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蛋(5)
范希源虽然搞不清状况,却也能分得清时机——跟利爪签订契约的最好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三根利爪,拼尽全力向上一拔,他终于看清楚了利爪的真实面目,却让他哑然失笑。
本体竟是一只黑褐色的大贝壳,形状类似与扇贝,通体长满了绒状的细毛。三根利爪几乎没有任何的过度突兀的长在贝壳的上方,贝壳的尾部还拖着一根细长的尾巴。
他妈的。就这么个破玩意就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心里想着,动作却没有停。范希源用手在大腿上抹了一手血直接印在大贝壳身上开始签订契约。
时间过的很快,范希源有了之前的经验,利爪也顺利的和他签订了契约,还给它取了新的名字——土鳞。
范希源实在是太累了,他仰面瘫倒在地,呼呼的喘着粗气。
他并没有忘记还有一只破了壳的兽蛋,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动弹。
啾——
类似的鸟叫声又出现了。
范希源叹了口气,他现在想要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都在疼。
这时,他看见了一条又肥又大的白虫出现在了自己的胸口,约莫有手臂长短,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这条虫子浑身上下都没有毛,白嫩的像块娇艳欲滴的水晶肥肉,还能看清楚它身上纵横的血脉。头上顶着两根触角,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圆嘟嘟的三瓣嘴。
啾——
白肥虫居然叫了,像鸟一样的叫声。
范希源无声的笑了,原来你就是那只兽蛋啊。
“小家伙,你也想和我签订契约吗?”范希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一条虫子说话。
啾——啾——
白肥虫叫了两声。范希源似乎能理解白肥虫的意思。
“可是小家伙,你有什么本事吗?”
范希源哑然失笑,心想自己总不能是个兽蛋就要签订契约吧。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白肥虫的叫声似乎有些着急,蠕动着身体在范希源身上拱来拱去显得很焦急。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既然要和我签订契约,那给你取个名字吧?”
范希源被白肥虫蹭的胸口疼,脸上也被捂了不少成分不明的体液。
啾——
范希源想想了,带着歉意的说道:“你既然这么白,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那以后就叫白胖子吧,怎么样?”
啾——啾——啾啾——
白肥虫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名字,鸟叫的声音高了许多。
范希源在大腿上蹭了点血,印在了白肥虫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二十一、疑云(1)
三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九鸣正叼了根烟对着他吞云吐雾。
她凑的如此之近,三青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嘴唇下面的那颗痣看起来更加恍惚。
“三青科长,这么快就醒了?”
九鸣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三青被呛的咳嗽了两声,感觉全身都在疼,他忍不住想要扇去烟雾,手竟抬不起来,头部以下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弹,自己被绷带缠的像个木乃伊。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全身骨头都碎成渣了。”
三青能从她的表情里读出欣赏的意味。
“想不到,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能在全身骨头碎裂的情况下还能把脑子保护的这么好。”
“然后呢?还有什么好听的话都可以说出来,我都接得住。”三青忍不住又咳嗽两声。
九鸣就像没看见一样,对着他又吐了一口烟,说:“我这里条件还可以吧?”
说着,她把床头摇了起来。三青半躺着才看清楚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是看起来像个病房一样的地方,各种器材一应俱全。奇特的是在他隔壁的一张床上还躺着一具被剖开了胸膛的尸体。而自己的衣服裤子被剪得稀碎,被随意的丢在地上,三青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给他做的包扎。
三青干脆闭上眼睛。
“想不到堂堂的情报科科长涉猎如此广泛,对人体也有研究。”
九鸣咯咯笑的有些浮夸,走过去,拉上了旁边的帘子挡住了尸体。
“怎么,我的私人实验室难道比沉雁会所还要血腥?”
三青又怎么会忘记沉雁会所发生的一切,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干掉最后一个变异人。
“我怎么会在你这?”
“三青科长,你提问之前是不是应该和我分享一下你在沉雁的收获,这样才算是合作的正确打开方式吧?”
三青睁开了眼睛,九鸣笑的像偷了鸡的狐狸。
三青整理了一下思绪,除了逆生会与人皮图案没有透露之外,其他的都按照事情发展的经过全部讲了一遍。
九鸣听的时候就像早就知晓了答案一样,还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在三青讲到与变异人战斗的时候,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个孙公子还真是不简单啊。”
“其实我很好奇,你不是说要潜入沉雁吗,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你的任何踪迹?”
“女人的话能信吗?”九鸣又咯咯笑了起来。
三青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女人的话三分实,七分虚。太过认真就会吃大亏。
然而,九鸣确实潜入了沉雁。
九鸣带了五人小组,和三青前后脚到的沉雁,只是没有着急潜入会所内部。会所内部的警备远比想象中更加严密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影响到三青的深入,九鸣和五人小组就潜伏在了会所的外围等待时机。
入夜以后,
九鸣终于等到人员换防的机会,但同时等来的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三个变异人突然出现,就像是坦克一般,没有任何策略的硬闯沉雁会所,一路碾压,根本不在意内部的防卫措施,目标明确的冲向一个地方。
九鸣本想尾随变异人的身后前进,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被变异人冲垮了的防线,警备人员却没有深度追击,而是迅速恢复了防御。对于潜行人员而言,位置一旦暴露也就意味着潜入的失败,再继续跟下去也毫无意义。九鸣小组当机立断便撤了回来,继续待在外面等待接应。
随后的枪声非常激烈,漫长的等待后,更是让九鸣感到震惊。三青重伤,并被孙登科的人一路护送出了小岛。为了第一时间获晓信息,九鸣的人在半路截住了尚忠诚,将重伤的三青转移到了九鸣的私人实验室。
三青听完九鸣的陈述,沉默起来。
“三青科长,我的故事很有趣吧?”
“你想说什么?”
“我是在想堂堂的重案科科长或许当了一辈子的猎人,却被猎物下了套,这种故事想必还是很稀奇的。”
三青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点他并不是没有怀疑,可他想不出孙登科给自己下套的动机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在鹿都敢动警察署的关键人物并不是一件小事,这背后要担着很大的风险。
“从明面上来看,孙登科是按着你预设的步骤在走,但会不会是他将计就计,把你放进了他的计划,实际上是你在跟着他的节奏在走呢?”
“你是在下结论吗?”
九鸣给自己续了一根烟,吐了烟圈,说道:“我是在说孙公子不简单。”
“这一点你不需要再重复,这种对话很没有营养。”
“那我就换种方式,”九鸣弹去烟灰,接着说:“假设今天的这起事件是一局棋,你我是一方,孙公子是另一方,在棋面上你是明棋,而我是暗棋。你先手进入了对方的半场,孙公子对你进行了合围,也就从暗棋变成了明棋,而我始终在暗,对局面看法我会更大胆一点。”
三青还是闭着双眼,他不否认九鸣的说法,大胆设想,小心求证不会有问题。
“在整起事件当中,有三点我觉得很蹊跷,三青科长有没有兴趣听一听?”九鸣见三青默不作声,显然是认同了她的说辞,笑了笑接着说:“第一,菊花商会是个家族企业,能够在鹿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仅凭孙大义一个人显然是不太可能的。据我所知菊花商会大权都集中在孙氏父子手中,父亲主内,儿子主外。一个主外的人如果没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魄力和手段又怎么能做得到开疆拓土?但是以孙公子白天在警察署的表现,我实在难以想象如此性格飘忽的人,何以操控的了偌大的菊花商会。”
此话一出,三青顿时冷汗都冒了出来。
是的,他太自信了,或许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从之前调查的结果来看,孙大义被吃当日孙登科还泡在沉雁会所,以及孙登科不惜花重金也要在警察署享受生活开始,他基本
就认定了孙登科是个只懂得享受又怕死的角色。而这一切,都很有可能是孙登科给他制造的假象。
如果从一开始都是设计好的,那么孙登科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但是孙登科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杀父夺权?
不!如果是为了夺权,孙登科已经拥有了继承权,何必要将自己引到沉雁,岂不是多此一举!
“第二,就更有意思了。如果是自己的家进了贼,家里的人不应该是全力以赴的阻击和追剿,为什么却要原地驻守呢?从今天晚上的枪声来判断,沉雁会所内部至少设置了五道警备关卡,但警备表现未免也太应付了。我虽然从第一道关卡就退了出来,但是基本可以猜得到后面的四道关卡与第一道的情形应该没有区别。不妨可以大胆的猜测一下,这些警备关卡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用来阻击变异人的,激烈的开枪或许只是为了配合某种需要,真正的目地为了防止其他人的闯入!”
三青睁开了眼睛,忽然间浑身都在疼痛,让他难以忍受。
他强烈的意识到当时藏心阁外的枪声消失后,自己的判断是基于三个变异人成功突入藏心阁。此刻回想这里几乎经不起推敲。首先,根据孙登科宣称沉雁的警备等级升到了八级,至少五重的警备竟然可以让三个变异人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起码的枪伤都没有。这不合理;其次,阁内的侍卫枪法很准,而且协作战斗能力很强,从掩护孙登科撤离的行动来看训练有素。但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即使在最危急的关头,始终都没有对外呼叫增援,这也不合理。
九鸣见三青有了反应,便继续说道:“第三点也是最吊诡的地方,据我的观察这三个变异人似乎目标非常明确,没有任何的战术配合,也不恋战,那么这些变异人的目地是什么?按照你的说法做推论,这些变异人的最终目标是要除掉孙公子来灭口。那么孙公子明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却又为什么不召唤增援呢?”
对,这是矛盾的地方!
假设九鸣的分析是正确的,面对变异人的攻击,孙登科应该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否则他就是在赌,赌三青可以替他解决变异人。可是这种做法风险太大,孙登科不可能会把自己的命压在一个刚开始打交道的警察身上。
那会是什么呢?
除非——
三青的突然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推论。
除非,这些变异人与孙登科有有某种行动上的默契,无论三青是否失手,孙登科都可以随时停止行动。只有这样孙登科才能有百分之一百的绝对安全!
三青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
九鸣见状将烟丢在地上,用脚搓灭了烟头。
三青几乎就要把肺咳出来。如果这个推论成立,也就是说孙登科远不止像他说的那些,他与变异人还有更为紧密的关系。那么好,孙登科的目标也绝对不是我,如果要除掉自己根本不用搞这么复杂,藏心阁内的那些侍卫就足够了。
那么孙登科这样做的目地是什么呢?
疑云(2)
“三青科长,我的分析对你是不是有什么启发呢?”
九鸣笑的像只狐狸。
三青对九鸣又有了全新的评估。魔王敢把警察署情报科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这个女人是有道理的。九鸣并没有真正介入今晚的行动,仅凭自己的讲述和她有限的观察就能把事情分析到这种程度——这个女人绝对不能轻视。
可眼下自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够能力,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脑袋并没有受损,最多一周时间才能恢复。
“这就是你对孙登科的结论?”
九鸣耸了耸肩,说道:“我只是根据看到的事实分析,下结论是你的事。”
三青苦笑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说的没有错。
“尚忠诚呢?”三青发现自己的下属不在。
九鸣笑着说:“三青科长,别急,我没想到你会醒的这么快,就借用了你的下属,替你办事去了。”
“替我办事?”三青不知道九鸣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九鸣看了看手表,说道:“快了。估摸着还要两个小时左右就会有结果。”
三青见九鸣想要继续卖关子,也就不再过问。不过他还是有些吃惊,虽然尚忠诚有点呆傻,但是原则还是有的,他居然心甘情愿听九鸣的话丢下自己的上司去办事。
九鸣似乎也看出了三青的疑虑,也不再说话,就像变戏法一样,在实验室里用烧杯、酒精灯、杯架、试管组合出来一个煮咖啡的器皿。随着酒精灯的加热,不一会实验室里就迷茫着咖啡的醇香。
三青闻着咖啡的香味感觉身体都舒泰了不少。
九鸣也很体贴的从旁边推了一张餐架过来,放在三青的跟前,把咖啡放在了上面。
三青不得不佩服九鸣泡咖啡的手艺确实精湛,豆子的火候、水的温度、注水的手法都恰到好处。他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咖啡,忽然想起尚忠诚喝自己煮的咖啡时候的表情,就有种满满的恶意。
“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九鸣有些错愕。
“你不觉得在有福尔马林的实验室里喝这杯咖啡实在有些可惜。”
“可惜吗?我怎么不觉得。”
“喝咖啡应该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只是每次和你喝咖啡的地方都差不多未免有些煞风景。”
九鸣看了一眼拉起来的帘子,知道三青指的是什么,她自然也没忘记上次是一边欣赏叶奇的干尸一边喝咖啡。当下会心一笑,说道:“这杯咖啡的价值不在于喝,而在于它能给你的其他价值,至于在那里重要吗?”
“其他价值?”三青好奇的问道,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一杯咖啡除了被喝掉的价值之外,还有其他的任何价值。
九鸣又笑了,说道:“你再仔细品品。”
三青又闻了闻,除了爽口明亮的豆酸味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发酵的焦糖味,这都属于正常的味道。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九鸣想了想,说道:“听所过食补吗?“
“食补?“
“食补简单来说就是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通过膳食的方式来增强体质……“
三青克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打断了九鸣的话。
“你笑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你在用咖啡给我食补?“三青笑的全身疼。在冥世,无论是谁受了重伤,即便是大脑不受损伤,至少也需要一周时间的恢复期。
九鸣也笑了,傲人的胸脯挺地很高,认真的看着三青就像看自己的宠物一般。
“谁说我在给你食补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的煮咖啡的手艺确实不错,层次分明,“三青又闻了闻,”不过你能不能给我弄个吸管,要不然就要麻烦你亲自端给我喝了。“
九鸣也不生气,说:“三青科长,你就没发现我只煮了一杯咖啡吗?”
