间一座楼高悬“广川胜概”匾额。
楼前后是东西厢房,这里是驿站办公和客人住的地方,西厢房的后面是厨房、饭厅、澡堂、仓库以及工役的宿舍。
比较而言,安德马驿的建筑结构比盂城驿的结构要复杂许多。这就为曹锟自导自演刺杀谭老爷的戏码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曹锟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安顿好大家以后,曹锟和豹子头走出客栈,去了德州城,在一条街上找到了一个铁匠铺。
“客官请进。”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将两个人让进了铁匠铺。
铁匠铺里面,炉火正旺,铁砧前,两个师傅正在捶打一块长条形的铁片,一个老师傅左手拿着一把铁钳,铁钳上夹着一块烧红的铁,老师傅的右手握着一把小铁锤在铁片上轻轻敲打。
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则抡起大锤,在小铁锤敲打过的地方,一阵猛锤。很快,铁片呈现出刀的形状来。
小伙子光着上身,脸上和后背上全是汗。
握小锤子的老师傅将铁钳上的铁片放进一个水缸中,铁片“噗嗤”一声,冒出一阵青烟,老师傅又将冷却后的铁片放进炉火之中,另一个师傅,开始拉风箱。
曹锟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揸长的铁标递到老人的手上,铁标的形状非常特别,它呈菱形,利刃部分有大拇指长,铁标的尾部还有一截红布条。
“客官需要几个?”
曹锟竖了三根手指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一个小桌子上。
老人拿起银锭,放到曹锟的手上:“举手之劳,不费什么工夫,不要银子。”
“老人家,银子是一定要收的。”曹锟抓住了老人的手。
“客官,我说不收就不收,我们家在这里开了几十年的铁匠铺,能不收银子的就不收银子。”
“客官一定是有急用才找到这里来,帮个小忙是可以的,银子,不能收,不值当。”
“我收客官的银子,那就是欺负客官。什么都不要说了,两位客官在板凳上坐一下,一眨眼的工夫就好了。”
老人一边说,一边从墙角里拿了三块铁料放进炉火之中。
铁料烧红之后,老人从老师傅的腰上解下围裙,系在自己的腰上,左手拿起铁钳,右手拿起小铁锤。
铁料在老人的铁锤的敲打下,很快呈现出铁标的形状来。
淬了三次火,敲打过三次以后,老人最后一次将铁标放进水缸中。
青烟消失之后,老人将铁标放在小桌子上。
曹锟拿起铁标,和手中的铁标比较了一下,竟然是分毫不差:“老人家,您的手艺真是太棒了。”
更让曹锟更敬佩的是老人的人品。
“举手之劳,客官不必客气。”老人一边说,一边解下腰上的围裙,递到老师傅的手上。
两个人给老人行了一个拱手礼之后离开了铁匠铺。
曹锟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找铁匠铺打三个一模一样的飞标呢?谭为琛、高鹏、梅其宝和豹子头都很奇怪。
曹锟说明缘由之后,三个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
曹锟怀中的那只飞镖是欧阳大人在离开欧阳府的时候交给曹锟的。
翟中廷倚仗皇上对他的宠信,在朝中罗织党羽,广收门生,豢养刺客,剪除异己。
十三年前,内阁大学士温兆廷和几位大臣联名上书,列举翟中廷几大罪状,并在朝堂上当翟中廷的面将奏章呈给皇上。
皇上在朝堂之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朝会结束以后,皇上将温兆廷留下,并赐他一起用膳。
皇上有心袒护翟中廷,但又不想失去为人正直,清正廉洁的温兆廷,所以,采用这种和稀泥的法子把温兆廷抚慰了一下。
后来,温兆廷等人参翟中廷的折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第二年春天,温兆廷在朝会结束回府途中遇刺,导致温兆廷丧命的就是欧阳大人交给曹锟的这只飞镖,当时,飞镖上还有毒。
欧阳若愚断定这次刺杀行动是翟中廷派自己的心腹干的,在翟中廷的心腹中,一定有人用这种毒镖。
皇上让欧阳若愚调查温兆廷遇刺案,可欧阳大人无法接触到翟中廷的心腹,连找他们了解情况的可能都没有。
因为翟中廷的所有心腹都隐藏在暗处,而皇上并不知道翟中廷豢养杀手之事。
所以,温大人的案子一直悬而未决。
现在,这个飞镖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如今,翟中廷已经不在皇上身边,那份宠爱已经不复存在,翟中廷唯一能依赖的是他的门生和党羽。
如果这只飞镖出现在刺杀谭老爷的现场,那么,如果让皇上将两个飞标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就一定能想起温兆廷遇刺案。
想起温兆廷遇刺案子,再联系谭国凯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的案子,就一定会联想到他翟中廷。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谭国凯心知肚明
欧阳若愚使的是一箭双雕之计,既可以为温大人报仇、给翟中廷致命一击,又能救谭国凯于危难之中。
欧阳若愚的思虑不可谓不细致周全,不可谓不和奇巧缜密。
有人竟然敢行刺皇上钦点的要犯,这足于让皇上震怒,也不难让皇上想到行刺案和翟中廷之间的关系。
如果再有一支和温兆廷遇刺案一模一样的飞镖,皇上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曹锟打算把行刺的时间放在锦衣卫将谭老爷再次关进囚车之后、准备启程之时。
只要曹锟将飞镖射到囚车的一根柱子上,就算大功告成了。
当然,曹锟肯定要和护卫谭老爷的锦衣卫过几招,这样才更逼真一些。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钦差大人一定会更加小心地看护谭老爷,就是翟中廷的人想对谭老爷下手,也很难再有机会了。
当天夜里,曹锟、高鹏和豹子头一直没有睡觉,他们趴在银安殿的屋脊上耐心等待着最佳时机。
子时一结束,便有两个值守的驿卒开始叫门。
不一会,八个锦衣卫搀扶着谭老爷走出房间,朝囚车走去,其他的锦衣卫还在屋子里面穿衣服,收拾行囊。
当两个锦衣卫将谭老爷扶上囚车、关进囚笼,锁上铁链子以后,曹锟扎好头巾,蒙上黑布,飞身跳下银安殿的屋脊,落在东厢房一角的飞檐上,然后像飞燕一样轻轻落在地上。
“有刺客有刺客!”一个锦衣卫大声喊道。
曹锟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让锦衣卫看到他从屋檐上落到地上的情形。
“你们四个保护囚车,其他人跟我上。”一个锦衣卫大声道。
四个锦衣卫从腰间拔出长剑朝曹锟围了过来,另外几个锦衣卫一边拔剑,一边朝囚车走去。
曹锟拿起朴刀,闪到最右边一个锦衣卫的跟前,飞起一刀,锦衣卫应声倒地,曹锟的刀尖在锦衣卫的左小腿上划了一刀。
另一个锦衣卫挥剑直逼曹锟而来。
曹锟一个右闪,避过剑锋,接着又是一个海底捞月,眼看着朴刀的刀尖在对方的左脚踝上飞过。对方后退几步。
这把朴刀就是豹子头使用的那把朴刀,曹锟平时用的是长剑,这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他得换一把刀。
这时候,屋子里面的锦衣卫全都冲了出来。曹锟从衣袖里面拿出飞镖扔向囚车。等所有锦衣卫看着飞镖飞向囚车的时候,曹锟已经上了厢房的飞檐,接着上了银安殿的屋脊。
钦差和巡抚一边穿衣服,一边冲下楼梯来。
“你你们还愣着作作甚,赶赶快看看看谭国凯怎么样了!”钦差大声道,由于太过紧张,他说话语无伦次,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在离开殿顶之前,三个人在屋脊上稍微停留了一会,高鹏想确定一下谭老爷有没有出事虽然高鹏有理由相信曹锟的本事和能耐,但他还是要在确认谭老爷安然无恙之后再离开。
十几个锦衣卫同时冲到囚车跟前。坐在囚车里面的谭国凯大声道:“钦差大人,国凯还活着。”
听到谭老爷说话的声音,高鹏悬着的心落地了。
钦差和巡抚走到囚车跟前,锦衣卫退到一边。
一个锦衣卫指着一个木柱道:“大人,您看飞镖”
“飞飞镖在哪里?”
“大人,您看,飞镖在这里”一个锦衣卫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拔下飞镖。
“慢且慢!”钦差大喊一声,“小心镖上有毒。”
“这这是谁想要我谭国凯的命啊!看情形是有要置我谭国凯于死地啊!钦差大人,我谭国凯怕是到不了北京了。”
“谭国凯,你放心,本钦差就是搭上这条命,也要把你完完全全地交到陛下手上。本钦差还要禀明圣上,谁想坏了本钦差的差事,本钦差绝不会放了他。”
钦差大人一边说,一边从木柱上拔了飞镖:“好悬啦!谁这么大胆,竟敢对皇上钦点的要犯下这样的狠手。”钦差看了看镖头,“镖头发黑,果然是一只毒镖。”
“大人,发生了何事?”驿丞边穿衣服,边跑过来,他的后面跟着几个驿卒。
“董驿丞,驿站有活物吗?”
“大人何意?”董驿丞没有听懂钦差大人的话。
“驿站有没有活鸡活鸭?”
“有伙房还有两只活鸡。”
“快去拿一只鸡来。”
驿丞朝一个驿卒挥了一下手,驿卒甩开双臂朝伙房跑去,不一会,驿卒抱着一只“咕咕”的公鸡跑了过来。
钦差将飞镖刺进公鸡的身体,很快,公鸡高昂的头便往下耷拉,不一会,公鸡的头,连同长长的脖子垂成了一条直线。
“大人,飞镖果然有毒。”一个锦衣卫道,“好悬啊!”
“大人,这显然是要杀人灭口啊。”一个锦衣卫道。
钦差示意一个驿卒将灯笼拎过来。
驿卒拎着灯笼走到钦差和巡抚跟前。
钦差将手中的飞镖凑到灯笼跟前,翻过来,掉过去,看了看:“谭国凯,算你命大,这只飞镖一旦射到你的身上,那就”
“国凯从不与人积怨结仇,为什么会有人对国凯下此狠手呢?”
