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喻木兰情深意重
“老太太什么都没有说。”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没有看到木楠小姐的身影;晚上唱戏的时候,木楠小姐也没有来看戏,老太太和喻老爷夫妻俩也没有来。”
“散戏之后,我们回到偏院的时候,几个佣人照常送来夜宵,但木楠小姐没有来。我爹就问一个女佣人。”
“女佣人说,木楠小姐病了,老太太和喻老爷夫妻俩守着她。”
“我爹连夜宵都没有吃,就领着我去了中院。管家将我们领到后院二楼木楠小姐的闺房。”
“木楠小姐躺在床上,老太太和喻老爷夫妇坐在床边陪着木楠小姐,两个郎中正在熬药。木楠小姐突然病倒,肯定跟向东哥婉拒婚约之事有关。老太太和喻老爷什么话都没有说,后来,木楠小姐把我一个人留在了房间。”
“木楠小姐有话要跟你说?”
“是的,她说她没事,只想和向东哥见一面。”
“琛儿和她见面了吗?”
“见了。”
“木楠小姐和琛儿说什么了?”
“向东哥没有跟我们说,我们也没有问。第二天早晨,我们离开喻府的时候,老太太和喻老爷夫妇、管家送我们出的门。木楠小姐的贴身丫鬟英子将一个荷包悄悄塞到我的手上。”
“木楠小姐是什么意思?”
“荷包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
“有两张银票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银票的事情不要跟程少主说,好好照顾他。祝程少主得偿所愿,祝程家班一帆风顺。”
“祝程家班一帆风顺”,这句话比较好理解;“好好照顾他,祝程少主得偿所愿”,这句话似乎有很丰富的潜台词。“得偿所愿”指的可能是早一天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
单从这张纸条上无法知晓那天晚上,程向东和木楠小姐在一起到底说了些什么。敢情谭为琛的心里还藏了一些事情。
第二天上午,昌平公主借口到夫子庙看看梅其宝布置的婚房,和谭为琛乘马车去了夫子庙。赶马车的是高鹏。
在去夫子庙的路上,昌平公主提到了儿子和木楠小姐那段往事。
谭为琛黯然神伤,他叙述了那段往事:在谭为琛的记忆里,木楠小姐是一个多情、直爽、率真的女孩子。
程家班进住喻府第一天的下午,程向东按照义父的吩咐出府卖点心,程班主和喻老爷谈的时候,没有提夜宵的时候,所以,程班主想让程向东到街上去卖一些点心。
这样,晚上散戏以后,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就不至于饿肚子了。
程向东刚出府不久,木楠小姐就带着丫鬟跟上了上来。主仆俩要陪程向东到街上去卖点心,程向东不好拒绝,就和她们一起上了街,点心是卖了,而且卖了不少,但钱是木楠小姐让丫鬟付的。
第一天,程班主带着程向东到喻府和喻老爷谈堂会有关事宜的时候,程向东就感受到了木楠小姐火辣辣的眼神,老太太应该是木楠小姐拉来看程向东的。
所以,在喻府,程向东尽量不抛头露面,就是想躲着木楠小姐。
事实是程向东越是躲着木楠小姐,木楠小姐就越是想办法接近程向东,每天晚上和佣人一起送夜宵到偏院就是木楠小姐想出来的招。
在喻府,所有人都很宠爱木楠小姐,老爷太太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木楠小姐到伙房监督师傅们做菜,没有人拦以前,木楠小姐从来不到伙房去;木楠小姐和佣人一起送夜宵到偏院,也没有人拦;木楠小姐到偏院去看师傅们练功、对戏,也没有一个阻拦。
木楠小姐拿走了程向东写的那幅字后的第二天,喻老爷曾经把程向东请到书房说了一会话。
“喻老爷跟琛儿说了些什么?”
“喻老爷问琛儿的字是跟谁学的,他还问我读了哪些书。对了,程家班离开喻府的时候,喻老爷送了琛儿十几本书。这些书,琛儿一直带在身边。”
“那天晚上,木楠小姐把你留在她的闺房,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不喜欢她可以直接说出来,千万不要找托词诳她。”
“她不相信你已经娶妻生子了?”
“她说我一看到女孩子就不敢拿正眼瞧,就腼腆、害臊。不像是娶过妻、生过子的人。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
“在老太太向义父打听我有没有婚配之前,木楠小姐在和曼子闲聊的时候旁敲侧击地了解了我很多事情。除了身世,她全知道。要不然,她也不会缠着祖母找义父谈婚配之事。”
“琛儿就跟木楠小姐说实话了?”
“是的,琛儿把自己的身世跟木楠小姐说了。琛儿是空中飞絮、水上浮萍,之所以投身程家班就是想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我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寻找生身父母的事情。我是一个不知道来处,也不知道去处的人,怎么能是木楠小姐托付终身之人呢?”
“木楠小姐怎么说?”
“她释然了,她告诉我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如果不是放不下祖母、父母和家人,她一定会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帮我找到生身父母。”
“真是一个好姑娘。”
“分手的时候,她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她想抱抱我,并且让我亲了她一下,她也亲了我一下。”
“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孩子。”
“是啊!她确实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子,那天晚上,她将我送到院门外她的病确实好了,分手的时候,她还将随身佩戴的玉佩戴在我的脖子上,希望这枚平安佩能保佑我一生平安。”
“那枚玉佩,琛儿一直藏在木箱之中。离开后院之后,喻老爷把我请到书房,十几本书就是他那天晚上送给我的。后来老太太也来了,老人家让管家拿给我一包银子。但我没有要。”
“你们离开喻府的时候,木楠小姐将一个荷包塞到向南的手上,荷包里面有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荷包里面还有一张纸。”
“这是向南妹妹跟您说的吗?”
“是的。”
“那张纸上写了什么?”谭为琛道。
“不要把银票的事情告诉你,她还让向南好好照顾你。祝你得偿所愿,祝程家班一帆风顺。”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十六号早晨。
四点多钟,昌平公主就醒了。但她怕惊动躺在她怀中的程向南,所以没敢动弹,只是圆睁着双眼望着微微有些亮光的窗户。看着晨曦慢慢在窗户上现身。很快,昌平公主听到了鸟鸣声,后窗外就是后花园。
一群鸟叽叽喳喳的鸣叫声惊醒了程向南,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后窗,又望望昌平公主:“母亲,您早醒了?”
“娘刚醒,向南,天还没有亮,你再睡一会。”
“不睡了,天快亮了。小鸟已经离巢飞翔。母亲,孩儿的头枕在您的胳膊上已经很久了。”
“不碍事的,向南,你再睡一会,昨天晚上,你睡得很迟,今天你要在洞房里面坐很长时间,娘担心你吃不消。”
“娘不必担心,向南可不会像尧箐小姐和婉婉小姐那样呆坐在洞房里面,孩儿平时野惯了,受不得那些规矩。”向南娇嗔道。
“那可不行,平时不守规矩也就罢了,今天是你出阁的日子,你现在是从谭家走出去的新娘子,你就忍着点吧!”
“女儿遵命就是。”向南转身,将脸贴在昌平公主的胸前,双手已经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腰,今日出阁,不知道何时才能重回母亲的怀抱。
程向南五岁离开母亲的怀抱,母亲身上的气息和味道深深地储存在她的记忆里面,只有在睡梦之中才能重温母亲温暖的怀抱,这就是他即使是在睡着了以后也不愿离开昌平公主怀抱的主要原因。
“太太,您有何吩咐啊?”梅子站在门外低声道。
“梅子,你已经起床了吗?”
“太太,梅子听到您和向南小姐说话的声音,就起床了。”
“母亲,孩儿想起床了,您让梅子进来吧!”向南小声道。
“梅子,你进来吧!”
梅子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拨开珠帘,从衣袖里面摸出一盒火柴,推开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着了,将灯架上的红烛点亮了六个灯架上的红烛全点着了。天还没有亮,东方的天空只有一点点鱼肚白。
紫兰也走进珠帘,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往里走。
昌平公主和程向南已经坐起身,她们正在穿衣服。
“紫兰,你怎么也来起床了。”昌平公主道。
“是不是向南吵醒了你们?”程向南道。
“我们早就醒了,怕吵醒太太和向南小姐,一直躺在床上没敢动。”紫兰道。
屋子里面的人正说着话,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两个人走进房间。
“大姐,您已经起床了。”冉秋云道,
进来的人是冉秋云和林蕴姗。
自从林蕴姗回归谭家大院以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和昌平公主、冉秋云呆在一起。
除了守在昌平公主的身边,林蕴姗唯一去的地方就是隐龙寺。她只要到隐龙寺去,就会在谭家的禅房里面待一个时辰。
第一百八十一章 程向南今日出阁
今天是程向南大喜的日子。今天,程向南是谭家的中心人物。
为了能把程向南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谭老爷和昌平公主放下老太爷和老太太,亲自到应天府来嫁女儿。
程向南是什么人?她是程班主的女儿,是程向东的义妹,是谭老爷和昌平公主的义女,程班主是什么人?程班主是为琛少爷的义父,是谭家的大恩人。
今天,所有住在谭宅的人起的都很早。
“大姐,老爷已经起来了。”林蕴姗道,“我和二姐上楼的时候,老爷正和贺管家往后花园走。”
“老爷住在这里的时候,早晨有到后花园散步的习惯,这么早就往后花园跑,这还是第一次。”
故地重游,后花园应该有很多让谭国凯回忆的东西和事情。
大家伺候昌平公主和向南小姐穿衣服,穿鞋子。
林蕴姗将一件蓝色裘皮袄穿在昌平公主身上,梅子将一件红色貂皮袄穿在向南小姐的身上。
这时,尧箐和婉婉推门而入。
母子俩走到后窗跟前,朝后花园看去。
果然看到后花园的鹅卵石甬道上走着两个身影,前面一个人是贺管家,他的手上提着一个灯笼,谭老爷跟在贺管家的后面。
东方的天空已经有了些微的晨曦。
大家要给程向南梳妆打扮,可执拗的程向南坚持要先为母亲梳妆打扮。
昌平公主明白女儿的意思,出阁之后,她就很难再有机会为母亲梳妆打扮了。
昌平公主只能依从。
于是,大家在程向南的指划下,先给昌平公主梳妆打扮。
洗脸,梳头发,盘头发,戴发卡,佩戴头饰;修眉,描眉,施粉,抹胭脂,上口红。
梳头发,盘头发,戴发卡,佩戴头饰,这是昌平公主每天早晨必做的事情,至于修眉,描眉,施粉,抹胭脂,上口红,自从回到歇马镇以后,昌平公主就免了,没有那个心情了。
如今,儿子为琛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
用冉秋云的话说,姐姐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冉秋云所言非虚,现在的昌平公主确实年轻精神了许多。
用昌平公主自己的话说,现在,她简直是一个老妖精。事实是,昌平公主也感觉到自己的容颜确实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忙完昌平公主以后,大家开始为程向南梳洗打扮。今天,程向南是主角。
程向南坐在铜镜前面,以梅子为主,以尧箐、婉婉、紫兰、阿玉为辅。
再加上坐在一旁的昌平公主、冉秋云和林蕴姗三个人的指点,半个时辰以后,一个无以伦比、绝美动人的新娘子诞生了。
面对铜镜,程向南也不敢相信铜镜里面的人就是她自己。她知道自己很美,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美。
早饭是在程向南的房间里面吃的,昌平公主、冉秋云、林蕴姗,尧箐、婉婉,包括几个丫鬟,都是在程向南的房间里面吃的早饭,吃完早饭,再给程向南补一次妆,就可以蒙上红盖头了。
蒙红盖头以后,程向南就不能再摇头晃脑、自由活动了。新娘子自然要有新娘子的样子。
离迎亲队伍到谭宅还有一段时间,程向南不想早早就蒙上头盖布。
程向南确实和尧箐小姐、婉婉小姐不一样,在蒙红盖头之前,她在房间里面不停走动。
她走到窗前看看楼下的庭院。庭院中间的甬道上铺着一条红地毯,甬道两边的水缸里面游动着红黄两色金鱼。
所有的门,包括甬道两边路灯上都挂着大红灯笼,所有窗户上都贴着红双喜和红窗花。
程向南又走到后窗跟前看看后花园。天已经大亮,花园里面的亭台轩榭、甬道假山、石桥石船、河道和小湖城墙尽收眼底。
这两天,程向南在后花园里溜达的不少次,眼看就要离开这里,很快,义父义母就要启程回歇马镇去了,所以,今后到谭宅来的机会就少了。
亏义父义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自己是谭老爷和昌平公主的义女,自然从谭家出阁。
如果从歇马镇出阁,路途太过遥远,从谭宅出阁就方便多了。她明白义父义母的意思,他们想让自己风风光光地完成人生大事。
昌平公主让梅子到院门外去看着,只要迎亲的队伍一到,立马跑回来通报。
其实,根本用不着派梅子到院门外去等候,只要听喇叭唢呐声就行了,迎亲队伍还没有到谭宅院门前,喇叭唢呐声就提前到了。
但梅子还是到院门外去等着了。院门外还有几个家丁在等候,这几个家丁是贺管家安排的贺管家早想到了。
辰时将尽之时,屋子里面的人听到了喇叭唢呐声竟然还有钹和锣鼓的声音,钹、锣鼓之声,程向南能听出来,程家班的乐师们也走在迎亲队伍里面。
冉秋云和林蕴姗将程向南扶到床沿上坐下,尧箐和婉婉将绣着牡丹花、编织着黄色流苏的红盖头蒙在程向南的头上。
不一会,梅子冲进珠帘:“太太,迎亲队伍已经来了,老爷他们已经到门口去了。”
梅子的身后跟着两个迎亲的喜娘,这两个喜娘,一个是程向南的师姐曼子,一个是程向南的师妹兰卿。
程向南站起身,揭开红盖头,扑到昌平公主的怀中。
昌平公主抚摸着程向南的后背:“女儿不必难过,娘会经常来看你。好在应天府离歇马镇不远。”昌平公主一边说,一边示意梅子和紫兰将红盖头重新盖在程南向的头上。
梅子和紫兰搀扶着程向南,跟在曼子和兰卿后面走出房间,沿着走廊上的红地毯一直走到楼下,昌平公主和冉秋云走在程向南的后面,尧箐、婉婉和林蕴姗则走在最后面。
楼下聚集了很多人,等新娘子走到楼下的时候,大家跟在后面朝院门走去。
红地毯一直铺到院门外的台阶下。台阶下停着一辆超大的、披红挂彩的马车,还有一顶花轿。
花轿是迎亲的花轿,马车是谭府送亲的马车。
这辆马车很特别,她比一般的马车要大许多。
这辆马车在库房里面足足躺了十九年,自从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离开侯爷府回到歇马镇以后,这辆马车就躺在库房里面了。
十九年前,燕王的军队包围侯爷府,谭国凯和昌平被打入大牢,侯爷府被查封,府中下人全被遣散了,府中值钱的东西被官兵抢劫一空,连拉马车的马都被官兵牵走了。
只有这辆马车被丢弃在露天,任由风出日晒雨淋,马车上有金属的地方都锈蚀不堪了。
后来,闵副指挥使住进了侯爷府,闵副指挥使搬进侯爷府以后,命下人整理庭院,下人就把锈蚀不堪的马车移进了西院的库房。
闵副指挥使的夫人幽兰想让下人把马车修一下,但闵副指挥使没有同意,因为这辆马车比一般的马车要大许多,气派许多,马车的车厢上还雕刻着龙的图案,马车两边还有可以随时放下来的窗户,窗户的边框上也雕刻着很多精美的图案。
这辆马车是皇上在昌平公主出嫁的时候赐给昌平公主的,闵副指挥使有几个胆子坐这辆马车呢?所以,这辆马车就一直被放在库房里面。
贺管家到谭宅来做管家以后,知道老爷和太太迟早要回谭宅,所以,找几个工匠把这辆马车修理了一下。
该换的金属换了铁制的换成了铜制的,该换的木料也换了,唯一没有保留的是车厢上雕刻的龙,这是谭为琛的意思。
当谭为琛把马车的事情跟老爷说了以后,老爷说,马车修一下可以,但马车上和龙有关的图案一定不能留。现在,谭家已经不是皇族,虽然皇上高看谭家,但谭家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龙这种图案,只有皇族才配用,谭家现在是平头百姓,所以,不可造次。
现在,马车又以崭新的姿态呈现在大家的眼前,即使车厢上雕刻的龙被换成了其它图案,但仍然不失贵气。
今天是老爷和太太嫁女的日子,这辆马车正好派上用场,当贺管家领着老爷到西院看了这辆修理一新的马车之后,谭国凯喜出望外。
于是,今天早上,这辆马车就出现在谭宅的大门口,程向南是坐轿子,还是坐马车,由她自己选。
昨天傍晚,贺管家还派几个人把马车好好装点了一下披红挂彩是必须的。
程家班的人,除了程班主和大师兄魏明远,其他人都来了。
两个喜娘在院门前停下,按照规矩,在新娘子跨出门槛前,新郎官要先给岳父岳母大人行跪拜之礼。之后,岳父岳母大人才能将新娘子交给新郎官。
梅其宝头戴红翎帽,身穿红底黄花袍,上加一件黄底红花对襟袄,脚穿白底红帮棉鞋。
梅其宝跳下枣红马,立在马前,做行礼的准备。
贺管家走上台阶,躬身将昌平公主请到台阶下,和谭老爷站在一起;尧箐和婉婉站在两边。
冉秋云和林蕴姗、盛老爷夫妻俩,李俊生夫妻则站在老爷太太的身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婚礼上大祸临头
