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 我们才是后来者！
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种仇恨不是被侵略者对侵略者的仇恨，而是正好相反。
真相就蕴含在这些异界生物的行为中。
它们疯狂地袭击人类、吞噬世界的背后，似乎都包含着一种古老的敌对思维，或者说是仇恨，那就是希望将人类变成奴隶的感觉。
只有人类在受到感染后，精神也会出现问题：谵妄、失智、理智崩溃甚至攻击同类。而其它动物受到感染后只是身体上的变异，大脑似乎维持原样，行为模式与原先并无不同。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人类大闹很特殊，且是唯一具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吗？
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大脑进化出最复杂的结构，与其它的生物很明显不同，代表了进化链的顶级捕食者。
这就是人类精神出现异常的原因？难道冥冥中，有什么在控制这一切吗？
苏哲是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在他第一次见识到伊斯帕廷隐秘而强大的知识体系后，除了感到内心震撼外，还生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直觉。
或许之前他所有的研究和认知方向都偏离了，这不是什么傲慢与偏见，而是摆在面前最直观的感受，或者称为学者的直觉。
现在，这种直觉再一次侵占了他的大脑。
在对比了很多组数据后，苏哲忽然意识到，异界生物对于人类的威慑一直都存在着，而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反过来也是一样，人类对异界生物也有某种威慑力。
这就像在冷战时期，双方都手握巨大的核威慑，大家的实力相当，但却没任何一方敢轻易动用那种力量。
这种情况一定让普通人很难理解。在现实世界，弱小的人类怎么可能与那些怪物的力量相提并论，还拥有威慑力？
关于这个问题，伊斯帕廷的人给了他启发：人类的终极潜力其实一直都在，那就是灵力。
灵力可以从人体内激发，通过后天学习掌握，并逐步积累。而这种力量苏哲早就在几百年前就见识过了。但他不知道，这力量其实是为了对付怪物而演化成的。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种力量可以互相影响并串联起来，变得更强大，创造无限可能。
话说回来苏哲只是名学者，他擅长的领域是研究未知解开自然规律，且具有良好的科学素养。所以他的短板也是很明显——对探索科学真相以外的事情并不上心，对人文科学、政治、或哲学等，会显得很迟钝。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所有科学家差不多都是这样。
在处理这种事情时，往往大脑会关心某个问题，专注事物的细节而忽略了宏观，所以总找不到感觉。相对于真正有政治基因的人，比如像老爹这样的人，真是差得远了。
作为前文明“泰坦计划”的领军人物，苏哲用自己的毕生所学，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很多时候模糊的未来在眼前晃动，常常让他从噩梦中惊醒，并带着一身冷汗。
他也曾不断地研究自己这副变异的身体。——许多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那些异界的怪物一样，令人憎恨。
如今，人类这个曾统治地球的天选之民，万物之灵，完全被限制在这两座浮空城上，苟延残喘，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辉煌。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能帮助人类建立起强大的信心，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夺回属于人类的世界。那么，浮空城这台恐怖战争机器将从此得以全力运转，彻底扭转所有人的命运！
他隐隐意识到，所谓异界生物的出现是早有预兆的。