钦差将飞镖用一块布包好,揣进怀中:“赵大人,此人不知道有没有得手,一定会跟在我们后面一看究竟。一旦他们知道谭国凯还活着,势必会咬住我们不放。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赵巡抚道。
“封千户,你和杨一鸣把谭国凯架到屋子里面去。”
“大人,我们不走了?”赵巡抚道。
钦差没有理会赵巡抚,径直先走进屋子。
封千户和杨一鸣把囚车打开,将谭国凯扶出囚笼、扶下囚车,带进屋子。
赵巡抚跟在三个人的后面。其他人站在院子里面等候。
钦差大人究竟要干什么,谁都不知道,三个人包括谭国凯都望着钦差大人的脸。
“封千岁,你把他脖子上的枷锁打开。”
封千岁从怀中掏出钥匙,将谭国凯脖子上的木枷打开。
“杨一鸣,你把身上的铠甲。帽子和谭国凯换一下。”
三个人马上就明白钦差大人要干什么了。杨一鸣的身高、身形和谭国凯差不多,坐在囚车里面,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钦差大人,这这合适吗?”赵巡抚有些异议。
“本钦差从应天府出发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上让我们将谭国凯毫发无损地押解到北京,如果谭国凯出事,那我们的项上人头就要落地,我们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赵巡抚,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谭国凯是皇上钦点的要犯,绝不能在我们手上出半点纰漏啊!”赵明道道。
“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不是老天爷可怜我们,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杨一鸣,现在,本官只能委屈你替一下谭国凯了。”钦差大人道。
“你放心,本官将安排十二个人守护在囚车的周围。”
“大人对小人有再造之恩,就是死了,小人也愿意。”杨一鸣道。
杨一鸣就是八个锦衣卫中的一个,很显然,这八个人都是钦差大人信得过的人。
“谭国凯,现在只能委屈你骑马了。你也看见了,受点累,总比丢了性命强。”钦差大人走到谭国凯的跟前。
“我知道你年纪大了,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也看见了,本钦差带了一个郎中,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说一声。你身体如果实在吃不消的话,我们就多歇歇。”
“你也知道,这一路上很不太平,本钦差担心夜长梦多。”
“国凯听从钦差大人的安排钦差大人考虑周全,国凯感激不尽,国凯能骑马。国凯的身体能吃得消,尽早赶到北京,钦差大人交完差就没事了。”
谭国凯和曹锟一样,他也发现守护在囚车周围的始终是八个锦衣卫。
单凭这一点,谭国凯就断定他这一路上不会有事。
他还知道,一定是皇上跟钦差大人说了什么。
至于刚才发生的行刺事件,他看蒙面刺客的身手有点像曹锟。
当飞镖射到囚车木柱上的时候,谭国凯已经能确定行刺的人十有**是曹锟。
在下关码头,谭国凯看到了站在一群人后面的曹锟、谭为琛和高鹏。
既然有曹锟等人跟在后面,暗中保护他,曹锟怎么会让真正的刺客靠近囚车呢!
杨一鸣和谭国凯换了衣服。
封千岁将木枷戴在杨一鸣的脖子上。
钦差大人让封千岁到伙房抹了一手的锅底灰,摸到杨一鸣的脸上,这样一来,谁也不会知道被关进囚车的人是不是钦犯谭国凯了。
于是,杨一鸣被关进囚车,谭国凯则坐在马鞍上。
为方便照顾谭国凯,钦差大人还派四个锦衣卫两左两右保护谭国凯谭国凯是不能生病和累病的。
一切安排好了以后,驿丞和几个驿卒将门打开,然后站在牌坊下目送钦差大人一行押着囚车上了官道。
三个人回到客栈之后,睡了一个时辰,然后起床赶路。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行人路遇明坤
曹锟抄一条小路,绕开了钦差大人一行,直接奔河北通州而去。
现在,他们用不着再跟着钦差大人一行了谭老爷的危险已经解除,至少在进北京城之前没有任何问题。
在前往通州的一家叫“四通”的客栈里面,曹锟一行遇到了一个人,此人是谭国凯的挚友尹明坤。
当时,夜已经很深,谭为琛看大家都很累在两天的时间里,大家只睡了两个多时辰,能不累吗!
谭为琛决定在“四通客栈”歇脚。
五个人将马交给伙计,走进客栈的时候,一个人走到曹锟的身后,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曹锟回头一看,原来是尹明坤:“尹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啊?”
“先不要问明坤为什么会在这里?让明坤猜一猜曹侍卫为什么会在这里。快随我来。”
尹明坤将五个人领到一张桌子跟前,然后大声道:“掌柜,再上几盘菜,两坛酒。”
大桌上坐着两个人。
两个人站起身,拱手和曹锟施了礼。
“曹壮士,高鹏兄弟,你们快坐下。”尹明坤道。
“尹大人还记得小人吗?”高鹏道。
“怎么不记得呢,公主殿下过五十大寿的时候,不是高鹏兄弟到码头接明坤的吗?”
“小人只不过是一个家丁,尹大人竟然还能记得小人。尹大人,这位您认识吗?”高鹏指着谭为琛道。
谭为琛拱手,欠身给尹明坤行了一个礼:“见过尹大人。”
尹明坤仔细打量了谭为琛一番:“这位兄弟怎么这么像谭老爷啊!曹侍卫,敢问这位是?”
“尹大人,这位是老爷和夫人的大公子为琛少爷。”曹锟道。
尹明坤突然退后一步,双膝下跪,两手扶地:“明坤给为琛公子请安,明坤眼拙,明坤有眼无珠。”
谭为琛上前一步,将尹明坤扶起身。一时无语事发突然,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少爷,这位是老爷的挚友,两淮盐运使尹明坤,老爷十九年前离开朝堂之后,只有欧阳大人和尹大人和谭家有来往。”
“小侄给尹大人请安,请恕小侄失礼之罪。”
尹明坤用双手托起谭为琛的双臂:“大少爷,今日能在这里遇见大少爷,明坤非常高兴。”
“谭老爷和公主殿下对明坤有天盖地厚的恩德,十九年前,明坤得知老爷和公主殿下双双下狱,后又听说他们唯一的儿子出事了,明坤这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
“当真是老天爷开恩,又把琛儿还给了老爷和公主殿下。明坤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啊!这十九年,公子身在何处,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说来话长,”谭为琛将尹明坤扶到椅子上坐下,“十九年前,普觉寺的悟觉住持在一个破庙里面救了翠云姑姑和我,我活过来了,但翠云姑姑却死了。”
“我在普觉寺呆了七年,后,悟觉住持把我托付给了程班主,程班主就带着我走南闯北,寻找生身父母,这次,程家班到歇马镇为母亲庆寿,我才和爹娘相认。”
“不对啊!”尹明坤圆睁双眼。
“尹大人,怎么不对?”曹锟道。
“公主殿下五十华诞,明坤也到歇马镇祝寿,谭老爷和公主殿下怎么没跟明坤提这件大喜之事呢?”
“大少爷和谭老爷、公主殿下相认是后来的事情。”曹锟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真是老天有眼啊!明坤没有想到老爷和夫人刚刚和儿子相认,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乃是造化弄人啊!”
“这这一定是我们的老冤家翟中廷作的祟。如果不是为了明坤,谭老爷也不会成了翟中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是明坤害了谭老爷啊!”
尹明坤话没有说完,眼泪便溢出了眼眶,“如果明坤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一定是到京城去的。”
“尹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呢?”曹锟道。
“明坤已经知道谭老爷出事了。”
“我们大人也是到京城去的,”尹明坤的一个随从道,“我们老爷听说了谭老爷的事情以后,便带着家里所有的积蓄到京城去搭救谭老爷。”
谭为琛知道“带着家里所有的积蓄”意味着什么。
谭为琛看到,尹大人两个随从的身上各背着一个包裹。三个人是一脸的风尘,满眼的倦意。
谭为琛鼻子一酸,站起身,退后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尹明坤的面前:“尹大人,请受小侄一拜。琛儿要替爹娘拜谢尹大人。”谭为琛一边说,一边磕头。
尹明坤蓦地站起身,张开双臂,抱起谭为琛:“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想当年,要不是老爷和夫人救明坤于危难,明坤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些年,明坤也明白了许多事情,有意识地结交了一些官场中人,现在,这些人正好能派上用场,能不能救出谭老爷,明坤不敢打包票,但明坤一定要竭尽全力。”
两个伙计在桌上加了一盘牛肉,一盘红烧鱼,一盘宫保鸡丁,一盘鱼香肉丝,还有两坛子酒。
“尹大人,酒就免了吧!我们眯瞪一会,还要继续赶路。”曹锟道。
“曹壮士说的对,喝酒会误事。就依曹侍卫。不知道谭老爷有没有到京城?”尹明坤道。
“没有,我们一路尾随至德州。”
“谭老爷现在可好?”
“在确定谭老爷安然无恙以后,我们才决定日夜兼程,打算早一点赶到京城。”
“为琛少爷,到京城以后,你们打算在哪里落脚呢?”尹明坤道。
“载熙胡同昴府。尹大人打算在哪里落脚?留下地址,到京城以后,我们也好联系。”曹锟道。
“天坛附近的裕隆客栈。有什么情况,你们可以道裕隆客栈去找我,什么时候,明坤都会留人在客栈,你们一直呆在昴府吗?”