梅其宝在两个喜娘的引导下,走到红地毯上,用右手撩起红袍的下摆,双膝跪下,给谭老爷和昌平公主行了三个跪拜礼。
两个喜娘退到两边,梅子和紫兰搀扶着新娘子的胳膊,走出院门。
在贺管家的引导下,几个车夫将几辆马车赶出西院门。
除了丫鬟和家丁,所有送亲的人都要坐马车。从谭宅到夫子庙,还有一段路要走。
六个家丁,每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根很长的竹竿,竹竿的头部系着三挂一丈长的鞭炮。
轿子抬起来的时候,十八挂鞭炮要同时炸响。
梅子和紫兰搀扶着新娘子走到轿子跟前,两个喜娘掀起轿帘,梅子和紫兰将新娘子扶进轿中,然后站在轿子的两边。两个喜娘放下轿帘。
一个牵马人将枣红马牵到轿子跟前此时,梅其宝已经坐到马鞍上。
伴随着一声“起轿。”喇叭唢呐和锣鼓齐鸣。
轿子慢慢离地。
于是,迎亲的队伍在前,送亲的队伍在后,一条长龙往西街而去。
喇叭唢呐、锣鼓居前,梅其宝骑在马上跟在后面,后面是轿子,轿子后面是迎亲的人,最后面是送亲的队伍。
谭老爷、昌平公主、谭为琛和尧箐坐在送亲车队的第一辆马车上。
盛老爷和盛夫人一家人坐在第二辆马车上。
李俊生和戚夫人一家人坐在第三辆上,冉秋云一家坐在四辆马车。
林蕴姗一家坐在第五辆马车上,族长和族中长者坐在后面几辆马车上,马家、霍家、荣家各坐一辆马车。
半个时辰以后,迎亲队伍右拐进入夫子庙,道路两边的店铺前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当队伍走到大牌坊下的时候,从前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当迎亲队伍走到大牌坊下的时候,便能看见“秦淮戏院”的牌匾了。
鞭炮声还伴随着喧天的锣鼓声。
当迎亲队伍快走到秦淮系院的时候,两个舞狮队迎了上来。
这时候,秦淮戏院大门前的广场上人声鼎沸,沿街店铺二楼的窗户和走廊上站满了人。
两个舞狮队一边舞,一边将迎亲队伍迎到秦淮戏院大门前的台阶下。
吹喇叭唢呐的人和敲锣鼓的人退到一边,牵马人勒住缰绳,扶住马头,梅其宝翻身下马。
一个喜娘将中间打着蝴蝶结的红绸缎的一头递到梅其宝的手上。
八个轿夫放下轿子,两个喜娘掀起轿帘,搀出新娘子,另一个喜娘将红绸缎的另一头递到新娘子的手上。
在新娘子直起腰,正准备迈步的侍候,乐队和舞狮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官兵来了!”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只有落在地上的鞭炮星星点点地独自炸响。
很快,一彪人马横冲直撞而来,围观的人群迅速后退让到大街的两边,有些人则退到店铺前的台阶上,或者店铺里面。
队伍的前面是十几个人举着“肃静”和“回避”字样的仪仗。
这十几个人退后几步之后,人群像潮水一样迅速向大街两头退去,大街两边已经没有可退之地。
紧接着,一个头戴铁帽,身穿铠甲的将军模样的人策马上前,他的手上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在他的后面是一顶八抬紫衣大轿。
昌平公主紧紧地抓住谭国凯的手,看到将军手上高举着的长剑,昌平公主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坐在紫衣大轿里面的人最低也是一个巡抚。
紫衣大轿的两边各有两个锦衣卫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们左手拿着缰绳,右手抓住剑柄,个个脸冷如冰。
紫衣大轿慢慢停下,便有四路锦衣卫冲将出来,一南一北,一东一西,然后将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团团围住。
几十个锦衣卫手执利剑,面对着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
全场鸦雀无声。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和谭国凯、昌平公主一样,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来者不善啊!看架势,他们就是冲谭家的喜事来的。
程班主稳住神,在魏明远的搀扶下走到将军的跟前。
将军坐在马鞍上纹丝不动,没有一点下马的意思。
两个锦衣卫将轿杠按到地上,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低头弯腰掀起轿帘。
紧接着,从轿子里面走出一个大腹便便、迈着四方步,头戴乌沙,身着官服的人来。
此人肥头大耳,面色红润,嘴唇上长着八字须。
此人是什么来头,身居何职,谭国凯不知道,他离开朝堂多年,和朝廷中人鲜少往来。
但看仪仗,很像是巡抚衙门的仪仗。
谭国凯对这种场面似曾相识,他慢慢松开昌平公主的手,然后用右手拍拍昌平公主的手背:“昌平,国凯先过去看看,高鹏,你招呼大家都下车。”
高鹏跳下马车,将谭国凯扶下车。谭为琛和尧箐小姐走上前来搀扶谭老爷。
将军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扔给旁边一个锦衣卫。
谭国凯朝谭为琛和尧箐小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然后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将军的前面。
“敢问大人,你们这是”程班主冲上前去,给将军行了个礼。
八字须腆着肚子,站在轿子前两步远的地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不时理一理嘴唇上的八字须,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谭国凯。
谭国凯刚想给八字须施礼,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卷黄颜色的布来。
谭国凯认得此物,只有皇上的圣旨才会是这个样子,他多少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这帮人是冲他谭国凯冲谭家来的。
将军慢慢展开黄布,厉声道:“哪位是谭国凯?”
“在下就是谭国凯。”谭国凯仰脸向上,打量了一下将军这个人,他也不认识,但从他的帽子和铠甲的样式来看,至少是一个侍郎。他敢直呼谭国凯的名字,其来头一定不小。
“谭国凯跪下听旨。”
谭国凯双膝跪下,两手扶地。
他暗自庆幸这次没有把老太爷和老太太带到应天府来,两位老人家很想到应天府来看看,谭国凯好说歹说才说通了。
如果老太爷和老太太见到这种场面,一定会受不了结果一定是不堪设想。
程班主和魏明远也随即跪下他们哪见过这个阵势啊!
昌平公主领着众人跪在谭国凯的身后。
大家和谭国凯一样,双手扶地,脑袋低垂,如同待宰的羔羊每个人都预感到大祸临头。
围观的人也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
“今天是程班主嫁女儿的日子,看情形,喜事是办不下去了。”人群中有人道。
“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另一个人道。
“这还看不出来,他们显然是瞅准了这个时候。”
“真晦气。”
“这种事情,谁摊上谁倒霉。”
“别说话,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听听圣旨上是怎么说的。”
大家在静静地等待着。
将军扬起脖子,用一种尖利高亢的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谭国凯罔顾浩荡皇恩,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着钦差兵部侍郎赵岳伦和江苏巡抚赵明道将谭国凯押赴京城,会同大理寺卿莫不言审理并交朕议处。钦此。”
厄运终于降临了,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终于出手了。
谭国凯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任何人,在这种时候,很难做到存心自持,泰然处之。
昌平公主眼前突然发暗,两眼直冒金星,嗓子里面顿时涌出一口痰来。
她定了定神,从左手衣袖里面抽出一块手绢,捂在嘴上,将痰吐在手绢里面,打开手绢再看时,原来是一口鲜血。
昌平公主当即将手绢窝在手心里。
跪在母亲旁边的谭为琛没有看见母亲手绢里面的鲜血因为昌平公主的动作太快,但谭为琛看到了母亲右嘴角上的血:“娘,您吐吐血了!”
昌平公主立马捂住了儿子的嘴,然后望着跪在他前面的谭国凯,摇了摇头。
同时用窝在手心里的手绢将嘴角上的血擦干净。
谭为琛没再说什么。
谭国凯好像听到了谭为琛刚才说的话,他勾着头,朝后面看了看这时候,他最担心的就是昌平公主的身体昌平公主的身体刚恢复不久,她如何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呢!
十九年前,昌平公主就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谭国凯,你怎么不接旨啊!你难道想违抗圣命吗!”
谭国凯高高举起双手,伸开五指:“谭国凯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侍郎将圣旨放到谭国凯的手上。
谭国凯用颤抖的双手将圣旨慢慢展开,迅速扫了一眼:“敢问大人,小人乃山野小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从十九年前,谭国凯离开朝堂之后也不曾见过皇上,何来欺君罔上之说?意图谋反又从何说起呢!”
“是啊!这个谭老爷,既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乱党,意图谋反,这实在是说不通啊。”人群中有人议论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夫子庙生离死别
“莫须有这就叫莫须有的罪名。”
“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上一定是听了小人的谗言。”
“本钦差只管上命下传,来人,铐上。”钦差扫视一下人群,然后大声道。
程班主、魏明远和谭为琛刚想将谭国凯扶起身,钦差大手一挥,两个锦衣卫拿着一个木枷走到谭国凯的跟前。钦差又挥了一下手,不一会,一辆囚车停在谭国凯的面前。
“把谭国凯铐上,押上囚车。”钦差大声道。
谭国凯在昌平公主和谭为琛的搀扶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程向南突然冲上来,扑在谭国凯的怀里:“爹,是孩儿害了爹,爹要是不到应天府来嫁女儿,就不会女儿太不孝了。”程向南哽咽啜泣,语不成句。
谭国凯用手抚摸着程向南插满珠花的头盖头早就被拿掉了;眼泪也已经洗去脸颊上的脂粉:“傻孩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都会来的,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谭国凯的眼眶有些潮湿:“爹和娘本想风风光光嫁女儿,没想到是爹虑事不周,弄砸了女儿的终身大事。爹好悔啊!”
昌平公主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这种情形,十九年前,她曾经经历过,她知道这次的结果会是什么。
谭为琛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胳膊,右手扶着她的腰。
他心知肚明,母亲在撑着,她的身体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但母亲不想让老爷看出来在突如其来的厄运面前,昌平公主选择了坚强。
十九年前,她和老爷就是靠着坚强才活过来的,冉秋云和尧箐小姐也在一旁搀着或者扶着昌平公主,谭家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厄运的降临。
“爹,孩儿要跟您一起到京城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程向南道。
“傻孩子,他们只是要抓爹一个人。程班主,您过来一下。”谭国凯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戴上木枷。”赵明道大声道这是赵明道第一次开口说话。
两个锦衣卫将木枷戴在谭国凯的脖子上,将双手锁上铁链子。
“钦差大人,可否让国凯和家人说几句话,国凯不会耽搁大人太久,说完之后,国凯就跟大人走。”
赵岳伦捋了几下八字须,然后道:“谭国凯,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不要让我们太为难才是。”
“钦差大人说的极是,国凯说几句话就随你们走。”
“赵大人,就让他们说几句吧!”赵明道望着钦差道。
“谭国凯,你务必抓紧时间。”钦差道。
“一定一定。”谭国凯说完后,走到程班主的跟前,“程班主,婚礼照常举行,他们只抓国凯一个人,不关你们的事情。”
“谭国凯,婚礼,你们可以照常举行,但钦差大人奉上命,已经派人将秦淮戏院查封,至于在什么地方举行婚礼,你们斟酌着办吧。”赵明道道。
“查封秦淮戏院,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吗?”谭国凯自觉脊背上一股冷气直往上窜事件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本钦差刚才不是说了吗?本钦差是奉上命行事,不仅仅是秦淮戏院,你们谭家在各地的店铺和作坊,已经被悉数查封了。”
“可圣旨上只是说将国凯押赴京城,并未有查封我谭家店铺和作坊之意啊!”
“谭国凯,你休得多言,查封之事,等你到京城以后,自会明白。本钦差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不但查封了谭家所有的店铺和作坊,你们在歇马镇的谭家大院和在应天府的谭宅也被查封了。”
“这”谭国凯一时语塞,皇上要治他欺君谋反治罪,而翟中廷之流则要借此机会鲸吞谭家的所有财产。
“这戏院招谁惹谁了?查封人家的店铺宅院,这是哪家的王法?”人群中有人大声道。
“可不是吗?谭家一定是遭到了小人的暗算和陷害,他们想借此机会霸占谭家的财产。”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仿佛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谭国栋和贺管家领着两个人来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怀仁堂的掌柜焦子孺,一个是一品斋的掌柜齐大湖。两个人的脸上全是汗,脸色也很不好看。
看到焦掌柜和齐掌柜,谭老爷便知道钦差大人所言非虚。
“两位掌柜,快跟老爷说吧!”贺管家道。
“老爷,咱们的铺子被官府查封了,一品斋也被查封了。”焦掌柜道,“本来,我想把药铺的事情安排好再过来喝喜酒的,不曾想我们刚开门,就有一群衙役把店铺团团围住。”
“店铺里面的伙计呢?”谭国凯问。
“回老爷的话,伙计们都呆在店铺外面等我的信呢。”
“焦掌柜,你回去跟伙计们讲,让他们先回老家去,焦掌柜把他们的地址留下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谭国凯会请他们回来,时间以两个月为限,如果谭国凯无回天之力的话,就让他们另谋生路。焦掌柜,齐掌柜,国凯拜托你们一件事情。”谭国凯低声道。
“老爷请吩咐。”
“请你们设法通知所有店铺的掌柜包括其它几个地方的店铺、作坊的掌柜和主事,把我跟你们说的话跟他们说一遍。拜托了。”
“老爷请放心。我们把所有伙计派到各地去。”
“什么样的滔天大罪,既查封人家的店铺,又查封人家的宅院。这不会是皇上的意思吧!”一个围观群众道。
“这皇上一定是糊涂了。”另一个人道。
“别乱说话,小心你的脑袋才是。”
“这如果是皇上的意思,就应该写在圣旨里面啊。”
“嗯,单从圣旨上看,抓人是皇上的意思,查封宅院和店铺应该是下面人的意思。”
“可不是吗!谭家是青州府的豪门大户,生意做到南方各大城市,很多地方官都垂涎谭家的财产。”
“照这么说,谭老爷被抓,一定另有蹊跷。”
“是啊!这谭老爷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程向南走到谭国凯的跟前:“其宝,你过来。”
梅其宝走到谭老爷和程向南的跟前:“老爷,您和谭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其宝和南儿已经没有心思结婚了。爹是大慈大善之人,上苍一定会保佑老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爹到京城去,我和南儿也到京城去,他们不让我们随您同行,我们就跟在后面。”梅其宝含着眼泪低声道。
“对,这戏院不要也罢,我们程家班即日启程到京城去。”程班主道,“钟掌柜,各位兄弟,各位宾客,你们也看见了,今天,诸位的喜酒,肯定是喝不成了,但我程五洲还是要谢谢各位的抬爱。如果有机会,程五洲一定给大家补上。”
程班主口中的钟掌柜应该是夫子庙某一个商家的掌柜,此时,他的身后站着一大班人。
钟掌柜道:“程班主,您用不着跟我们客气,遇到这种事情,您就是让我们喝,我们也喝不下去啊!”