分析了大量数据，苏哲在困惑的同时，强大的直觉也发挥了作用，将各种异象连接起来，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些事情里似乎涉及到了生命起源的问题，各种矛盾其实都有迹可循。最让他震惊的推测是：如果不是异界生物来到了我们的世界，而是我们来到了它们的世界呢？
四十亿年前，地球在经历了外太空纷乱撞击的时代后，逐渐稳定下来。单细胞生物就早于人类出现，并在这颗星球上生根落地。
那时，大气里几乎没有氧气，氧元素是作为化合物存在的，所有的生物都是厌氧细菌。它们甚至能附着在小陨石上，飞向太空冬眠。
那个时期，远古的细菌利用海底喷热口附近的有机质，一成不变地生活着。直到二十五亿年前，蓝绿菌诞生了，相比于其它生物只能利用身边的有机分子维持生命，蓝绿菌可以进行光合作用，为自己制造生存所需的有机物。
当在狭小空间讨饭吃的生物蓬勃发展后，蓝绿菌也几乎获得了取之不竭的资源。那时的生物几乎拥有无限的生命——只要阳光和二氧化碳足够，它们可以一直分裂繁衍，直到挤满整个原始海洋。
蓝绿菌在光合作用中的氧被当做废物，以氧气形式排出，对于那时的生物来说，就相当于环境里的毒气。最先诞生的各种藻类向大气排放氧气，为了生存竞争，几乎摧毁了当时的生态系统，所到之处一片死寂，并导致了其它厌氧物种的灭绝。
在大气中充满氧气后，就形成了巨大的臭氧层，阻挡了阳光紫外线和大部分宇宙射线对地球生物体的侵害。
而臭氧层正是被后来看作大型生物演化的基础，是生命保护伞，复杂多分子链的形成和遗传基因稳定的先决条件。
后来出现了人类，他们的出现立即被当作许多物种生存的“容器”与“躯壳”，各种细菌和数不清的生物寄存在人体的内外环境中，与环境共生。
更可怕的是，从生命演化的角度来思考，那时人类与各种细菌、病毒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所以事实是：这些细菌是最先适应环境的生物，而人类才是后来者。
苏哲研究了异界生物对人类的影响，发现它们似乎就是通过病毒来侵蚀人类的神经中枢，进而对人类大脑以及相关系统造成了影响。
这几乎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人类之所以能被其影响，更是证明了与异界生物间最直接关系。
1082. 远古战争的继任者
有些表象苏哲自己看得很清醒，因为那是是真实的。但是更深奥的原因他一无所知，就像蒙蔽双眼的迷雾让人深陷其中。
在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要是将它们公布给所有人就显得很不明智了。
且不论民众得到真相后，是否愿意相信这结果，就是说出来后产生的后果是好是坏，恐怕任谁都得谨慎地掂量掂量。
这样的时代，没人敢不计后果地说真话。
在苏哲自认并不客观的洞悉里，这些异界生物本质上就是病毒本身，它们的行为看似在与人类为敌，但其实是在做自然选择。
履行职责，试图清除这颗星球上的外来者——人类。
而异界交汇后，由于某些人类未知的力量，它们的活力正在慢慢复苏。在幽冥之手的控制下，打开的是一扇通往未知的新世界大门。
在这扇门后，数不清的远古秘密将被揭晓，而在这个新世界上，人类与异界生物会使用不同的力量，互相展开激烈厮杀，已经是事实了。
而胜者，将会站在新世界的巅峰。
幸好浮空城上的智脑储存着大量知识。关于这个推论，苏哲反复研究、思考，也参考过许多他能找到的资料。
首先，就是关于通往未知新世界——这扇大门的认知，他不禁联想到把人类比作几个世纪前的美洲土著，举例来说：
在欧洲大航海时代之前，美洲因为两大洋的阻隔，没有任何人群·交流，所以处在群体免疫的环境里，欧亚大陆来自牲畜的疾病——炭蛆病、口蹄疫、黑死病、禽流感、乙型脑炎、霍乱等从未感染过美洲。
可是自十五世纪开始，本来由大洋构成的免疫屏障被欧洲的远洋航海技术打破。寄生在欧洲人身上的各种疾病，跟随哥伦布的伟大发现一起，开始在美洲的土著身上蔓延，极速扩散。
也就是说，在欧洲的铁质刀枪以及势不可挡的骑兵造成大屠杀之前，侵略者带来的疾病早已屠杀了大半土著居民。
殖民者所到之处屠村绝户，土著庞大帝国的社会体系被摧毁，很快一切都分崩离析，所以这片土地才被欧洲侵略者后来轻而易举地征服了。
记载数据显示，美洲原住民死于疾病的人口，占到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还有一点，是关于人类自身进化历史的思考。