“对,我们一直呆在昴府,如有变化,曹锟会派人禀告尹大人两股绳拧在一起,劲就能往一起使。”
“明坤就是这个意思,能在这里遇到曹侍卫和大少爷,明坤的心里就敞亮多了。明坤一有头绪就会到昴府去找你们,曹侍卫,你们有什么好消息,请及时告诉明坤。明坤先行一步,京城见。”
“尹大人,你们不在这里歇息一下吗?”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来了,我看他们俩实在太困,就在这里眯瞪了一个多时辰。我看你们精疲力尽,眼睛通红,一定赶了很长的路。好好睡一觉再走不迟。”
尹明坤的心情和五个人一样的急切。
“尹大人,你们不再吃一点吗?”谭为琛道。
“我们已经吃好了。伙计,过来一下。”尹明坤站起身,朝柜台招了一下手。
一个伙计走到尹明坤的跟前。
尹明坤的随从从顺袋里面掏出两锭银子递到伙计的手上。
伙计接过银锭:“等一下,我找银子给你。”
“不用找了,再给他们添几样菜。”
“再添几样菜也不用不着这么多银子。”伙计道。
“这五个人还要在这里睡一觉,你安排几个上好房间给他们。”
“他们在这里歇息,也用不着这些银子。”
“不用找了,把他们伺候好就行。”
“客官尽管放心,保管把他们伺候的舒舒服服。”
“尹大人,要不这样,你们再睡一会,跟我们一起进京如何?”谭为琛道。
“能在这里遇见你们,明坤的心里面就有底了,曹壮士进京,一定是欧阳大人的意思,欧阳大人虑事细密,行事谨慎,谭老爷的案子转寰有望。虽然欧阳大人不能亲自进京,但他一定会有全盘的考虑。”
“尹大人,”曹锟突然压低了声音,“欧阳大人已经进京了。”
“欧阳大人进京了?这这恐怕不妥吧!欧阳大人丁忧之期未尽,他此刻进京,万一龙颜大怒,不但救不了谭老爷,恐怕还会危及自身。”尹明坤也压低了声音。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欧阳大人是谭家至交,这时候,想让他坐在青州等丁忧之期结束,他做不到,尹大人放心吧!欧阳大人一定会小心行事。尹大人也要格外小心。”
“曹壮士和大少爷放心,明坤一定会谨慎行事。我们先行一步,告辞。”
五个人将尹明坤送出客栈,三个伙计将三匹马牵到路边等候。
待三个上马,消失在弯道处的时候,五个人走进客栈继续吃饭,两个伙计又上了几个热菜。
尹明坤虽然没有说如何救谭老爷,但曹锟有理由相信,尹明坤一定是想好了路径才决定进京的。
既然尹明坤不想言明,曹锟也不便追问。
尹明坤除了口袋里面的银票,也有自己的渠道。
尹家三代经营盐业,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还积累了大量的人脉。
好在两个人互通了住址,在适当的时候,尹大人会说的。
事关重大,谨慎一些是必要的。
曹锟已经想好了:到京城以后,要随时和尹明坤保持联系。
这就跟打铁一样,一个师傅,两个伙计,一把小锤,两把大锤,每一锤都必须打在小锤指点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八章 侯总管不在府中
这次进京,欧阳大人和尹明坤能不能找到共同发力的点,还很难说,如果两把锤子再胡乱敲打,那一炉子的炭火和使出去的力气就白瞎了。
与尹大人相遇,谭为琛紧绷的神经多少松弛了一些。
从尹明坤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对谭老爷化险为夷、重见天日充满信心。
按照欧阳大人的约定,曹锟去了前门载熙胡同。
胡同里面住着一个姓昴的人家,昴老爷是欧阳大人的挚友。
昴府的门口有一对石狮子,高大的门楣两边是高高的院墙,院墙里面的参天大树已经延伸到院墙外面的路上来了。
曹锟将缰绳扔到高鹏手上,走到门前,拿起门环在门上敲了三下:“笃笃笃。”
开门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书童。
小书童连人带马,将五个人领进院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院公将五匹马牵进院门西边一个敞开的大门里面。
大门里面停着一辆马车,不远处的马棚里面拴着几匹马。
曹锟注意到,几匹马中,并没有欧阳大人、李可飘和赵庭臻的马,所以,曹锟断定欧阳大人还没有到京城。
书童将五个人领到一个两层楼的建筑前的时候,正巧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走出门厅。
“余管家,有人找老爷。”书童走到老者跟前道。
“请随我来。”余管家很客气,他领着五个人穿过门厅,进入中院,上了一条爬满紫荆藤的长廊,来到一排带窗门前。
带窗门里是中堂,中堂里面坐着一个年已古稀的老者,他正在一边看账本,一边拨动算盘珠。
看到管家带着几个人朝他走来,老者站起身,迎出门来。
“余管家,忙你的去吧!请请坐下说话。”老者笑容可掬道。
老者的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下巴上有一把黑白相间的胡须,头上戴着一顶棕色六瓣皮圆顶、黑色貂毛宽沿帽。
身上穿一件领、袖、襟、摆包着棕色毛边的过膝皮袍,下身穿一条黑色棉裤,脚上穿一双白底黑帮棉鞋。
老者将走在前面的曹锟引到八仙桌左边的太师椅前,但曹锟很懂规矩,他走到左边一排太师椅的第一个位子前。
待老者坐在八仙桌右边太师椅上,曹锟才坐下。
在坐下之前,曹锟还给给昴老爷施礼请安。
谭为琛、高鹏、梅其宝和豹子头坐在曹锟的下手。
一个蓝衣丫鬟走进中堂,后面跟着一个绿衣丫鬟,绿衣丫鬟的手上端着一个木盘子,木盘子里面放着五杯茶。
蓝衣丫鬟将茶杯一一放在茶几上,然后和绿衣丫鬟退出中堂。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昴老爷微笑道。
“小人姓曹名锟。”
“您就是曹壮士啊!请恕老朽眼拙。欧阳大人在老朽的跟前提过曹壮士。曹壮士果然仪表堂堂、潇洒俊朗。”
“昴老爷,曹锟此番进京,说好和欧阳大人在贵府见面的。”
“若愚兄到北京来了?按日子算,丁忧之期未了啊!曹壮士没有和若愚兄同行吗?”
“曹锟长话短说,欧阳大人的挚友谭国凯谭老爷遭人陷害,被押解进京交大理寺审理。事情紧要,十万火急,欧阳大人顾不得那么多了。”
“谭国凯?不就是麒麟侯吗?他久居乡野,不问世事多年,何罪之有啊!”
“有人在皇上面前构陷谭老爷,说谭老爷欺君罔上、意图谋反。”
“皇上竟然相信了?”
“昴老爷,这位就是谭老爷的大公子。”
“谭为琛给昴老爷请安。”谭为琛上前施礼。
昴老爷站起身:“大公子一表人才,和侯爷年轻饿时候一模一样。”
“昴老爷,您认识我爹?”
“怎么不认识,老朽和欧阳大人是至交,侯爷和欧阳大人是至交,我和侯爷自然也是至交。”
“为琛叨扰了。”
“快请坐快请坐。”昴老爷已经看到了谭为琛挂在腰上的九龙玉佩,“大公子,你一进门,老朽就看到了你挂在腰上的九龙佩这是皇上常戴在身边的九龙佩。”
长平公主之所以同意儿子进京,就是希望这块玉佩能救老爷的命,她甚至觉得这大概是老天爷早就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
这块玉佩不是一个平常的物件,皇上把他赐给谭为琛,大概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谭为琛面圣的时候会方便些。
皇上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但有了这块九龙佩,见皇上就方便多了;皇上也曾赠送一块腰牌给程班主,有了那块腰牌,就可以进皇宫见皇上。
现在,那块腰牌在昌平公主的身上昌平公主离开普觉寺的时候,程班主将这个腰牌交给了昌平公主。
待谭为琛坐下后,昴老爷才坐下:“大公子,这九龙佩,皇上从做燕王开始,就没有离过身,皇上能把这九龙佩赏赐给公子,皇恩不浅啊!这次公子进京,谭老爷一定能逢凶化吉。重见天日。”
“托昴老爷的吉言。”
“曹壮士,公子,我听说十九年前”昴老爷话只说了一半,关于出事之类的话,是不便说出口的。
“昴老爷,情形是这样的,丫鬟翠云抱着公子到安庆城去看大夫,回家的路上遭遇大雪,在破庙里面躲避风雪的时候,遭到歹人的抢劫。”
“主仆俩当时病的不轻,有幸遇到普觉寺的悟觉住持搭救,翠云病死,公子活了下来,公子就留在悟觉住持身边。”
“十二年前,程家班路过普觉寺,悟觉住持把公子托付程班主,希望程班主帮公子找到生身父母。公主殿下五十华诞,谭老爷请程家班到潭府唱了三天的黄梅小调。父子、母子才得以相认。”曹锟道。
“原来如此,这真是苍天有眼啊!”昴老爷站起身,走到门口,“小晴,你来一下。”
“老爷有何吩咐?”小晴应声出现在门口。
“你去把余管家叫过来。”
小晴朝前院走去。
不一会,小晴领着余管家走了过来。
“老爷,您吩咐。”
“你把五位贵客的房间安排一下,欧阳大人很快也会到,你派人把房间整理一下。再吩咐伙房准备酒宴。”
管家转身朝侧院走去。
“请等一下。”曹锟站起身,“昴老爷,房间,您可以安排,我们不敢多耽搁现在要出府办事,这是欧阳大人交代好了的。”
“行,办事要紧,管家,你让伙房准备夜宵。”
“昴大人,夜宵也不必准备,今天晚上,我们会不会回来还很难说。等我们回来再准备夜宵也不迟啊。”
“行,就依曹壮士的。”
五个人告别昴老爷。
昴老爷将五个人送出院门。
五个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书童和老院公牵着五匹马站在院门外等候。
五匹马已经不是原来那五匹马了原来那五匹马正在马棚里面吃草料呢,他们已经连续奔跑了十几天,进昴府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该好好进点食,歇歇脚了。
这五马显然是经常用来替换脚力的,所以,一点都不认生。
五个人策马走出载熙胡同,往前门大街去了。
按照欧阳大人的安排,如果他没有到北京的话,曹锟和谭为琛可先到前面大街去找侯公公。
要想见皇上,必须经过侯公公,侯公公侍奉皇上,又是太监总管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陪在皇上身边。
拿着九龙佩到紫禁城去叩宫门,显然有些唐突和冒失,皇上是什么人?皇上是一国之君,即使谭为琛的手上有九龙佩,也不能冒冒失失地去见皇上。
大家初来咋到,对京城和宫中的情况一无所知,小心驶得万年船吗?
通过侯公公传话给皇上,更妥当一些。
侯公公住在前门大街一条胡同的深宅大院里面,上次,谭为仁送紫檀家具到北京来时候,就是到这里来找侯公公的。
在前门大街中段一条胡同的最深处,有一个很普通的院门。
侯公公就住在这个院门里面。
大门上连门环都没有,两扇门也不宽,院墙和普通人家无异。
院门只能供一顶轿子进出,侯公公每天进出皇宫,交通工具就是轿子。
院门口也没有石狮子,只有两个鼓形门当。
曹锟在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院门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根据声音判断应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接着是移动门杆的声音。
一扇门向里打开,一个书童将脑袋伸出门外,他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小书童。
“你们找谁?”书童小声道。
“敢问小哥,侯总管在府上吗?”
书童摇了摇头。
“侯总管什么时候回府?”
“不知道。”
“两位小哥,我们可以进去等侯总管回来吗?”
“总管大人何时回来,我们说不好总管大人昨天晚上在宫中值守。照理,他该回来了,八成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吧!”