三青这才注意到她确实只煮了一杯咖啡,心里开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何况我也从来没说过,这杯咖啡是用来喝的。”
九鸣叉着腰走到三青的跟前,端起咖啡在他的鼻子下又过了两遍,见三青有了防备心理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说:“想不到堂堂的三青科长居然会这么紧张,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藏心阁面对变异人的时候,你有没有现在这么紧张呢?”
三青干脆又闭上了眼睛,自己如今这般状况即使发现了问题,实在也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他忍不住想起隔壁躺着的那具被解剖了的尸体。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女人不会把自己也解剖了吧,想着想着,他感觉到全身有些发热。
九鸣握住了他的脸:“哎呀,三青科长,你是不是热啊,居然流这么多汗?”
三青当然觉得热,现在的局面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他内心产生了某种被羞辱的感觉。
“九鸣,你想要做什么?”
三青的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是一个愚蠢而失控的问题,只会让对方更加得意。
九鸣面色潮红,烟波似水:“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会知道?”
九鸣的声音就像一条柔软的舌头伸进了他的耳朵,三青睁开眼睛发现她就伏在自己的耳边吐气如兰,这让他浑身燥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别紧张,放松一点,反正你也动不了,不如就老老实实躺好了,其它的事就都交给我吧。”
柔软的舌头不仅钻进了耳朵,还钻进了三青的大脑正一点点舔舐他的理智,他还看见了九鸣的手已经变的不太规矩,在他的胸口游走,一点一地的移向他的腹部……
“你要……”
三青慌乱的正想要说话,嘴巴却被九鸣的手堵上了。
“乖,别说话,现在还没到开口说话的时候,保存点体力,一会你还得大喊大叫……”
三青试图摆脱被捂住嘴巴的手,却无可奈何——因为他根本无法动弹。被九鸣手指游走过的地方就像着了火一样,正在燃起熊熊的烈火,每一寸皮肤,不,连同骨头、血肉都在燃烧。
“嘘——乖,还有十秒钟,
十秒钟后抵达战场。十——九——八——七——”三青瞪大着双眼看着媚眼如丝的九鸣,她那只该死的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势已去的奔溃感油然而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叶双。
三青无助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叶双冷漠的眼睛 里流露出鄙夷的眼神。
“小乖乖,准备好了吗?”九鸣面色潮红,“要来了哟,三——二——轰!”
九鸣话音刚落,三青就像是被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毫无征兆的插进了心脏,那一瞬间没有痛感,全身都已抽紧。但是这种虚无感只持续不到半秒钟,紧接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痛在他的身体内部开始爆炸,让他迸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他陷入的是一片火海。
如同炼狱一般的火海。
这些火焰就像是无数亲密的爱人,疯狂的抚摸他、舔舐他、吸yun他,绝不放过他身体的任何一处。他看见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焦糊,刚露出的血肉立刻又开始被火焰包裹,他还清晰的闻到了自己烧焦的臭味。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脱离火海,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站起来很快就倒下,因为他的一条腿烧的只剩下了骨头。他惊恐万分,他继续爬起来,用腿骨支撑自己向前迈进,他忍受着火焰的吞噬,无论那个方向都没有路,这就是火的地狱没有边界。
他再次跌倒在火焰里,猛然间,他看见了一棵巨树。
火海中,突兀的站着一棵巨树。没有被火焚烧的巨树。
那棵大树矗立在烈焰的草丛中就像是最后的诺亚方舟一样,在烈焰滔天的末日中丝毫不受影响。
我要过去!我要过去!
他咬着牙,当然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咬着牙,他在火焰里匍匐继续前行,他分明能够听到了嗞嗞的声音,这是在冒油吗?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自己就是铁板烧上的嗞嗞作响的鱿鱼。
他爬呀爬呀,忘记自己爬了多久,也忘记了自己有没有被烧死,他终于爬到大树下。
这颗巨树通体焦黑,树干至少需要七八个人才能抱的住,怎么才爬的上去呢?
他趴在大树下伸手想要抓住树干,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抓住那里是什么树干,而是一具烧焦了的人骨,咔嚓一声,被烤的酥脆的人骨应声而断,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翻过身来,仔细望去,这那里是什么树,根本就是由一个一个烧焦了的人骨堆砌而成的。
他还想再挣扎的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然爬不起来,因为他已经被烧焦了,刚才的摔倒已经让他的身体成功的断成了两截。
他猛然间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被烧成了焦尸,与“巨树”上的尸体并没有什么区别。
地狱之火又围了上来,将他紧紧的包裹。
他绝望的望向巨树,巨树毫无征兆的坍塌了,黑色的粉墨卷起一股黑色巨浪向他呼啸而来,那些黑色里有无数双手伸向了他,他的身体在巨浪中迅速消逝。
他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什么也看不见了。
疑云(3)
三青身上的绷带已经全部被剪开,在九鸣面前一览无余。
他绝对不属于强壮的类别,偏瘦,但是肌肉形状结实有力。但是此刻,三青似乎在煎熬着什么,周身通红,身体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抖动,尤其是身上的肋骨、胸骨就像波浪一样涌动,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听得腮腺发酸。他的脸色就和他的身体一样红的发紫,双眼的眼白都已经翻了出来,嘴巴圆张,呼呼往外吐着热气。
九鸣面色潮红,眼眸里尽是妩媚的神色,她的视线始终无法离开这个躯体。她是兴奋的,这个骄傲的男人此刻赤身**的躺在自己的跟前,这让她全身酥麻,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她的锁骨上爬。
她的咖啡是有效的。
不,准确的说,她在里面添加的料非常有效。
她咬着嘴唇,瞟了一眼那杯咖啡,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她确实有足够的资本骄傲,她一个女人能够被魔王信任,有资格成为情报科科长,除了拥有收集、分析情报的卓越能力之外,她在医学上的研究同样出类拔萃。
她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相机,在床尾立了个三脚架,将相机架在上面,对准了三青,稍微调整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开始录制三青的视频。然后就点了根烟,倚靠在办公桌上,望着病床上的三青,就像是在欣赏自己的试验品一样兴致勃勃。
长久以来的情报工作让她养成了热衷观察的好习惯。
眼前的这个男人自负、骄傲,手段雷霆只是他的一面,然而,他的另外一面却似乎让人迷惑不解。虽然同在一个警察署,又都是魔王足够信赖的左右手,可两人几乎没有交集,更谈不上了解。从警署的风评来看,他应该是个极其有原则之人,可以说近乎冷血,对魔王的忠诚没有任何瑕疵。但是在居酒屋的一次接触,这个科长却似乎与风评有很大的出入。
九鸣深吸了一口烟,这个男人让她觉得越发的模糊。
三青的抽动更加强烈,全身的骨骼都在咔咔作响,从嘴里发出的呻吟声像极不稳定的电波在空气里嗡嗡回荡。
九鸣弹去长长的烟灰,对三青的状态她并不感到意外,越是强烈说明身体正在加速恢复。按照正常的恢复时间三青的伤差不多需要一周。一周的时间对她来说太长,她等不了。
从三青第一次踏入自己的办公室触碰魔王的禁忌开始,她内心那道始终未曾愈合的伤口再次鲜血直流。那朵艳丽的红花是抹不掉的记忆,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又无数次被那个怪物的眼睛所缠绕,那是熟悉的眼神、无助绝望的信息,可她却无能为力,她只能站在深渊的最底处发出悄无声息的呐喊,将它深深的掩埋。
曾红是她在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里唯一的仅有的、对美好的寄托。
如果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不配拥有希望,曾红为什么又要出现呢?又为什么失去的那么突然那么彻底?
九鸣的嘴角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这是多么久违的味道啊。
她无数次酒醉在居酒屋,她以为这种宣泄的方式可以让她大哭一场,然而所有的眼泪都已在那个恐怖而又悲伤的夜里彻底消失。
她必须要找到答案。
九鸣拂去脸颊的泪水,眼前的这个男人将是她找寻答案的重要棋子。无论他的目地是什么,要做什么,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便是触碰所有的禁忌她都可以不顾一切。
三青的一声
悠长而痛苦的嘶吼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三青的身体又有了力量,他的身体向上拱了起来,像一座弯曲的拱桥。骨骼咔咔的声音已经消失,但是他的**似乎开始承受另外一种煎熬,每一条肌肉都在蠕动。
九鸣的眼睛里流露出欣喜,这个男人的身体素质超出她的预估,远比她想象中恢复的更快。
这种欣喜很快就被冷静所替代,她顿了顿,走到电话机前,拨了一个电话,响了三声,待电话通了以后,没有人应答。
她沉默了一下便将电话挂断了。
一声闷响,三青重重的跌落在床上,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他的身体渐渐推去了赤红,恢复了苍白的肉色,甚至比之前更加白皙透亮。呼吸也变得均匀,发出轻轻的鼻息声,胸膛随着稳定的呼吸频率轻轻起伏,稳定有力。
九鸣呆看一会,脸上飞过一道红晕。她走了过去,她仔细端详着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摘掉眼镜以后书卷气少了很多,脸就像刀刻的一样,棱角分明。他的嘴唇并不饱满,甚至有些薄,但并不妨碍在这张脸上的和谐。如果被这张嘴亲吻会不会很舒服呢,或许和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会产生更加奇妙的化学反应。九鸣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她忍不住伸出了手向三青的胸膛摸了过去。
手抚摸过的地方还带着温润的体温,这些细腻粘稠的汗液让九鸣有些浑身发抖,喉咙发干,她又感觉到了一种潮湿。她小心翼翼的想要继续探索,可是她的手被抓住了。
——是三青的手。
“九鸣科长,这样不好吧?”三青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显然还很虚弱。
九鸣也不挣脱,还没从刚才的暧昧中缓过来,抬起头来望着他说:“三青科长,这么快就恢复了,你可真棒!”
三青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已经从重伤中恢复了过来,一时间有些错愕。
九鸣见三青还没有反应过来,轻呢一声,顺着被抓住的手,翻身坐在了三青的身上:“哎呀,疼死我了……”
三青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却使不上劲。九鸣乘机扑在他怀里,四肢紧紧的锁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完全动弹不能。
“三青科长,别乱动哟,你才刚刚恢复,小心又断了骨头就得不偿失了。”
九鸣就像是被拆了骨头的鲶鱼,趴在三青的怀里扭来扭去。
三青只觉得热血上涌,却又无计可施,被凌辱的感觉扑面而来了上来。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的状况下,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科长……”
两人惊恐的向门口望去,此人正是尚忠诚。
尚忠诚望着九鸣正趴在赤身**的三青身上,有些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科,科……对,对不起……”
尚忠诚立马转身就向门外跑。
三青大吼一声:“尚忠诚!你给我滚回来!”
尚忠诚再进来的时候,三青已经穿了一套病号服坐在床上,九鸣叼了根烟倚靠在办公桌上吞云吐雾,一副傲娇的样子,两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相反,杵在一旁的尚忠诚表现的很不自在。
三青暗自庆幸尚忠诚来的正是时候,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九鸣,而九鸣却毫无反应。这个女人实在
是太危险了。
“科,科长,您这就好啦?”
三青恢复的如此之快,这让尚忠诚不敢相信,要知道重伤到全身骨碎的地步,短短几个小时竟已完全恢复,这简直闻所未闻。
“嗯,这还多亏了九鸣科长的帮助。”三青清了一下嗓子,想到刚才那一幕,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许慌乱。
尚忠诚向九鸣道谢,却被九鸣完全无视了。
“尚忠诚,说说吧。”
尚忠诚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绪便把他离开之后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带着重伤的三青从沉雁出来以后,慌慌张张的往警署赶。在半路上被九鸣的五人小组给截住了,二话不说直接就被带到了实验室。到了实验室以后,他把大致的情况告知了九鸣,他就被九鸣安排独自回了警察署,调了重案科的人手马不停蹄的再次返回沉雁。根据九鸣的嘱咐是务必将镇压的三个变异人带回来。然而,尚忠诚带着人赶到沉雁后,发现藏心阁只留下了满地的血迹,一具尸体都找不见,三个变异人也不见踪迹。
“孙登科呢?”三青听了尚忠诚的陈述以后,沉吟道。
“我带着人到了沉雁以后,一路上就没看见过一个人。”尚忠诚有些懊恼,“前后脚也不超过两个小时,这事也太奇怪了。”
三青再次陷入了沉思,这个孙登科确实如九鸣分析的那样,身上的疑团太多了,可孙登科这样做的目地是什么呢?
“九鸣科长,你觉得呢?”
九鸣百无聊赖的掐灭了烟头,淡淡的说道:“心情不好,走了。”
说完,便踩着弹簧一样的步伐走了,留下一串高跟鞋的回音。
三青无比震惊的望着九鸣离开,他想不到九鸣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科,科长,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尚忠诚站在一旁,支支吾吾的说。
三青看了他一眼,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尚忠诚在想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气氛稍显尴尬。
三青想了想说:“忠诚,我进了藏心阁以后,你去了哪里?”
尚忠诚回忆了一下,三青踏进藏心阁就被管家阿德去了旁边的偏房。偏房是个大开间,显然是间侍卫室。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里面至少有四五十人,清一色黑色装扮,静坐在房间内一动不动。尚忠诚虽然是警察,但心下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阿德并没有停留,而是领着他穿过侍卫室,到了里面的一间房内。
三青点了点头,藏心阁内确实是布下了重兵,这一点与孙登科的说辞是吻合的。
尚忠诚进了里面的房间后,阿德交待了几句,又安排人送来了一些吃食,离开时又特别嘱咐他,请他不要四处走动,以免三青科长临时叫不到人。
“你觉得这个管家怎么样?”三青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个……我和这个管家阿德没聊上几句,不过这个人我觉得有点危险。”
“危险?”