“谭国凯,我们可以走了吗?”赵明道道。
“大人,请您再给国凯一点时间,让国凯和家人说几句话。”
钦差和赵明道对视片刻,然后道:“谭国凯,抓紧时候,不要耽误我们赶路。”
“谢谢钦差大人。”谭国凯走到昌平公主的跟前,用手理了理昌平公主耷拉在脸颊上的几缕头发。
昌平公主双眼带泪,望着谭国凯的脸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悲伤。
“昌平,事发突然,国凯只能长话短说了。”
“老爷,您说,昌平听着呢?”
谭国凯低声道:“不要埋怨上苍,上苍对我们不薄,他老人家把琛儿还给了我们,我们应该知足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一家人能在一起过几年安稳踏实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谭国凯的眼睛里面没有眼泪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
“皇上只是想治国凯一人的罪,这说明皇上还念着你们的兄妹之情的,和十九年前相比,这次,国凯赴京不会比十九年前更凶险,国凯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昌平不必担心,昌平一定要放宽心,谭家就交给你了。”
“老爷,昌平不知道该怎么办,谭宅和谭家大院已经被查封,这么一大家人”昌平公主道。
“国凯很担心老太爷和老太太,你们先回歇马镇,然后带上老太爷和老太太到普觉寺去,霍家洼也可以去,我们不是在霍家洼建了一所学堂吗?学堂是可以落脚的。昌平切记,千万不要投奔族人和亲友,这样会连累他们。”
“昌平明白,老爷,我们要不要知会一下欧阳大人呢?”昌平公主压低声音道,这些话是不能让赵明道和钦差大人听见的,
“可以去找他,但要叮嘱他谨慎行事,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千万不要贸然行事。”
谭国凯眉头紧蹙:“如果欧阳兄再出事,我们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国凯到京城才能知晓欺君、谋反之罪缘何而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构陷于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太太昏厥过去
“请欧阳兄务必查清原委,就是治我谭国凯的罪也要让国凯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吧!昌平切记,千万不要连累别的人,天塌下来,我们谭家人顶住,你明白国凯的意思吗?”
“昌平知道该怎么做了,昌平还要派人到京城或者大同去,十三弟或许能帮助我们一二,至少能弄清楚个中缘由吧。”
“为了一家老小,我们也要这么做,不知道十三弟现在的情形如何,但愿不要因为国凯连累他才是啊!国凯担心十三弟和国凯一样也出事了这些日子,他和我们谭家走的太近可能国凯已经连累了他。”
“老爷不要多想,我们只需尽人事,上苍是否垂怜,就看我们的造化了。老爷如能见到圣上,定要问明情由,就是领罪,也要心服口服才行。”
谭国凯走到谭为琛的跟前,抓住他的手:“小人设计构陷已久这次到京城,恐怕难见圣颜。如能见到圣上,国凯就有希望了。琛儿,你是谭家的长子,谭家就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老祖宗和你母亲,还有二娘和三娘。”谭国凯抚摸着谭为琛的头。
“爹,琛儿记下了。”谭为琛噙着眼泪道。
谭国凯又将程班主叫到跟前:“程班主,你们千万不要到京城去,程家班能不出事,国凯就放心了。国凯无能,连累了程家班。以后,程班主就领着孩子们自谋生路去吧!”谭国凯说完此话,两行热泪涌出眼窝。
“谭老爷此言差矣,您尽管放心地去吧!有我程五洲在,就不会让谭家人受半点委屈。我程五洲不过是一个唱戏的,能和谭老爷相遇,此生足矣,夫复何求啊!”
马清斋走到谭国凯跟前,压低声音道:“这个赵巡抚的是翟中廷的门生,刚上任不久,翟中廷在啸天跟前提到过此人,至于这个钦差,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看情形,也应该是翟中廷的人。”
“国凯兄,你一定要多保重,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想想这一大家子人。你放心,有我马清斋在,一定保谭家老小的周全。”眼泪在马清斋的眼眶里面直打转。
谭国凯还想和盛老爷说什么,被赵明道拦住了:“谭国凯,该说的都说了,走吧!”
谭国凯抬起头,双手合在一起,放在木枷下面,停留了很长时间,他用泪眼望了望众人,然后转身上了囚车。
“把脚镣也锁上。”钦差大人大声道。
又有两个锦衣卫拿着一副脚镣走到囚车跟前,将脚镣锁在了谭国凯的脚踝上。
两个锦衣卫爬到囚车上,准备将谭国凯往囚车上拽。
“等一下。”谭为仁大喊一声,他冲到囚车跟前,脱下身上的裘皮大衣:“大人,能不能让我爹穿上这件大衣。”
钦差大人点了一下头。
一个锦衣卫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打开木枷和铁链上的锁。
谭为仁和贺管家帮助谭国凯将大衣穿到身上眼下已经是隆冬季节,老爷的身上多一件大衣,就可以抵御北方的寒冷了。
谭为仁帮老爷扣好扣子,理好袖子。
两个锦衣卫将木枷重新戴到谭国凯的脖子上,将铁链子重新锁到谭国凯的手腕上。
赵明道低头钻进轿子,待八个轿夫抬起大轿的时候,钦差大手一挥,囚车跟轿子后面,四排锦衣卫,左右分开,走在囚车的旁边。
谭国凯在被关进囚车的时候,回头看了大家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贺管家则将自己身上的皮袄脱下来,硬生生地穿到谭为仁的身上。
程向南和谭为琛想跟着囚车走几步,被昌平公主叫住了。
昌平公主双膝着地,面对着囚车前行的方向。
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为老爷送行。
程向南早就将头上的珠花和脸上的贴花全扔了。她哭得像一个泪人似的,她不是哭她自己,她是为老爷哭,为义父哭。
义父已经是一个六十出头的老人,如何能经受得住这样的变故和挫折。从应天府到北京,迢迢千里,义父如何能受得了旅途的颠簸和困顿呢。
已经看不见囚车的时候,一拨人还跪在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泪花,转瞬之间,大家从大喜走向大悲。围观的人群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越积越多。
“琛儿,快把高鹏叫过来。”昌平公主用微弱而沙哑的声音道。
“高鹏,你过来。”谭为琛回头望着高鹏大声道。
高鹏站起身,走到昌平公主和谭为琛跟前,用双手托住昌平公主的胳膊,把昌平公主扶起来。
“高鹏,我有话跟你说。”
“太太,您说,高鹏听着呢?”高鹏道。
“高鹏,你和大少爷到北京去一趟,一路跟着他们,为仁,你给高鹏几张银票,高鹏,路上要照顾好少爷。”
“高鹏明白,太太请放心。高鹏一定保护少爷周全。”
“琛儿,到北京以后,你去找代王,但愿代王还在北京,你也可以去找侯公公,你要见机行事。实在不行,直接拿着九龙佩进宫去见皇上。”
“娘放心就是。琛儿知道该怎么做。”
谭为仁从怀中掏出十几张银票,留下几张,其余的银票递到高鹏的手上。这次到应天府来,老爷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为仁打理,所有的银票全放在为仁的身上。
高鹏将几张银票放进怀中:“太太,我们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琛儿,让娘好好抱抱你。”昌平公主张开双臂。
“娘。”谭为琛眼含热泪。
“我的儿呀!我们母子俩不得不暂时分离,你已经长大了,要照顾好自己。”
“孩儿明白,娘也要多保重,咱们谭家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娘一定要放宽心。为仁,娘和一家人全交给你了。”
谭为仁眼含热泪点了几下头为仁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
尧箐小姐突然冲到谭为琛跟前,紧紧地抱着他,她的身体颤抖的很厉害,这对刚刚新婚不久的恋人即将分离。
这次的离别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离别,谭为琛和老爷一样,这次到京城去,时时处处都充满的凶险。
看着女儿伤心欲绝的样子,盛夫人不停地抹眼泪。
尧箐小姐泣而无声,紫荆和芙蓉两姐妹也陪着姐姐抹眼泪。
“尧箐,好好照顾娘。”谭为琛道。
尧箐小姐点了几下头。
“尧箐不要难过,你难过,父母更难过,我替你把眼泪擦干,好不好?”谭为琛道
尧箐小姐慢慢扬起头,谭为琛用一双大手,在尧箐小姐的脸上擦了又擦,直到把尧箐小姐脸上的泪水擦干:
“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爹很快就会回来。菩萨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
“琛儿,快去吧!跟上他们。”昌平公主深情地看了儿子一眼。
此时,囚车已行至街口,眼看就要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谭为琛用衣袖拭去眼角上的泪,望了一眼母亲和尧箐小姐,望了一眼二叔谭国栋等人,和高鹏头也不回地去了。
“大少爷,请等一下。”马清斋叫住了谭为琛,“啸天,你把豹子头叫过来。”
马啸天走出人群,不一会,马啸天带着豹子头走到马清斋的跟前。
“啸天,你拿两张银票给豹子头。”
马啸天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拿出三张塞到豹子头的手上。
“豹子头,你跟为琛少爷一起进京。一定要保大少爷周全。你就把大少爷当成我你听清楚了吗?”马清斋道。
“小人明白小人听清楚了。”
“马老爷,这万万不行,这不妥。”昌平公主道。
“豹子头有一身的功夫,有他和高鹏在为琛少爷身边,我就放心了。”马清斋道。
“老爷刚才说,千万不要连累不相干的人。”昌平公主泪眼汪汪。
“夫人,您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马家一定要和你们谭家共进退。天塌不下来,夫人放宽心就是。”
昌平公主还想说什么,豹子头已经翻身上马,跟在谭为琛和高鹏后面走了。
围观的人群没有散去的意思。
现在,只是这场悲剧的开始,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朝昌平公主和程班主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衙役,衙役的腰上挂着一把朴刀:“谁是这秦淮戏院的主事啊?”
程班主迎上前去:“在下程五洲,我是这家戏院的主事。大人有何吩咐?”
“我等奉命查封戏院,该拿的东西赶快拿走。”
“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一些吃饭的家伙。”
“我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就要封门了。”
程班主还想再说什么,谭为仁走到程班主的跟前,拦住了他:“义父,跟他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房契还在,这戏院永远都是程家班的,程班主只管带人搬东西就是。”
这边程向南突然哭起来:“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母亲,您快醒醒啊!”
“娘,您这是怎么啦?”尧箐小姐哽咽道。
谭为仁转身回头,程班主紧跟其后。
程向南坐在地上,昌平公主躺在程向南的怀中,尧箐小姐用双手托住昌平公主的头。
昌平公主的脸色苍白,牙齿紧咬着嘴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众掌柜古道热肠
“曼子,你快到回春堂去请聂郎中。”程班主一边说,一边跪在地上,想将昌平公主抱起来。
“程班主,魏先生,这里有我们,你们快去搬东西。”姬飞道。
“明远,你们快去搬东西,千万不要落下什么东西。”程班主道。
“姬飞,你们把马车赶到戏院前面的台阶下,大师兄,你们直接把东西搬到马车上。”谭为仁道。
魏明远大手一挥,程家班的人冲进了戏院的大门,还有十几个附近店铺的伙计也跟了进去。
南梓翔等人则将几辆马车赶到戏院门前的台阶下。
“程班主,先把夫人抱到鸿瑞斋躺下。”说话的是鸿儒斋的掌柜洪仲夏,鸿瑞斋是经营字画的,洪仲夏是今天的宾客之一。他的店铺就在戏院的正对面。
姬飞抱起昌平公主,在众人的帮助下随洪掌柜走进鸿瑞斋。
在鸿瑞斋的店堂里面,二十几个人围在一个桌子周围小声嘀咕着什么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人群朝鸿瑞斋的大门前涌来,一部分人则站在戏院前的台阶下。
一场悲情大戏远远没有结束,程家班的人正在往戏院外搬大木箱;昌平公主病倒了。
此时,无论是站在戏院外面的人,还是站在鸿瑞斋大门外的人,看热闹的仅仅是少数人,绝大部分人都出于悲天悯人的情怀。
在鸿瑞斋的后面有一个院子,洪掌柜将程班主等人引进后院一间正房的东屋里面,东屋里面有一张大床。
姬飞将昌平公主轻轻放在大床上。
早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端着一个金边碗,金边碗里面有半碗水,丫鬟的右手上拿着一个调羹。
程向南从丫鬟的手中接过碗和调羹,丫鬟从床里面拿起两个大枕头,示意梅子和紫兰将昌平公主的头托起来,然后将枕头放在昌平公主的头下面这样喂水,就不会呛住了。
程向南喂了几口水之后,昌平公主的牙齿慢慢松开,程向南又喂了几口水。
这时候再看昌平公主的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大家看到昌平公主吞咽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不一会,昌平公主慢慢睁开眼睛,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这是躺在什么地方啊?”
“母亲,这是洪掌柜家的后院,刚才,您晕倒了。”程向南的眼睛里面含着泪水。
“这这怎么可以,这样,会连累人家的。”昌平公主用沙哑的声音道。
“夫人,我和程班主是好朋友,他的亲戚,也是我洪仲夏的亲戚,夫人的身体要紧,其它都不重要。”洪掌柜道。
“给洪掌柜添麻烦了。”
“聂郎中来了。”一个人大声道。
聂郎中的年龄在七十岁左右,他两鬓斑白,须眉如雪,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状元楼的掌柜邓荣光,一个是通达皮草行的掌柜纪子枫。曼子跟在三个人的后面,怀中抱着一个藤条箱。
洪掌柜将一个圆凳子放到床跟前。
聂郎中坐到凳子上,打开曼子手中的藤条箱,拿出一个脉枕,将昌平公主的右手放在脉枕上,最后将食指和中指放在昌平公主的右手腕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老郎中又翻了翻昌平公主的上眼皮,看了看昌平公主的舌头,然后道:“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啊?”
昌平公主朝自己的胸口指了指。
“夫人,您的心脏出了一点小问题只是一点小问题,急火攻心,岁数大的人都这样,经不得一些事情,只要夫人放宽心,这点小毛病,无妨的。”
“谢谢老人家。”
“老朽给您开一个方子,吃上几剂药,再静养些时日就没事了关键是心要宽,没有过不去的坎。”
“有劳老人家。为仁,拿二十两银子给老人家。”
为仁走到老郎中的跟前,手还没有伸进袖筒里面,就被老郎中摁住了:“这个银子,老朽是不会收的。”
“这是为什么?”
“老朽看程家班的戏,程班主不曾收过我的钱,夫人是程班主的亲戚,也是我聂广厚的亲戚,给亲戚把脉,收钱,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今天,老朽本来是要喝喜酒,看戏的,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这真是人生无常,夫人是贵人,贵人自有天助,贵人自有天相。夫人千万不能倒下,这一大家子人还要靠夫人撑着呢。”
“谢谢老人家。”
聂郎中不但给昌平公主看了身体上的病,还看了心病。短短几句话就说到昌平公主的心里去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说出这么掏心窝子的话,不由昌平公主不感动。
老郎中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夫人意欲何往啊?”老郎中应该是知道昌平公主失去了家园。谭宅和谭家大院被查封,夫人确实没有地方可去了。
眼泪溢出了昌平公主的眼窝。
“仲夏,程家班也要走了,咱们”聂先生道。
“聂先生,让夫人好好休息,我派人跟您到回春堂去抓药。”洪掌柜打断了聂先生的话。
昌平公主慢慢坐起身,洪家不是久留之地,是时候离开了。
洪掌柜和聂老先生走进店堂里,和先前坐在店铺里面的二十几个人交头接耳地低语了几句之后返回到房中:“夫人,我马上派人跟聂先生到回春堂去抓药,夫人就是走,也要等药抓回来再走啊!”