“侯总管也值夜?他平时不是不值夜的吗?”
“这几天,皇上身体违和,总管大人担心其他太监伺候不周到,便亲自值夜。从王府到应天府,再到紫禁城,总管大人伺候皇上几十年,皇上也喜欢大人在他身边伺候着。”
“那侯总管什么时候回府?”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谭为琛忧心忡忡
“不知道,大人在宫中呆了两天,昨天辰时回府迷瞪了一小会,不放心皇上,就又回宫中去了。往常这时候,总管大人已经回府了。”
“皇上哪里不好?”
如果皇上病情很重的话,这对谭老爷来讲肯定不是一件好事,皇上生病期间,肯定是不能打扰的,皇上身边的人也不会让任何人在这时候去惊动皇上。
“皇上只是受了一点风寒,有点咳嗽,并无大碍,是大人太过紧张罢了。大人伺候皇上多少年,皇上不舒服,他就自责是自己照顾不周、尽心不够。”
“小哥,我们怎么称呼你啊!”
“我叫安子,是大人的书童,他叫应文,也是书童。我们是大人的义子。”
“两位小哥,我们能在府上等大人回府吗?”
在无法确定候总管何时回府的情况下,只能在候府坐等了。
“安子怎么称呼您呢?”安子显得很谨慎。
“两位小哥,你们是不是随侯总管从应天府来的京城啊?”
“不错,我们刚到北京不久。”
“那二位小哥应该知道候总管十一月十八号以钦差的身份,奉命到歇马镇给昌平公主贺寿的事情吧!”
“这我们知道义父启程到歇马镇那天,是我们俩到码头送的义父。”
“这位是昌平公主和麒麟侯的儿子谭为琛。”
“为琛少爷?您您就是昌平公主和麒麟侯失而复得的儿子吗?”安子一脸惊诧。
“正是。”谭为琛道。
“小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曹锟道。
“义父跟我们说过只要是朝中发生的大事,义父都跟我们说。为仁少爷十二月中旬到侯府来过。”
“快请进快请进,大人关照过我们,谭家人来,一定要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两个书童将五个人引进院门,两个佣人人从五个人的手上接过缰绳,将马拴在甬道两边的树干上、
两个书童将五个人领进后堂一间屋子。
侯府的院门很普通,但进入院门之后,则是另一番景象。
苍松古柏掩映下的庭院,楼台轩榭、檐廊门窗、无一不精美,花卉盆景、径阶池亭,无一不雅致。
门楣是给别人看的,院子是自己住的,侯总管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也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侯总管虽然是一个太监,但一生大部分时间都侍奉在皇上身边,也应该算是造化很大、境界很高的人了,所以,对荣华富贵,应该是看淡了许多。
五个人在紫檀椅子上坐定之后,应文端上来五杯茶,然后和安子站在一旁。
“两位小哥,你们怎么不坐啊!”
“我们哪有资格坐下说话呀!这是义父立下的规矩,他说,凡是到侯府来做客的都是有身份的贵客,千万不要依仗是他的义子失了规矩和分寸。”安子道。
“府里面就你们两个人吗?”
“还有一个花匠和一个厨子,再就是刚才给你们牵马的佣人,府里面就我们六个下人,义父喜欢安静,不想府中有太多的人。”
府里面确实很安静,难怪五个人没有看见什么人呢。
“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安子道。
五个人面面相觑,大家的肚子确实饿了,晌午,五个人在通州吃的中饭,到现在还没有进食,眼看夜幕就要降临。
“我到伙房去一下。”应文走出大门。
“你们先喝几口茶,饭菜一会就好;吃过饭以后,安子领你们去房间洗涮、休息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们一定非常累。”
谭为琛换了一个坐姿,玉佩碰到椅子的扶手,结果被安子看到了:“公子,这块玉佩就是皇上赏赐给公子的九龙佩吧!”安子一边说,一边走到谭为琛的跟前。
“小哥连这也知道啊!”曹锟道。
“果然是九龙玉佩义父跟我们说过这件事情我们只听义父说过,但从未见过九龙佩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你们是不是为谭老爷的案子来的呀?”
“小哥也知道皇上派钦差到应天府把谭老爷押解进京的事情?”
“这些日子,义父经常提这件事情,义父还跟我们讲,谭老爷被押解进京,谭家人一定会到京城来设法营救。”
“刚才,你们要是不亮明身份,安子和应文是不敢留你们在府上的。大人前天还跟我们提过这件事情。你们是不是想见皇上?”
“不错,谭公子想通过侯总管和皇上见一面。”
“大人何时回府,我们不知道,既然谭公子的手上有皇上赏赐的九龙佩,为什么不直接进宫面圣呢?”
“我们怕唐突,你们刚才又说皇上身体违和。这时候,冒然求见,恐怕不妥。”
“事情紧急,等皇上病体痊愈之后,恐怕就来不及了。”安子道。
“小哥,侯总管有没有说皇上为什么派钦差到应天府去押解谭老爷呢?”
“这义父没有说,他也不会跟我们说,该跟我们说的,义父会跟我们说,义父不让我们随便打听紫禁城里面的事情。”
“曹大哥,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谭为琛道。
“大少爷不要着急,要想见到皇上,必须先见到侯总管,他最了解皇上的脾气,由他出面,可保万无一失。”
“如果我们冒然行事,反而会把事情弄拧了。到底该怎么办?我们要听侯总管的分手的时候,欧阳大人特别强调,一定要慎之又慎。如果实在不行,就耐心等待欧阳大人进京。”
“和娘、义父她们分手的时候太过匆忙,竟然没有想到皇上送给义父的腰牌,如果腰牌在我们的手上,我们也用不着这么犯难了。”
腰牌也是进出皇宫通行证。
“事发突然,大家都有点晕头转向,依曹锟看,只要大太太和程班主能想到腰牌,就一定会派人带着腰牌送到京城来。说不定,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曹锟猜对了,确实有人带着腰牌上路了,但曹锟做梦都不会想到昌平公主会亲自到京城来。
应文让厨子做了八菜一汤,他还准备了两坛汾酒。
吃饭的地点在伙房旁边一个独立的水榭中。
一个长廊将水榭和伙房连接在一起,水榭三面临水。
水榭建在一个十几亩大的水塘中央。
水塘中满是枯败的荷叶,如果是在夏天的话,推开水榭的带窗门,坐在水榭之中就能看见一池的荷叶和荷花,也一定能闻到扑鼻的清香。
现在看到的虽然是一片衰败的景象,但隐身在败叶下面的水鸟和水中若隐若现的鱼多少给萧瑟惨淡的画面增添了一点生气。
水榭旁边还停着一条小木船,船头横着一根竹竿,不时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落在竹竿上,它们张望一会,抖动几下翅膀,然后飞走了。
景色很美,但谭为琛却视而不见,他的胃口也不怎么好。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谭为琛还是打起精神陪曹锟、高鹏、梅其宝和黑虎喝了一点酒,大家都能感受到谭为琛低沉、忧伤的情绪,所以,只喝了一点酒。
席间,曹锟安慰谭为琛道:“为琛少爷,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耐着性子等一晚上,如果侯总管明天辰时还不回府,我们就直接去紫禁城。”
“曹大哥,为琛只是着急而已,但不会做糊涂的事情,曹大哥说的对,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好在欧阳大人就要到了,我们耐心等待就是。”
“大少爷能这么想,曹锟就放心了。”曹锟拍了拍谭为琛的手背。
半个月左右的朝夕相处,谭为琛和曹锟之间建立起了很深的友谊。
“要不是曹大哥在为琛的身边,为琛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少爷不必担心焦虑,俗话说的好,人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天无绝人之路,谭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有柳暗花明、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为琛明白曹大哥的意思。”谭为琛说完后,大口吃饭,大口吃菜。转瞬之间,小半碗饭就扒到肚子里面去了。
“这就对了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吃完饭,我们不是还要到代王府去吗!我们还要到裕隆客栈去一趟。空着肚皮,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曹锟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其实,曹锟、高鹏、梅其宝和豹子头的心情都很不好,但和自己的肚皮较劲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大家只能把沉重和压抑的心情暂时放在一边,勉强自己往嘴里面多塞一点东西。
按时间推算,代王朱桂奉皇上之命押运库银库金早就应该到北京了。
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朱桂做,足见皇上对他是非常信任的,朱桂在皇上面前应该能说上话。
但谭为琛的心里有不少疑惑,父亲遭人陷害。被押解进京这件事情,代王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就应该也一定会派人到歇马镇或者应天府传递消息。
难道是代王明明知道父亲被押解进京的事情,但没法派人传递消息?
难道代王和父亲一样也出事了?谭为琛担心的是这个。
谭为琛担心的事情,也是欧阳大人最担心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章 代王府已被查封
吃过饭以后,五个人步行去了代王府。
代王府在前门大街东街口另外一条胡同里面,距离侯总管的府邸有四五里地。
胡同的名字叫和颐胡同。
和颐胡同是前门大街最宽最长的胡同,别的胡同是一杆子到底,一条直线,和颐胡同呈“口”字形。大部分的王公贵族的府邸都在这里。
朱棣做燕王的时候,代王朱桂和燕王经常往来,燕王派人为朱桂建了一座王府,规模虽然不大,但朱桂非常满意,这样一来,朱桂到北京来就有了落脚的地方。
燕王最大的长处就是把兄弟们团结在自己的周围,这为他发动“靖难之役”,取代侄子建文帝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五个人走进和颐胡同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胡同里面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人影。
各府邸的大门前挂着超大的灯笼,微弱的灯光照在暗淡的石板路上。
空气死一样的沉寂,一般的老百姓是不会到这条胡同里面来转悠的。
如果不是一些庭院里面偶尔飘过星星点点的丝竹之声,五个人真以为是到了阴曹地府。
代王府在和颐胡同的中段。
快走到代王府大门前的时候,曹锟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代王府大门前的灯笼没有点亮在正常的情况下,夜幕降临之前,佣人就会将两个灯笼点亮。
“不好。”曹锟脱口而出。
“曹大哥,怎么啦?”谭为琛用惊异的目光望着曹锟的脸。
“大少爷,那就是代王府府门前的灯笼竟然没有点亮。”曹锟一边说,一边加快步伐。
“莫不是代王也出事了?”谭为琛的心突然收缩起来五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北京来,侯总管没有见着,现在,代王也一定是见不着了。
四个人跟在曹锟的后面朝代王府的大门走去。
走到台阶前的时候,五个的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两扇朱红大门上贴着几张封条;门环上缠绕着一根很粗的铁链,铁链上挂着一把大锁。
代王确实出事了。
古语有“伴君如伴虎“之说,代王虽然深得皇上的信任,但他突然出事,并不出乎大家的意外谭为琛担心的就是这个。
谭为琛有些绝望,他本来是指望代王帮父亲化解危难的,现在,代王府被查封,代王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还有能力管父亲的事情呢!