如果人类的武器是他们本身的大脑和后天学习而来的“灵力”，那么人类的武器结合到一起，会有什么样的杀伤力呢？与异界生物战争的胜利与否，取决于人类是否有强大的力量与对手抗衡，不至于演变为单方面的屠戮。
人类的大脑是有思维功能的，但是发展强壮的身体和发展强大的大脑，同样需要能量的补充，这就造成了矛盾。
也就是——哪个更重要？
人类的远古祖先，为了能在优胜略汰的残酷环境中生存下来，两方面都需要有所取舍。于是，负担大脑营养的能量，比如蛋白质和各种微量元素的摄入，就成了基因选择的结果。
毕竟生存下来才有可能继续繁衍进化。
有意思的是，在人类进化史里，基因的选择往往是交替出现的。
在某段条件严酷艰难的时期——比如冰河期，人类就需要优先发展身体，强健体魄，保证自己能活着；而在相对温暖平和的时期，各种生存资源充足后，就可以优先发展大脑，武装自己，保证人类对别的物种具有更强的竞争力，并应对下一次冰河期的来临。
正常讲，所有物种的进化都是循序渐进的。这个时期可能长达数百万年甚至上千万年，交替出现的冰河期和间冰期缩短，也迫使人类更加速自身的发展。
没有人相信在五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上，人类可以用基因在短时间将脑容量增大的进化理论吧？如果真是那样，恐怕需要人类天天都曝露在高度辐射中，逼迫产生基因突变。
那，人类估计早就灭亡了。
只有上百万年的进化才能稀释基因选择带来的恐怖后果。
可是这事，还需要人类自身一系列的配套有待完善，例如：由于进化需要，人类全身的重量需要由足部承担，为奔跑减震，于是就进化出现了足弓。
人类成为放弃灵活的脚掌拥有足弓的直立行走生物。而为了更稳定的行动，足弓出现后，下肢也需要同样变强壮，随之而来，人类的骨盆变宽、膝关节也变平变大，以支撑上半身的重量。
这些结构的改变又需要更丰富的营养和更多能量支持，尤其是蛋白质和钙质摄入。
这迫使人类捕食大型猎物，而长时间的直立行走，奔跑与捕猎，又需要对平衡感的增强，于是在一定程度上又刺激了大脑的进化。因为大脑需要根据视觉信息，对上百条肢体筋腱神经进行微调以达到平衡。
关于这一点，每个人都可以试一试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进行单脚站立——在没有视觉信息的支持下，单脚站立会变得非常困难，睁开眼睛马上就恢复了平衡。
这就体现了大脑协调平衡的作用和更多好处。
对生物学有着高深造诣的苏哲，当然清楚这些，但他很快又陷入了烦恼——那么，伊斯帕廷的人能够掌控灵力，这又是怎么进化出来的呢？
像林文来这样的人类是被伊斯帕廷训练出来的，他虽然没有伊斯帕廷修行者那样强大的能力，但他也有灵力。
那么照此推论，所有的人类应该都可以掌控强大的灵力。
是特殊环境造成的影响吗？或者说人类的潜能还没被激发？
难道进化论对人类并不是一视同仁，反而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么？
各种匪夷所思无法解释，至少目前苏哲在进化的理论上，还找不到任何中间环节可以证明这一点。演化的依据，似乎在人类这个能力的面前缺失了关键一环，出现了突然断档。
就像四百年前人类刚刚迈出太阳系的时代，有一位公知曾说过一句话：这个宇宙中，对手最大的敬意是赶尽杀绝。
人类缺失的一环能让异界野兽如此害怕，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苏哲坚信沿着这条道路的研究，一定能找出结论。
1083. 意外遭遇
现在，远古的战争正以另一种形式在这个时代爆发出来。
人类体内的基因和病毒似乎正在响应外部的某些召唤，用集体反抗的形式，回应着那股来自冥冥中的力量。
苏哲对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前文明时代，人类的活动就导致过环境极端恶化，大量化学污染、核污染、废水废物深入地表以下，毁灭程度比人类几千年积累的污染总和还要多上万倍，而且长期影响环境。
最浅显的例子就是，人们为了自身生存对抗疾病发明了药物。
用抗生素等合成的化合物消灭体内细菌，令细菌迅速产生抗药性。而为了更好的疗效，人类又不断开发出“新药”，与病菌互相的“军备竞赛”升级，这就是人们肉眼可见的生物演化。
于是，大自然的神奇力量开始干涉演化，维持现状，诞生出很多新变种生物。
大规模的破坏出现后，人类当然不会听之任之，在此基础上研究出许多“新武器”，为了消灭各种的畸形生物导致了生态进一步失衡，直至崩坏。