“洪掌柜,萍水相逢,能得洪掌柜如此照应,非常感谢,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歇马镇去了。”
“夫人,歇马镇的宅子也被官府查封了,你们回歇马镇,不如先在此地先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再说夫人的身体是不宜在路上颠簸的。”
“洪掌柜有所不知,府中有老太爷和老太太,不知道两位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他们的年岁都大了,要不然,我们这次到应天府来也不会把他们留在歇马镇。”
“原来是这么回事。夫人多保重才是啊!”
谭为仁和程向南搀扶着昌平公主走出房间,这时候,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迎面跑来,他将几张纸递到洪掌柜的手上。
洪掌柜走到程班主的跟前:“程班主,您这一走,我们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刚才大伙儿在一起议了议,决定每家出二百两银子,四十三家,一共是八千六百两,这是银票。”洪掌柜一边说,一边将几张银票塞到程班主的手上。
“这这不行。我程五洲怎么能要大家的银子呢?再说,我们程家班靠手艺吃饭,不管到哪里,不会饿肚皮的。洪掌柜,您替我感谢大家伙,我程五洲能结交你们这样的朋友,三生有幸,此生足矣。”
“程班主,您和谭家的事情,我洪仲夏多少知道一些,现在,谭家遭了大难,谭老爷身陷囹圄,留下这一大家子人,以后的日子一定很难熬,这点银子也只能应一点急。”
“这点银子,您一定得收下,这是夫子庙四十三家店铺四十三个掌柜凑的银子,大家在一起也处了不短的时间,您应该了解他们的脾气,泼出来的水是收不回去的。”
“以后,只要遇到什么难事,只要看得起我们,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照顾你们周全,众人添柴火焰高吗!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这是大家伙的意思。”
“不瞒程班主,我们这样做也是有些私心的,我们还希望程家班能回来,程家班的戏,我们还没有看够呢?而且,我洪仲夏相信,你们程家班一定会回来。吉人自有天相,人生的沉浮在所难免。”
“是啊!程班主一定要收下。”纪子枫道。
“务必请程班主收下。”邓荣光道。
“程班主,夫人,这位是状元楼的掌柜邓荣光,这位是通达皮草行的纪子枫。凑银子的事情是他们俩想出来的。”洪掌柜道。
“谢谢几位掌柜。”昌平公主道。
程班主还想再说什么,被洪仲夏呛住了:“程班主,您要是再推辞,我们可要生气了。”洪掌柜一边说,一边将银票塞进了程班主的怀中。
程班主迟疑片刻,然后道:“南儿,你过来。好好给三位伯伯磕三个头。”
“等一下,”昌平公主道,“为仁,尧箐,婉婉,你们也给几位伯伯磕三个头。”
洪掌柜退后几步,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公子、小姐是什么身份啊!我们不过是一个粗陋低微的商人。”
“几位掌柜,你们就受了这个礼吧!这个头,他们不是磕给你一个人的,是磕给所有掌柜的。”昌平公主道。
程向南、谭为仁、尧箐和婉婉走到洪掌柜、聂郎中、纪掌柜和邓掌柜的跟前,齐刷刷地跪下,非常认真地磕了三个头。
从洪掌柜刚才的话里面不难看出:他和四十三家店铺的掌柜都知道昌平公主的身份,上一次,几个小混混和提督大人到秦淮戏院来找麻烦的时候,曹锟曾经亮明过谭为琛的身份,当时,就有很多人围观。
从程班主和众掌柜之间的关系来看,他们应该知道程家班和谭家的关系,所以,所有人都应该知道昌平公主的事情,知道昌平公主的事情,就一定知道谭家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门掌柜一脸哀伤
四十三个店铺的掌柜凑的八千六百两银子,既是送给程家班的,也是送给谭家的。
谭家所有的店铺、作坊、歇马镇和应天府的宅院全被官府查封,谭家人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笔钱对程家班和谭家人来讲非常的重要。
这么多人关注今天发生在秦淮戏院前的事情,除了好奇心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谭家和昌平公主的特殊身份。
洪武大帝的女儿当今皇帝的妹妹,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怎能不令人唏嘘不已呢!
昌平公主在程向南和梅子的搀扶下走出鸿儒斋的时候,魏明远来了。
程家班吃饭的家伙全装到了马车上,程家班的人正在整理马车上的东西。
几个衙役正在往戏院的大门上贴封条。
“爹,其宝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啊?”程向南问。
“其宝追大少爷他们去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魏明远道。
“我向南没有看错人,算是条汉子。有他在向东哥的身边,我就放心了。”
“程班主,您怎么能让其宝走呢?其宝走了,程家班不是少了一个角了吗?”昌平公主道。
“太太,您不要担心,在程家班,演武生戏的有好几个,不缺他一个,其宝的武功不在高鹏之下,过去,他保姑娘们周全,现在,该让他派上大用场了。”
“太太,您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您好了,我们大家就都好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爷是什么人?上苍自会保佑他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程班主,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昌平公主道。
程班主圆睁双眼:“太太,您何出此言啦!现在,我们程家班和谭家已经是分不开了。”
“程班主,您听我说,这次,老爷犯的是欺君、谋反之罪,程家班跟着我们,只会受牵连,今天,老爷被抓,明天指不定是谁呢。”
“太太,您多虑了,我们都是平头百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现在,我们唯一牵挂的是太太和孩子们。在这种时候,我程五洲是不会独善其身,只身离开的。”
“程班主,您怎么还不明白呢?如果你们再出事,那我们谭家人就真是无路可走了,你们好好的,万一哪一天,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有一个去处啊!”
“娘,您说的是什么话啊!爹,您跟不跟着,我不管,向南是一定要守在娘的身边生死相随的。”
“太太,在这时候,我们是不会离开谭家人的,我已经答应过老爷,一定要照顾谭家人周全。今生今世,程家班要和谭家永不分离,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我们程家班都是一些什么人?我们不过是靠几句戏文讨饭吃的卑贱之人,此生有幸和老爷太太同呼吸,共命运,也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福分,请太太再别做他想。”
“娘,您就依了我爹吧!”
“行,程班主,委屈程家班的人跟我们一起走吧!但愿有一天,程家班还能回到这里来。”
“太太,我们现在是不是回歇马镇?”
昌平公主点了一下头。
于是,程班主和谭为仁、魏明远招呼大家出发,姬飞牵着缰绳,走在前面,南梓翔等人牵着缰绳走在后面。
程班主最后瞥了一眼贴着封条的秦淮戏院,然后大手一挥。
车队缓缓向西行进。一个伙计模样的人逆着车队,跑了过来,他将十几包配好的药递到洪掌柜的手上。
洪掌柜将药递到谭为仁的手上。
洪掌柜带着邓掌柜、纪掌柜等几十个掌柜一路随行。只有程向南和梅子伺候昌平公主坐在马车上,其余的人跟在程班主后面随车前行。
送程家班和谭家人的不仅仅是各店铺的掌柜,还有很多先前围观的人。
洪掌柜一直将车队送到西街前面的十字路口。
“洪掌柜,程五洲还有一事相烦。”
“程班主请讲。”
“事情来的突然,程五洲来不及和梅班主告别了,请你派人到三山街清流剧场去一趟,只要有机会,程五洲还是要请他到秦淮戏院来捧场的。”
“仲夏马上就派人去一趟。程班主一路走好,我等就此别过。程班主一路顺风。太太一路顺风。”
昌平公主含泪朝洪掌柜等人摆摆手。姬飞挥动马鞭,马车向前驶去。
车队后面留下黑压压一片人群。
一路无话。下午四点钟左右,车队驶进歇马镇。
离开应天府之后,大家就马不停蹄,直奔青州,穿过青州城,直奔歇马镇而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没有心思吃饭,亏魏明远心事细密,离开秦淮戏院的时候,他吩咐几个人把为宾客们准备的点心和水果都带上了。
大家彼此劝慰,互相勉强着吃了一些点心和水果。
昌平公主一点口味都没有,但为了哄大家吃点东西,便带头吃了一些点心。
程班主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饱肚子,下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如果老是一蹶不振的样子,下面的事情该如何应对呢?
想起老爷临别时候说的话,昌平公主勉强打起精神。
在昌平公主的影响下,大家才吃了一些点心和水果。
现在,昌平公主最担心的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他们能经受的住这么大的打击吗?
车队一走进歇马镇,昌平公主就感觉不对劲了,有一些人默默无声地跟在车队的后面,歇马镇的人应该都知道谭家大院被查封的事情了。
马车行驶到南街和中街十字路口的时候,昌平公主叫停了前行的马车,她让南梓翔送盛老爷、盛夫人和孩子们回盛府,让为仁送马老爷、霍老爷和荣夫人三家人回府。
盛老爷给昌平公主的回答是:“回府不急,先回谭家大院看看再说。”
马清斋的回答是:“从今天开始,马家要和谭家共进退。”
霍荣两家人坐在马车上纹丝不动。
马车行驶到丹墨轩的时候,从店铺里面冲出一个人来,此人正是丹墨轩的门掌柜。
门掌柜直奔昌平公主乘坐的马车而来。
门掌柜一脸哀容。
昌平公主立即叫停了马车。
门掌柜走到马车的车窗跟前:“大太太,您总算回来了。”
“谢掌柜,您快说,老天爷和老太太怎么样了?”
谢掌柜两手发颤,嘴唇发抖。
“门掌柜,谭家被查封的事情,我们在应天府就知道了,你快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到底怎么样了?”
“今天一大早茅知县就带着一班衙役,还有青州来的官兵,先查封了谭家大院,值钱的东西全被抄走了,单木柜子就抬出了几十个,简直和土匪一样。”
“之后,他们又查封了谭家在歇马镇所有的店铺和作坊,族长和族人看不过,还和衙役发生了冲突,两个族人被关进了县衙的大牢。”
“罪过,没有想到谭家连累了族人。门掌柜,老太爷和老太太现在何处?”
“老老太爷和老太太眼眼下在祠堂里面,谭家的北院和南院都被查封了。族长和族人正等你们回去呢?”
“茅知县是以何种罪名查封谭家的呢?”
“说是欺君、谋反之罪。太太,谭老爷他”门掌柜是想证实一下茅知县的说法。
“老爷他已经被”昌平公主说不下去了。
“太太不必再说了,这是什么世道,说谭老爷欺君谋反,皇上他竟然也相信。”
马车继续前行,马车路过谭家酒肆和怀仁堂的时候,这两个店铺果然被贴上了封条。
跟在马车两边和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好几个店铺的掌柜和伙计在昌平公主的马车旁同行。
人们神情哀伤凝重。
马车路过县衙的时候,昌平公主看见,县衙的大门洞开,衙前站着八个衙役(一边四个衙役),还有一个人站在台阶上,昌平公主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尹县丞。
在昌平公主的记忆之中,县太爷不审案子的时候,大门始终是关着的,将近傍晚时分,县衙的大门还开着,这十分反常。
看到谭家的马车从衙门前经过的时候,尹县丞扫了一眼车队之后,转身走进大门。他大概是禀告茅知县去了。
谭家的人回来了,作为一个胜利者,看着失败者舔伤口,这种感觉应该是不错的,必要的时候,如果在伤口上撒一把盐,感觉也许会更好些。
经历了几次惨败的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之流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昌平公主不时回头看一眼队伍的后面,她在寻觅谭为礼。
马车经过青州府的时候,昌平公主派谭为礼去了欧阳府。谭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谭家唯一能找的人,除了代王,就只有欧阳若愚了。
昌平公主和老爷想到一起去了,最近一段时间,代王确实和谭家走的很近。
虽然同为兄弟,皇上一直对几个兄弟心存戒心,要不然,皇上也不会一直把代王放在远离京城的太原。
皇上之所以恢复十三弟的爵位,是想让他为自己做些事情,代王也确实应该为皇上做一点事情。
十三弟原为豫王,豫王的藩地在太原,因为远离京城,没有皇上的约束,所以,行为乖张,狂放不拘。
第一百八十七章 茅知县颇为得意
建文帝继位之后,就取消了朱桂豫王的封号。
朱棣原来就是燕王,他就是凭借藩王的势力最后坐上皇帝的宝座的,他对兄弟们的防范是很严密的。
昌平公主还知道,十九年前,皇宫一把大火,建文帝不知所踪。
皇上的人一直在找寻建文帝,他最担心建文帝勾结诸王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昌平公主和朱棣在一起生活、相处了很多年,她对朱棣的秉性是非常了解的。
如果有人在朱棣面前用这件事情来陷害代王,而代王和谭家走得很近,翟中廷在皇上跟前呆了很多年,除了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以外,他对皇上的脾气秉性更是了如指掌。
昌平公主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老爷这次被抓,很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
马车行驶到镇北桥的时候,后面已经跟了黑压压一大片人人们关心谭家人的前途和命运,想跟着车队到谭家大院去看看。
马车左拐上了北街的时候,昌平公主远远地看见,在谭家大院的门口,站着十几个带刀的衙役,还有一些官兵,看情形,查抄谭家大院的不仅仅是县衙的人。
这里面,肯定有章知府和翟中廷派来的人。
谭家这块肥肉,他茅知县一个人是吞不下去的。
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既然机会来了,他们会放过吗!
南院的门口也有站着一些衙役和官兵。
衙役和官兵个个手执利刃。
这些衙役和官兵不是来保护院子里面的东西的值钱的东西,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里一扫而空,这些衙役和官兵应该是来阻止谭家人进院子的。
只有把谭家人赶走,茅知县之流才能安心霸占谭家大院。
南院和北院的大门上贴着白纸黑字红印封条。
衙役和官兵虎视眈眈地望着从眼前驶过的马车和坐在马车上的人。
在南院西边的谭氏祠堂的大门外和大街上聚集着很多人。很多人看到马车以后,迎了上来。
马车和迎上前来的人群在南院的大门前回合。
到跟前,昌平公主才看见,族长拄着拐杖走在人群的前面和中间,人群走的比较慢,因为族长的步子比较慢,他们不得不就着族长的速度。
姬飞拽紧缰绳,勒住马头,马车缓缓停下。谭为仁第一个跳下马车,马啸天和谭为礼也跳下马车。
三个人走到第一辆马车的跟前,将昌平公主扶下车。
昌平公主紧走几步,伸手抓住蹒跚而来的族长的手:“老太爷,老太太是否安好?”
几位年长的族人搀扶着族长,昌平公主分明看见族长和众人的眼睛里面全是泪水,有些人的眼泪已经溢出眼窝,
昌平公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不详的预感,从一走进歇马镇就有了。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傍晚的太阳挂在山脊上,血红的晚霞照着整个歇马镇,可歇马镇人的脸上却阴云密布。
族长嘴角蠕动了好几下,一句话憋在嗓子眼里,就是不愿意说出口。
“族长,让您和族人受到这样的惊吓,昌平愧对谭氏家族的老少爷们。”
两行热泪从昌平公主的眼窝里面滚落而下,眼泪是为老太爷和老太太而流的,她已经从族长和众人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结果。
“昌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愧对昌平和国凯的应该是我们,国基没有保护好老太爷和老太太。”
族长的话一出口,几个族人竟然哭出了声,几个女人哭得非常伤心。
“族长,老太爷和老太太在哪里?”昌平公主已经知道几个女人为什么悲痛欲绝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在祠堂。”
大家自动让开一条路,族长和族人伴着昌平公主和谭国栋朝祠堂走去。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姓茅的来了。”
昌平公主回头朝东街看了看,果然是茅知县带着十几个衙役来了,茅知县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衙役分两队走在马的两边。
昌平公主转身继续朝祠堂走去。
人群一下子散了许多,有些人直接冲进祠堂,等昌平公主走到祠堂门前的台阶下的时候,刚才冲进祠堂的一大群人又冲出祠堂。
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家伙,这些家伙不是木棍,铁锹,就是菜刀和斧头,还有一些人的手上拿着猎枪。
还有一大群人从西街冲了过来,他们的手上也拿着鱼叉、弯刀和棍棒。
昌平公主在台阶下站定:“族长,他们这这是要做什么?”