谭为琛的脑袋“嗡”的一下,两腿一软,身子朝后倒去,幸亏高鹏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了他。
“大少爷,你怎么了?”曹锟走到谭为琛跟前。
梅其宝和豹子头也冲到谭为琛的跟前。
谭为琛用手托住自己的额头,结果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
“赶快把大少爷扶到台阶上坐下。”
梅其宝一边说,一边和曹锟将谭为琛扶到台阶上坐下。。
谭为琛定了定神,然后道:“我没事,曹大哥,要不要找人家问一问?”谭为琛看了看东西两头和路对面。
在路对面在和代王府相对应的地方,一东一西有两个院门,院门前各挂着两个灯笼。
曹锟朝最近的一个院门走去,豹子头跟在后面。
院门前的两个灯笼上写着一个醒目的“鄂”字。
曹锟和豹子头走上台阶,高鹏扶着谭为琛坐在台阶上,梅其宝在给谭为琛掐虎口。
曹锟抓起门环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咚咚咚。”
不一会,曹锟听到了移动门栓的声音,接着,一扇门拉开,露出一条缝,一个老者醉眼惺忪地望着曹锟和豹子头。
他的嘴上还咀嚼着东西,嘴角上油光发亮。老者并不说话。但曹锟能闻到满嘴的酒气。
“老人家,我们想找您打听一点事情。”
“什么事?”
“敢问老人家,对面的代王府是怎么回事?”
“皇上派人把代王抓走了,代王府也被封了。”
“老人家,代王犯了什么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看见来了几十个锦衣卫,把代王府团团围住,代王被抓走之后,锦衣卫从府中搬出很多东西。”
“代王府其他人呢?”
“全被抓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十几天了。”
皇上只是抓了谭国凯一个人,却把代王府所有人都抓了。代王朱桂的处境似乎比谭老爷更危险、更糟糕。
曹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复杂性。
五个人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和颐胡同。
五个人在西街口分手,谭为琛、梅其宝和豹子头去了侯府,曹锟和高鹏去了昴府。
谭为琛、梅其宝和豹子头要在侯府等候总管回府;曹锟和高鹏要回昴府等欧阳大人。
曹锟和高鹏回载熙胡同的路上绕道去了前门的“裕隆客栈”,五个人虽然到了京城,但既没有见到侯总管,也没有见到代王朱桂,曹锟很想知道尹明坤活动的情况。
“裕隆客栈”在前门附近,出前门,右拐,便能看见“裕隆客栈”大而醒目的招牌。
“裕隆客栈”是前门地区最大的客栈。
两个人走进客栈的大门,便有一个伙计迎上前来:“客官住店?”
“店家,我们想找一个人。”
“你们找什么人?”
“尹明坤尹大人。”
“嗯,尹大人出门的时候留下话,如果有人来找他,一定要好生招待。二位请,小二,上茶。”伙计一边说,一边把两个人往一张桌子上引。
“尹大人出门多久了?”曹锟问。
“有两个时辰了。”
“三个人都出门了吗?”
“这小人倒没有留意。”
“尹大人说好留人等我们的。”
“请上楼,小人领二位上楼去看看。尹大人如果留人的话,人肯定在客房里面。”
伙计将两个人领上二楼。
伙计在贰零叁号房的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尹大人的随从小福子。
“曹壮士,快请进。”
伙计下楼,曹锟和高鹏走进房间。小福子关上房门。
小福子将两个人引到椅子上坐下:“曹壮士,我们大人一到裕隆客栈就出去了。”
“我们来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头绪,顺便来认认门。”曹锟道。
“大人到大理寺卿莫大人的府上去了,谭老爷进京之后将被拘押在大理寺,如果有人照应,谭老爷就会少受罪,我们大人想先把大理寺里面的关节打通,再想其他事情。这种事情既要看准了,又不能太着急。”
“还是尹大人想的周到。”
“曹壮士放心,只要这边有头绪,我们会及时和你们联系。我们大人在京城的关系有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谭老爷出头的,我们大人说,能在皇上面前构陷谭老爷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所以有些人是会有顾虑的。”
“我们刚到北京不久,如果有好消息的话,我们大人一定会派人到昴府去。”
离开“裕隆客栈”之后,曹锟和高鹏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昴府。
在侯府,一夜无事,谭为琛、梅其宝和豹子头没有等到候总管。
在昴府,高鹏和曹锟睡到半夜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敲房门的是昴府的余管家。
“余管家,是不是欧阳大人来了?”高鹏一边穿衣服,一边道。
“是公主殿下来了,老爷让我们来请你们。”
两个人跟在余管家的后面,穿过一条长廊走进中堂。
昴老爷坐在八仙桌的左边,昌平公主坐在右边;柴进和姬飞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星云禅师和窦怀恩坐在右边的太师椅上,梅子和紫兰则站在昌平公主的身旁。
高鹏的眼泪夺眶而出,为了救老爷,大太太不远千里、跋山涉水亲自到北京来了。
在来见大太太的路上,高鹏的心里直犯嘀咕,要不要把代王出事的消息告诉大太太呢?
“太太,您您怎么来了?”高鹏一边说一边给昌平公主行了一个跪拜礼,这是在北京,不比在谭家大院,在谭家大院,昌平公主从来不让府中人行跪拜礼。
曹锟也给昌平公主行了跪拜礼,曹锟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高鹏,曹锟,你们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姬飞,怀恩,快把他们扶起来。”
姬飞和窦怀恩起身,将高鹏和曹锟扶到太师椅上坐下。
“高鹏,快说,你们见到侯总管和代王了吗?”昌平公主非常的敏感,她已经从高鹏和曹锟的眼泪里面看到了答案。
“回大太太的话,”高鹏望了一眼曹锟,然后道:“皇上龙体违和,侯总管寸步不离守在皇上身边,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回府了;至于代王”高鹏欲言又止。代王出事的消息,对大太太来说无疑会是晴天霹雳。
“高鹏,你快说,不要吞吞吐吐。”
“大太太,代王他出事了,我们去了代王府,代王府已经被查封了。大太太,这一千多里的路,您的身体怎么能受的了?”
“你别管我的身体,你快说,皇上因为什么原因把代王府封了?”
“不知道,我们问了鄂府的看门人,他只看到代王被抓走,代王府被查抄。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余管家半夜叫门
“琛儿的身上不是有九龙佩吗?为什么不直接进宫面圣呢?”
“曹大哥说,最好等见了侯总管以后再说,皇上不是病着了吗?这时候去惊扰皇上,曹大哥怕事与愿违,反而把事情弄砸了。”高鹏道。
“曹锟说的对,我是太着急了。着急则乱我的脑子很乱。”
“太太,您的身体怎么样?”曹锟道。
“幸亏有星云禅师相随,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这位就是星云师傅。”
曹锟和高鹏站起身,给星云禅师行了拱手礼。
星云禅师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这么远的路。高鹏没有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赶到北京了。”
“太太心急如焚,我们日夜兼程,很少投宿。”柴进道。
“辛苦星云禅师和几位兄弟了,他们没有睡什么觉,我坐在车厢里,躺下就可以睡觉了。因为有星云禅师在身边照顾,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星云禅师,高鹏认识,这位兄弟是”高鹏望着窦怀恩道。
“我来介绍一下,怀恩,这位是高鹏,跟随我和老爷已经有十几年,高鹏,这位是我们在去普觉寺的路上遇见的壮士,他姓窦,名怀恩。”
“怀恩带着一帮兄弟在白头山劫富济贫,二十年前,在应天府的鸡鸣寺,我和老爷曾经给过他一锭银子,这次相遇,念着我的好,他和他的一个兄弟一定要跟着我们。他乡遇故人,这是老天爷眷顾我们啊!”
“老爷太太大慈大悲,结下了多少善缘,菩萨一定会保佑太太和老爷的。”高鹏安慰太太道。
“高鹏,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次老爷是凶多吉少,我们到北京来无非是心不甘,尽人事。”
“十三弟一定是受了我们的牵连,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候,侯总管又见不着。”昌平公主泪眼汪汪。
梅子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绢,
昌平公主结果手绢将眼窝里的泪水擦干。
“从应天府到北京,路途遥远,老爷的身体本就不好,如何能经的起这一路上的辛苦呢?也不知道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太太不用担心老爷,高鹏正要跟您说谭老爷的事情呢?”高鹏道。
“老爷他怎么了?曹锟,你快说。”昌平公主用手绢擦去溢出眼窝的泪水。
“我们一路跟踪囚车到山东德州,我们发现钦差大人对老爷很好。”
“怎么个好法?”
“押解老爷的有二十几个锦衣卫,但一直守护在囚车旁边的只有八个人,而且是固定不变的八个人。”
“投宿驿站的时候,这八个锦衣卫也是和老爷睡在一个房间里面的。”
“一路上,不曾有一个人烦扰、虐待过老爷。钦差大人还带了一个郎中跟在身边。”
“赵明道是翟中廷的人,这个人,我很不放心。”
“赵明道连囚车的边都靠不上,太太不用担心,皇上要亲自过问老爷的案子,赵明道知道轻重,他是不会乱来的。太太,曹大哥果然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高鹏道。
“此话怎么讲?”
“在山东德州的安德马驿站,曹大哥自导自演了一出刺杀老爷的戏码。”
“刺杀老爷的戏码?你快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曹锟说,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翟中廷他们构陷老爷,曹锟要用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这叫以阴对阴,以邪治邪。这时候,太太,您想想,对老爷下毒手的会是什么人呢?”
“一定是翟中廷的人。”柴进道,“我明白曹锟大哥的心思了。这一招果然高明。”
“曹壮士,你快说,结果怎么样呢?”姬飞道。
“曹锟,你有没有受伤?那些锦衣卫个个都是高手。”昌平公主道。
“没有,曹大哥又不是真要行刺,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高鹏道。
“钦差和巡抚没有看出破绽来吗?”