现在，这些异界生物似乎也在对人类“用药”。
只不过这次异界交汇事件的因果关系并不甚明朗，苏哲只觉得依然和人类有关。这事就像只有老子先进去才能诞生出小孩子一样，道理很明显。
否则，为何伊斯帕廷就像事先知道了一样，并没有世俗之人那样的恐慌？
这次的导·火·索是不是人类自身引发的，还不得而知，但是早就记录在伊斯帕廷的古老预言里了。
这样看来，该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伊斯帕廷也必定隐藏了什么秘密。
他非常想搞明白伊斯帕廷的古老预言里到底预言了什么，这种事肯定以前也发生过，毕竟有句古话说得好：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不过苏哲也清楚，世俗界伊斯帕廷的一众强者大佬们，对此应该是一无所知，因为真正的知情人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界域。
数万年前逐渐占统治地位的生物——人类，脑容量比百万年前的祖先没有增加反而降低了，甚至在这之前早已停止了自我进化。
而人类的对手在加速演化，那么最后变化的大自然会淘汰谁？
每每想到这里，都让苏哲惊出一身冷汗。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实际上，并不是人类选择了自己的对手，而是对手选择了人类。换言之，在这场战争面前——人类根本没有选择权。
要么硬起头皮迎战，要么干脆放弃整个世界。
如何与这样的世界相处，人类需要重新学习，而且学的还很多，向对手学习也是促使人类变得更强大的动力。
苏哲思索了很久，同时还意识到，关于这些问题自己只是接触了冰山一角，只不过冰山一角是由强大且未知力量引起的，它的涟漪对这颗星球的人类来说，就像是一场海啸。
这场战争人类不一定会输，因为人类还有些独门技术，将成为震慑对手的终极筹码。动用这个终极筹码的后果他现在还不敢想象，却有种深深的恐惧，一直没敢说出来。
要想水落石出还得继续钻研下去，这可能会耗费他一生。可是，他却并没有多少沮丧感，反而为此欣喜起来……
因为，人类还有一个最强大的救世主——诸葛云。
也许……有机会再次见到诸葛云后，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苏哲面带疲倦，转身向老爹和杰伦告辞。他想立即回到自己的研究室里，再分析一下诸葛云留下的那几根头发，期待或许还能找到些别的什么。
————
云层下，出现了一群小黑点。
东方路率领的人造人部队正低空飞行，根据智脑的指示马不停蹄地前进，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强大的异兽攻击。
狂风夹杂着酸性的雨水抽打在身上，东方路命令部队立即降落到地面，因为酸雨可能会对敏感的飞行传感器造成影响。
他将运输“生命温床”的多米诺伽玛型机甲，和人造人部队分成了几队，自己亲自带领一队护送设备，前后各有两支部队作为预警机和僚机。
由于气候的原因，为了保持能量稳定，这支人造人部队只在有山脉阻挡的地方才会低空飞行，虽然行进速度有所减慢，不过这样也保证了自身安全。
东方路很快就看到了方舟利贝亚，它那庞大的黑影在西南部浮现于地平线上，几十公里长度简直与一座山头大小无异。
“好巨大！这就是黑曜会曾经的旗舰么？”
哔哔——机甲外壳的传感器似乎起来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
“哔哔——前方丘陵地带有高能反应对准方舟！”高空无人机忽然传来声音。
“什么？高能反应！”东方路有些意外。
“这种无人地带有高能反应，怎么可能？反应是来自哪里？什么样的能量？”
“来自南部区域，根据数据初步分析，反应能量是生体能源。”
“咦？生体能源？”
东方路迅速飞上了一座小山头，立即命令无人机抵近侦查。
他感到有些不对劲——以往交战过的异兽虽然模样千奇百怪，力量恐怖，但基本上都是近战类型，他从未遇到过有远程攻击能力的异兽。
“发现高能反应体移动。”
无人机很快传来声音，东方路立即收到了几十公里外的实时画面，一见之下顿时有些愕然。
只见在一个贫瘠的山谷中，大部分树木都向着一个方向倾倒，地面上有些黑褐色的物质，像是石油汇聚成的“小溪”。
数十道“小溪”向着谷中深处蜿蜒流淌，地面周围的景象被扭曲了，空气密度显然与其它地方不同。这个区域造成了几条分界线和一团模糊影像——其间似乎有个硕大的黑影正在蠕动着。