“族长,我们跟他们拼了,咱们谭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现在,有人骑到咱们头上来拉屎撒尿,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族人咬牙切齿道。
“族长,万万不可,谭氏家族的亲人们,你们听昌平说几句。”昌平公主走到台阶上。谭国栋、为仁和程向南站在左右两边。
“老少爷们,咱们谭氏家族都是有血性的,咱们只求过安稳的日子,可他们不让我们过,像国凯这样的好人,竟然也得不到好结果,你们看,骑在马上的那个人,国凯亏待过他吗!可他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对这种人,咱们可不能再心怀仁慈了。”一个族人大声道。
“走,咱们拼他个鱼死网破。”又一个族人声嘶力竭道。
众人开始向东街涌去。
“都给我站住了,先听大太太说几句,再动手也不迟。”族长举起拐杖,大喝一声。
激动的人群终于被镇住了。
“大太太,你说吧!”族长望着昌平公主道。
“各位族人,请听昌平说几句。国凯就是不放心族人,才让我们速回歇马镇的,他们给国凯定的罪是欺君、谋反。”
“这可不是皇上给国凯定的罪。一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构陷老爷,皇上只是将老爷交给大理寺审理,之后,还要由皇上亲自处置。”
“所以,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这是其一,其二,分手的时候,老爷说了,有族人,才有谭家,只要族人在,谭家就会在,万一谭家难逃此劫,不是还有族人在吗?有族人在,我们谭家就有了依靠。”
“其三,老爷犯的可是欺君谋反之罪,可皇上只让了抓老爷一个人,并没有牵连其他人,大家都知道,欺君谋反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如果你们现在和他们刀剑相向,那不是坐实了老爷谋反之罪了吗?”
“大太太言之有理,咱们确实要三思而后行。”谭国栋大声道。
“大太太说的有理,咱们这样做,不是火上浇油,给谭家添乱吗?”一个长者道,“族长,您发话您怎么说,我们都听您的。”
“趁姓茅的还没有走到跟前,大伙儿赶快把家伙藏到祠堂里面去,不要一窝蜂,有一些人把家伙收到神像的后面就行了。”族长道。
大家将家伙扔在地上,几十个人将东西抱进祠堂收起来。
“族长,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仇,我们就不报了吗?”一个族人道。
听了这句话,昌平公主泪如泉涌,她已经听出来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出事了。
八十几岁高龄的人如何能经受的住这样的打击。
昌平公主的嗓子眼里有一点东西往外涌,而且还有一股子血腥味,但昌平公主借着程向南托着她胳膊的一点力气将东西硬咽到肚子里面去了。
这时候,她不能倒,她要撑住了。
昌平公主咽了几次口水以后,把谭国栋叫到跟前:“二弟,你把茅知县请过来。”
“嫂子,我们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二弟,你把他请过来,昌平自有道理。”
谭国栋走下台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此时,茅知县已经跳下马,正朝祠堂这边张望,此时此刻,他到谭家大院来,应该是有目的的。
不一会,茅知县大腹便便、迈着四方步,双手背后,一副洋洋得意、胜利者的姿态。
他跟在谭国栋的身后朝祠堂走来,他身后跟着尹县丞、何师爷和孙虎。
人群自动退到两边。
昌平公主在程向南和谭为仁的搀扶下,走下台阶,这时候,昌平公主需要一点支撑。
茅知县走到昌平公主的跟前:“茅文邦给昌平公主请安。”茅知县行了一个拱手礼。
他面带微笑,言语之中带着一点嘲笑和讥讽,“查封谭家和店铺、作坊,下官是奉命而为,还要请昌平公主多多见谅啊!”
“茅知县客气了。谭家做事,谭家承担,与族人无关,我听说茅知县的人抓了两个族人。”
“不错,下官的手下是抓了两个人。不知昌平公主有何指教?”
“昌平恳请茅知县放了两个族人。”
“这恐怕不好办吧!实不相瞒,本来,我们是想多抓几个人的,但想到我茅文邦和谭家的关系谭家待文邦不薄,还是小示惩戒算了,所以只抓了两个带头闹事的。昌平公主最了解大明律法,抗旨之罪是要灭九族的。”
“这件事情是由我们谭家引起的,两个族人不明就里,冒犯了茅知县,俗话说的好,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他们都小人物,昌平恳请知县大人法外开恩,昌平将不甚感激。”
“既然昌平公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茅文邦也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我卖给昌平公主一个面子。尹县丞,那两个人罪不至死,把他们放了吧!族长,您派人跟尹县丞去领人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柴文进突然到来
族长派两个族人跟尹县丞走了。
“昌平公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昌平再无他求,谢谢茅知县。”
茅知县派人守在谭家南院和北院外,恐怕是担心出什么事情,既然昌平公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基本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放两个人换来相安无事,还是值得的,茅知县之所以抓两个族人,恐怕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吧!
“文邦告辞。”茅知县说罢,掉头转身扬长而去。
谭家的事情平了,几个人就可以分赃了,谭家家大业大,每个人都能分他个盆满钵满。他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现在,谭家南院、北院和在各地的店铺、作坊都掌握在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的手上,瓜分和分享胜利的果实应该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昌平公主转身走进祠堂。她感到身体发飘,脚步沉重。
谭为仁和程向南也感觉到了昌平公主身体上的变化,所以,他们寸步不离昌平公主身边。
这时,梁大夫走到昌平公主身边:“大太太,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来日方长。”
“梁大夫,怀仁堂的人呢?”
“怀仁堂的人都在这里,我们料想大太太一定会回来,他们怕惊扰大太太,所以一直没敢到您身边来。”
“梁大夫,昌平拜托您一件事情。”
“大太太,老朽看您的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情,缓一会再说不迟。”
“梁大夫,昌平的身体顶得住,您尽管放心就是。”
“大太太请吩咐。”
“你跟徐掌柜和大伙儿说一下,让大伙儿先暂避一时,有朝一日,谭家有转寰的时候,一定再请大家回来。把所有人的地址留下来,日后也好联系。”
“大太太,老朽已经这么做了。发送过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后,他们就各奔东西去了。”
“老祖宗啊!”冉秋云豪叫着冲进祠堂,其他人紧跟其后,族长和族人跟着哽咽啜泣,场面好不叫人悲伤。
昌平公主歪了一下身体,被程向南紧紧抱住了腰:“娘,南儿背您进去吧!”
南梓翔走到昌平公主的跟前:“我来背。”
“不用了,你们扶着我我自己能走。”
祠堂的门口突然骚动起来。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谭为礼,一个是柴进。
“柴兄弟,你怎么来了?”昌平公主抓住柴进的手,这时候,欧阳大人派柴进到歇马镇来,这说明欧阳大人不放心谭家的人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说。
“大太太,柴进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您说。”
“等我们发送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后再说行吗?”
“大太太,事情紧急,不能拖延。”
“大嫂,您到东堂坐下说。”谭国栋道。
在大殿前面,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偏堂。
“为仁,你去把族长请来。”
为仁冲进大殿。
程向南和尧箐小姐搀扶着昌平公主,走进东堂。
昌平公主慢慢坐在椅子上:“柴兄弟,你坐下说。”
“黑鹰站着说。”黑鹰一边说,一边朝堂外看。
不一会,为仁领着族长走了进来,族长的后面还跟着马清斋父子、霍老爷、荣夫人和几个族中长者。
柴进将族长扶到椅子上坐下大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如果柴进坐的话,族长就没有地方坐了可见柴进还是很懂规矩的。
“大太太,欧阳大人让柴进来,就是要大太太带着全家人火速离开歇马镇。一刻都不能耽搁。”
“这是为何?”昌平公主道。
“欧阳大人说,当务之急是让谭家的人脱离贼人的视线,一,他们担心谭家的人特别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四处活动,甚至跑到京城去告御状;二,贼人的目的是鲸吞谭家的财产。只要谭家的人,特别是大太太、大少爷和二少爷还在,他们就不会心安。欧阳大人猜的没错,老太爷和老太太终究没能跳过此劫,他们料想你们肯定会回歇马镇发送两位老人家。”
“柴兄弟,你直接说欧阳大人的意思。”谭国栋道。
“欧阳大人的意思是,乘发送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机会,赶快离开歇马镇,欧阳大人已经派曹锟兄弟到应天府去寻大少爷去了。他估计你们肯定会安排人追随谭老爷到京城去,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昌平,国栋,还是欧阳大人虑事周全,发丧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做,谭家有这么多人,个个披麻戴孝,你们在不在,他们无法知晓。”族长道。
“是啊!发送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事情交给我们。”一个长者道。
“国凯不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出事,如果他知道的话,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昌平公主泪流满面。
“是啊!老太爷上了岁数,经不得事情了。事发突然,等我们赶到北院的时候,衙役和官兵已经把住了所有的门,我们赶到泰园的时候,老太爷已经倒在卧室里面气绝身亡。”族长道。
“老太太平时最能经事,她怎么也走了呢?”昌平公主道。
“老太太是一个刚强的人,她的性子比一般的女人烈,看到衙役官兵查封大院,看到老太爷走了,她她悬梁自尽了。”
昌平公主一阵咳嗽,结果把血喷出了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
等程向南从衣袖里面掏出手绢,准备擦昌平公主嘴角上的血的时候,昌平公主头一歪,躺在了程向南的怀中。
“这该如何是好啊?”谭国栋道,“大嫂病成这样,就是我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柴兄弟,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谭为礼道。
“你快说。”
“我们留下照顾大娘,其他人现在就走,祠堂有后门,从后门走,分开走,分几拨走,这样目标会小一点。大家到青州慧慈庵回合,然后一起去安庆普觉寺。”
马清斋、霍老爷和荣夫人站在一旁。
“把大太太送到我家去,我家最近,他们也不会想到大太太会住在我家。”荣夫人道。
“这样会连累你们荣家的。”谭为仁道。
“这时候,还说连累之类的话,就太见外了。我们可是儿女亲家呀,从换过庚帖那一天,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荣夫人道。
“国栋兄,我们父子两现在就去安排船,我让啸天带两辆马车在西镇口的松树林里面等,我找一条船在漕运码头等。人怎么分,你们斟酌着办。啸天,我们现在就走。”马清斋不等谭国栋和族长说什么,冲出东堂,马啸天紧随其后。
族长派人到大殿把谭家的人请到东堂。
谭家人走进东堂的时候,个个泪眼汪汪,伤心欲绝。尧箐小姐头发散乱,她已经把头上所有的饰物全拿掉了。阿香和阿玉搀扶着她。
老太爷和老太太死了,公公被押解进京,为琛少爷自己的夫君到京城去了,婆婆又病倒了。想到这些,尧箐痛不欲生。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老天爷一下子让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梁大夫正坐在椅子上给昌平公主把脉。
他神情凝重,一脸忧郁。
谭为仁将人分成三拨,一拨人是二太太冉秋云、三太太林蕴姗和为智、为信两兄弟,这拨人到西镇口的松树林等马啸天的马车这拨人坐马车经刘家堡和梧州到青州慧慈庵。
其他人到谭家的漕运码头等马老爷的船:程家班的人单独从鹰嘴崖走。
尧箐小姐、程向南和谭为仁要求留下来照顾昌平公主。
盛老爷提出先让昌平公主到盛府去,养好病以后,再由他亲自送昌平公主到青州慧慈庵和大家回合。
盛老爷的理由很简单:“翟中廷是尧箐的舅舅,因为这层关系,他们绝不会找盛家的麻烦。”盛老爷甚至认为大家都不要走,他是有能力保护谭家人的。
柴进特别强调:“谭家的人一定要离开歇马镇,只有离开歇马镇,才能安全这是欧阳大人的原话。”
最后,谭为仁和谭国栋决定让昌平公主到荣家去,为仁和程向南随行,柴进也跟着。
欧阳大人派柴进来就是保护谭为仁和昌平公主的,昌平公主和谭为仁在哪里,黑鹰就在那里这是欧阳大人特别交代的。
等昌平公主身体恢复以后再到青州去。
梁大夫说昌平公主眼下不宜走动梁大夫也决定跟在昌平公主的身边,他已经料理好家中之事,早就想好要和谭家人共度难关。他甚至坚信,只要昌平公主在,谭家就一定会在。所以,在这时候,昌平公主是需要他的。
“梁大夫,有你在昌平的身边,我和族人就放心了,老朽代表族人给您行一个大礼。”
族长刚要作揖,被梁大夫拦住了:“族长切莫如此,这是怀德应当应分的。我到马家的药铺去抓几副药,一会就到。”
程班主一把抓住了梁大夫的胳膊:“离开应天府的时候,聂郎中已经给大太太把过脉,还配了十几副药。”
“药呢?”
“药在马车上呢?”
“我去拿药。”程班主冲出东堂。
不一会,程班主走进东堂,将药递到梁大夫的手上。梁大夫将药放在大桌子上,打开其中一包,仔细看了看:“是对症之药。赶快把大太太送到荣家去。”
姬飞蹲下身体,准备背昌平公主,没想到昌平公主突然醒了,她举了一下手,想说什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陌生人祠堂转悠
“大太太,您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姬飞,背大太太走。”梁大夫道。
“等一下。”
“昌平,你还有什么吩咐?”族长道。
“让昌平去看看老太爷和太太,昌平一定要给二老磕几个头再走。”昌平公主一边说,一边试图站起身。
大家看着族长。
族长点了一下头。于是,程向南和谭为仁,还有梅子搀扶着昌平公主走出东堂,按照族长的吩咐,几个族人正在布置灵堂。
十几个女人正坐在西堂里面缝制孝帽和孝服。
谭国凯不在,昌平公主即将离去,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后事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谭氏家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家族,他之所以兴旺发达,应该是有原因的。
十几个正在缝制孝帽孝服的女人,看到几个人架着昌平公主走出东堂,便冲出西堂。
大家跟在昌平公主的后面,走进大殿。
神像前并排放着两块门板,老太爷躺在右边的门板上,老太太躺在左边的门板上,两口刻着金色“寿”字的黑漆棺材停放在两边。
几十个人跪在两边,整个大殿里面充满的哽咽啜泣之声。
两位老人的身上盖着红色的丝绸被面,脸上盖着黄色的纸,脚上穿着寿鞋,两只脚用一根红色的绳子拴在一起,门板的两头各点着一盏长明灯。
门板的前面个放着一个蜡烛,蜡烛前放着一个火盆。
两个年轻的后生正在往火盆里面扔纸钱。
火盆前还放了几个蒲垫子。
昌平公主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泪,在中间一个蒲垫子上跪下,谭家的人跪在昌平公主的后面。
昌平公主往两个火盆里面放了一些纸钱,然后直起身,用沙哑的声音道:“国凯生死未卜,不孝儿媳昌平跪拜父亲母亲灵前。为保我谭家的血脉,昌平要带他们暂离故土。”
眼泪迷住了昌平公主的双眼,她用衣袖拭去眼中的泪水:“昌平在这里立下誓言,有朝一日,一定和国凯携全家再拜二老灵前。父亲、母亲大人,儿媳和全家祝二老一路走好。”
昌平公主说完后,匍匐在地,磕了三个头。
紧接着,族长和十几个族人将大家送出祠堂后面的小门,姬飞背着昌平公主走在前面。
祠堂的西南角上有一个小门,小门外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小巷子,出小巷子就是西街。荣家就在二亭的南边一条巷子里面。
三拨人在巷口分手,一拨人去了镇西口的松树林,一拨人穿过西街进入另一条巷子,走出这条巷子,再朝南走一段路,就是谭家的漕运码头,一拨人随荣夫人母女俩去了荣家。
程家班则选择经中街出歇马镇。
待四拨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以后,族长等人回到了祠堂。
掌灯时分,祠堂里面和祠堂外面的人越来越多,除了谭氏家族的人,还有很多镇上的人。
霍家、马家、荣家来了不少人,谭家人不在,但人们照常奔丧。
几个女人忙着给前来奔丧的人发孝帽和孝服。
男人发孝帽,孝带,女人发孝服和孝带,所谓孝服就是一块长长的白布,女人将白布往头上一顶,在后脑勺处钉上几针,用孝带将长长的白布系在腰上。
十几个女人忙不过来,因为来的人太多,族长临时又增加了几个女人。
灵堂已经布置好,族长还安排人在灵堂外搭了一个很大的棚子。
晚饭之前,来了一个唢呐班,这个唢呐班是歇马镇唯一一个唢呐班,族长没有派人请他们,是他们自己来的。
只要是歇马镇的人,都受过谭家恩惠,谭家在歇马镇修桥铺路,造福乡里,所有人都是不请自来的。
谭氏家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族长不想把丧事办的太过张扬,所以,没有派一个人报丧。
晚饭之后,站在祠堂外面的人群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不一会,人群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族长和几个长者走出祠堂的大门,便看见慧能禅师带着二十几个僧人走了过来。
族长拄着拐杖走下台阶,迎上前去。
“慧能禅师,没想到谭家的事情惊动了隐龙寺。”族长双手合十,给慧能禅师行了一个礼。
“族长,隐龙寺刚听说歇马镇出了大事,诫明住持命贫僧一行前来为老太爷和老太太超度亡灵,送两位老人家一程。”
“谭家何德何能,竟得隐龙寺如此厚待殊遇。”
“我隐龙寺受谭家三代恩惠。逝者已矣,聊表敬送之意。”
族长和众人将慧能一行引入灵堂,僧人分两边左右肃立,慧能禅师站立在神像前,两个族人将一张桌子摆放在慧能禅师的面前,两个僧人将木鱼和铜罄放在桌子上。
慧能禅师从衣袖里面拿出一把铜锤和一把木槌。
先用铜锤在铜罄敲了一下,众僧齐声吟唱起来。
慧能禅师又拿起木槌在木鱼上有节奏地敲了起来。
师傅们的诵经之声,飞出祠堂,回响在歇马镇的上空。整个歇马镇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之中。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灵堂前的棚子里面等着磕头、烧纸、进香的人排成了长队。
谭家虽遭大难,但谭老太爷和老太太能有这样一个结果,也算是得以善终了。
正在族长为慧能住持一行安排住处的时候,两个族人将族长叫出了东堂东堂里面坐着一些客人,不方便说话。
“你们俩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情?”