“他们不可能看出破绽来,曹锟还在囚车上留下了一个带毒的飞镖钦差大人一定会把这个飞镖交给皇上,皇上只要看到飞镖,就一定会明白怎么回事情了。”
曹锟从怀中拿出欧阳大人交给他的那只飞镖。
柴进站起身,走到曹锟的跟前,从曹锟的手上拿起飞镖,正反两面仔细看了看:“我全明白了。太太,老爷有救了。曹锟,你太厉害了。”
“不是我厉害,是欧阳大人厉害。在青州分手的时候,欧阳大人把这个飞镖和一瓶毒药交给我,并且向我面授机宜。柴进,你说老爷有救了,此话何意?”
“这个飞镖是翟中廷的心腹高天黎常用的毒镖,当年,高天黎就是用这种飞镖粘上毒将翟中廷的死对头内阁大学士温兆廷杀死的。”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曹锟道。
“当年,欧阳大人接手这个案子以后,在温兆廷的身上发现了这个飞镖,老爷在暗中调查了很长时间,可一直没有结果。柴进,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当年,翟中廷就是派我和高天黎去刺杀温兆廷的。我和高天黎为翟中廷做事,早晚厮守在一起,怎么能不知道他用什么暗器呢?”
“曹壮士,你手上这个飞镖是高天黎刺杀温兆廷的飞镖,那么,你留在囚车上的飞镖又是怎么回事情呢?昴老爷对曹锟和柴进的对话非常感兴趣,但还有点不明白。
“昴老爷,这很简单,我们跟踪囚车到德州住下以后,到德州城里找一家铁匠铺,照原样打了一个飞镖。”
“欧阳大人交给我的飞镖可不能丢,这可是最重要的证据,现在,我们又有了柴进。有了柴进,又有飞镖人证物证俱在,他翟中廷这回是躲不过去了。”
昌平公主还是很担忧谭老爷的安危:“如果翟中廷也派人刺杀老爷呢?”
“太太不用担心,圣旨上写的很清楚,皇上要把老爷押解到北京交大理寺审理,最后交由皇上亲自处置。钦差派专人护卫老爷,应该也是皇上的意思。”
“曹锟行刺过老爷以后,钦差让一个锦衣卫和老爷互换衣服,现在,坐在囚车里面的是锦衣卫,老爷则扮成锦衣卫骑在马上,钦差还派四个锦衣卫随侍左右。所以,太太不必担心。”
“骑马?长途跋涉,这老爷他能受得了吗?”总之,谭老爷一天不脱离苦海,昌平公主就担心一天。
“为了谭老爷的身体,钦差大人会把行程放慢一些,曹锟以为老爷的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是安全的。”
昌平公主考虑的问题比曹锟更多更深:“翟中廷党羽众多,他和朝中大臣勾连甚广,宫中也应该有他们的人,侯总管一直呆在皇上身边,会不会是翟中廷的人故意为之呢?”
曹锟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侯总管的义子说皇上受了风寒,咳得很厉害,侯总管放心不下,是他自己要留在宫中伺候皇上的。”
“皇上身边的太监有很多,个个都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皇上龙体不适,不是还有太医吗?”
“我总觉得,在这时候,侯总管不回府,事情不会很简单翟中廷的人要想把侯总管困在宫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代王出事了,侯总管是我们唯一能联系上的人。这条线如果断了,我们岂不是成了断线的风筝。”
听了昌平公主的话,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凝重。曹锟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昌平公主。
“皇上赐给程班主的腰牌,我已经带来了,明天早晨,我们直接进宫。”昌平公主道。
“如果连腰牌和琛儿身上的九龙佩也不起作用的话,那就说明翟中廷之流已经做了万全的考虑和安排。”
“不让侯总管回府,又不让我们进皇宫,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不管我们来多少人,见不到皇上,也是枉然。”昌平公主原本有些舒缓的眉头又紧缩在一起了。
大家都知道,昌平公主的担心和忧虑不无道理。
看昌平公主悲伤痛苦的样子,曹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空气瞬间凝固。
高鹏突然想起了尹明坤尹大人:“太太,在来京城的路上,在通州一家客栈,我们遇见了尹大人。”
“尹大人?是尹明坤尹大人吗?”
“正是他。尹大人听说了老爷的事情以后,带着家里所有积蓄和两个心腹到京城来疏通关系,搭救老爷。”
“真是患难见真情啊!老爷没有白交这个朋友。”
“尹大人住在裕隆客栈,我们刚从裕隆客栈来,尹大人已经找过大理寺卿莫大人,他想打通关节,为救老爷做一些准备,只要大理寺有我们的人,老爷到大理寺以后就会少受罪。我们也可以随时掌握老爷的情况。”
“还是尹大人想的周到啊!老爷还没有到京城吗?”
“还没有,就在这一两天吧!”
余管家走进中堂:“老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昴老爷站起身:“公主殿下,请。”
昴老爷和余管家将昌平公主、星云禅师、柴进、姬飞和窦怀恩领进隔壁的东堂东堂是昴老爷款待客人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二章 窦怀仁金叉脱壳
因为有星云禅师,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素食,虽然是素食,但花样非常丰富。
昌平公主的心情很沉重,但她的胃口却很好,她吃了一小碗米饭,吃了不少菜,最后还喝了半碗鲫鱼汤。为了能救老爷出牢笼,她要好好吃饭,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老爷才有希望。
自从见了悟觉住持以后,昌平公主的心情开朗了许多,也坚强了许多。老爷还等着大家去救他呢?在这时候,自己绝不能倒下。
昴老爷是一个细心的人,昌平公主、柴进、姬飞和窦怀恩回到房间的时候,便有丫鬟送进来一碗用枸杞、当归和黄芪炖的鸡汤。
曹锟和高鹏的房间里面也有鸡汤,其实,曹锟和高鹏回昴府的时候,已经吃过一碗银耳羹了。
大家真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喝完鸡汤以后,便有几个丫鬟拎着一小桶热水走进房间,一共有三桶热水,一个房间一桶热水。
洗涮完毕之后,四个丫鬟伺候昌平公主卸妆、解衣、掖被、放帐、熄灯。
梅子和紫兰和昌平公主睡在一间屋子里面。
四更天,两个丫鬟就把昌平公主叫醒了,这是昌平公主在睡觉前关照好的。
皇上上朝的时间在卯时过半的时候,这时候,皇宫的大门是开着的,因为官员要进宫参加朝会,昌平公主想在这时候进皇宫,只要能进宫,想见到侯总管就比较容易了。
昴老爷为昌平公主准备了一顶八人抬的轿子。
昴老爷只派了四个轿夫,另外四个轿夫由曹锟、南梓翔、姬飞和窦怀恩代替。高鹏骑马到侯府去喊为琛少爷、梅其宝和豹子头。
轿子出府之前,高鹏就提前出府了;星云禅师和梅子、紫兰两个丫鬟则留在昴府等候消息。
轿子出府的时候,天还黑着呢。老院公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一行人赶到午门的时候,东侧门前的广场上停着几十顶轿子,一些身穿官服的人站在轿子外面,官员门在等待开宫门。
皇上上朝的时间是定下来的,皇宫开门的时间也是定下来的,官员们怕迟到,所以提前赶到这里。
昌平公主示意曹锟将轿子停在南桥头右侧一棵古柏下。人站在这里,既能看到宫门前的情况,又不引人注意。
昌平公主刚走出轿子,四匹马飞奔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谭为琛和高鹏。
在距离轿子二十几步的地方,谭为琛跳下马,将缰绳扔给高鹏。
谭为琛朝母亲飞奔过来,脚下没有注意,结果被一块翘起的地砖绊了一下。
窦怀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差一点踉跄倒地的谭为琛抱在怀中。
此时的谭为琛早已经泪如泉涌。
昌平公主和曹锟迎了上去。
昌平公主一把将儿子抱在怀中,她看到儿子黑瘦了许多,眼泪止不住溢出眼窝。
“公主殿下,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曹锟道。
昌平公主用衣袖拭去儿子眼睛下面的泪水,然后在自己眼角上擦了几下。
“母亲,您怎么来了?”谭为琛望着母亲苍白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
“是悟觉住持让我来的,娘自己也想来娘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母亲的身体如何能经得起路上的颠簸和辛苦呢?”
“悟觉住持让星云禅师随娘一起来了。”
“还是悟觉住持想的周全。娘这是想直接进宫吗?”
“娘不想再等了,如果娘手上的腰牌和你身上的玉佩也不起作用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已经采取了应对措施。”
“翟中廷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不让我们见到皇上,弄不好,侯总管也是他的人设计困在宫中的。”
“如果他们不让我们进,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谭为琛满眼焦虑和忧伤。
“那我们只能耐着性子等欧阳大人了我儿莫急,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昌平公主安慰儿子道,“老天爷一定会开眼的。娘不但牵挂老爷,也牵挂你,看到你,娘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老天爷把琛儿还给爹娘,一定有他老人家的考虑。”
“娘!”谭为琛凝望着母亲红肿的眼睛,眼泪禁不住直往下掉。
昌平公主用手抹去儿子脸上的泪水。
“大少爷,宫门开了。”高鹏道。
东侧门慢慢打开,大门在门轴上转动的声音很大、很沉,传的很远。
官员们走出轿子,排成队伍,依次有序地走进宫门,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个腰牌。宫门两边站着两排身穿铠甲的军士。
两个身穿铠甲的军官模样的人站在两排军士的中间,一个一个地检查官员手中的腰牌。
轿夫们将轿子抬到东西两边城墙脚下,朝会结束以后,官员们还要坐轿子回府或者回自己的衙门公干。
所有的轿子抬离了宫门广场以后,窦怀恩朝宫门口走去。他的袖子里面放着腰牌,怀中放着谭为琛交给他的九龙佩。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如果守宫门的人是翟中廷的人的话,看到腰牌和九龙佩特别是看到九龙佩的时候,就知道谭家人已经到北京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非但救不了老爷,反而会暴露自己,昌平公主和谭为琛母子两一旦暴露,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大家在一起商量过以后,决定由窦怀恩带着腰牌和九龙佩试一试。
如果守门的军官不让进的话,窦怀恩和大家分开走。
如果有人跟踪窦怀恩的话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窦怀恩就设法甩开跟踪的人,然后到昴府和大家回合。
在窦怀恩朝宫门走去的时候,昌平公主坐进了轿子,谭为琛和曹锟上了马一旦出现意外,大家好迅速离开。
窦怀恩走到两个军官的跟前,从衣袖里面拿出腰牌,举在手上。
两个军官互相对视片刻,一个军官上前一步,想拿窦怀恩手中的腰牌。
腰牌是出入宫门的凭证,一般情况下,守宫门的人只要看到腰牌就应该放行。
窦怀恩将腰牌放进衣袖之中,继续朝前走。
两个军官同时横在他的面前,一个军官还从剑鞘里面拔出了长剑。
“你们没有看见我手中的腰牌吗?”