那个黑影的形象几乎无法描述——这是由于其性质使然：像是巨大的肉丘碾压过麦田，树木、岩石、甚至连地面都被吞噬，总之那东西所过之处任何物质都消失了。
黑影的上空，有一大片支支愣愣的“荆棘”耸立，如同张牙舞爪的触须，灵活得像面条一样，不停蠕蠕而动，足有上百根之多。
东方路目测，最小的“荆棘”直径有一米左右，弯曲带刺，长度可达几十米，最大的估计有几百米，拖在身后。
正在他愕然之时，能量装甲的传感器忽然灭了！
1084. 意外遭遇（二）
东方路缄默不语，目光紧盯着地面。
脚下传来一阵高频震动，紧接着耳旁就袭来巨大的声浪。
东方路被震得头晕目眩，脑海中刹那间浮现出一幅幅诡异的形象——
无数人类围成圆圈，在山巅跪拜一个恐怖的黑影。这黑影无端定型，不停蠕动着身上的触须。高耸入云的山峰上闪过一片白光，人群惊恐嚎叫，很快就石化为不能移动的活木乃伊。
石化之人的组织器官完全凝固，东方路仿佛能感受到他们的无比痛苦。虽然这些石化者还有感知和思考能力，却丝毫不能有所动作。
而后，黑影吞噬了整个天空，不断变大，成长为天地间的庞然巨擘！
类似这样毛骨悚然的图景无限纷杂，一次次冲击着东方路的脑海。
恐怖如同星辰大海扑面而来——黑影终于散去，他看见一个人形的剪影，披着微光的面纱。撕开这面纱，他变得愕然震惊，眼前的繁杂景象如同广阔辽远的宇宙一般，疯狂无比。
东方路的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大脑承载不了的庞大信息仍在冲击神经，几乎要将他精神压垮。
“哇啊——”
一声哀嚎响彻天地，那些景象忽然间烟消云散。东方路怒吼一声后也清醒过来，但情绪波动仍异常激烈。
他的系统亮起了红灯，一连串错误代码在眼前闪过。
由于脑部上腺皮质激素分泌太多，脑脊液里的褪黑激素促使系统展开主动防御，令他由亢奋状态迅速冷静下来。
这太诡异了！
“唔……我的头要炸了……刚才……看到的景象是什么？”
这时，他眼前的画面也被电磁波干扰，时不时出现一道道横纹。大地颤抖起来，参差不齐的石壁边缘在天幕下变得模糊，石壁发出沉闷的轰鸣。
无人机似乎同样受到影响，信号短暂持续一会就消失了。
“是……无人机被袭击了么？”
果然不出所料，他试了几次但无人机再也没有回应他，只剩下“嗡嗡”的杂波信号。
等了几秒后，东方路才回过神来，立即检查无人机最后传回的影像，顿时为之一震。
只见某种看不见的物质将山谷和周围隔离起来，景物有些扭曲，如同瞬间罩了一层薄膜。接着就是那阵剧烈颤抖，无人机像个醉汉般，视野七扭八歪，不断颠倒，然后就一头栽了下去，影像消失了。
他警觉地调高了目视倍率，看到黑色的山谷间出现了一条宽度足有一公里的沟壑，伴着震耳欲聋的碰撞声，那块路面随之塌陷，掀起漫天尘雾，还冒着黑烟。
诡异的是，这些烟升刚到几百米高处，就很快不知去向了。
“哎！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东方路打开自己的传感器，用智脑检索一番后，发现高能反应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惊讶。
毫无疑问，这正是那东西迸发出的高能反应——但刚才它并不是在瞄准方舟，而是在发射生体能量为自己身前拓展道路。
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拓展道路？
对此东方路没多想。他只猜测一定是无人机离得太近了，那鬼东西发出的能量波让它的敏感元件受损，导致所有信号被切断，无法联系。
可刚刚那阵奇诡的声浪又是什么？
不可思议，居然连自己也会感到头晕目眩？
东方路又用智脑连接那些人造人检索他们是否受损，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机能很正常，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这可太奇怪了——无人机是因为靠的太近被电磁波影响而失效，人造人部队与自己相距不远，却没有受到一丁点影响？
这有点说不过去啊！
东方路顿生疑惑，立即开始自检，发现除了脑部神经曾被干扰分泌了大量皮质激素以外，自己的系统也没有半点损伤。
进一步的检索令他意识到，这种生体能量爆发时，不仅释放出了电磁波，还释放了能影响生物神经系统的东西——精神攻击！
自己是有机体和机械整合的，而人造人部队完全是机械，没有生物大脑，所以没受影响。