尚忠诚想了想,说:“是的,这个人看上去客客气气,说话待人也有分寸,但是冷不丁看人的时候有些瘆人,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怎么个不舒服,能说清楚点吗?“三青瞪了他一眼。
“就是……就是“,尚忠诚偷瞟了一眼三青,心里一慌:“就像您现在看人一样……”
三青一时语塞,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接着说。“
疑云(4)
阿德离开以后,尚忠诚便独自待在了房间内,期间也有侍女进来给他添水,更换食碟。他待在里面无所事事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外面突然枪声大作,他这才从梦中惊醒。他推开门想要往外冲时吓了一跳。外面的黑衣侍卫已经全部严阵以待,整整齐齐列了四排,冲着墙面纹丝不动。尚忠想要穿过他们时,却被一个侍女给拦了下来,告诉他敌人还不知道这里,他出去了容易打草惊蛇。尚忠诚虽然紧张,却也认同了侍女的话。
但是事情发展的太快,外面的枪声短暂消失以后,楼上便传来了巨响,紧接着就是激烈的枪声。然后墙面突然翻转了,变成了四道门,竟然是个机关的存在,门外就是藏心阁的一楼正堂。黑衣侍卫们毫不慌乱的冲了出去,尚忠诚也跟着他们一路冲上了二楼,刚刚接应到从楼下跑下来的孙登科,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天而降阻了去路。体型巨大的变异人可怕了,凭借一己之力竟生生将四五十人挡了下来,尚忠诚根本没有机会越过变异人,只能边战边退,寻找机会。
三青牙关紧咬,他当然知道楼下的庞然大物,此刻他仍不免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对方两只眼睛暴露在外面,他实在没有把握冲上去搏一搏的资本。
“你们在围攻变异人的时候,孙登科呢?”
尚忠诚轻蔑的冷笑一声,惊慌失措的孙公子就是只惊弓之鸟,穿着花里胡哨的长袍睡衣就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大呼小叫的躲藏在侍卫身后,与地牢里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若不是有几十人的侍卫拼死掩护,他早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
三青并不否认这一点,这与自己看到的也是吻合的。因为自己下到一楼,孙登科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向自己跑了过来。三青突然心下一紧,孙登科的行为虽然有情可原,却是犯了大忌。变异人以孙登科为目标,那么孙登科向自己大声呼救并奔跑过来,这只会刺激追杀者,而且孙登科似乎有意无意的夹在了自己与变异人的中间,挡住了他的视线和行动路线,迫使他不得已用几乎自杀式的方式与变异人正面硬刚。
虽然三青凭借一己之力击倒了体型巨大的变异人,看起来也都合符常理,但是结合九鸣的信息和分析来看这里面确实又疑点重重,孙登科这样做的动机和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三青脑子里一团乱麻。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凝重的气氛,尚忠诚感到一些烦闷,看见旁边有一杯几乎没动的咖啡,于是走过去端起咖啡递给三青。
“科长,您别急,不管怎么说您总算是脱险了。“
三青没搭话,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说道:“变异人在攻击藏心阁的时候,你有看见管家阿德吗?“
“没注意……“尚忠诚一拍脑袋:”还真是……变异人袭击藏心阁的时候,我还真没看见他!“
这显然不符合逻辑。阿德既然是沉雁的管家,所有的安防调度
都应该是由他来操控,即便是安防全部是失守,那么他第一时间也应该出现在藏心阁。如果尚忠诚没有说错,那么这个管家阿德会去了那里?
难道他是变异人袭击藏心阁的策划者?
三青突然目光凌厉的光望着尚忠诚,吓得尚忠诚手上一抖,咖啡洒在了衣袖上。
“你确定没有在现场看见管家阿德?”
“确,确定!”尚忠诚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好!”三青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那你喝了它吧。”
尚忠诚错愕的看了看手中的咖啡,吃不准三青为什么突然要让自己喝掉手中的咖啡。
“怎么,你不敢喝我的咖啡?”
“不,不是!”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尚忠诚内心是奔溃的,想到此前喝三青的咖啡就有一种奔赴刑场的感觉,咬着牙一仰头闷了下去。喝完之后,结果却和自己预料的不一样,这杯咖啡非但很好喝,而且唇齿留香,与三青之前给的咖啡截然不同。他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巴满足的说:“好喝!”
三青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尚忠诚的右手,厉声说道:“这是什么?”
尚忠诚还没从咖啡的味道中回过神来,衣袖就被撸了上去,袖扣都蹦飞了出去。露出了右手腕上的一个刺青,上面纹着一只在烈火中嘶吼的神兽,龙头、马身、龙鳞正是麒麟。
“你什么时候身上有了纹身,我怎么不知道?”三青的语气冰冷,隐隐含着杀气。
“没,招募到警察署之前就已经有了……”尚忠诚被问的有些发懵。
“你纹它做什么?”
尚忠诚低下了头,但是再抬起头来时,眼睛通红。
三青死盯着尚忠诚的双眼,倘若对方敢有半句谎言,他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科长,这是我接到被警察署招募的通知后,和几个朋友一起纹的刺青……”尚忠诚的话忽然有些哽咽,“我们这类人上辈子是什么样,到了冥世还是什么样。在平民区暗无天日,熬过一天就是另外一天,就像一块发臭的腐肉丢弃在阴暗的角落里,没人会多看一眼。”
三青心抽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从他到冥世便已在贵族区。
“很幸运,我们能从平民区里被招募出来的人……虽然不可能像贵族一样有死的优先权,就只想好好的表现,期待在变成无意识的贱民之前能被魔王看见,只求一死。”尚忠诚顿了顿,看着腕上的刺青接着说:“麒麟是瑞兽,能给人带来希望和光明,烈火代表重生。虽然重生是想都不能想的奢望,纹这个刺青,也就只能当成求死的一种期待吧……”
尚忠诚的话让三青默默地松开了手,他太紧张了。尚忠诚抬手喝咖啡的时候,他看见了手腕上露出的些许刺青,这让他突然想到了逆生会的人
皮刺青。
三青暗自感到沉重的悲哀。他并非不知道有尚忠诚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也是沉默的大多数。在这个冥世努力脱离平民区,拼命的表现只是为了求死,竟是一种奢望。他忽然想到了那个范希源,虽然他也猜透不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从心里涌现出一种真诚,真诚的希望范希源是真正的夜叉王,能够改变冥世。与此伴随的又是另外一种疑虑,魔王治下的冥世势力如此之强大,又岂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
“尚忠诚,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这些话我现在就可以镇了你的魂?”
是的,这些话在冥世是绝对的禁忌。
尚忠诚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科长,说句肺腑之言,自从范先生抓捕事件以后,我就觉得您好像变了。”
“我变了?”三青的眼皮跳了跳。
尚忠诚点了点头说:“我也说不好究竟是那里变了,可我就觉得您变得……变得……”
“不要吞吞吐吐,有话直接说。”
尚忠诚好像有点站不稳了,犹豫的说道:“您身上少了很多戾气,没有那么锋利了,否则我也不敢和您说这么多话。很多次……如果不是长的一模一样,我都以为您是另外一个人。”
三青心里一惊,他对自身的变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在平常的工作中他自认为掩饰的很好,更是小心谨慎。现如今身边的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那就说明这个现象变得有些严重了。
“这些话你还对别人说起过吗?”三青淡淡的说道。
“没……”
尚忠诚眼睛一翻,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挺挺摔了下去,重重的跌在地上。
三青眼睁睁看着尚忠诚跌在地上,连动一动的心思都没有,他相信尚忠诚说的话都是真的。
摔的稀碎的咖啡杯碎片溅到到处都是,三青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加在这杯咖啡里的料简直不要太猛,这种手段他闻所未闻。看来隐藏在九鸣身上的秘密还有很多,这一点让他始料未及。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找九鸣只是想获取变异人的情报,迫不得已用一起牵涉到魔王的旧案逼她就范,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他猜不透九鸣的心思,这个女人就像是极不稳定的催化剂,与她的合作也势必有着巨大的风险。九鸣是情报科科长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忌惮,毕竟它是魔王最为倚重的部门。
三青用力摇了摇头,尝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除了有些许乏力之外,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他看了看尚忠诚,蹲下身体刚解开尚忠诚领口的扣子就停了下来,叹了口气:“看在你背我回来的份上,我就给你点面子吧。”
说罢,三青在房间里找了一双拖鞋,穿着病号服开门离去。
尚忠诚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半张着嘴发出轻微的鼾声。
二十二、天使(1)
范希源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个消瘦的中年男子。一头乌黑油亮的落腰长发,黑须剑眉,一席黑色长袍随意的穿在身上,白皙的胸口肆无忌惮的袒露在外面。看上去年纪在三四十上下,一副风流倜傥的俊俏男子。
中年男子此刻瞪大着瞧着他,冲他使劲眨巴眼睛,两颗眼珠乌黑晶亮就像个半大的孩童一样,俏皮的紧。
“你醒啦!”
中年男子见范希源睁开了眼睛,顿时喜笑颜开,猛的一拍范希源的胸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阁下甚是个妙人,敝人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别人送东西,还没人从我手上拿过东西,你是大姑娘拜天地——头一回啊!”
范希源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来显然还没有从昏迷中回过神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个……那个……大哥,我这是在……”
中年男子迅速打断了他,说:“等等,阁下称呼敝人什么?”
“大哥啊……”范希源脑子里同时咯噔了一下,中年男子对他居然用了敬语。
中年男子听后愣了一下,突然双手一拍,笑的前俯后仰。
范希源看在眼里,实在想不出叫他大哥究竟有什么梗会让他这么好笑。
中年男子兴许是觉得太好笑了,还咳嗽了几声,夸张的就像要背过气一般。中年男子平复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手却没有闲下来,对范希源左捏捏右摸摸,一边点头,一边嘴里不停的嘀咕不错不错,好好好,丝毫不顾及范希源的感受。
范希源下意识的躲了躲,他实在不习惯被一个男人这么摸来摸去。他忍不住问道:“大哥,请问我这是在哪啊?”
中年男子这时候才放下手来,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阁下和上面那个叶双姑娘一同到敝人这茶居来,岂非就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了?”
范希源这才想起来之前是在正堂晕倒了,此刻待的地方可能是茶居的某个地方,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屏风后的喝茶人了,当下就要起床,说:“大哥,第一次到您家就……”
“第一次……”中年男子居然用袖子捂住了嘴憋不住的吃吃笑了起来,笑的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范希源当场就僵住了,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好笑的事让中年男子发笑了。
中年男子憋着笑了一会,可能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将范希源按了回去。
“无碍,无碍,敝人太久未见过生人,甚是欢喜。”中年男子用力清了清嗓子,依然难掩取笑的情绪:“还未,还未曾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范希源慌忙正坐起来说:“不敢当,我叫范希源。”
中年男子乌溜溜的眼睛里又露出欣喜的神色,对他不住的打量说:“不必拘束,当真是倜傥才俊,甚是精彩。今日得以相见,也算是敝人毕生之幸啊!”
“这……您……”范希源对来的莫名其妙的赞誉很不适应。
“至于敝人的名讳嘛……”,中年男子捋了捋长须,若有所思的说道:”悠悠岁月,斗转星移,敝人也不过是星辰长河里,万千星尘中的匆匆一撇,姓甚名谁也已经淡忘了,阁下不妨以先生相称就是了。”
中年男子的言语中虽有感叹时光如梭,却没有半分悲凉,反而心铸坦荡,潇洒的很。范希源听了不免更是多了几分敬意,意识到自己还坐躺在床上始终有点不恭,就想要起身下床,却被中年男子拦住了,让他安心坐躺着不要乱动。
范希源忽然想起叶双还在外面,便问道:“先生,我的那位朋友……”
中年男子眼珠子一转,又恢复了顽童的德性,摆手说:“无碍,无碍,叶双小姐也算是巾帼豪杰,敝人也是喜欢的紧,阁下不必担忧。”
范希源这才放下心来,也暗自思忖这中年男子说话比白墨白听着还费劲,这说明叶双对喝茶人的推断应该是准确的,这一趟还真没白来。
“范先生,是不是有什么疑虑?”
范希源点了点头说:“先生,刚才您说我拿了您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心领神会大笑了几声,喊道:“茶奴,把东西拿下来!”
不一会,茶奴怀里抱着三个圆形的土胚从楼梯走了下来,将它们一字排开放在了床上。范希源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不就是三个兽蛋吗!
“范先生,可有觉得似曾相识啊?”
中年男子的话刚一落音,茶奴就已经分别敲开了三个兽蛋。
“先生,小心!”
范希源心头大骇,惊呼一声,却被中年男子示意不要惊慌。
蛋壳里除了弥漫的腥臭味,什么都没有。
范希源暗自吃惊,难道刚才在
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在现实中全部都变成事实了,而眼前的三枚蛋壳看来便是与自己签订契约的兽蛋。
中年男子见范希源眉头紧锁,挥手示意茶奴退下。
储藏室里又剩下了两人。
一盏孤灯,昏暗的光将黑暗驱散到了一边。
“范先生,这兽蛋乃上古之物,它既然认了阁下做主人,是它的幸事亦是阁下的幸事,两全其美。对敝人而言只是守物之人,不必挂怀。”
中年男子言辞诚恳让范希源心宽了不少,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已与兽蛋签下了契约,毕竟梦中发生的事情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中年男子见范希源沉默不语,心里猜了个几分,淡淡说道:“世间万物都有其因缘,看似只有阴阳两面,却不知阴阳交汇处亦是一面;如同阁下的人在阳,但精魂去了阴,在阴的所思所想所得穿过了阴阳交汇之处回到了阳,回到了本体,这些所思所想所得也不会消失。”
范希源听了个**分,中年男子的意思是梦中所得就是现实所得,暗自思忖道:用唯物辩证法完全解释不了啊,这是**裸的唯心主义!