“族长,我们看到了几个生面孔。”一个族人道。
“看到了几个生面孔?”
“是啊!只要是歇马镇的人,我们都认识。”
“是啊!他们一会儿朝灵堂里面看看,一会儿到东堂和西堂看看。很像是在找什么人。”另一个族人道。
“族长,我看他们的眼睛里面带着杀气。”
“他们莫不是在找谭家的人?”
“十有**是在找谭家的人。”
“还是欧阳大人深谋远虑,幸亏他们都离开了歇马镇。明面上,他们不会对谭家人下手。看样子,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可大太太还在荣家,这该怎么办呢?”
“不要紧,昌平他们在荣家最安全,茅知县做梦也不会想到昌平会在荣家。”
“这几个人还在祠堂里面转悠吗?”
“还在转悠。”
“你们再找几个人,盯死他们有一个盯一个。”
“我们现在就去。”
两个人走后,族长喊来一个人,把他拉到西堂和大殿之间的墙角处:“鸿儿,你现在到荣家去一趟。”
“爹,您吩咐。”
“一,看看大太太的身体怎么样了;二,如果大太太身体有所好转的话,就让他们赶快离开,切记,要听梁大夫的。为仁少爷也在荣家,我真有点不放心;三,关照他们,如果一时不能走的话,千万不要到祠堂来,你告诉大太太,茅知县的人正在找他们大太太和为仁少爷尤其不能到祠堂来。”
“爹,鸿儿明白。我去了。”
“等一下,鸿儿,你准备两辆马车,如果大太太今天晚上就能走的话,马车正好能派上用场。你从后门走你把马车停到镇西口松树林里。”
“为鸿明白。”谭为鸿转身朝黑暗处走去。
为鸿是族长的儿子。
族长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这种事情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去做。
看着儿子消失在黑暗之中,族长走进西堂,和一个老妇人人嘀咕了几句。
老妇人带着几个女人,穿上孝服,走进正堂,跪倒火盆的旁边,他们将白布往下拉拉,盖住了半张脸。
茅知县的人不是在找谭家的人吗,穿上孝服,再用孝服遮住大半个脸,就很难辨别出谁和谁了。
族长料想,那几个人可能还会到灵堂来继续寻找。
有人前来吊唁,主家肯定要有女人跪迎还礼。
族长找几个女人,就是这个意思。先应付一段时间再说,昌平和为仁等人一旦离开歇马镇,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谭为鸿打开祠堂后面的小门,关上小门,沿着小巷子一路向西,走到巷口的时候,他朝巷口两头看了看,见没有人,便走出巷口,沿着西街一路向南。
上了二亭桥以后,他用眼睛的余光朝身后看了看,然后跑下桥,走了几十几步,右拐走进另一条巷子。
在巷子的尽头,有一扇门。
谭为鸿看了看身后,然后在门上敲了三下。
“谁啊?”一个女人小声问。
“我是为鸿,族长家的老二为鸿,是我爹让我来的。”
女人移开门栓,将谭为鸿拽进门,然后将门关上,插上门栓。
女人领着为鸿穿过中厅走进后院,来到一个偏僻的屋子前。
女人轻轻推开门,走进里间:“太太,为鸿公子来了。”
荣夫人将谭为鸿拉到床前椅子上坐下。
昌平公主躺在床上,头底下放着两个靠枕,身上盖着一床蓝颜色的绸缎被。屋子的中央还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面烧着木炭,火很旺,木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所有人都坐在屋子里面。
“鸿儿,你怎么来了?”昌平公主道。
“是我爹让我来的。”
“是不是祠堂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第一百九十章 树林里依依惜别
“我爹说,吃过晚饭以后,祠堂里面出现了几个生面孔,我爹担心是茅知县派来的人。”
“是衙役吗?”
“不是,县衙里面的人,我们都认识,他们不是咱们歇马镇的人。我爹担心他们憋着什么坏主意。大娘,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服过药以后好多了,我们正准备离开此地,要不是荣大姐极力挽留,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昌平公主望着荣夫人道。
“妹妹,我不再劝你了,一旦他们发现你们不在祠堂,想走就难了。婉如,赶快帮着收拾东西,我们送太太他们走。”
“大娘,你们离开祠堂以后,我爹就让我准备两辆马车,我爹说,大娘能不能走,要听梁大夫的。”
所有人都望着梁大夫。
梁大夫走到谭为鸿的跟前:“你告诉族长,有老朽在,大太太就不会有问题,只是要在车上多垫一些软一点的东西。路上颠簸的厉害。太太,我们现在就走,免得夜长梦多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这时候,有人敲了三下门:“太太,有人要见大太太。”
荣夫人走到门跟前:“谁要见大太太?”
“他说是族长派他来的,说有重要的事情跟大太太说。”
“为仁,你去看看是谁?”昌平公主道。
为仁随丫鬟去了院门口。
为仁走到大门跟前:“你是谁?”
“是为仁少爷吗?”
“我是为仁。”
“为仁少爷,我是春桃。”
“春桃?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这里只有族长知道。”为仁立即警觉起来。
谭为仁警觉起来是有原因的:春桃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她是翟中廷的远房亲戚,原来是林蕴姗身边的丫鬟。
为了掌控老太爷和老太太,林蕴姗把春桃安排到泰园伺候老太爷和老太太,目的是刺探谭家的隐秘之事,翟温良就是通过春桃了解谭家情况的。
春桃到谭家来,就是翟温良和林蕴姗刻意安排的。
林蕴姗回归谭家以后,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前,谭家没有一个人知道春桃拿着谭家的工钱为翟温良做事。
老爷把林蕴姗接回谭家的当天下午,春桃收拾东西,向林蕴姗辞行,她自觉身份已经暴露,不能再在谭家呆下去了。
老爷原谅了三太太,三太太也真心悔过,所以,三太太肯定会把她的真实身份跟老爷和府里面的人说。
其实,林蕴姗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情,她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找春桃好好谈一谈。
既然春桃自己提出要离开谭家,这说明她已经有所悔悟,所以,林蕴姗和春桃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话,并且愿意让春桃继续留在泰园。
春桃自觉对不起老爷,表示从今往后好好伺候主子,并且不再听任翟温良的摆布。
最后,林蕴姗和春桃商量好,让春桃留意翟温良的一举一动,春桃不想为翟温良做事,但可以为谭家做事啊!
“为仁少爷,是族长让我来的,春桃有要紧的事情跟大太太说。”
为仁打开院门,将春桃领到后院房中。
“春桃,你快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昌平公主道。
“今天吃晚饭前,尹县丞找到我,问我有没有见到大少爷和二少爷。”春桃道。
“你是怎么说的呢?”
“刚开始,春桃不知道尹县丞要干什么我只知道他一定憋着什么坏,我就说,春桃一直在忙,没有在意。之后,春桃又看见几个生面孔在祠堂里面转悠,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他们在灵堂外面呆的时间最长,我越想越害怕,他们害老爷,难不成还要害”
“春桃,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我们谭家没有白疼你。”
“春桃越想越不对,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族长,族长就让我来了。大太太,你们赶快走吧!如果你们再出什么事情,那老爷和谭家就真没有什么指望了。”
“好春桃,我们知道了。你回祠堂去吧!有什么情况,你就跟族长说。发送完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后,你先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这样吧!你先在族长家伺候着,如果我们回来的话,再接你回府。你看怎么样?”
“春桃听大太太的。”
春桃给昌平公主磕了三个头以后,荣家的丫鬟将她送出了院门。
“鸿儿,你回去跟族长说一声,春桃就留在你们身边。”
“大娘请放心,我爹已经说了,所有佣人,我爹都会安排妥当,咱们谭家是大家族,人口有几百号人,大娘只管放宽心,只要是愿意留下来的,一个都不会受委屈。”
“这我就放心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梁大夫道。
“梁大夫,您说到要在车上垫一些软一点的东西,垫被褥行不行?”
“行啊!有被褥就行,既可以垫,又可以盖。”
“那为鸿先走了,你们慢慢收拾,为鸿在西镇口的松树林里等你们。”
为仁将谭为鸿送出院门,看着谭为鸿消失在巷口。
为仁回到房间的时候,大家已经收拾停当。
梁大夫的手上拎着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是昌平公主吃的药;
紫兰和梅子的肩膀上各背着一个比较大的包裹,包裹里面装着荣夫人和女儿送的衣服。
事发突然,大家的手上只有少量的衣服,还是荣夫人想的周到,多带一点衣服,以备日后之需。眼下正是数九寒冬,大家正需要一些冬衣。
程向南的手上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面是荣夫人让佣人准备的点心等吃食,
什么东西都可以少,唯独吃食不能缺。
食盒里面除了吃食,还有两盒参片。
荣夫人让佣人将几个上好的人参切成片,昌平公主身体虚弱,参片在关键的时候,能发挥一点作用。
梁大夫看到参片的时候,直夸荣夫人是一个细心之人,大太太正需要这东西,情况紧急,就是想买,也没法去买。
荣夫人母女俩,还有儿子媳妇将大家一直送到西镇口的松树林。
松树林里灯光闪烁,谭为鸿的手上拎着一个马灯,他不停地摇动马灯。
松树林里停着两辆马车。
另一个赶车人是谭为鸿的堂兄弟,名字叫为衡。
为衡的年龄比谭为鸿小两岁,今年二十一岁。
为衡是聚丰客栈的伙计,这两辆马车就是他弄来的。为衡挑了两匹脚力最好的马和两辆最好的马车。
为衡迎上来,从紫兰和梅子的手中接过包裹,放到马车上,然后放下脚蹬,和荣夫人母女将昌平公主扶上车。
车厢里面有两床崭新的被褥,一床铺在座椅上,一床叠好放在一边。
昌平公主、程向南、紫兰和梅子坐一辆车,谭为仁和梁大夫、柴进和李俊生夫妻两坐一辆车。
分手的时候,昌平公主执意要下车和荣夫人母女抱别,紫兰和梅子准备扶昌平公主下车的时候,荣夫人上了马车,抱着准备走出车厢的昌平公主。
两个人紧紧拥抱,脸贴着脸。
空气已经凝固,时间突然停滞。
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前途茫茫,昌平公主是满满的感激,荣夫人则是一脸的不舍、担忧和伤心。
“妹妹,心有多宽,天地就有多宽,天无绝人之路,雨过自会天晴。”荣夫人眼含热泪。
“姐姐,你要多保重,但愿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吉人自有天相,妹妹是一个大吉之人,谭老爷也是一个大吉之人,菩萨会保佑谭老爷和谭家渡过难关的。”
“姐姐,谭家若不能翻身,咱们两家的婚约可自动解除,婉如可另择佳婿。”
“我荣家是平常普通人家,能得老爷太太垂爱,此等的福分,咱们荣家已经赖上谭家了,荣辱与共,生死相依。妹妹以后再不要说这种话了。婉如,快上来,跟大太太告个别。”荣夫人用泪眼望着女儿道。
谭为鸿和谭为衡兄弟两将荣太太扶下马车,将婉如扶上马车。
“婉如,大娘走了,好好照顾你娘。”
婉如一边点头,一边道:“大娘,等您回来的时候,婉如天天给您捏背揉肩。”
“乖孩子,托你的吉言。”
谭为鸿和谭为衡将眼泪汪汪的婉如小姐扶下车。
坐在车上的人和站在树林里的人做最后一次深情的凝望之后,马车慢慢驶出松树林,朝刘家堡方向而去。
马车走了很远,谭为仁还能看见树林边闪烁的灯光。
马车驶出松树林的时候,大家还能听到从祠堂传来的诵经之声。
“怎么会有诵经之声?”昌平公主道。
“是啊!分明是诵经之声。”紫兰道。
“莫不是族长派人到隐龙寺请师傅们下山了?”
谭为鸿听到了车厢里面的说话声:“大娘,我爹没有请隐龙寺的僧人,是慧能大师傅带着二十几个师傅下山,为老太爷和老太太超度亡灵来了。”
昌平公主双手合十,对着歇马镇方向:“阿弥陀佛。”
梅子一直握着昌平公主的手昌平公主的手一直是凉冰冰的。
紫兰打开一个包裹,她想找一件合适的衣服盖在昌平公主的身上,结果从包裹里面摸到一个小布袋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太太逃离故乡
紫兰打开包裹,包裹里面有一个布袋子,布袋子里面有五十几个银锭子,每个银锭都有二十两。
“除了银锭子,布袋子里面还有东西。”程向南道,她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紫兰将布袋完全打开,将银锭一个一个拿出来,结果在布袋子的底部看到了一卷纸。
紫兰将一卷纸拿在手中,慢慢展开,原来是银票,一共是四张银票,每张银票是一千两。
“太太,咱们家和荣家虽然一直来往,但关系说不上十分好,荣家的家境也不怎么好,一下子竟然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梅子道。
“是啊!我们谭家真是愧对荣家啊!”
“大太太何出此言。”
“过去,咱们两家关系一般,我没有想到荣当家有这么大的胸怀,论家产,荣家不能和谭家相比,可如今,我们缺的就是银子。”
“为琛和为仁大婚之日,荣夫人带着女儿婉如到咱家来,我们两家就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其实,我们早就应该向荣家提亲了,是我们怠慢了人家。”
“现在,我们谭家遭了大难,换一个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可荣夫人呢?真正是患难见真情啊!咱们谭家就是遭再大的难,一想到这样的亲戚,还有族人,心里面就暖暖的。”
“现如今,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关心记挂我们,我们就更应该好好的活着。就是不能回歇马镇重振家业,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看就挺好的。”昌平公主的心情好多了。
看到大太太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梁大夫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马车路过刘家堡的时候,放下了戚夫人。
昌平公主让李俊生也随夫人回家至少应该安顿一下吧!