正当他有些惊讶时，眼前重新出现了一副画面，山谷、沟壑、被毁坏殆尽的各种植物，似乎是从空中鸟瞰的。
“哔哔——系统重启……动力正常……”
“爬升高度四百三十米……侦查功能恢复……目标能量反应……”
东方路的眼前一瞬间出现很多数据，都是些无人机的基本参数。原来那部坠落的无人机并没有报废，而是重新启动飞上了天空，还接通了与自己的信号。
“呼，呼……”东方路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立即试图分析刚遇到的情况。
回传的即时画面显示，那个庞大目标已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些毁坏的地表特征还提醒着他这东西确实存在过。
一遍遍的仔细搜寻过后，东方路确认它不见了，这才稍微放心。
“那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它竟然能影响我的脑波吗？”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必须赶快离开。那鬼东西不知道在何处躲藏，像这样的家伙也许别的地方还有，先完成护送任务要紧。”
想到这里，他重新打起了精神，命令护送“生命温床”的人造人部队再次开拔。
这时，他已经顾不上空中的酸雨威胁了，决定以最快的速度飞向方舟。
“哔哔——警报……生物反应临近，坐标……速度822……”
他的部队将要起飞之时，另一侧的高空无人侦察机忽然传来警告，人造人部队的地表附近探测到高能反应！
“糟糕！那东西又来了！”
东方路被突如其来的危机震惊，来不及多想，立即拔出背后的斩舰刀，向后面奔了过去。
他一跃而起足有十几米，背后的矢量喷射暴发出熊熊烈焰，加足马力，像流星般划过山脊。
恐怖黑影重现！
一阵山崩地裂后，烟尘弥漫，只见数道粗大的“荆棘”刺破了地表，舒展开来上百米，席卷向空中。
刚刚才起飞的人造人部队，有几人瞬间被击中，爆燃的电火四射，在空中炸开。其余的部队乱成一团，都想起飞，但很快就被数道扭曲舞动的黑色巨鞭抽落。
“快走！保护好物资是第一位的！”
最高指令发出，东方路也发出一声怒吼，冲到烟尘中，掩护其余部队升空。
手中的离子巨刃不断斩下，划出一片片钴蓝色！
1085. 死战！
“轰隆隆——”
强大的能量波动与巨触碰撞，激烈爆发！
霎时间激荡起数百米的冲击波。就像两列高速行驶的火车头迎面相撞，东方路耳旁不断传来隆隆巨响。
在东方路的无比神勇之下，剩余几十人的部队护送着多米诺伽玛型终于顺利升空，飞出了狰狞巨触的攻击半径。
被攻击到的巨触抽搐着，表面现出大块湛蓝色发光体，在半空中疯狂乱舞！
东方路的阻挡确实起了作用——微小的作用，远远不足以对那具庞大的躯体造成实质威胁，但吸引了巨物的注意力。
它似乎并没有意料到，这些蝼蚁竟然还有余力奋起反抗。
与此同时，其它触须的鬼影再度腾起，半秒不到就袭向了东方路。
“嗡嗡嗡——”
蓝色刃光舞出的范围越来越小，在巨影面前比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强不了多少。
片刻后，两条触须一左一右呼啸袭来，夹住东方路。
他的身影就像面对巨兽的蚂蚁般，渺小而孤独，旋即消失在巨大黑影之中。
一阵笑声自黑影中传来，这笑声高亢、激昂、肆无忌惮且狂傲，声音彷如在深渊中回荡。
“全弹……发射！”
最后的命令是他对东方二型下达的，这两台重型机甲担任了防御职能。它们虽比运送“生命温床”的多米诺伽玛型机甲体积小很多，但是武器系统更先进，机动性更灵活，能携带众多武器，所以实力也更为强大。
两架东方二型机甲收到命令后身体快速变形，成为攻击模式，并爆掉了一部分装甲。
背后装置探出，展开机械双翼，飞向高空，锁定了目标。
啪地一声，肩甲两侧庞大的弹仓曝露，各自开启了十六个黑洞洞的发射口。
而后，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数百发巡飞弹全弹发射。
装载液态高爆弹头的巡飞弹呼啸而出，吐露出炫目之光，顿时幻化成漫天花雨。
轰轰轰！！
一顿狂轰滥炸，恐怖爆炎的威力贯通上百米，空气中焦灼的味道极为浓烈。
数根巨触被一连串爆炎冲击波命中，炸得皮开肉绽，似乎抵挡不住攻势，正节节败退。
然而，这种威能并没有带来多大效果——
东方路身在其中看得真切，巡飞弹的攻击并没造成目标严重损伤的迹象，反而加速了它的某种变化。