“要是穿不过阴阳交汇处呢?”范希源忍不住问道。
中年男子嘴角一扬,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说道:“若是穿不过阴阳交汇之处,阁下定然是见不到敝人了。”
范希源看了看自己的手,仍不敢相信。
中年男子把脖子凑了过去,意味深长的说道:“阁下如若不信,不妨试上一试,即可印证敝人的说辞?”
“在这里?”范希源忍不住脱口而出,环顾四周,这里空间狭小,堆满了物资。这里随便召唤出一个出来,这里顷刻间就会残垣断壁,毁于一旦。这大哥是疯了吗?
“有何不可?”中年男子双手一摊,表情丰富。
范希源慌忙说:“先生说笑了,我信!”
“阁下当真就信了?”中年男子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范希源。
范希源啊了一声,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中年男子瞧着范希源发愣的样子,顿时又哈哈大笑起来:“阁下莫要惊慌,敝人定不会诓骗与你,安心收下兽蛋便是。”
这中年男子突然其来的捉弄,让范希源有点吃不消,附和着尴尬的笑了笑,手上全是冷汗。
天使(2)
“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他人不知晓得……”中年男子的表情又变得神秘兮兮,还瞄了一眼楼梯口,生怕有人偷听,把手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凑到范希源跟前,悄悄的说道:“敝人都唤我做喝茶人,实乃误解,敝人非但不喜欢喝茶,对茶道自是一窍不通。”
“为什么?”范希源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爱喝酒啊!”中年男子突然朗声笑道。
范希源啊了一声,对中年男子的冷笑话竟无言以对。
中年男子像变戏法一样,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紫金葫芦,用嘴咬去塞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下去。
屋子里顿时酒香四溢。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了许多。
一番交谈下来,范希源看着这个随时切换心理年龄的喝茶人,内心又多了几分亲切感。
“先生,冒昧的问一句这些兽蛋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可就难为敝人了……“中年男子挠了挠头,苦思冥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敝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个还是小白送给我的,另外两个就不得而知了。”
“白老掌柜?”
想不到这白老掌柜还有这种东西,范希源确实没有料到其中一枚兽蛋还与白老掌柜有关联。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传说自上古时期就有的兽蛋如今已是稀有之物,万里难寻其一,况且,此物与主人签订契约以后,便是精元相连,同生共死。也因此,此物惜缘如命,若不是可托付之人,它便是无用之物。阁下能与之签下契约,这恰恰是与阁下有着不解之缘。”
范希源苦笑了一声,确实有不解之缘,差点就死在它们手里。
“您刚才说,这兽蛋与我签订契约以后便会和我同生共死是什么意思?”
“这万生万物都有其定数,如何生,如何死早已明明白白,却还要自己来定,或许这就是它们赖以存在的执念吧。”
中年男子忽然感叹了一番,语气中似乎含有悲凉的意味,范希源亦不得解。
”兽蛋有多少种,敝人并不知晓,但破壳之后便成为兽,形态不一。兽与人以血为盟,签下生死契约,自此,兽便与人共享精元,合为一体。这一层,阁下可明白?”
“明白。”
中年男子点点头,接着说道:“人为本体,兽为兽体。二者合一是为精元合一意识统一,人强则兽强,人弱则兽弱;人成长,兽亦成长;人若死,兽必死。这就是同生共死的意思。这第二层,阁下可明白?”
范希源点了点头。
“兽既然被唤作兽,即是有不同人性之处。人若是能驾驭,兽便是手中之凶器;但反过来,人若是不能掌握其中之厉害,便会被兽所反噬,非但不能成为助力,反受其害。这第三层,阁下可明白?”
范希源倒吸了一口冷气,兽的凶悍之处自己是领教过的,正如中年男子所言,如果自己不能驾驭,自己首先就会成为兽的目标。
中年男子见范希源脸上有些变化,当下宽慰说道:“阁下不必担忧,以阁下的资
质和才俊不至于会被兽反噬。况且,万事万物都应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岂有一蹴而就的道理,日后勤加多练,御兽之事并非难事。”
勤能补拙。范希源是懂这个道理的,中年男子的话也确实对他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当下问道:“先生,您还有什么训练的方法……”
“没有!”中年男子还未等范希源把话说完,就直接回答了他。
“您对兽蛋这么了解,怎么会……”
“这有何稀奇,阁下莫不是忘了敝人是何人了?”中年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恶作剧般得意洋洋的表情。
魇市的喝茶人,交易的决断之人,亦是最大的秘密的收集人。
范希源猛然间醒悟过来,是的,喝茶人完全可以在做决断的时候听到所有的秘密,他知道兽蛋的秘密自然也就不稀奇了。
“先生,刚才我是着急了,您千万不要见怪。”范希源慌忙道歉。
一时之间,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中年男子眼珠子一转,打破了尴尬说:“阁下此番到访想必不是断物这么简单,不妨直言相告,敝人当竭尽所能。”
范希源一听,也不知道叶双和白墨白的交易怎么样了?于此同时,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刚才和中年男子的这一番谈话,中年男子对他似乎没有任何的保留,甚至还给予了他非常大的帮助,这让他很困惑。
“先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阁下但说无妨!”
“先生,您一不问我是什么人,二来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
中年男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笑着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阁下又怎知我别无他求呢?”
范希源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是,您不妨先把要求提出来,万一我做不到,岂不是白白占了您的便宜。”
“阁下做的到!”中年男子几乎是轻描淡写的脱口而出,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万一我做不到呢?”范希源仍不死心。
“莫非阁下又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敝人是谁了?”中年男子的眼睛又黑又亮,如果不是长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脸上,无论谁都会认为是个孩童。
而且是个顽皮的孩童。
范希源看着随时切换心理年龄的中年男子,难以揣测对方的想法。中年男子的眼睛干净的就像是水一样,没有一丝丝的杂质,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他心里没有任何的底。
范希源转念又一想,中年男子是魇市的创立者,喝茶人又是决断人,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打过的交道不会少,难道是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
范希源暗自叹了口气,说:“先生,能否请我的朋友……”
“此事与叶双姑娘无关,阁下的事情就自己做主吧!“中年男子迅速打断了范希源的话。
也罢。中年男子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让范希源无法反驳。
“先生,此番冒昧前来是与我的一位朋友相关……”
“此事不应该是阁下此行的目地,难道
阁下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吗?”中年男子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似乎有些变化。
孤灯忽然有些摇曳,静止的空气里多了几分寒意。
范希源又是一惊,他不清楚中年男子态度会忽然发生变化。
“阁下可曾听过一个故事?”中年男子捋了捋长发,接着说道:“东有赴水者,有过者自投救人,然自觉不得水,后二人皆溺。”
中年男子见范希源沉默不语,补充说道:“有个路过的人看见了一个落水的人,于是好心跳下水去救人,下了水之后才想起自己并不会水,结果两个人都溺水而亡。阁下可明白敝人的意思了?”
范希源这才恍然醒悟过来,看来中年男子或许已经知道自己的来意。他想起此前与叶双的一番对话,之所以没说服自己的根本原因,而是在于她一直秉承着叶奇的使命,甚至以优先范希源为前提,这是让他难以接受的最大障碍。对自己叶奇很重要,他还有很多答案需要叶奇来解答;也非常能够理解“失去”叶奇对叶双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在魔王这种绝对的强敌面前,在自身不够强大的时候,决心不过只是口号而已。
范希源向中年男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点了点头:“谢谢!”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和声说道:“阁下能有这份心,也着实令人钦佩。不过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切莫拘泥于小节,凡是要以大局为重。”
范希源的心结被打开,也变得坦然了许多。
“先生,这次来魇市是想寻求术法的使用方法。”
“孺子可教也!”
中年男子闻言开怀笑道,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制的圆筒出来。兴许是年代有些久远,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得陈旧,圆竹筒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乌油油的裹了一层浆般变成了深褐色。在筒帽处还挂了一根草绳,草绳上面还系了一颗类似兽牙模样的挂件。
“阁下想要知道的术法要领均在此物之中。”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轻易?范希源望着中年男子手中的竹筒,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按之前叶双的设想,没有点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过程是不可能得到的。
“阁下是不是觉得费尽心力兜兜转转,不曾想敝人却如此轻易的就赠与了你?”中年男子的眼睛又开始转了。
范希源保持沉默。
“**令世人皆叹世事无常。阁下如今求而不得,得之容易却又不知所措了?”
“先生,您有什么要求不妨也可以直言相告,我能做到的定当尽力而为。”
在魇市讲究的亦是利益交换,哪有什么免费的午餐,范希源尽量表现的平淡。
中年男子闻言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忽冲他眨巴眨巴眼睛:“此话可作数?”
范希源点头道:“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妙哉!”中年男子将手中的竹筒直接抛给了他,朗声说道:“阁下要记住今日对敝人的承诺!”
说完便大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一脸不解的范希源。
天使(3)
范希源握着竹筒,除了老旧之外并无特殊之处,甚至显得有些廉价。但是表象之下里面却隐藏着术法的秘密,也是叶双为之奋不顾身的目标。此刻,他却丝毫没有想要马上打开的冲动。
喝茶人想让自己兑现什么承诺呢?就像早已知晓他的到来一般将东西怀揣在身上,然后像扔垃圾一样轻描淡写的扔给了自己。
范希源起身站了起来,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脸映衬的有些模糊。
事情发生的太顺,却很不自然。
自有冥世开始,魇市似乎就已经存在,那么这位中年男子身上就势必还隐藏了更多的信息,从他对兽蛋和术法要领的态度来看,就像是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只等他上门。或许自己是夜叉王的身份想必对他来说应该已不是秘密,看破却不说破,这个被称之为喝茶人的中年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范希源脑子里千头万绪。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下楼声后,叶双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虽然没有叫喊,从她的表情上能看的出,叶双是焦急万分的。范希源向她点了点头,亦没有说话,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当她看到范希源手中的圆竹筒时,眼睛里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范希源微笑着冲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筒,叶双心领神会,长长舒了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像花一样好看极了。
范希源将圆竹筒收回怀里,突然觉得很温暖,无论自己如何,总有人在为自己在担心,对自己充满了期待。
“范先生,您错过了魇市的盛况。”
“什么盛况?”
“我和白墨白达成了交易,红灯笼挂出去的时候整个魇市都在欢呼!”
“哦?”
“您好像一点也不兴奋?”
“有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热闹吗?”
“2008年?北什么……会?开会很热闹吗?”
“……”
“……”
“没什么,我们走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向楼上走去。
储藏室里的灯光似乎也明亮了许多,也照亮了人心。无论前方的路会有多少未知,有多少坎坷,只要有同行者,都不再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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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区。
有条街。外面的人不敢进去,里面的人不愿出来。
它有个美好的名字叫天使之路。
这里的居民是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的,不用猜,大多数犯罪者、避世者比比皆是,当然并不排除里面还有一些无辜的人,可没人在乎,就像没有人在乎这条街原来的名字叫什么,这就是现实。但这些居民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天使。
天使之路就像是伴随着鹿都滋生出的恶瘤,堕落者的天堂,不幸者的囚牢。
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因为这条街不过是由几栋紧密相联的房子组成,楼层与楼层之间都搭满了各式各样的雨棚和一些各式各样的“桥”。远
远的望去,这些房子就像是一个整体,被连接成的整体。它被掩盖的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的任何信息。
天已经蒙蒙亮了,天使之路的入口就像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黑白分明。
从入口里传出来的味道就像是下水道里的死了很久的老鼠味,也许还有混着其他一些不可描述的气味。这是既熟悉又难以忘记的气味。
九鸣提着黑色的小皮箱,就站在入口处,她眉头紧锁,微微的皱着鼻子,表情就像吞了十只苍蝇一样。
她不想来,可她不得不来。
她不想来,就是不想来。她来,是因为这里有人不愿意出来。
所以,只能她自己亲自来。
九鸣深深的叹了口气,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她对这里很熟悉,就算不用看也能准确的穿过狭长的入口通道,拐个弯就是另外一番天地。因为,黑暗突然就亮了,被灯光照亮。
这原本是楼房小区的里的公共设施场地,有篮球场、儿童游乐地、老年运动区,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自由市场。这里的市场与外面的市场并没有什么不同,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比如像军火武器、人口买卖,当然这些对这里的居民来说也不算什么,还有更匪夷所思的服务。天使的居民们就聚集在这里,买家和卖家的身份随时都可以切换,可以用钱,也可以以物换物或者其他的,只要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包括自己的身体,只要有价值就可以在这里交换到你想要的。当然,这里的自由市场并非只有体内循环,经常也会有外面的人在某个时候匆匆而来,又急匆匆离去。既然是自由市场,只要有买方市场,卖方市场才不会在意你是那里的人,价格合适什么都是你的。
原本吵吵嚷嚷的市场突然就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看着入口的来客。也不知道是那个摊位上的锅铲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楼上看热闹的人,瞧见来人以后竟悄悄把头缩了回去。
几乎每天都有人走进天使之路,他们或多或少会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情绪走进里,这里的居民也从来不觉得奇怪,只是绝对不会有人像九鸣这样趾高气扬的走进来,目不斜视,目标明确的闯进来。
九鸣丝毫不在意居民们在想什么,她提着小皮箱,脚步轻盈,傲人的胸部随着她身体有节奏的跳动,整个菜市场里只有她高跟鞋的踢踏声。此时的踢踏声就像是打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的耳光。
她所到之处,挡在前面的人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道来,卑微的像是给女王让路。
“臭娘们,知道这里是那吗?当是你家啊想来就来?”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声音在楼宇之间显得更加响亮。
人群惊呼了一声,像受了惊吓一般,所有人都向后退了几步,市场里乱作一团,但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声音是从身后传过来的,九鸣停下了脚步,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竟踩到了一滩鸡的粪便。她厌恶的踢了踢脚,发现跟前站着个浑身发抖的猥琐男人,顶着一头蓬松的鸡窝头,头上还粘着鸡屎和一些不知名的污物。手里正抱着一只
鸡,鸡的嘴被他的手死死的捏住了。
猥琐男子惊恐的发现九鸣正瞪着自己,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将手中的鸡一甩,像中了箭的兔子向身后拼命跑去。这一跑不打紧,马上带动了所有人,一时之间,市场里鸡飞狗跳,惊呼声四起,顷刻之间,人跑了个干干净净,剩下一片狼藉。
九鸣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她很认真的用脚在地上处理鞋底的鸡粪,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臭娘们,你他妈谁啊?”