“把腰牌拿出来让我们看看是真是假。”手执长剑的军官道。
“腰牌岂能有假?”
“你你是什么人?”
“腰牌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份尔等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侍郎大人有令,除了上朝的官员,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宫门。”
“我有要事见皇上。”
“皇上龙体欠安,内务府已经发下话来,在皇上生病期间,任何人都不能打搅。”
“刚才进去的这些官员就是去参加朝会去,你不要拿皇上生病来搪塞我。”
“宫门禁地,岂容你在这里撒野,你再多言,我们马上把你抓起来。”一个军官一边说,一边招了一下手。
窦怀恩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九龙佩:“这块玉佩,你们总该认识吧!”窦怀恩将玉佩紧紧地抓在手心里,将玉佩的正面对着两个军官。”
两个军官仔细看了看九龙佩:“这这不就是一块玉佩吗。”
“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可是皇上的九龙佩。”
“皇上的九龙佩,就凭你你想拿这个来糊弄你狗胆包天。”
“我有腰牌,你们不让进,我有皇上赏赐的九龙佩,你们也不让进,你们难道就不怕皇上砍你们的脑袋吗?”
“我们也没有办法,皇上龙体违和,圣命难违啊!”军官的话虽然软了一点,但态度依然很强硬。
昌平公主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两个把守宫门的军官果然是翟中廷的人。
窦怀恩将玉佩放进怀中,转身离开了宫门。与此同时,昌平公主一行也迅速离开。昌平公主一行朝西走,窦怀恩朝东走。
在窦怀恩右拐上了东西大道之后,一个人走出门洞右边的小门,两个军官模样的人迎了上去,三个人站在一起嘀咕了几句。
门洞里面的光线太暗,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脸此人应该是专门在宫门口等持腰牌和九龙佩的人的此人一定是翟中廷的人。
紧接着,四个军士脱下身上的铠甲和头上的帽子,跑步走出宫门,远远地跟在窦怀恩的后面四个人的手上的剑已经不见了。
坐在轿子里面的昌平公主也看见了跟在窦怀恩后面的四个人。
昌平公主的判断是对的。幸亏曹锟多了一个心眼,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按照曹锟指点的路径,窦怀恩拐了几个弯,朝大栅栏菜市场走去。
大栅栏菜市场除了卖菜、卖肉、卖鱼,卖鸡鸭鹅的,还有卖古玩、卖小吃的、跑江湖卖艺、唱戏、看相、下棋、遛鸟的。
这个地方最方便窦怀恩脱身。
四个人并不想抓捕窦怀恩,他们想看看窦怀恩究竟在什么地方落脚。
情势比大家想象的要严重许多。现在,大家只能等欧阳大人进京了。
窦怀恩如何脱身,昌平公主并不担心。
四个人不想让窦怀恩发现,所以,只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
第二百二十三章 睡梦中众人惊醒
等四个军汉进入菜市场以后,才发现上了窦怀恩的当。
在菜市场西边的丁字路口,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看斗鸡,至少有几百号人,里三层,外三层,还不时有人往上凑。
窦怀恩钻进人群。他将身上的皮袄脱下来,反穿在身上,将头上的皮帽掖在皮袄里,然后从另一边泰然自若地走出人群。
四个军汉分东、南、西、北四边站在人群的外面。
他们想钻进人群,但又怕目标乘机溜掉,呆呆地等了很长时间,等斗鸡结束,人群散尽都没有见到窦怀恩的身影。
昌平公主一行拐进载熙胡同的时候,远远看见三个人站在昴府院门口朝胡同口张望。
曹锟和谭为琛策马先轿子而行。
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曹锟才看清楚三个人的脸,原来是昴老爷和两个下人。
昴老爷大步流星,迎了上来。
曹锟和谭为琛跳下马。
“昴老爷,什么情况?”曹锟道。
“曹壮士,欧阳大人已经进京了。”昴老爷道。
“欧阳大人到了,他在那儿?”曹锟将缰绳扔给谭为琛,抬腿想冲进院门。
“曹壮士,欧阳大人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欧阳大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欧阳大人昨天傍晚就进京了,他担心你们着急,让赵壮士到昴府来知会一声。欧阳大人让赵壮士告诉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务必放宽心只管在昴府等他就是,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赵廷臻人呢?”曹锟道。
“赵壮士追赶欧阳大人去了。他让我跟你们说,如果联系不上侯总管和代王,就在昴府耐心等待欧阳大人回来,他自有道理。”
“欧阳大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欧阳大人到通州去了,昨天晚上,欧阳大人在聂大学士府上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聂大学士。今天一早,他就到通州寻聂大学士去。聂大学士在通州办差。”
“聂大学士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没有听大人提过这个人啊?”曹锟道。
昌平公主的轿子已经走到跟前,姬飞和高鹏将长昌平公主扶出轿子。
“老爷有救了。”昌平公主走到昴老爷和曹锟跟前,“我没有想到欧阳大人会去找此人。”
“母亲,此人是什么身份?”谭为琛道。
“聂大学士以前是皇上的老师,深得皇上的宠信,皇上能成功,全靠他出谋划策,十九年前,就是他劝皇上化戾气为祥和,抱怀柔之心治理天下,我和老爷才得以免罪脱身的。”
“现在,聂大学士是太子太傅,皇上让他做了太子的老师,他既在太子府行走,又在皇上面前行走。”昴老爷道,“公主殿下,谭老爷这下有救了。”
“这个聂大学士会不会和翟中廷是一条船上的人呢?”高鹏道。
“恰恰相反,皇上之所以让翟中廷告老还乡、离开朝堂,就是听了聂大学士的谏言。”昴老爷道。
“聂大学士为人正直,历来反对大臣结党营私。欧阳大人去找他就找对了。”
“翟中廷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欧阳大人回提前结束丁忧道京城来,更不会想到他会去找聂大学士,我看谭老爷的案子大有指望。”
“这次,皇上派太子到通州去调查一起贪腐案。欧阳大人不知道太子和聂大学生何时回京,所以直接到通州去了。”
“当年,就是这个聂大学士和谭老爷把欧阳大人举荐给皇上的。其实,欧阳大人和聂大学士没有任何深交,连礼尚往来都没有,可见聂大学士是一个坦荡磊落的君子。”
听了昴老爷的一番话,昌平公主纠结、沉重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在回昴府的路上,她一直忧心忡忡,翟中廷人竟然能在宫门口堵谭家人,连皇上赏赐的腰牌和九龙佩都不起作用了。
这足以说明翟中廷之流的势力已经渗透到皇宫里面所以,翟中廷的能耐不可小觑。
不能进宫,就见不到皇上。想到这些,昌平公主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
现在,昌平公主把希望寄托在太子和太傅的身上了。
昴老爷和昌平公主在中堂坐下不久,窦怀恩回来了。他从衣袖里面掏出腰牌递到昌平公主的手上,从怀中掏出九龙佩递到谭为琛的手上。
之后。经昌平公主同意,经昴老爷指点,高鹏和姬飞到大理寺前的盛世客栈定了一个二楼的客房,站在客房的窗户里面能看到大理寺的大门和门前广场。
囚车什么时候能到北京,老爷的身体怎么样?
不仅是昌平公主担心老爷,大家都很担心老爷。
接下来,就只能耐心等待欧阳大人的到来了。
子夜时分,昌平公主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两个丫鬟掀开被子,穿上鞋子,走出房间,上楼来的原来是昴老爷和管家,管家的手上拎着一个灯笼。
两个丫鬟推开昌平公主的房门,一个丫鬟点亮松油灯,一个丫鬟撩起帐子帘。
梅子和紫兰穿好衣服走进内室伺候昌平公主穿衣服。
昴老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欧阳大人回来了。
衣服还没有穿好,昌平公主就冲出房间,紫兰扶着她的胳膊,两个丫鬟跟在后面,梅子手上拿着一件貂皮披风,紧跑几步,追上昌平公主,将披风披在昌平公主的身上。
欧阳大人站在门口迎接昌平公主:“若愚给公主殿下请安。”
昌平公主紧紧地抓住欧阳大人的手:“欧阳大人,辛苦你了。”
欧阳大人和昴老爷将昌平公主扶到八仙桌右边椅子上坐下,昴老爷和欧阳大人互相谦让了一会,坐在八仙桌左边的椅子上坐下,欧阳大人则坐在右边第一个太师椅上坐下。
赵廷臻和李可飘站在欧阳大人的身后。
不一会,曹锟等人也走进中堂。
“欧阳大人见到太子和聂大学士了?”昌平公主问。
“见着了,太子和聂大学士已经回京,本来,他们要等通州的事情了了以后才回京的,聂大学士听说了国凯兄的事情以后,和太子商量了一下,太子便决定把通州的事情往后放一放再说。”
“太子和聂大学士答应帮忙了?”
“太子和聂大学士不但答应帮忙,他们还主动帮我们想办法。还是悟觉住持虑事周密深远。夫人是来对了夫人如果不到京城来,国凯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太子和聂大学士是怎么说的?我们能做些什么?”
“公主殿下听若愚慢慢跟您说。聂大学士说,翟中廷在京城活动了不短的时间。”
“他虽然早就告老还乡、离开朝堂,但在朝中的势力还在,而且势力越来越大,他们卖官鬻爵,捞了很多银子。”
“他们还利用在朝中和地方上的势力,排除异己,对一些豪门大户进行巧取豪夺,茅知县、章知府和江苏巡抚赵明道就是他们的人。”
“朝中大臣,有相当一部分都接受了他们的贿赂,他们用银子贿赂朝廷大员,谋得一些职位,然后将乌纱帽卖给他们的门生,再由这些门生继续为他们敛财。”
“你们谭家这才成了他们巧取豪夺的目标。翟中廷在应天府有府邸,可他在青州和扬州也有府邸,这就叫狡兔有三窟。青州和扬州这两个窟可不是用来藏人的。”
“不藏人藏什么?”