很快，触须开始神经质般地乱舞，表面泛起了点点涟漪，爆燃被隔绝在数米外。
从涟漪中心一个个黑色壁障扩散开来，看似无序的布阵，而后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爆弹的炫光瞬间熄灭了，恐怖的能量冲击也随之消除。
什么！
竟然连巡飞弹都无效？
这时，看着满眼缭乱，东方路才是真的被震惊了！
他本来计划得相当缜密，满以为用自己作为诱饵已将那些巨触拖住时，对手应该腾不出手来防御，只能被动挨打，最后会退缩。
——但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生出了一层防御壁？
连巡飞弹的轰击都能被有效隔离……
简直难以置信！
看到回传的数据，能量正稳步升高，他意识到东方二型应该还在填充弹药，准备新一轮的攻击。东方路马上冷静无比，又下达了一条命令：“不用管这怪物了，即刻带着东西离开！”
人造人部队没有一丝违抗，立即抛下他，转头带着“生命温床”向目的地飞去。
此刻，东方路必须承认自己这个计划已经破产。
于是手中的巨刃，再不敢有分毫停歇，一道道的高周波离子斩出数十米，电火四溅，将自己周围几乎变成了真空地带。
然而，面对比自己渺小太多的人，这怪物竟丝毫没放在眼里……
“呜哇——”
恐怖的阴影降临，一根巨触当头拍击而下，击中了他的背部。
与此同时，另一根触须尖端缠绕上来，瞬间勒住了东方路的脚踝。
杀！
若是怪物就此抓住自己，顺势上身，那足以让岩石粉碎的力量，绝对会将东方路的金属外甲扭曲。
将他绞成一堆有机物与无机物的混合垃圾。
东方路眼见无法挣脱，情急之下竟向着自己的脚踝砍去！
“嗡……”
“嗞嗞……”
一道白芒后，金属断面散发着超高热量，被砍断的触手带着少许黏液与他那只断腿一同跌落。
这黏液的腐蚀力已超出想象，瞬间将断腿溶解，论腐蚀力，早已远超各种强酸。
而下面，似乎有一张黑漆漆的巨口正在等待猎物掉入。
但这一刀暂时缓解了危机，东方路脱身而出，他的身体抵住巨触的下半截，一只手死死抓住坚硬的外皮，另一只手臂光芒四射向下连续挥舞。
斩舰刀再次斩出，黑暗中的怪物着实挨了一连十几下！
巨大而诡异的声音震天动地。
疯狂的斩击，终于令这只怪物感受到威胁与疼痛，不断怒吼着、挣扎着。
已是遍体鳞伤的东方路，感觉对手的攻势渐渐减弱了。
他知道，要想脱离危险就必须再次飞上天空——但现实令人无语，因为他体内的重力陀螺系统早已被那一击破坏，飞行装置彻底失效了。
“惨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正当他努力思索战术时，不知何处又袭来一道劲风。
紧跟着，巨大的力量抽击而来——彭地一声，东方路浑身冒出嗞嗞电火，直飞了出去。
身在黑暗之中，他辨不清方向，只能凭借直觉调整身体角度。
坚定而冷酷的意志油然涌出，东方路心头一热，当场决定孤注一掷。
“来吧！”
他开始向着最黑暗的地方冲击。
狰狞恐怖的东西在疯狂蠕动，等东方路看清前方那一排排的尖牙利齿和无比庞大的嘴巴时，肾上腺素极速飙升。
已经来不及想别的了。
没想到，他竟一头扎进了那头巨物的嘴里！
长长的嘴中布满奇形怪状之物，如同山谷中的诡异裂隙，一刻不停地蠕蠕而动。
外侧耸立着一人多高的利齿，里三层外三层，看起来十分恐怖。
它不断蠕动着，像是在咀嚼什么。
东方路随手向前划出一个凌厉的半圆，靠着冲击力阻住了下降之势。又将斩舰刀狠狠戳进怪物的内壁，身体悬挂在上面。
然后再次一剑斩出，向利齿发动攻击。
果然不出所料，数排尖牙猛地合上，牙齿表面隐隐出现一道道水波纹——那是强烈的腐蚀性溶液！
1086. 人形标本
东方路的眼角微微抽搐，他感到没有生的希望了。
此地就像英灵殿的大门，踏入容易，却完全不可能通过。如果普通人被吞噬进来，恐怕几秒内就将化为脓血。这个黑暗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他已无心思考。
这次彻底完了！
说什么他也无法逃出生天了。虽然他的身体是用高强度合金打造的，但并不能抵抗这种恐怖的腐蚀，手臂和膝盖等十几处地方开始嗞嗞冒出白烟。
照此下去，很快他将被溶液吞噬，化为一滩腐水。
在地狱里的人很难再相信什么，这仿佛是人在极度恐惧下的一种大脑保护机制。
人的**可以被击垮，但真正坚强的灵魂，永远难以被打败。
因此，东方路仍然没有放弃。
他悬挂住身体，不再去实验逃生的可能。看起来，经由萨特合金改造过的斩舰刀还能抵御住腐蚀，这让他稍感欣慰。