九鸣皱起了眉头。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九鸣忍不住慢慢地转过身来,对面是五个年青男子,为首的竟然是蹲在地上的红发卷毛男子,上身只披了件单衣,袒胸露出前胸一身打眼的鲤鱼纹刺青,嘴里咬着根烟,一副不可一世的德行。身后的四个马仔也是吊儿郎当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闯,活腻歪了是吧?”刺青男吸了口烟,斜着眼看着九鸣。
“新来的吧?”九鸣淡淡的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脆响,一个空酒瓶在她跟前炸开了花,玻璃碴溅了她一鞋面。
九鸣眼睛都没眨一下。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老子什么时候来的和你有毛关系!”旁边的长发马仔得意的说。
“你扔的?”九鸣淡淡的说。
“是老子扔的!”
“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不要听一听?”九鸣扶了扶镜框,看着长发马仔笑了。
五名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长发马仔笑的肚子都疼了,说:“看在你还是个美女的份上,我都选了。”
“嗯,不过你最好还是听完了再选比较合适,“九鸣也觉得好笑:“你现在要嘛用舌头把我鞋面上的玻璃碴舔干净……”
“妈的,我看你是欠收拾!”长发马仔骂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九鸣笑着说。
“长毛,让她把话说完。”红发卷毛拦住了长发马仔。
“你要嘛就和我玩一天!”
“什么?玩一天!”长发马仔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你没听错,是玩一天!”
五名男子一听轰然大笑,为首的红发卷毛一脸羡慕的还打了长发马仔一拳,笑骂:“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和她玩一天不爽死了,早知道让我扔瓶子啊!”
“大哥,对不住,对不住啊,算你扔的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长发马仔一脸的谄媚,慌忙谦让。
“别啊,这多不合适,显得我多不仗义啊,不行,不行!”
“别,大哥就是大哥,是小弟不懂事先扔了瓶子,规矩不能坏,还是你先来……”
“……”
九鸣也不生气,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们几个在那里互相谦让,就好像聊的事情和自己无关。
终于,在几个马仔一致真诚的怂恿下,为首的红发卷毛半推半就的同意了,眼睛在九鸣身上乱扫。九鸣也不避讳,反而把胸部挺得更高。
天使(4)
“选好了吗?”
“算你识相,今天我大哥心情好,只要你把我大哥伺候好了,从今天起你在天使之路就由我们罩了!”长发马仔得意洋洋。
“那么多废话,前面带路。“红发卷毛咳嗽了两声,长发马仔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正要上前领路。
“想好了吗,是一对一,还是一起?”九鸣笑着说,媚眼如丝。
“废话,当然是一起了,兄弟之间不分你我!“红发卷毛嘿了一声,此话一出,众马仔一阵欢呼。在他们的眼里,九鸣已经是愿意被自己庇护的猎物,也为自己的威慑力感到满足。
就在他们为自己的得意而欢呼的亢奋的时候,九鸣也在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都听到了吗?要一起玩啊!”
“对,我们要一起和你玩!”长发马仔眼睛里冒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被扒光了的九鸣,正在自己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就在长发马仔志在必得迈出去的第一步时,只觉得有风吹过,甚至还有一些凉意,他忍不住想要把双手抱在胸口,却只看到了自己的左手,右手呢?自己明明做出了抱的动作,右手却没有动。
他好奇的望向自己的右臂——咦,我的右臂已经不见了。
他呆了半秒,也思考了半秒:我的手呢?紧接着,一种叫做痛的神经反射瞬间涌上了他的大脑,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几乎就在同时,一股鲜血从断臂处喷射而出。
这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发马仔怎么突然就失去了手臂。
“大哥,我的手……”长发马仔痛苦的满地打滚,脸色苍白。
“长毛,什么情况?”
其他几个马仔围了上去,试图给长发马仔止血,却被痛苦挣扎的长发马仔弄的浑身血污。
红发卷毛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发现九鸣就站在原地动都没动过。
“是不是你干的?”红发卷毛指着九鸣怒吼。
九鸣笑而不答。
“臭婊子,看我今天不弄死你!”红发卷毛被彻底激怒了,把肩上的衣服一甩,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发了疯似得向九鸣冲了过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红发卷毛,九鸣却转过了身,对着空气淡淡的说了句:“别忘了,他们是要一起玩一天的。”
红发卷毛速度并不慢,眨眼间就已经到了九鸣的身后,伸出的手还差半根指头就能揪住九鸣的头发。但他惊奇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拼命向前,始终都够不着,随着九鸣的离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突然,一种入坠深渊的感觉让他似乎一脚踏空,堕向虚无,未知、无助、恐慌……所有的事物都在向他的身后缓慢的倒退,时间被放慢了?
但是跌落在地上的痛感,和兄弟们的惊呼,让他清醒了过来,随之而来,还有腹部的剧痛,像是被一记千斤重锤击打过一般。他的胃翻江倒海,哇的一声胃里的东西从
口里喷涌而出,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他强忍着剧痛,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惊愕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几个兄弟仍旧在自己的身边。
他显然是被某种超乎寻常的急速重击,产生了神经跟不上**的反应。
“是谁?是那个王八蛋偷袭我?”
红发卷毛环顾四周,厉声叫喊,整个市场除了他自己的回声,根本没有任何人的回应,就连趴窗户上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王八蛋,有种的就给我出来,看小爷弄不死你!”
就在他仰头叫骂的时候,衣服被扯了扯,原来是其中一个马仔正惊慌地拉着他的衣服,指着他的正前方。
红发卷毛这才看见在他的正前方,也就是九鸣站的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名男子。
而这名男子正是此前抱鸡的猥琐男。
虽然还是一副猥琐的打扮,此刻人却站的笔直挺拔,眼睛里是深不可测的神色,整个形态气魄像是换了一个人。
“王八蛋,是你干的吗?”红发卷毛大吼。
啪的一声,红发卷毛的话音还未落,脸上被印上了一击响亮的耳光,人也被重重的打翻在地,牙都飞出去了几颗。
猥琐男子剑眉紧锁,纹丝不动。
一个黑色人影悄然落在了他的身后。
此人面若寒霜,一对柳叶眼却目光如电,头上还扎了一束齐腰马尾,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人。一身黑色皮衣短装,黑色长靴。腰间系着条红的如血一般的腰带,上面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同样是红色刀鞘的刀。黑色和红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尤其是那两把红色到刀显得格外的刺眼。
“老,老大,他,他是暗夜红隼乔乔!”一个马仔惊呼,几个马仔腿脚一软跪倒在地。
天使之路最强杀手暗夜红隼乔乔!腰上的两把赤红就是他身份的证明。
红发卷毛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在他投奔天使之路之前就听说过一句话,宁可与所有人为敌,都不要成为暗夜红隼乔乔的目标。长发马仔和自己的境遇也就不奇怪了,毕竟是在街面上混过的人,规矩还是懂的,解释一万句不如先实际行动认怂。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将头埋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其余几个马仔也纷纷效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猥琐男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名头响亮还是很有用的,可以省去不少麻烦,看来我也有必要给自己取一个了。”
乔乔就像没听见一样。
“你说我该取个什么名呢?”猥琐男忍不住啧啧了几声,说:”你觉得暗夜天使秦方卓这个名字怎么样?诶,你说会不会太娘炮了,别人会以为我是女的?”
他的声音并不大,红发卷毛却听的清清楚楚,啊了一声竟瘫软了下去。
猥琐男见红发卷毛惊慌的样子,挠了挠头问道:“这个名字很吓人吗?”
红发卷毛慌忙跪好,说:“没,没……没听过暗夜天使秦方卓,但是听,听过秦方卓。”
猥琐男哦了一声,说:“你听过我的名字?”
“听,听过……”
“我很有名吗?”
“有,很有名!”
秦方卓很有名!却没有名头。在天使之路中绝对不能惹,见到了也要绕着走的四个人,其中就有他。传说他的手段是这四个人当中最为凶残冷酷的一个,很久以前就被人称呼为“血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人再喊过这个名字。
“你既然知道我很有名,为什么还要骂我呢?”
“我……我不知道是您,要不然打死我也不敢啊!”
秦方卓哦了一声,点点头:“也对,你来天使之路多久了?”
“才两,两年。”红发卷毛颤颤巍巍伸出两个手指比了v字。
“才两年!”
秦方卓忽然原地暴躁起来,用手指着他们怒吼:“你们知不知道,老子为了今天足足准备了整整两年!足足两年啊!每天都在准备,花了老子多少心思,策划、彩排到执行都是为了一个惊喜,一个大大的惊喜,全被你们这帮孙子给搅和了!”
秦方卓没来由的突然爆发,让红发卷毛等人惊的肝胆碎裂,在地上抱着头缩成了一团。
“你废话说完了没有?”
乔乔忽然说话了,声音很冷。
“没呢,我还没骂够呢!”秦方卓正在爆发的兴头上。
“快没时间了!”
“什么什么快没时间了?”
“你来?还是我来?”乔乔冷冷的看着秦方卓。
秦方卓楞了一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啊,**一刻值千金,他们是要玩一整天的,分秒必争啊!”
“还是我来吧!”乔乔已经失去了继续和他废话的兴趣,径直向红毛卷发等人走去。
“别,别,别……”秦方卓连忙拦住了乔乔,“乔乔,这种事就交给他们吧,作为天使之路最强杀手,你办这种事太没有格调了。”
“请,请问要怎么玩啊?”红发卷发已经欲哭无泪,他知道这个“玩”一定不好玩。
就在红毛卷发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从市场的周围陆陆续续的有人走了出来,还有人从楼上的窗户上一跃而下,向他们围了过去。
秦方卓笑着对乔乔说:“你瞧,玩游戏这种事情需要集体的智慧,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他的话还没说完,乔乔已经转身离去。
秦方卓挠了挠头,忽然暗自叫了一声不好,跟着乔乔的方向跑去。临走还不忘向人群喊了一声:加油,别玩死了!
此时,自由市场里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道具”,有水果刀、绳子、鸡毛掸子、拖把、锄头、蜡烛、皮鞭、电脑主板、指甲钳、平底锅、袜子、消毒液、夜壶……他们表情狰狞,将红发卷毛五人围在中间。
很快,他们五个人的声音将响彻整个天使之路。
天使(5)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26楼,这已经是最高层了。
虽然电梯的按钮一共有27个,只是另外一个无论怎么按都不会亮的。
电梯门打开之前她就已经明显感觉到阴冷之气,可她还是不喜欢这股迎面扑来的冰冷,九鸣打了个寒颤,抬腿迈了出去。
这是一整层的毛坯大开间,除了几个承重柱之外,什么隔断都没有。惨白的白炽灯管将这里的简陋暴露的一览无余,墙壁上也仅仅是刮了一层泥灰,地上就更不必说,水泥地还未找平。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中间摆着一个硕大的深红色的铁皮集装箱,在集装箱的门口还放着一张突兀厚实的沙发,以及一旁还放着几个摄影灯。
九鸣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过去,将黑色皮箱放置在脚下,挑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沙发很软,包裹性很好,腰的支撑位、脚离地的高度分毫不差,简直就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九鸣坐了一会,笑着对着集装箱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哦?”
空荡荡里的楼层里除了她的回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九鸣又等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再见。”
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刚转过来就停住了,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右脚脚尖正在默默的磨着地上的石子。他穿了件紫黑色的格子衬衣,看上去很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头发很长,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清洗过,头发都成了一绺一绺的,油光发亮。
“挺新鲜啊,难得看你从这个破铁皮盒子里出来。”九鸣欣喜的反应看上去有些夸张,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摄影灯,笑着说:“不过,你终于也有了爱好,看来我不在你身边,你学会自己找乐子了。”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来,露出了一张清瘦的脸,脸色惨白像是从未见过阳光一般。他和九鸣一样戴了一副眼镜,只不过要厚的多。
“但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太不讲个人卫生了,你看你头发上的油,苍蝇站上面也能把腿摔折了。”九鸣捂着嘴笑,看了他一会,话语里多了几分关心:“估计也没怎么好好吃饭,都快瘦成猴子了,肯定是他们没有照顾好你,回头我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少年突然跑了过来,伸开双手想要拥抱她。
九鸣脸色一变立刻后退了一步,伸手制止少年再往前走。
“别过来,我们最好还是隔远一点说话比较好。”九鸣挤了一个笑容出来。
少年摊开双手停在原地,厚厚的镜片后的双眼似乎已经包含了泪水,全身有些颤抖。
“别,我太了解你了,别跟我来这一套,没用。”
少年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某种委屈的情绪,两行泪水已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九鸣心存疑虑,却又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少年就像被定格了一般
,摊开着双手像只寒风中无助的小鸡,哽咽声让人揪心。她犹豫了一会,心里仍有些忐忑,少年的模样她看在心里有些于心不忍,终于叹了口气,轻轻的说:“唉,行吧。”
少年带着哭哽飞快的拦腰抱住了九鸣,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怀里。九鸣虽有些怀疑,但是很快眼睛里露出柔和的目光,女人天然的母性让她紧紧抱住了少年的头。
“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矫情。”
九鸣似乎很享受这一刻难得的温情,她彻底放松了警惕,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这种分为里。冰冷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份久别重逢的温暖,惨白的白炽灯光似乎也没有那么压抑了。然而事情真的是这么的温情吗?