可李俊生说什么都不肯:“太太离开此地是最要紧的事情,家里面有吃有喝,没有什么好安顿的。现在,把大太**全送到慧慈庵是大事,其它事情都得丢到一边去。”
大家在路边和戚夫人挥手告别。
九点钟左右,两辆马车停在慧慈庵的大门前。
柴进跳下马车,走到大门前,用铜环在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一扇门开了,一个尼姑走出庵门朝昌平公主施礼,另一个尼姑朝院子里面跑去。
施完礼之后,尼姑将两扇大门全部打开。
谭为鸿和谭为衡将马车赶进大门。
尼姑关上大门,放上门杆,领着大家沿着大殿东边的路朝北院的禅房走去。
另有一个尼姑领着谭为鸿和谭为衡进了西边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里停放着七辆马车,马车上的东西还没有卸下显然是在做抬腿就走的准备,不远处的马棚里面,马在咀嚼草料。
两个人在尼姑的引导下,将马牵到马棚里面。
在马槽的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小的马槽,尼姑走到小马槽跟前,示意谭为鸿和谭为衡将两匹马栓到马槽上方的横木上,然后将一筐草料倒进马槽里面,又从一个木桶里面倒了一些泡好的黄豆和在草料上面。
两匹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昌平公主一行快走到中院门口的时候,从北院的大门里面冲出十几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冉秋云、林蕴姗和尧箐小姐。
“大姐,您的身体怎么样了?”林蕴姗道。
“三太太,大太太的身体已无大碍。”梁大夫道。
“梁大夫,您怎么来了?”冉秋云很是惊讶。
“大太太身体违和,老朽必须随侍左右。”
这边,昌平公主和冉秋云、林蕴姗、程班主正说着话,那边走来三个人,这三个人一个是慧慈庵的住持宝月师太,另外两个搀扶宝月师太的人是贴身侍尼。
“大姐,这位是住持宝月师太,师太,这就是蕴姗跟师太提到了大太太。”
“阿弥陀佛,贫尼稽首了。”宝月师太给昌平公主行了一个稽首礼。
昌平公主还以稽首礼:“师太,给您添麻烦了。”
“我佛慈悲,相逢即是缘分,昌平公主能驾临慧慈庵,宝月不胜荣幸。”
“昌平惭愧,得师太相助,感激不尽。”
“请到禅房喝茶。”
“师太,仓皇颠沛之人不敢歇脚,有朝一日,昌平一定不负师太美意。”
“公主去意已决,宝月不敢多言,用些斋饭再走不迟。”宝月师太一边说,一边朝身边的尼姑使了一个眼色,尼姑迅速离去。
“我们离开歇马镇的时候已经用过晚饭,有朝一日,一定前来叨扰。”
“贫尼看公主身体违和,理应在慧慈寺调养身体,待身体稍有好转之后再走不迟,慧慈寺地处偏僻之地,除了香客,和外界素无瓜葛,宝月和蕴姗施主佛缘很深,情同姐妹,宝月可保公主安然无恙。”
“谭家突遭横祸,恐祸及族人和亲朋才连夜逃离歇马镇的,怎么能牵连慧慈寺呢,昌平今日不知明日之事,只想速速离去,求一个心安。”
“公主乃大吉之人,佛祖一定会保佑全家逃过此劫,拨云见日。”
昌平公主和慧慈师太说话的时候,程班主等人已经去做出发前的准备。
程班主心里明白,大太太身体很不好,要不然梁大夫也不会以老迈之身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大太太身体不好,还要连夜离开歇马镇,一定是事情紧急,迫不得已。青州是章知府的天下,还是速速离开青州比较稳妥。
昌平公主正要施礼告辞的时候,刚才离开的尼姑抱着一个包裹一路跑来。
宝月师太从尼姑的手上接过包裹,递到林蕴姗的手上:“宝月备了一些银两,给公主做盘缠,穷家富路,离开了歇马镇,公主一行囊空如洗,区区银两,不成敬意。”
“师太,这如何使得,虽然事发突然,行色仓促,但我等身边还有一些银两。怎好叨扰师太。”
“宝月刚才不是说了吗?宝月和蕴姗施主情同姐妹,公主就不要拿宝月当外人啦。宝月虽然身在佛门,但与尘世的情缘不曾了断,就请公主成全了宝月这份心思吧!”
“大姐,您就收下吧!赶路要紧。”林蕴姗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昌平公主将包裹递到为仁的手上。
宝月师太和两个徒弟将大家送出山门。
山门外停着九辆马车。
两个尼姑将昌平公主扶上马车。
黑暗中,昌平公主、林蕴姗和宝月师太挥手告别。
九辆马车,这阵势不能算小,如果是白天走的的话,目标太大、太明显。所以,必须在夜里走。
程班主已经从昌平公主匆匆行色中预感到危险的来临。
谭家的祠堂里面聚集了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尹县丞等人无法确定谭家的人在不在祠堂里面。
他们大概也不敢断定谭家的人会扔下老太爷和老太太离开歇马镇。
谭国凯和谭国栋兄弟俩是歇马镇有名的孝子,谭国凯已经被押解进京,家里只有谭国栋和昌平公主主持大局,看祠堂里面忙忙碌碌的人影,谭家的人肯定还在歇马镇。发送老太爷和老太太这种事情,也只有谭家的人去做,别人没法越俎代庖。
可茅知县没有想到,谭氏家族是一个像石榴子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的家族。
谭国凯这一支是谭氏家族的重要支柱,这根支柱倒了,整个谭氏家族就会遭殃,只要这根支柱还屹立不到,谭氏家族百年兴旺史就不会结束,而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之流现在想的就是要把这个柱子连根拔除。
程班主叮嘱九个赶马车的,遇到路比较平坦的时候,可以走快一点,遇到路不好走的时候,就走慢一点。
女人只管睡觉,男人都警觉些。
幸亏谭为鸿和谭为衡在马车上铺了被褥,昌平公主躺在上面,不管路有多不好走,她都不感到颠簸。
昌平公主还让为仁给梁大夫也铺一床被褥,梁大夫毕竟上了年纪,一定要把他照顾好,这十几号人,还指望着梁大夫呢。
经历了这次变故,除了昌平公主,冉秋云和林蕴姗的身体也出了一点问题,只不过是她们不说罢了。
每个人都在为谭家的前途和命运担心,谁还会在意自己的身体呢?
马车驶出青州城的时候,林蕴姗打开宝月师太塞给她的包裹,里面是五百两纹银和三张银票,每张银票是一千两。
柴进吩咐,将所有的银票分散到每个人的身上,用针线缝在衣服的夹层里,等到普觉寺的时候,再一起交给为仁少爷保管,银子也分几处摆放。
程班主知道柴进的意思,世道不太平,保不准会遇到土匪和强盗。
大家都如惊弓之鸟,谁会想这些事情啊!欧阳大人派柴进到歇马镇,就是要让他保谭家人的周全。
柴进还告诉昌平公主,欧阳大人已经决定提前结束丁忧,返回朝廷。
这正是昌平公主最担心的,欧阳大人是谭家唯一的依靠,如果他再出事,老爷和谭家就没有一点指望了:“这怎么能行呢?为鸿,快停下快停下。”
“大太太,您有什么吩咐?”柴进掀起车帘道。
谭为鸿拽紧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后面的马车也随之停下。
第一百九十二章 树林里土匪劫道
“柴进,你赶快回青州。你叫欧阳大人千万不要提前返朝,皇上以孝治天下,丁忧不结束,欧阳大人决不能冒天之大不韪。”
“这”
“柴进,你赶快启程,一刻都不能耽搁,这是皇上最忌讳的,万一逆了龙鳞,非但救不了老爷和谭家,反而连欧阳大人的性命也搭上了。眼看,欧阳大人丁忧就要结束,老爷让我们到普觉寺暂避一时,就是要等欧阳大人丁忧结束。”
程班主和谭国栋跳下马车,走了过来:“柴兄弟,怎么不走了。”
“大太太要马车停下。”柴进道。
谭国栋走到窗前:“嫂子,您有什么吩咐?”
“欧阳大人丁忧还没有到日子,他要提前返朝。”昌平公主道。
“柴兄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丁忧其间,官员是不能返朝的。欧阳大人现在返朝,不是予人口实吗?他帮人正愁拿欧阳大人没有办法。”
“大人知道大太太一定会反对。大人让大太太放心,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想好了对策?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在圣意面前,再好的对策都没有用。昌平从小和皇上在一起长大,深知皇上的秉性,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现在,他是皇上,谁要是违逆他的意思行事,那不是找死吗?”昌平公主道。
“欧阳大人说,他虽然提前返朝,但不会直接面圣,他会联络几个皇上宠信的重臣,翟中廷不在其位,而谋其政,这也犯了皇上的大忌,朝中一些大臣早就对翟中廷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深恶痛绝了。”
“朝中有翟中廷的人,他们的勾连很深,我担心他们会勾结在一起对付欧阳大人。”
“欧阳大人的手上已经掌握了翟中廷结党营私,戕害大臣,谋夺私产的证据,只要皇上看到这些证据,欧阳大人就有九成胜算,谭老爷就有洗清罪名的机会。”
“大太太请放心,欧阳大人行事谨慎,谋事深远,他说,这确实是一步险棋,但险中求胜,值得一搏。”
“那翟中廷赌的也是这个,他们料定欧阳大人不会违背圣意,提前返朝,如果等欧阳大人按时返朝,老爷的事情可能已经了结了,到那时,恐怕不但老爷性命不保,谭家的人恐怕都要遭殃。”
“皇上之所以只抓老爷一个人,是因为皇上还没有完全相信他们的谗言,一旦坐实了老爷的罪名,结果会怎么样,不言自明。这是欧阳大人让我转告大太太的话。”
“一切按照欧阳大人的安排行事即可,千万不要心生它意。否则会误了大事。再说,我现在就是回欧阳府,也无济于事了。”
“这是为何?”昌平公主道。
“黑鹰是和欧阳大人一起出府的,这时候,欧阳大人早在去京城的路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昌平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太太不要担心,相信欧阳大人一定会力挽狂澜,救老爷于危难之中。”
“我是担心欧阳大人的安危,我们谭家何德何能,竟能得欧阳大人舍生相待。”
“大太太,我们可以走了吗?”
昌平公主点了一下头。车队继续前行。
子时过半的时候,车队到了亳州境内,应该说,这时候,大家是比较安全的了。
“柴进,我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大太太,我们已经到亳州地界了,再行几里地,就是亳州城北的双沟镇。”柴进道,“这里离青州一百多里。”
“柴进,到双沟镇,我们找一家客栈歇一下,大家都累了,又冷又饿,让店家弄一点汤汤水水。”昌平公主道。
“行。”
程班主走了过来:“大太太,这双沟镇历史上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双沟镇是到亳州的必经之地,一些外地的客商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屡屡被抢,我们还是过了双沟镇再说吧!”
“行啊!就听程班主的,过了双沟镇再找一个地方歇脚。”昌平公主望了望路两边的树林和远处的高山,这里的地形确实险要,林深树密,其险要阴森程度不亚于歇马镇的鹰嘴崖。
马车继续向前,而且加快了速度,这里有土匪出入,程班主叮嘱车夫把马车赶快一点。
说到土匪,土匪就到了。突然,从树林里面闪出十几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谭为衡勒住马头,马车停了下来。
柴进跳下马车,从腰间拔出利剑,姬飞、南梓翔和饶东山也跳下车,闪到柴进的跟前。
程班主没有说错,双沟镇果然是出土匪的地方。
十几个人闪出树林,分两边拦住了马车的去路,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横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
从后面走出一个黑衣大汉,头上扎着黑头巾,手上拿着一把朴刀。
他手握刀柄,将刀尖插在地上:“各位,请留步,我们在这里等了好几天,兄弟们饥肠辘辘,求客官赏几两银子给兄弟们吃饭。”
程班主走到柴进的旁边:“好汉,报上你们的名头来,我们也好奉上银子。”
“程班主,给他们一些银子,无需跟他们多罗嗦。”姬飞小声道。
“你以为他们只是要几两银子啊。”程班主压低声音道,“他们每次劫道都会这么说,对土匪来说,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你们在嘀咕什么?把银子拿出来让兄弟掂一掂分量,合适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合适,休怪我们不客气。我们兄弟只想挣一口饭吃,不想刀口沾血,但你们要是不识相的话,那就不能怪我们不按规矩办了。”
“程班主,拿些银子给他们,姬飞,你把银子送过去。”昌平公主将头伸出车窗。
“大太太,我看他们不是冲几两银子来的。”姬飞道。
“太太?兄弟们,咱们这几天总算没有白等啊!还是一个大太太,敢情还有二太太,三太太,瞧这阵势,好家伙,九辆马车,那我们就多要一点,求太太们多赏一些银子。”黑衣人微笑道。
“兄弟,听口音,你好像是本地人吧?”程班主继续与黑衣人周旋。
“秦顺文,别跟他闲扯,快把银子拿出来,非要我们兄弟动手,可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情了。”另一个长着长发的土匪道。
“别打岔,别着急,还怕他们跑了不成。”黑衣人道,“兄弟,你怎么知道我是本地人啊!”
“兄弟是凤阳人,自然能听出兄弟您的口音来了。兄弟是个唱戏的,路过此地,请兄弟们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唱戏的?唱什么戏啊?”
“黄梅小调。”
“黄梅小调?报上你们的名号来。”
“程家班,小人名叫程五洲。”
“秦顺文,程五洲是程班主程子槐的儿子。”长发土匪道。
“秦顺文,不对啊!”另一个土匪道。
“怎么不对?”
“程家班是唱戏的,怎么会有大太太呢?”
“这位兄弟,我是喜欢听黄梅小调,我也知道程家班在咱们这一带有些名气,但黄梅小调能当饭吃吗,今天,这过路钱还是要拿出来的。兄弟放心,唱戏的玩意,我们不要,只要把银子留下来就行了。
为仁拿着一包银子走到程班主的跟前。
程班主从为仁的手上接过布包,然后将布包扔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从草丛里面捡起布包,放在手上掂了掂:“兄弟,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啊你们也太不把我们兄弟们当一回事情了。”
“兄弟,我们只能给你们这些银子,剩下一些,我们还要做盘缠呢!给你们银子,是给你们面子,我们看你们也不容易,深更半夜还在这里趴活,真的很辛苦。”柴进将剑扛在右肩上。
“你是什么人,竟他娘的挖苦兄弟们。兄弟们,给我上,一辆马车一辆马车搜。”
“这几位兄弟,容我们一点点时间,程班主、为仁,把银子给他们,我们赶路要紧。”昌平公主在梅子和程向南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幸亏柴进考虑在先,将所有的银票全缝到丫鬟们的衣服的夹层里面去了,即使把所有的银子全搜走,也无伤大雅。柴进果然是在江湖上混过事情的人,今天夜里,如果没有柴进兄弟随行,银子和银票恐怕会被抢劫一空。
“这位夫人的话,我爱听。和气才能生财吗?银子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啊!我们兄弟可是多少年没有杀过人了,你们千万不要为难我们。”长发人道
“大太太,不能听他们的。”柴进走到昌平公主的跟前。
“柴壮士,你听我的,他们也不容易,不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谁愿意在这深更半夜劫道啊!为仁,再给他们一些银子。”昌平公主一边说,一边朝为仁使了一个眼色。
为仁钻进车厢,跳下车的时候,手上拿着一袋子银子。
先前扔给黑衣人的银子大概有一百两,这袋子银子大概有两百多两。
为仁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每一两银子都来之不易,他是不可能把所有明面上的银子都拿出来的。
这也是昌平公主的意思,以后,大家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太太以德报怨
为仁将布袋子递到程班主的手上。
程班主走到黑衣人的跟前,天太黑,看不清楚黑衣人的脸:“兄弟,我们就这么多银子了,算是我们孝敬兄弟们的请兄弟把道让开。”
黑衣人从程班主的手上接过布袋子,拎在手上掂了掂。
长发人从黑衣人的手上接过布袋子,放在地上,打开袋口,清点了一下:
“秦顺文,咱们今天算是撞了大运了,先前,他们扔给我们一百多两银子,这回,他们又拿出两百多两银子。今天,兄弟们可不能放了他们,他们的身上指不定有多少银子呢!”