“藏匿他巧取豪夺来的金银财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翟中廷的银子和所有值钱的东西一定藏在青州和扬州的府邸之中青州和扬州的府邸一定有密室。”
“那么,到底是谁在暗中构陷老爷呢?”
“太子和聂大学士都不知道,皇上没有跟太子和聂大学士提及国凯兄的案子。是皇上没有机会跟太子和聂大学士说,还是故意不说,太子和太傅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皇上行事历来谨慎,从头至尾都在暗中进行的,连皇上派钦差到应天府去,太子和聂大学士都不知道皇上大概是不想让别人来干扰这件事情吧!”
“公主殿下,皇上想亲自过问谭老爷的案子。翟中廷之流恐怕没法过皇上这一关。”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眼下,我们不能提国凯兄的案子我们要绕开国凯兄的案子这是聂大学士的主意。”
“绕开老爷的案子,我们还怎么救老爷呢?”
“太子和聂大学士已经能确定,构陷国凯兄的一定是翟中廷和朝中一些大臣。他们参国凯兄一本,那我们也参翟中廷一本,他们参国凯兄用的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们参翟中廷可是既有物证。也有人证。”
“欧阳大人,你把话说的清楚明白一些,昌平现在脑子很乱。”
“公主殿下稍等片刻,我和曹锟说几句话。”
“欧阳大人,请”
“曹锟,你依计行事了吗?”欧阳大人望着曹锟道。
“回大人的话,曹锟依大人之计行事,高鹏和豹子头亲眼看见钦差将谭老爷和一个锦衣卫换了装束,锦衣卫坐在了囚车里面,谭老爷骑在马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 茅老爷虑事深透
“我再问你,钦差和锦衣卫是如何押解谭老爷的呢?”欧阳大人道。
“钦差安排八个锦衣卫专门护卫谭老爷,投宿驿站的时候,这八个锦衣卫也是和谭老爷睡在一个房间里面。在押解过程中,没有一个人为难谭老爷。钦差大人还安排一个郎中随车同行。”
“那我的判断就没有错。翟中廷他们构陷谭老爷,但皇上将信将疑,所以,派钦差将谭老爷押解进京一看究竟。”
“皇上还念着和昌平公主的兄妹之情,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只抓国凯兄一个人,更不会将国凯兄交由大理寺审理,然后由他亲自定夺。”
“公主殿下,若愚已经有十足的把握置翟中廷于死地,如果没有太子和聂大学士帮忙,若愚不敢拍这个胸脯。”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翟中廷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国凯的案子自可化解。”
“欧阳大人,您快说,我们该怎么办?”昌平公主道。
“在回京城的路上,我已经和太子和聂大学士商量好了。由聂大学士的门生吏部尚书左君恩出面在朝会上参翟中廷一本。”
“目前,若愚不便出面,若愚的丁忧之期尚未结束,这时候,若愚是不能出现在皇上面前的连让皇上知道都不行。”
“皇上以孝治理天下,违逆圣意,是要杀头的。杀头事小,如果因为我,坏了国凯兄的事情,那我欧阳若愚就真是该死了。”
“若愚兄,你说的这么笃定,能不能把你的计划跟我们大家说说,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昴老爷道。
“我了解若愚兄,若愚兄行事一向谨慎小心,可谭老爷的案子事关重大。”
“那翟中廷在朝中的势力很大,其门生和党羽俯拾即是,他们既然能掌控宫门,视皇上赏赐的腰牌和九龙佩为无物,我们就不能小瞧了他们。”
“是啊!我也是这个意思,”昌平公主道,“欧阳大人说出来,昌平的心里也有个底啊!”
“智恒兄言之有理,我欧阳若愚总算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若愚惭愧,还是智恒兄行事稳健持重,考事深远,那我就把和太子、聂大学士商量好的计划说出来,请智恒兄斟酌斟酌。”
“上茶。”昴老爷道。
“是。”
几个丫鬟看里面的人在谈重要的事情,不敢打扰,所以站在门外大气不敢出。夜已深,大家未必口渴,有一杯茶端在手中,也会暖和一些。
不一会,三个丫鬟端着茶盘走进中堂,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杯茶。
另外两个丫鬟,每人端着一个铜火盆走进中堂,火盆里面放着一些木炭,木炭在火的作用下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一个丫鬟还拿了一个铜手炉给了昌平公主。
几个丫鬟掩上房门,很快,屋子里面就暖和起来了。
“智恒兄,这个人,您认识吗?柴进,你站起来,让昴老爷看看。”
昴老爷仔细打量了一番柴进,然后摇了摇头。
“十几年前,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黑鹰,智恒兄该不会忘记吧!”
“黑鹰,这这很多人都知道,此人还光顾过皇宫,朝廷召集很多武林高手,悬赏捉拿。此人不是已经被砍了脑袋,若愚兄怎么会提及黑鹰?”
“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黑鹰。”
“此人就是黑鹰?就是名噪一时的江洋大盗黑鹰?”
“正是。”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被杀掉的那个黑鹰是一个冒牌货?”
“正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愚兄,你好好跟我说说。”
“黑鹰,你自己说吧!”
“昴老爷,情况是这样的:十三年前,我是被抓了并被打入死牢,但有人想用我,用一个破了相的死囚顶替我死了。”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死罪啊!”
“此人正是翟中廷。”
“翟中廷?”昴老爷惊愕不已。
“对,翟中廷用一个死囚换下黑鹰,之后,黑鹰就跟随翟中廷出生入死。”
“我明白了,就凭这一条,也够他翟中廷死三回的了。这真是老天有眼啊!公主殿下,谭老爷终于有救了。若愚兄,这黑鹰又是怎么为你做事的呢?”
“这说来话长,以后,等有机会,若愚再慢慢跟你说。智恒兄,单凭这一条,我们能不能扳倒他翟中廷?”
“能,按照大明律,私放死囚,那就是死罪。关键是,你如何才能让皇上相信他就是当年的黑鹰呢?”昴老爷果然思维缜密。
“黑鹰,你把妆卸了。”欧阳大人道。
黑鹰将假发揭了下来,将胡须拽了下来。
“果然是黑鹰果然是黑鹰这翟中廷真是胆大包天啊!”昴老爷大声道。
“昴老爷,您怎么能确定他就是黑鹰呢?”昌平公主道。
“当年,黑鹰的画影图形帖的到处都是,最明显的标记就是黑鹰额头上的这块刀疤和下巴上并排两个黑痣。”昴老爷道。
“不错,当年审理过黑鹰的人有好几个,他们也应该能认识黑鹰。”欧阳达大人道。
“关键是,只有黑鹰能说出做过的案子。详细的内容在案子的卷宗里面,除了黑鹰本人和参加审理的官员才知道卷宗里面的详细内容,画影图形还保存在案子的卷宗里面。”
“还有一些事情是卷宗里面没有的,因为我没有说。”黑鹰道。
“在皇宫失窃案中,我还偷了皇上的玉玺,但审案子的人没有提,这说明皇上也没有提。”
“这件事情,只有我和皇上两个人知道。只要我提到这件事情,皇上就不会有什么疑问了。”
“行,太好了太好了!我没有任何疑虑了。”
“大人,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帮助我们,黑鹰,你快把内阁大学士温兆廷遇刺案跟大人说说。”曹锟道。
“柴进,你也知道温兆廷遇刺案吗?”欧阳大人道。
“大人,温兆廷遇刺案是黑鹰和翟中廷另一个心腹高天黎一起做的。”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柴进,你跟我有些日子了,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这件事情啊?”
“回大人的话,小人早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昨天,柴进看到了曹大哥手中的飞镖,黑鹰认得那只飞镖,只有翟中廷的心腹高天黎才有那样的飞镖,看到飞镖,黑鹰就想起了刺杀温大人的事情。这关系到谭老爷的生死,柴进就不能不说了。”
“智恒兄,你还记得温兆伦遇刺案吗?”欧阳大人道。
“怎么不记得,这个案子当时惊动了朝野,皇上派若愚兄调查此案当时,正是翟中廷最得皇上宠信的时候。”
曹锟站起身走到欧阳大人的跟前,从怀中掏出飞镖,递到欧阳大人的手上。“大人,黑鹰认出了这个飞镖,翟中廷的心腹高天黎用的就是这种飞镖。”
“智恒兄,我安排曹锟在钦差押解国凯兄进京的路上行刺国凯兄,用的就是这种飞镖,曹锟在囚车上留下了一个同样的飞镖。”欧阳若愚道。
“智恒完全明白了,若愚兄果然睿智此计可行此计可行此计高妙。公主殿下,谭老爷果真有救了。不过”
“智恒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让左大人参翟中廷一本,这确实是一剑封喉的绝招,但在朝堂上,究竟有多少人能和左右大人站在一起呢?若愚兄是知道的,翟中廷在朝中的势力很大。”
“朝堂上肯定会有人为翟中廷说话,要不然,谭老爷也不会被押解进京,代王也不会身陷囹圄。”
“这智恒兄不必担心,翟中廷在朝中的党羽确实很多,势力确实很大,但他们在太子河聂大学士面前就不够瞧了。这一次,我们赌的就是太子和聂大学士。”
“若愚兄言之有理。有太子和聂太傅出面,谭老爷的案子肯定有翻身的机会智恒再无疑虑。”
“欧阳大人,十三弟出事是何原因?”昌平公主不但关心谭国凯的生死,也关心代王朱桂的生死。
“这件事情,太子和聂大学士是知道的。”欧阳大人道。
“代王押运库金库银途中,在盂城驿被贼人悄无声息地偷了两马车十二箱库金库银。”
“右侍郎楚梦熊参代王朱桂,说他监守自盗,将两马车金银藏匿起来。”
“最要命的是,楚梦熊说代王早就和废帝暗通款曲,所藏匿的金银就是为了资助建文帝,以图东山再起。”
“若愚估计,谭老爷出事,也应该和建文帝有关系,要不然,何来欺君罔上、以图谋反之说呢。”
“建文帝是死是活,谁都不知道,何来暗通款曲。”昌平公主道,“他们的用心何其歹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主殿下应该知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欧阳若愚道,
“要不然,十九年前,皇上也不会将国凯兄和公主殿下打入死牢。”
“登基之后,皇上一直派人在暗中寻找建文帝的下落。建文帝肯定还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因为,当年皇宫里面那场大火之后,皇上并没有找到建文帝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