显然不会是。
九鸣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腰有点痒,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但是很快,这种痒就变成了被两只蚂蚁、三只蚂蚁、四只蚂蚁、五只蚂蚁,更多蚂蚁在咬。
“小王八蛋,你敢阴我!”
九鸣顿时奇痒难耐,试图推开少年,却发现瘦弱的少年居然像只八爪鱼紧紧的吸住了自己,让她根本无法挣脱,更难搞的是,少年的双脚也紧紧的夹住了她。瘙痒来的比想象中更加凶猛,从腰部迅速扩散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九鸣已经顾不上拉开少年,甚至怒骂的意愿都没了,开始在身上放肆挠,可是越挠越痒,表情都变得扭曲。
这个时候少年居然从她身上弹开了,他全身都在颤抖,忍不住在身上也挠了几把,然后就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边倒出一个小药丸一口吞下。过了一会,身上似乎没有再痒的迹象,就跳到一旁看着九鸣疯狂挠自己。诡计得逞之后,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害怕,少年表情非常复杂。
终于,九鸣停止了动作,因为她已经僵直的躺平了。
表情定格在了扭曲的状态,瞳孔放大,嘴巴夸张的歪到了一边,口吐白沫。
傲娇的不可一世的九鸣就这样被轻易的放倒了。
少年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又换了个位置仔细看了看,确定九鸣已经彻底晕厥,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他定了定神,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迅速将旁边的摄影灯搬了过来,围着九鸣布好了灯,动作非常娴熟和准确,似乎经过了长时间的反复练习。然后从身后掏出来一个卡片机,对准九鸣按下了快门。紧接着,他迅速变换了多个位置,从各个角度,无论是全景、中景、特写、微特,全身、半身、大头都拍了个遍,尤其是面部的表情拍的最多。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身后的电梯门开了。
少年吃了一惊,没想到人会来的这么快。他迅速将卡片机塞进了怀里,低着头又恢复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进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正是秦方卓和乔乔。
“大姐头!”
秦方卓原本兴奋的表情,当看到躺在地上的九鸣顿时大惊失色,刚要跑过去,却被乔乔一把揪住了,冷冷说道:“你看不出来她中了什
么毒吗?”
秦方卓观察了一会,九鸣面部表情扭曲,身体也呈扭曲状,脖子处还有密密麻麻的红点,显然是中了麻痹之类的药物,挠了挠头奇怪的说:“怎么会是猫屎草?”
“问他!”乔乔对着少年说。
“你干的?”秦方卓狐疑的望向少年,少年却低头双手插在口袋里,鞋底磨地,委屈到了极致。
“不可能是他,他哪来的猫屎草,”秦方卓摇了摇头,接着说:“在说猫屎草属于近身毒物,必须要贴身施毒。就算是我,极限最远也才一米。不是我说,就他,他这样十个,大姐头身都近不了。就算是他下的猫屎草,那他怎么没有中毒?”
乔乔冷哼了一声,用手指了指跟前的摄影灯。
秦方卓望了望摄影灯,搓了搓下巴的胡渣子,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是了,还是你聪明,一定是天灯那个老毒物干的,天使之路除了他谁还能有猫屎草这种伤风败俗的玩意!”
乔乔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秦方卓,然后默默的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蠢货!”
叮,电梯门又开了,进来了一个矮个子老头。
大光头,顶着一副夸张的蛤蟆墨镜,笑眯眯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右脸颊有一颗黑色的痦子,痦子上面有一根长的离谱的长寿须。里面穿件白色大汗衫,外面套了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衣,大裤衩,踢着一双夹板鞋,悠哉悠哉的进来了。
“蠢货!”
秦方卓正郁闷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乔乔骂,没想到,老头进来也骂他。
“天灯,你个老不死的毒物,还敢来?”
“乔乔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蠢货!“天灯叹了口气。
秦方卓愣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这猫屎草除了你天灯,在整个天使之路谁还有?”
天灯也不生气,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远的我就不说了,你前几天找我拿过梦游散和断魂烟吧?还有乔乔,乔乔为了完成委托任务也用过我的……”
“你闭嘴!”乔乔冷冷的打断了天灯。
杀手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使用暗器药物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但是用的什么暗器什么药物却不难判断出任务的危险系数和类型,更重要的是借用外力通常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短板,把短板暴露出去这才是致命的。
“天灯老毒物,你什么意思?用你的药还要记账啊?”
天灯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说药确实是我的药,可用药的人不一定是我。”
秦方卓满脸问号的望向乔乔:“乔乔,难道是你?”
乔乔的双手抱胸,干脆闭上了眼睛。
天灯揉了揉太阳穴,说:“我问你,你们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就他一个人?”
秦方卓望了一眼少年:“是啊,就他一个人。”
“我再问你,这么多年你见他这屋子里多过东西吗?”
秦方卓摇摇头。
天使(6)
“那么请问,这些摄影灯干嘛用的?”
“拍照啊?”
“给谁拍?“
“当然是……对啊,你弄这么多摄影灯……“秦方卓话说了半句,他转过头来望向少年,却发现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走到了集装箱跟前,正准备开门。秦方卓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大吼一声:“臭小子,把话说清楚再走。”
少年那是秦方卓的对手,门都没拉开就被逮住了。秦方卓像拎小鸡一样将少年提了过来,少年被提溜着领子在空中手脚拼命挣扎却是没有半分用处。
天灯嘬着牙花子,一脸得意的凑到少年的跟前,把手伸了过去:“我就知道是你小子,拿来吧?”
少年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了一边。
天灯见少年不愿意搭理自己,笑了笑,冲秦方卓使了个眼色。秦方卓心领神会,手一翻将少年轮了个个,另一只手顺势一抄抓住了少年的一条腿,少年被倒提了起来。然后,一阵晃荡,几样东西就从少年的身上掉了出来。
少年急的哇哇乱叫,伸手想去抓却为时已晚,因为天灯的手更快,一样不落的全被抓在手里。
天灯眉开眼笑的将一个小铁盒子揣进自己的怀里,又从一个小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交给乔乔。乔乔拿着药丸走到距离九鸣一米的位置,手一挥将药丸准确无误的投进了她的嘴里,观察了一会,才走了回来。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好端端的跑我那去看我,原来是去偷猫屎草。”
“我,我,我没,没,没偷!“少年急了,涨红了脸!
原来少年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竟是有些口吃。
“你都没经过我允许,这就是偷!“天灯一脸的坏笑。
“我,我是捡,捡,捡的!“
“你捡的?你在那捡的?”
“我,我在你,你家的药,药,药柜上……捡,捡的!”少年很认真的回答道。
天灯和秦方卓两人相视一眼,笑的前俯后仰。两人笑了一会,将少年放了下来。
“臭小子,你可以啊,连大姐头你都敢下手,活的不耐烦了!“秦方卓敲了一下少年的头,转念又说:”平常像个闷葫芦,下起手来还挺狠的。哥佩服你!”说完还对少年竖了个大拇指,笑的意味深长。
少年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了一边。
天灯摆弄了一下相机,看了一会脸色变得铁青,相机差点掉在地上。秦方卓见状将相机拿了过去一看,嘴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靠。
“我说沈非沈公子,你胆是真肥啊,这种照片你都敢拍!“秦方卓嘴里啧啧称奇,视线却没有离开相机。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想要去抢相机,却被秦方卓和天灯两个人用身体挡住了。两人一边看一边摇头一边不住的发出感叹,偶尔还附上几句点评,急的少年在后面哇哇乱叫。但是很快,少年也不再吵闹,而是顺其自然的加入他们两人,一同欣赏相机里的照片,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乔乔双手抱胸,始终站在一旁冷眼观望,就像自己不存在一样。过了一会,他忽然悄悄的站直了身体,不动声色的将双手放在了身体的两侧。
“乔乔,你也过来一块看看呗……我去,沈公子这张绝了,这角度取的,没个几年功夫根本拍不出来啊,不愧是天才少年!“秦方卓拿着相机不住的点评,也不忘招呼乔乔一块过来欣赏。
“这组照片可以传世了,天才少年你是奇才啊!”天灯也砸吧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是嘛,我怎么没瞧出来?”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你什么眼神啊,你看……“秦方卓刚开口,便将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他听到的这个声音带着强烈的杀气,天灯和少年也瞬间凝固,这个声音是女人的。
在这里,除了躺平了的九鸣就没有第二个女人了。
他们三人望向乔乔,乔乔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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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卷毛和他的马
仔们分别被四根绳子,赤身**的悬空吊在空中,他们绝没有流一滴血,却已经被折磨的失去了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天使之路的居民们把他们五人围的水泄不通,但是却很有秩序的排着队,一个一个拿着手里的道具去玩。
红毛卷发眯着眼睛,目送一个玩火柴的小姑娘离开,他想不通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把一把小小的火柴玩出这么多花样,虽然让自己痛不欲生,却不得不由衷的佩服。他意识清醒的看见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赤手空拳,颤颤巍巍地向他走来,心想这老不死的都一把岁数了,还能对自己做什么呢?
就在此时,三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上空传了出来,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红毛卷发更是心惊,因为他听出了其中的一个声音是秦方卓的。
秦方卓也有敌手?
红发卷毛顿时觉得后悔莫及生无可恋,他来天使之路已经两年,在这两年里他以为自己懂了这里的游戏规则,雄心勃勃的想打下自己的地盘,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懂。天使之路简直就是恶魔之路,就连秦方卓这样的狠人也会惨叫,也就是说这里还有比他和乔乔更可怕的人存在。
想到这,他暗自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居民心如死灰,当初他一心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坏,足够狠,除了这里的“四天使”,自己在这里一定会有所作为,可如今或许自己来天使之路就是个错误……
但是很快他就被一种痛打断了思考,这种痛短暂而又迅速。他咬着牙向下望去,发现老太太正咧着嘴露出了没有牙齿的牙床,她的咽喉就像是个黑洞深不见底,她笑的有些诡异,手里捏着一根颜色发黄的卷毛向他挥舞。
居民们发出一阵欢呼,还有人在尽情的鼓掌,吹口哨。
是的,她在给他拔毛,一根一根的拔……
也不知道是因为屈辱还是疼痛,红发卷毛泪流满面,张大了嘴巴却哭不出声来,因为他的嗓子早就已经喊哑了。
二十三、活肉(1)
这和秦方卓想的不一样。
久别重逢的场景在他想象中应该是热烈的热情奔放的,甚至可能会热泪盈眶,大家聚在一起又可以举起杯中酒,大声歌唱,大块吃肉,喝他个人仰马翻。可是现在,气氛有些压抑,这个楼层显然比以往更冰冷,让人不更舒服。他原本设计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欢迎仪式,凌晨接到大姐头的电话,他就立马起来,敲锣打鼓把天使之路的人全部都叫了起来,没曾想却被几个刚来的小流氓给搅和了,这两年的策划和彩排都白忙活了,想到这他就怄气。
他微微抬了抬头,偷眼两边扫了一下,除了乔乔昂首挺胸之外,天灯老毒物和沈非两个人和他一样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暗自叹了口气:怎么会是这样呢?
九鸣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们,脸色很难看,比这里的空气还要冷。因为中猫屎草的毒时间比较长,她脖子上的红斑虽然褪的七七八八,仍有些残留。
“说吧,这是谁的主意?”
秦方卓和天灯两人非常默契的用手指向了沈非。沈非低着头,默不作声。
九鸣一拍沙发靠手,大声道:“你们俩好意思!他一个只会玩电脑的破小孩,他哪来的猫屎草?你们不给他出主意,不给他猫屎草,他会干这个?”
秦方卓和天灯一听脸色都变了。
沈非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悄无声息的抽泣。
“你,秦方卓你居然还唆使沈非给老娘拍照,是不是活腻歪了!”
秦方卓长大了嘴巴,不知道从何说起。旁边的沈非抽泣声渐渐有点变大了,似乎力量积蓄的差不多了。
天灯看着苗头不对,急忙说:“大姐头,不是你想的……”
“你闭嘴,别叫我大姐头,一把岁数的人了就不能正经点,还传世,拿老娘的照片传世?”
九鸣的话音刚落,哇的一声,沈非的哭声已经肆无忌惮的释放了,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梨花带雨,撕心裂肺,委屈、无助各种情绪参杂在一起,听者忧伤,闻者落泪。
秦方卓和天灯俩人看的是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结局。
乔乔叹了口气,说道:“大姐头,我去看看中午的饭准备好了没有。”
“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九鸣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乔乔,转过头不耐烦的对沈非说:“小王八蛋,你差不多行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你那点伎俩老娘早就看穿了。我无非是想看看你要玩什么花样,别太得寸进尺了,还敢拍老娘的照!”
沈非立马就闭上了嘴,哭声戛然而止,一秒不多一分不差时间恰得刚刚好。
秦方卓见状赶紧转移话题,讨好的说:“大姐头,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啊?”