土匪的判断是准确的,两次拿出这么多的银子,而且出手这么大方,说明银子不止这些,匪徒的胃口被撑大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这个理。
“二当家的说的对,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咱们可不能做后悔的事情啊!”另一个土匪说罢哈哈大笑。
“兄弟们,给我上,九辆马车,除了银子,指不定还有更值钱的东西呢,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爽快就拿出三百多两银子。兄弟们,都给我上。谁卖力,老子就奖赏他。”二当家大声道。
二当家的话音未落,十几个土匪手执利刃,朝九辆马车逼过来。
“大太太,二少爷,你们都到车上去,程班主,你们保护大太太和二少爷,姬飞、南梓翔,饶东山,既然他们不给面子,那我们就不必客气了。”柴进话音未落,横着剑,闪到马车的北边,拉开弓箭步,面对着五六个步步紧逼的匪徒。
“明远,徒弟们抄家伙。”程班主大喊一声,“咱们在舞台上耍了这么多年,没有想到今天能在双沟镇耍一耍。”
七八个年轻的后生,从马车上抽出刀剑和红缨枪,将马车护在中间。
姬飞手执钢刀,站在车队的前边;南梓翔和饶东山挥舞利剑,站在车队的后面。
“好啊!今天,咱兄弟们算是开眼了,老虎不发威,你们以为我们是病猫啊,今天,我混江龙一定要让你们瞧瞧马王爷有几只眼睛。”黑衣人举起大刀朝柴进扑来。
柴进除了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武功虽然不及曹锟,但几个壮汉靠不了他的边。
之前,之所以没有动手,无非是觉得麻烦,不值当。既然这几个蟊贼不知天高地厚,那就不能怪他手下无情了。
柴进闪到左边,黑衣人扑了一个空,正想回身的时候,黑鹰腾空而起,飞起一脚正踢在黑衣人的面门上。
黑衣人应声倒地,大刀随之落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黑鹰将利剑对准了黑衣人的喉咙,同时将右脚踩在黑衣人的胸口上。
其他匪徒看到黑衣人被撂翻在地,顿时吓蒙了。十几个匪徒同时后退数步。
“猛子,赶快回山,让大当家把兄弟们都带来。”长发人大声道。
一个匪徒闪进茂密的树林,很快,大家听到了马嘶鸣的声音,接着是马蹄飞奔的声音。
那边,姬飞和南梓翔,一个人踢翻了两个匪徒。
“程班主,拿绳子来,把他们给我捆起来。”柴进大声道。
“兄弟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跑。”长发人大吼一声,跑在最前面。
柴进瞅准了长发人的背影,将手中的利剑扔了出去。长发人应声倒地。
“你们一个都别走,谁走谁死。”柴进大吼一声。
几个跑到树林边沿的土匪像树桩子一样站在远处。
黑鹰走到长发人的跟前,从他的右大腿上拔出利剑,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长发人拎到黑衣人的跟前,此时,程向南和几个后生已经用绳子将黑衣人和另外几个人绑了个结实。
“你们几个,都给我滚过来。”姬飞厉声道。
五个想跑但没有跑掉的匪徒战战兢兢地走到昌平公主的马车跟前。
“好汉饶命,都怪我们右眼无珠。”黑衣人像捣蒜似的对着马车磕了七八个头。
“你们除了有眼无珠,还贪心不足,大太太看你们可怜,赏几两银子给你们,没有想到你们是一班不入流的强盗,天底下有你们这样的土匪吗?连我都替天下的土匪抱不平天底下土匪的脸都快要被你们丢尽了。”柴进双手抱剑。
“好汉壮士英雄教训的是,兄小人们仗着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这拦路抢劫,无非是因为生活所迫。现如今,世道艰难,小人们走投无路,才操这个营生的。”黑衣人道。
“世道艰难?世道本就艰难,有了你们这帮匪徒,才更加艰难。”
“英雄说的是,我们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营生了。”黑衣人道。
“你刚才不是蛮厉害的嘛?现在怎么一个屁不放啊!”黑鹰走到长发人的跟前。
“小人无话可说,小人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银子,我们如数奉还。”长发人倒还有点骨气。
“柴壮士,我们赶路要紧,银子就留给他们,放了他们。”昌平公主走下马车。
“求夫人开恩,夫人的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黑衣人道,他看出昌平公主说话是有分量的所有人都听她的。
“大太太,这些人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如把他们绑了交给官府,也算是为民除害。放了他们,不知道他们会祸害多少人呢。”柴进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如非生活所迫,谁愿意做这种营生,我们也是落难之人,给他们一条生路,放他们去吧!天不早了,我们也该找一个地方,让大家好好歇歇脚。”昌平公主道。
“夫人,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我们要抢你们,您却要放了我们,还送银子给我们。”
“我秦顺文我们该不是在做梦吧!我们竟然抢了您这样的好人。”黑衣人流着眼泪道,“银子在这里,请夫人和壮士放了我们吧!以后,我们不再做这种营生了我指天誓日,说话算话。”
“银子就留给你们吧!今天能遇到你们,也算是缘分。穷不要紧,日子艰难,也不要紧,只要舍得力气和汗水,饭还是有的吃的。姬飞、梓翔,松绑快松绑。”昌平公主道。
“太太,请等一下,先让他们报一报自己的名号。”柴进道,快说,二位是何方神圣。”
“小人叫秦顺义,是白头山的三当家,小人也曾是贫苦出身,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上山当了土匪。”黑衣人道。
“这位兄弟呢?”柴进走到长发人跟前。
“小人姓范,名文拯,是白头山的二当家。”长发人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松绑。”柴进道。
姬飞、南梓翔、饶东山和魏明远,将几个人身上的绳子一一解开。
秦顺文、范文拯领着十几个人跪在地上送别大家。
正当马车继续前行的时候,树林深处闪动着一些光亮,应该是火把,而且越来越近。大家还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大太太,好像又来了一帮土匪。”柴进掀起车帘道。
“夫人不必担心,一定是大当家看到烟火,带人下山来了。”秦顺文道,“有我们兄弟俩在,保管夫人安然无恙。”
很快,一彪人马冲出树林,将九辆马车团团围住。十几个人骑在马上。跟在后面和两旁的土匪有几十个。中间一个人走在前面,此人一脸的络腮胡子,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皮毡帽,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秦顺文迎上前去。
“小的们,把眼睛睁大点,一个人也不能跑了。”络腮胡子手举长剑大声道。
“大哥,误会了误会了。”秦顺义道。
络腮胡子跳下马,将手上的缰绳扔给身后一个人,然后走到秦顺文的跟前。
“三弟,我看到山下有火光,就带着人马下山来了,总算把这些人兜住了。看样子,油水蛮大的嘛!老二,你怎么还不起来啊!”络腮胡子走到二当家范文拯的跟前,想把他扶起来。
“老二,你怎么受伤了?没事,有大哥替你做主。”
“大哥,这拨人,我们不能抢。”秦顺文道。
“是啊!大哥,我们不能抢这些人。”二当家道。
“这是为什么?”
“大哥,这位夫人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刚才,我们已经束手就擒,可夫人仁慈,她饶了我们,还赏了我们银子。大哥不是一向敬重以德报怨的人吗?这位夫人不但是以德报怨的人,她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秦顺文道。
络腮胡子大手一挥,大声道:“兄弟们都给我后退十步!”
十几匹马停在原地,几十个土匪后退到一边。
络腮胡子将马鞭扔给秦顺文,走到昌平公主的跟前昌平公主已经在程向南和梅子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壮士,敢问高姓大名?”
“小人窦怀恩拜见夫人,感谢夫人手下留情。”窦怀恩双膝着地,给昌平公主磕了三个头。
“壮士快快请起。柴进,快将窦壮士扶起来。”
柴进将窦怀恩扶起。
“夫人此时赶路,莫非有什么紧急之事。”窦怀恩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谁会在这时候赶路呢?更何况是夫人这种身份的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窦怀恩愿意相随
“窦壮士,兄弟们只不过是要些散碎银两,罪不致死,窦壮士不必过于客气。今日有缘得见几位兄弟,三生有幸。”昌平公主岔开了话题,素未平生,肯定不能言明自己的身份。
“夫人谈吐不凡,一定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今日,我们兄弟几个多有冒犯,让夫人受惊了。”
昌平公主的身体摇晃了几下。
“母亲,您到车上坐下说话。”程向南道。从昨天上午离开应天府,母亲一路劳顿,饭没有吃多少,眼睛不曾闭一会,身体还生着病,刚才又受到了一些惊吓,换一个人,早就支撑不住了。
“南儿莫急,说完话,我们就走。”
“夫人,这一带,有好几股土匪,这一路很不好走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土匪呢?”
“夫人有所不知,这年,灾害连连,官府的赋税多如牛毛,老百姓生活的很艰难,我们也是是迫于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
“虽然迫于无奈,但做这种营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另谋生路比较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谁的银子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刚才,这位兄弟也说了,世道艰难,大家都很艰难,为了兄弟们的前途和妻儿老小,还是找一个安稳体面的营生比较好。我的话有些不中听,窦壮士千万不要怪小妇人浅见才是。”
“夫人说的句句在理,我等一定不负夫人所望,改邪归正。”
“为仁,你过来。”
为仁走到昌平公主的面前:“大娘有何吩咐?”
“拿一千两银子给他们。今日有缘,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
“老三,你过来。”
秦顺文走到窦怀恩的跟前:“大哥,您吩咐。”
“你和我一起跪下。”
两个人一齐跪下。范文拯也跪直了身体。
“夫人,银子,我们不要,今日能得夫人教诲,三生有幸。我窦怀恩上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像夫人这样给窦怀恩讲这么多的道理。老二、老三,你们要是听大哥的话,就把山寨的银钱全分给兄弟们,让他们另寻生路去吧!”
“大哥,那您呢?”
“如蒙夫人不弃,怀恩愿意追随夫人,照应周全,一辈子不离不弃。至少要把夫人送出亳州地界,然后再做打算。”
“大哥,我范文拯愿意追随大哥。”二当家道。
“夫人,如果你带上大哥,也请捎带上我秦顺文。”三当家道。
“老二,等你腿上的伤好了以后再说,你先带兄弟们回山。老三,你跟我走。”
“大哥,那我以后怎么找你呢?”范文拯道。
“夫人,敢问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昌平公主望了望柴进和程班主:“我们打算到安庆去。”
“照这么说,夫人答应窦怀恩的请求了。”
昌平公主点点头。
“老二,兄弟们散了以后,你暂时留在山上养伤,到时候,大哥会派人去找你。”
“文拯听大哥的。”
“几位好汉,你们并不知道我们是谁,就愿意跟我们走,是不是有些欠考虑啊!”
“既然夫人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我们也不便多问,夫人对我等有再造之恩,怀恩主意已定,我们送夫人一行出亳州地界。”
“后面的事情,我们听夫人的,如果夫人觉得我们不是累赘,就让我们跟着您,以后听夫人差遣就是,如果夫人确有不方便之处,我们会自行离开,总之,我们会听夫人的话,从此以后,我们做一些于己有利,对人无害的事情。”
“窦壮士果然是爽快之人。”
几个兄弟将二当家抬到马背上,几十个兄弟跟着马回山去了。
“等一下。”昌平公主道。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二当家道。
“把这两袋银子带上。也算我们一点心意。”
“既然我们决定了断这样的营生,就不会再收夫人的银子。夫人,您一路保重,后会有期。”二当家说完后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一群人簇拥着马和马上的二当家消失在树林之中。
窦怀恩和秦顺文翻身上马和十几个骑马的人护送昌平公主一行穿过双沟镇。
在双沟镇的西边有一个叫做谢家庄的小集镇,小集镇上有一家客栈叫谢家客栈。
子时已尽,昌平公主看大家一脸倦容,决定在谢家客栈歇脚,明天上午再赶路。
是窦怀恩叫的门。
门打开的时候,伙计吓得后退了几步,因为他认得窦怀恩,伙计以为窦怀恩是来打劫的:“窦窦寨主,今天,本客栈没有人住店。”
“没有人住,这就对了,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
窦怀恩和伙计正说着话,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一边穿棉袄,一边从一间屋子里面跑出来:“是窦寨主啊!快请进快请进。小二,你快到柜上拿些银子孝敬窦寨主,有多少拿多少。”
“哎,”伙计朝另一间屋子走去。
“冯掌柜,我窦怀恩已经金盆洗手,不做过去的营生了,我们这些人,要在贵客栈住下。你先让人把大家安排到房间去,安排好了,一块算银子。”
“窦寨主,您是谁啊!我们怎么能收您的银子呢?不收了。楼上楼下一共有十二个房间,全空着,我这就去拿钥匙,请随我来。”
“为仁,先给掌柜五十两银子,掌柜,您先收下,到时候,不够再补。”谭国栋道。
“窦寨主,这”
“掌柜,叫你收下,你就收下。”窦怀恩道。
“用不着这么多的银子。二十两银子足矣。”
“冯掌柜,你再让伙计烧点热水,大家要洗一洗;再让伙房弄点吃的。”窦怀恩道。
“阿毛,你快过来。”掌柜道。
不一会,从另一件屋子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来,他一边走,一边揉眼睛。
“掌柜,阿毛听着呢?”
“阿毛,你让伙房的人赶快起床,烧热水,做饭。热水多烧一点,窦寨主,牛肉下面条怎么样?”
窦怀恩望了望昌平公主和程班主。
昌平公主道:“我们正想吃一点汤汤水水,牛肉面,正合我们的意。”
“阿毛,快去吧!”
冯掌柜将大家安排到十二个房间里面,按照窦怀恩的安排,十一个房间给夫人的人住,另外一个房间给窦怀恩的人住。
“窦壮士,你们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面这合适吗?”昌平公主道。
“合适,我们住的房间很大,是大通铺,我们这帮兄弟睡惯了大通铺,夫人听冯掌柜安排就是。”
“等一下。”梁大夫道。
“这位先生有何吩咐。”冯掌柜道。
“掌柜,你们客栈有没有熬药的罐子啊?”
“有啊!”
“请拿一个罐子给我,我要给大太太熬药。”
“来人啊!”冯掌柜大声道。
“来了,”一个伙计跑了过来,他就是刚才开院门的伙计。
“嘎子,你拿一个药罐子给这位先生,然后领他到伙房去。”
嘎子领着梁大夫走了。
昌平公主和程向南、梅子、紫兰住在两个相邻的房间里面。
两个人刚将昌平公主扶到床沿上坐下,一个伙计拎着一小桶热水和一桶凉水走进房间。
伙计指着一个脸盆脚盆架道:“上面这个木盆是脸盆,旁边这块布是洗脸巾;中间这个木盆是用水盆,旁边这块布是用水布,下面这个木盆是脚盆,旁边这块布是擦脚布。”伙计说完后,退出房间,掩上房门。
梅子和紫兰对水给昌平公主洗,然后伺候昌平公主躺倒床上,盖上被子,并在昌平公主的身后放了一床被子和两个枕头。
终于歇下来了,奔波了一天,紧绷的神经总算暂时松弛下来了。昌平公主望着窗外黑暗的夜空,她眉头紧锁。一脸忧郁。
程向南知道昌平公主在想什么:他在想老爷,想儿子,老爷和儿子现在什么地方?是不是睡下来了有生以来,这是昌平公主和谭国凯第一次分开。
梅子、紫兰要伺候程向南洗涮。程向南不愿意,但被母亲劝住了:“南儿,你不让她们伺候,她们反而会不自在。”
“你是我的女儿,她们伺候你是应当应分的事情。抓紧时间洗,吃过饭以后,我们早点睡觉,你们也都累了。今天晚上,应该是我女儿洞房花烛之夜,没有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母亲,婚什么时候都能结,南儿和其宝都还年轻。等爹平安无事以后,再办也不迟。”程向南微笑道。
紫兰用水的时候,房门响了。
“谁啊?”程向南问。
“我是伙计,我是来送面条的。”伙计道。
“稍等片刻,好吗?”程向南道。
“不急。我等着。”
紫兰简单洗了洗,整理好衣服之后。梅子拉开房门。
伙计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会,他的手上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托盘里面放着四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羊肉面。
“进来吧!”
伙计走进房间,将托盘放在圆桌上,将四碗面端到圆桌子上,将一碟辣椒酱放在桌子上,然后将筷子一一放在碗口上,最后退出房间,掩上房门。
程向南要把碗和筷子拿给昌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