沈非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样,嘴里哼了一声。
天灯咳嗽了两声,说:“秦方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哪有大姐头刚来就问什么时候走的?”
“老毒物,你……”秦方卓急的跺了跺脚,说:“大姐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老毒物,老毒物的,我是个科学家!”天灯一脸的嫌弃:“有空多读点书,对你的脑子有好处!”
“行了!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要找你们。”九鸣打断两个人的斗嘴,说着从脚下的拿起小皮箱,从里面掏出一个相机将它抛给天灯。
“你叫人带给我的东西很有效,过程我已经全部记录下来了,具体情况你自己看吧。”
“很有效吗?”天灯捧着相机欣喜若狂,两眼放光。
“是的,不过可以的话你可以多给我准备一些。”九鸣点点头,在三青身上发生的变化确实令她比较吃惊,想不到天灯的药物居然能把返生的速度提升的那么快。
天灯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秦方卓见天灯不说话,推了他一把说:“说话啊,老毒物,大姐头问你要东西也这么磨叽?”
天灯没理他,对九鸣说:“大姐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什么什么难事?大姐头你说,我替你去办!”秦方卓有些着急。
九鸣莞尔一笑:“这种好东西,备一点总是有备无患。”
天灯还是心存疑虑,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太好深究,点了点头说:“行。只不过这个药的原料比较难搞,也做不了多少。”
九鸣想了想说:“这样,你把原材料的事情交给秦方卓,让他想办法去弄,你只管做药就是,能做多少做多少!”
秦方卓一听九鸣提到了自己,立马拍胸脯立军令状,信心满满豪情万丈。
天灯表现的非常犹豫:“大姐头,只是这个做药的进度……不瞒你说这两年我就总共就成功做了两颗,一颗给了你,我手上还有一颗。”
“好,我明白了。总之你尽力而为吧!”九鸣表现的很痛快。
天灯当然明白九鸣的态度,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嗯了一声尽在不言中。
“大姐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了?”
九鸣看了秦方卓一眼,虽然这人平常脑子会短路,但在正事面前一点也不含糊。她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对天灯:“下水道里的东西,怎么样了?”
除了乔乔之外,天灯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这似乎是个都不太愿意提起的话题,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天灯对沈非使了个眼色,沈非便心领神会的转身向集装箱走去。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以后,这两年我们对天使之路的下水道做了三件事,一是彻底对居民封禁,无论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绝对禁止入内。虽然也有人起疑想要探其究竟,但迄今为止还未发生过有居民进入的案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可控。二是,对下水道进行了监控,基本情况都有所掌控。”
这时,沈非已经从集装箱里拖出来一个推车,推车上面装有四个监视器,密密麻麻的有十几个监视画面,因为照度不够,画面的质量并不太高。画面内容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下水道里的实时内容,画面里基本都是一些老鼠在活动。
“根……根据以……以……以往的记录,它们在白天时段的活动并……
并不频繁,主……主要集……集中在晚上,但……但是最近白天,突……突然也活跃了……” 沈非手持键盘,调出来一张曲线图,指着上面的两曲根线说:“这……这个是去年和今年的活跃动态,相……相比去年同期,今年增……增长了51%。大……大姐头,你……你看这里,最近的峰值甚……甚至超过了60%,这……这是不……不太……太正常的。”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们还特别留意了它们的繁殖情况,”天灯定了定神,补充说:“奇怪的是它们似乎停止了繁殖,数量还略有下降……”
“关……关于它们数量的数据之前的基本没……没什么变化,因此也没什么太……太多参考依据。还……还是要从近一两个月来……来看,”沈非又调了一张柱状图来,指着上面说:“数量相对来看下降的实际并不太……太明显,但是异化后的数量多了起来,这个是目前我们比……比较担心的状……状况。”
从柱状图来看,数量减少的还不到1%,异化的却曾加到了3%。九鸣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面色凝重。
“这种情况出现以后,据我们的调查分析,发现它们之间的蚕食并非是一对一,而是**,很有可能一只出现被一只或者多只同时进食的状况,所以异化的情况比较严重,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这个在天使之路还可控,但是……”天灯的言语中有些悲观,显然内心充满了不安,见九鸣面色凝重也吃不准能不能说。
“在我们统……统计的减少数量里面,还……还有部分属……属于失踪的。”沈非说道。
九鸣非常警觉:“什么意思?”
“大姐头,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只是这鬼东西体积又小,几乎无孔不入,我们真是防不胜防……”天灯声音有些慌乱。
“灯爷,你是个科学家。”九鸣轻轻的唤了一声天灯,语气稳定而又平和,里面却隐含着某种可以镇定人心的力量。
一语惊醒。天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是的,他只是一个科学家,他要做的只是分内的事情。他定了定神:“在失踪的数量比例里面,有一成是完成异化的,它们出逃以后具体去向何处,我们受到很多的约束,根本无法追踪。”
九鸣的烟已经燃尽,已然熄灭,她的内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她望向秦方卓。秦方卓点了点头说:“完全封禁严格来说只是阻断了居民以往利用下水道进行货物的交易,虽然大家有怨言,但基本上还是听从了安排……”
“说有用的。”乔乔淡淡的说。
秦方卓也不恼,嗯了一声接着说:“为了彻底封禁下水道,配合天灯和沈非,除了必要的暗桩、巡防以及串联之外,几乎所有天使团的人手都在密切监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从封禁之日起,它们在街内就没有再出现过。”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几乎所有人手都扑出去了?”九鸣动容道,天使团总计人数有两百多人,全部扑出去可想问题有多严重:“为什么这两年期间没有人通告我?”
活肉(2)
“大姐头,这是我们四个人商量觉得事情还算可控就没有告诉你,也是怕你分心。”天灯把话接了过去:“我们思来想去的第一要务还是先要确保街里的人安全,街里大大小的下水道、以及家里管道,都需要人手去排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九鸣当然心里明白,天使之路不同于其他贫民区,人口更加密集,一旦出事这件事非同小可。最重要的这里的居民有将近一半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平日里虽然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不敢乱来,倘若异化的事情曝光,他们逃出去只会更加危险。到时候局面更难已收拾。
天灯见九鸣不再说话,叹了口气说:“第三件事是我们一直没有停止对那东西异化的研究,但是很可惜,这件事情恐怕用科学的方法解释不了,就像……”
“就像什么?”秦方卓见天灯犹犹豫豫,忍不住问道。
“就像魔王如何创造了冥世一样,它有自己本身的未知性,科学解释不了。”
天灯的话一说出口,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没有人知道魔王创造冥世的目地,包括九鸣在内。冥世忽然就出现了,所有人就忽然出现在了这里,没有人告诉你原因,没有人回答你的问题。
九鸣又点了根烟,窝在沙发里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的说:“我这次来,是最近在贵族二区和三区都发现了异化者,或者说是变异人。”
九鸣的话让众人十分震惊,就连乔乔的脸色都变了。
“变异人?”天灯声音有些发抖。
九鸣点了点头:“是的,是变异人。这件事情比较复杂,目前都只是些零散的信息和情报。但是从现有的情报来看,变异人可能与菊花商会有某种关联。”
“菊花商会的孙大义?”
“孙大义已经被吃掉了,现在执掌菊花商会的是他的儿子孙登科。”
天灯等人并不知晓其中的变故,是因为警察署对孙大义之死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并没有对外公布。
“孙大义被吃掉了,是和……”
九鸣抬手打断了天灯,她接着说:“情况复杂,我需要你们做几件事情。第一,在明面上我会继续查菊花商会,他们在背后一定会有所动作,方卓你要密切关注和追踪他们的动向,把他们在各个区的有问题的地方找出来,尤其是与人口有关的线索,要特别留意的是他们在二区有个叫沉雁的会所。”
秦方卓点了点头:“怎么联系你呢?”
“老规矩,”九鸣想了想:“如果事情紧急,可以直接去实验室找我。”
“明白。”
九鸣望向乔乔:“乔乔,从明天起街面上的活都不要再接了。你只做一件事情就是给我盯死孙登科,我需要知道他的所有事情。另外,一旦暴露……“
“我不会!“乔乔淡淡的说道。
九鸣莞尔一笑,原来是自己说多了,乔乔是个非常可靠的人。她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红斑,发现差不多已经消失了,对天灯说:“灯爷,带我去看看那个东西。“
天灯点了点头,向电梯
走去。
“等……等等!“
沈非一看急了,跑过去拦住九鸣。九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小王八蛋,你又来?“
“不……不是!他们……都……都有任务,我……我呢?“沈非张大着嘴巴,一脸着急的神色。
“吓我一跳。现在不给你任务,是因为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但是现在你只需要帮着灯爷看好家,看好下水道里面的东西。“九鸣说完便绕过他向电梯走去:”至于什么事情,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秦方卓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一脸的坏笑:“沈公子,你有大用!“
沈非懊恼的向秦方卓一拳挥去,秦方卓嬉皮笑脸的扭腰躲了过去,留下一片笑声。乔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声叹息。
电梯门关上的同时,秦方卓立马转过身来,对九鸣说:“大姐头,我有点不太明白。”
“你又有什么不明白了?”天灯把话接了过去。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们取名叫四天使,你看看天灯这个老毒物一脸猥琐的样,你看乔乔,模样……模样到是还可以,可一脸的杀气,谁见谁都躲,还有楼上那个沈公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个宅男,除了我以外谁还有半点天使的样!“
九鸣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都笑了,笑的很开心。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天灯捏着长寿须:“你能先把头上的假发摘了再说话行吗?“
“摘了就摘了,这和天使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秦方卓说着把头上的鸡窝头给揪了下来,露出了板寸头,形象一下子没有那么猥琐了,加上满脸的胡渣子颇有点男子汉的味道。
“我说怎么看你都不顺眼,原来是发型的缘故。“九鸣一脸的嫌弃。
“我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被俩……算了,这事不说了,要换以前,我就扒了他们的皮……“秦方卓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话锋一转:”说起来大姐头,你怎么就被沈公子给暗算了?“
九鸣啊了一声,气氛顿时又尴尬到了冰点。
天灯咳嗽了两声,试图化解尴尬,却没想到秦方卓不耐烦的说:“老毒物,你是不是肺有问题了,老咳嗽。“
天灯顿时涨红了脸,语无伦次。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九鸣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到了,要不然秦方卓一定会把这个问题深究下去。说起来她并非对沈非的意图没有察觉,阔别两年,沈非对自己的想念她是能理解的,但是如果能以这种方式化解沈非对自己的矛盾心理,被暗算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看着天灯、秦方卓和乔乔三人前行的背影,从心底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温暖,大概这就是家的感觉吧。在别人的眼里,天使之路就是犯罪者的泥沼,可在她眼里却截然相反,这里的人是多么的可爱。
遗憾的是,她不能深陷其中太久,否则就会给她造成巨大的困扰,这也是她刻意回避重返这里的重要原因。但是她也发现,越是想要与某些人某些事保持距离的
时候,却越是挂念着。
一行四人出了电梯以后,没有走街面上,而是直接步行下了地下车库。地下车库里有秩序的堆满了一些东西,上面被大大小小的绿色帆布覆盖着,基本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还是老样子?“九鸣扫了一样问道。
“和以前一样,按照你之前的安排,这两年也添置了不少好东西。“秦方卓在一旁回答道。
九鸣点了点头,这些东西将来都能派上用场。
他们一路穿过停车场,到了另外一边的楼梯间门口。在微弱的灯光下,门口站了两名守卫。
秦方卓冲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将门打开。其中一名守卫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身后的门。
九鸣停了下来,对秦方卓和乔乔说:“你和乔乔就在外面吧,我和灯爷下去看看就出来,待不了多长时间。“
两人并未坚持,便留在了门口。
九鸣和天灯两人进去以后,向上的楼梯间是封死的,只有继续向下唯一的一条通道,一股潮湿阴冷的霉味不断的从里面涌上来。九鸣皱了皱眉头,抬腿往下走去。
阶梯很陡,越往下走,冰寒之气就越重,渐渐的就能看见哈出来的雾气。大约走了四五分钟,就看到了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侧的钨丝灯虚弱的亮着。远远的依稀能够看见甬道的尽头有一张锈迹斑驳的铁门。还未走近,就能感受到来自铁门之后的压迫感,九鸣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块脊椎骨的连接处似乎都在咯咯作响,每一寸皮肤上的毛孔都在收缩。九鸣的视线无法离开那张铁门,被它深深牵引。她甚至产生了某种离奇的幻觉,仿佛那张铁门已经打开,那无尽的黑暗就是恶魔的咽喉,里面生长着无数双枯骨的手臂,用最恐怖的甜言蜜语诱惑自己:来啊,来啊,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大姐头,我们到了。”
天灯的话惊醒了九鸣,她定了定神,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铁门的跟前。
“大姐头,你确定还要看它吗?”天灯见九鸣的神色不太好。
九鸣沉默了,是啊我确定还要看吗?两年了,就算是看了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她将手轻轻地放置在铁门上,铁门粗砺而冰冷。这门后有一个人,不,准确来说已经不能算是人的人。她紧咬着嘴唇,几近就要咬破。
“大姐头,这件事情并不能怪你,是他犯了错……“天灯叹了口气,轻轻的说道。
九鸣将手收了回来,长舒了一口气:“还是不看了吧。”
“好。”
九鸣转过头来看着天灯:“灯爷,我之所以叫你一起下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天灯点了点头。
“你说下水道里的东西为什么会产生异化很难用科学来解释,但是你给我的药却能加速人的返生,这一点让我很困惑。”
天灯当然知道九鸣一定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以她的睿智怎么可能会听不出其中的问题。他沉吟了很久,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他的脸色在虚弱的灯光下显得游离。
活肉(3)
九鸣看着他,这种沉默是前所未有过的,她希望天灯能开口把事实的真相告诉自己。
“大姐头,你相信我吗?”
“当然。”
天灯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粗布锦囊双手递给九鸣,九鸣接过去握了握里面是一个应该是个类似方形的物体,手感有些温软。
“这是什么?”
天灯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缓缓的说道:“大约是一年多以前,也就是你回警察署之后没多久,我和往常一样待在实验室里,为了研究异化的过程已经连续五天没有睡觉,太过专注我竟没有意识到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天灯说的很慢,眼睛里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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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dna序列的破裂,天灯懊恼的离开了工作台,这已经是第四十三次提取失败了。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用力伸了伸腰身,嘴里嘟囔着该死的,所有的方法都用过了,他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那里,提取一个简单的dna竟会让他熬上几个通宵。
他决定喝点酒缓解一下压力,当走到窗前才发现外面已经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要是死的时候他是壮年时期该多好,至少自己还可以再继续熬上几个通宵也没什么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外面的景象,脑子里竟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天灯无声的笑了笑,从窗台下面的柜子里提出来一个塑料桶,刚打开盖就闻到了一股酒香味。他找了个干净的烧杯,将酒倒在里面,水平线停留在80刻度。他又闻了闻,全是满满的粮食味,一脸陶醉的模样。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为自己是个科学家而感到自豪,曾几何时酿酒变成了他自我身份认同的唯一方法。在冥世,这又有何妨呢?
天灯满满的喝下一大口,入口的清香,在口腔里的顺滑,再到咽喉的灼烧,让他精神一荡。
真他妈的爽啊。他无声的笑了。
“您还真是随性的怪老头!”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灯灭了。只剩下了工作台上的聚光灯,实验室里陷入了黑暗之中。
天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在自己的实验室除了秦方卓少数几个人不需要通报就可以进来之外,没有人可以进的来。而这个声音,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也就是说绝对不是自己人。更为可怕的是这个人居然可以悄无声息的闯进来,自己竟毫无察觉。
“你是谁?”天灯并没有表现的慌乱,天灯转过了身,借着聚光灯的余光,他看到在实验室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头戴斗笠,身上套了件宽大的斗篷,根本无法分辨人的长相和外型。身上还滴着水,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想不到我这个破实验室还有人惦记,有什么值钱的你自己看着拿。”天灯喝了一大口烧酒,语气轻松,心里却已经推演了至少十遍,只要对面的人敢动,他就有法子让对方有来无回。
斗笠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我想我还是称呼您魏老吧,这是对您的尊重。”
魏老?
天灯的心猛的一抽,这两个字就像是埋在床单下面被遗忘了很久的炸弹,他手几乎就要握不住烧杯。自从到了冥世,这个称呼就已经烟消云散无人知晓,自己都已经忘记。
“你到底是谁?”天灯哆嗦着嘴唇。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找您,也不是来释怀的,”斗笠人语气很平淡,却传递出时间紧迫的意思,他用手指了指工作台:“我想您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东西的秘密了。”
天灯顺着对方的手,他当然知道这工作台上的那团血肉意味着什么,但内心还没有从魏老这两个字中走出来。
“想必您这几天一直都在研究这个……东西吧,我觉得您可以放弃了,再耗下去对您来说就是在浪费时间……”斗笠人顿了顿,补充说:“对不起,我不是特指您一个人,意思是说无论谁再研究下去,同样都是在浪费时间。”
“为什么?我是个科学家,不能因为困难就会放弃攻关!”天灯确实在面临困境,但是在他的人生信条里就没有过放弃的念头。
“魏老,有些事用科学是解释不了的。”
“怎么可能,世间万物都是由物质构成的,还有什么是科学不能解释的?”天灯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搞了一辈子科学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您明明已经死了,却为什么会在这里?”斗笠人很严肃,没有半分调侃的意思。
窗外一击惊雷,震惊百里。瓢盆大雨疯狂的洗刷着一切,就像是在试图清洗掉那些不该残留在这个世上的污秽。
烧杯掉落在地,随着清脆的碎裂声,清澈的烧酒落地后四处飞溅,顷刻间实验室里酒香四溢。天灯什么都闻不到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魏老,认清楚现实远比做一些无用功要有用的多,在这个世界,您的科学不一定是科学,但是您的智慧却一定很有用。”
斗笠人的话平淡而有效。天灯被这个闯入者一两句话触动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斗笠人说的却是事实。在这个不生不死的世界,本身就是个悖论。
斗笠人没有理会天灯的沉默,接着说:“未来,不,也许很快这种东西会越来越多,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人的身上,最后在冥世的所有人都在劫难逃。您的智慧或许能够为这场灾难起到一定的作用,您的智慧是用来阻止异化,而不是继续研究它的起因,您能明白我的意
思吗?”
冥世的人都在劫难逃?
天灯恐惧的望向工作台上的那堆血肉,人也会产生异化吗?
“这种异化就像是某种……就像可传染的癌症一样,一旦扩散就无法控制,它的侵略性我想您也一定见识过了。”
天灯咬着牙,虽然他不愿意再回想那一幕,但确确实实触目惊心的发生了。那是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鼠,在下水道里啃食一具正处在返生状态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恐怖就发生在这个时间段里。当他们赶到时,那只老鼠的身体竟然暴胀了至少一倍,骨骼外露,四肢变得更加强壮,最可怕的是它的整个头部几乎变成了类似鳄鱼的嘴巴,上下颚暴露在外面,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锯齿一般的牙齿,双目被挤压到了头顶。无论怎么打它驱赶它,它都拒绝退缩,发了疯似得啃食人肉。当他们将人强行拖离时,人的半边身体全部被撕裂。虽然最后击退了异化后的老鼠,更恐怖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他们抢救回来的人变成了一个不再返生的**,不,准确的说变成了一个身体残缺不全的行尸走肉。比起无意识的贱民,被吃掉的**是可以消亡的,永久的消亡。
“魏老,已经没有时间了,”斗笠人慢慢的走了过去,望着窗外的雨夜,声音低沉:“天使之路并不是真正的天使之路,这里也不会是您的避风港。冥世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世界,它的奔溃只是时间问题,末日来临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幸免。但是,你们还可以做一些补救,让这一天尽可能的晚来,直到那个人的到来。”
“谁的到来?”天灯忍不住问道。
“一个可以拯救你们所有人的人!”
窗外。有闪电划过,刺痛了大地的神经,也惊醒了天灯的心智。
天灯看清楚了他的半张脸,也记住了他的鼻子,很高也很坚挺,就像他的人一样有些骄傲。他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这种笑就像神一般,让自己感觉无比的渺小,甚至产生了想要下跪的冲动。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天灯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半张脸,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斗笠人望着外面的窗户出了一会神,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粗布的锦囊交给他,天灯用双手接了过去,就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他低着头,表情谦卑而又恭敬。
“这里面的东西我不能告诉您是什么,但是以您的智慧我相信你一定能用的上。”斗笠人说完将手搭在天灯的双手上,语气温和:“魏老,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斗笠人的手温暖有力,让他的身体瞬间被一种温暖的力量所包裹。天灯的眼泪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他多想抬起头来看一眼这个斗笠人的模样,他却始终不敢。
直到斗笠人的手离开,人离开……
活肉(4)
天灯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光芒,仿佛还沉浸在那个雨夜。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可是很遗憾,那天雨夜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派出过天使团的人去找这个神秘人,这个人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没有任何的线索。”天灯言语之间颇有些懊悔,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也许可以知道更多信息。
九鸣捏着那个粗布锦囊,沉吟了很久。天灯并没有撒谎,她了解他。但是他的故事却让人匪夷所思,这个突然出现的斗笠人就像是某种神谕,给了他一个启示,告诉他一定会有人来拯救所有人。
可惜她从来就不相信有什么救世主,她只相信自己的双手。
“这个神秘人为什么会选择来找你,而不是其他人?”她望着天灯,希望能听到他的判断。
天灯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极有可能与我们发现了下水道里的东西有关,而我们又采取了极为稳妥的严密措施,也许与他的某种任务不谋而合。再者,与我是研究者的身份背景也有关联……”
天灯望向了她手中的粗布锦囊,眼睛闪烁着惊叹的神色:“我给你的药就是用这个做的。”
“你的意思是说药是利用这里面这个东西做的?”
“是的。千真万确。”天灯点了点头。
九鸣正要打开锦囊,天灯用手拦住了她,认真的看着她:“大姐头,你确定要看吗?”
九鸣笑着拂开了他的手,学着他的语气说:“是的。千真万确。”
当她把锦囊里的物件倒在手上时,惊的险些失手掉落在地,但是她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狐疑的望向天灯,天灯的眼睛却紧紧的所在她手上的物件上。
她手中的物件分明就是一块肉,一块新鲜的肉块,新鲜到还带着温度。
“这是什么?”
“是肉,人肉!一块货真价实的人肉!”天灯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见九鸣不说话,便继续说:“当我发现是块肉的时候也非常惊讶,不能理解这个神秘人来见我就是为了给我一块肉。测完dna之后就确定了这是一块普通的人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块肉居然是活性的,里面的细胞并没有因为被切割后死亡,而是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就像是个独立的个体可以自我维持自我循环,这也是为什么它依然保持着一定温度的原因。”
九鸣陷入了沉默,她解剖过很多尸体,也观察过数不尽的内脏器官,即便是用福
尔马林和一些特殊的液体,也做不到可以让一块肉保持的如此新鲜,更何况是一两年。
“你的意思是说这块肉是活的?”
天灯沉默了一下:“从我们的角度上来说它是死的。”
“什么意思?”
“因为我没办法从科学的角度来证明它是活的,人之所以活着究其根本是个完整的有机体……简单来说通过不断的摄入、消耗能量来完成新陈代谢,但是它根本就没有,它始终只有过程,没有开始和结果。”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这块肉到底有什么用,直到一年前我尝试做了些切片,将它们研磨成粉,为了掩盖肉的味道,加入了一些药材和香料混合在一起,请你找人做实验。直到你告诉我,这个东西能加速返生的效果,着实让我吃惊!”
当九鸣拿到小药包的时候,确实也没有太过深究它的成分,要不是天灯直言相告,谁又会猜得到这个药包的主要成分竟会是人肉。看着天灯,她心里忍不住犯了下嘀咕,是不是搞科学研究的都这么胆大妄为,竟然敢用人肉来做药。
天灯的眼睛里又开始闪烁着兴奋的神情:“大姐头,你知道吗?这块肉所带来的价值简直是逆天啊!”
听着天灯滔滔不绝的各种设想,九鸣却没有一丝的兴奋,而是震惊于这块活着的肉证明了神秘人所说的真实性。如果确如那个神秘人所言,那么变异非常有可能会摧垮冥世的所有人,最要命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可以阻止变异。她忍不住摸了摸藏在胸口里小铁盒,小铁盒里的镇魂针仅能用作刑法,一旦变异规模化,这些镇魂针作用将是杯水车薪。
可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关于变异依旧疑点重重,从孙大义被吃到沉雁的变异人突袭,人为设计的痕迹太重,却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指向孙登科。对付这样的人靠嘴巴和感觉是动不了的。而且这背后还隐约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谜团,菊花商会即便势力卓群,如果没有深度捆绑的同伴,也是不够的。但是,孙登科这样做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还是说孙登科所代表的菊花商会也是它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那么他代表的人又会是谁?
九鸣咬着牙,表情有些扭曲。她捏着肉块,将它举至灯光下,除了颜色鲜艳有温度之外,与其他的肉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个神秘人究竟会是谁呢?而那个即将到来的人又会在那里?
她忽然心头一动,看着天灯说:“你听说过范先生吗?”
天灯想了
想说:“对这个人到是有所耳闻,据说是平民区里的叛乱者的领袖,几年前就突然失踪了……”
“这个我知道,警察署里关于他的资料都堆积成山了,说些我不知道的。”九鸣打断了他。
“这个嘛……”天灯捻了捻长寿须说:“我们获取的情报并不多。你也知道,天使之路是个封闭的环境,人不轻易进来,也轻易出不去。与外界的联系本来就少,而且我们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尤其是和叛乱者这种树大招风的人,都是避之不及……”
九鸣点了点头,天使之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个法外之地。它们做的事情大多属于被雇佣的关系,帮助一些人和势力处理一些在台面上不容易解决的问题。与叛乱者的危险性相比,这里要更加安全,毕竟天使之路信奉的是不择手段的为自己活下去。这种自我禁锢的同时,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
“灯爷,你安排一下在各区站点的人,收集这个范先生的情报,尽快传给我。”
“大姐头,人都失踪了还查他干嘛?”天灯不解。
“让你查你就查,“九鸣将肉块塞进粗布锦囊还给天灯:“把东西收好了,神秘人的这件事情不要再和其他人提起。”
“包括他们几个吗?”天灯好奇的问道。
九鸣犹豫了一下:“暂时不要说吧,等时机成熟了再说也不迟。”
天灯面露微笑嗯了一声。
九鸣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张锈迹斑驳的铁门,心里轻叹了一声:“这里,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天灯望着九鸣,用了点了点头:“再也不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灯爷,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啊,这个东西要都做成药那得卖多少钱啊?”
“你就不怕被秦方卓活剥了你的这张老皮?”
“我会怕他这个嫩头青,我药不死他!”
“你说你一把岁数了,还总这么没个正行,你是怎么混成科学家的?”
“你能跟我解释一下,没正行和科学家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
“……”
两人有说有笑的渐渐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
甬道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那张冰冷的铁门依旧是那张冰冷的铁门。上面留有九鸣手印的位置只有淡淡的痕迹。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一点点证明有人来过的印记也会消失,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