实在不行，他还想到了最后一条出路——让自己体内所有的高能生物电池短路，熔毁后释放能量，制造出一场史上最恐怖的爆炸。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东方路并不畏死。自己所有的数据都已上传到智脑，并由蛞蝓智能分别复制，保管在生物芯片中。
自己大不了损失掉这颗人类的大脑，彻底沦为一部机器。
很快他的复制体会补上缺位，下载他的所有数据，仍然可以继承他的一切。
想通之后，东方路反而冷静下来。
他四处打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想选择一个能引发最大能量并让他最终安息的场所。
“开启透视模式，分析组织成分。”
下达了果断命令后，探测传感器模组立即展开工作，一副副扫描图景随即传入眼帘，精密的数据勾勒出他前所未见的古怪形象。
怪物体内是纵横交错的筋腱和血脉组成复杂的“洞穴”，“洞穴”间有腔道相连，一刻不停地蠕动着。这种景象，犹如深埋人们心底的恐怖梦魇。
根据成分解析，东方路意外发现，冒泡的强酸溶解液在更深处反而越来越少，腔道内的某些地方甚至完全没有了。
这让他有点意外，于是决定造访一下这怪物的身体内部。
进一步的分析后，他发现周遭的物质成分还在不断的变化中，这个异兽的身体坚韧程度，早就超越了普通生物的范畴。
除了强酸溶液外，似乎还有些东西原本并不属于这里——有很多结晶体。
怎么会有晶体在这怪物体内？
疑惑与好奇同时激励着他。很快，一个令东方路震惊的事实出现了。他在那张巨口深处，似乎还看到最大的晶体里有一个形象——人类的身影！
“咦，那是什么？”
东方路一阵愕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毕竟这些腐蚀液的成分充满了未知，鬼知道是不是神经毒素刚刚侵入了他的大脑。
依靠手中的斩舰刀，东方路不能说是毫不费力也可以说是大费周折地闪转腾挪，这才来到了黑暗深处。如果不是因为他超强的身体机能，恐怕早就在飞跃半途溶解在酸液中了。
终于落地了。
此时，他脚下已经没有了腐蚀性溶液，但依然很难站稳，因为四周都在蠕动起伏，满满都是不知从那儿析出的诡异结晶。
“这鬼地方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有这么多结晶体？”
东方路心头一凛，行动非常谨慎，生怕走错一步就着了道。幸好全景图像帮了他的大忙，让他知道前进的方向。
他顺着满坑满谷的结晶不断探查，在蜿蜒扭曲的腔道内，终于看到了那颗硕大的结晶——这颗结晶足有两人高，附着在粗糙泛光的息肉上，似乎有一大半都陷入了柔软“墙壁”，另一半则通体映射出橙色的光芒。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
此刻他再无怀疑，这就是全景扫描中看到的那个形象。
东方路放弃了扫描，从背后拔下了大功率助推装置的导管，直接用离子喷灯当做照明光源。
只见那块晶体内的人影更加清晰了——是一个人形生物。
确切地说，是个女性人形生物。如同被包裹在琥珀中的昆虫标本。她的双眼看上去美丽、坚毅、硕大，淡灰色的头发上丝丝可辨，身上还有些古老的衣物痕迹。
但是无论面孔或身体上，仿佛都蒙着一层暗淡的灰色，令人心头狂跳。她手臂上的骨骼清晰可见，谁看了都明白，早已没有一点生机。
这样子如同梦幻泡影，红颜白骨。
“这到底是……什么人？”东方路顿时愣住了，凝视良久。
就算面对如此从未见的奇景，他仍然保持了少有的克制与冷静。谨慎地用手摸了摸晶体，入手冰寒，表面还出现一阵难以描述微弱的感应。
似乎有能量从指尖传出，他赶紧缩回了手指。
“难道她也是被吞噬进来的人类？”东方路一面仔细查看，一面极力思索。
“看样子，绝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身上的服饰从未见过，而且这些晶体看起来很古老了。”
东方路考虑片刻，再次伸出手，想要从晶体上抠下一块，好好分析一下成分。
但是，当他那能捏碎金属的手指猛然发力时，顿时感受到一股非同凡响的反馈力，强大得惊人。
“哎！这种能量感……好奇特，难道是电磁力吗？”
正当东方路疑惑不解时，四周的“墙壁”和“地面”又开始疯狂蠕动了，脚下的地面也突然变得褶皱起伏，剧烈颠簸起来。
同时，一股失重的感觉明显出现，他只觉得自己身体开始极速上升。
他明白了，怪物正在钻入地面。
若不是他手疾，立即将斩舰刀狠狠钉入 “墙壁”，必定会直接摔倒。
“糟了……！这味道是……腐蚀性酸液？”
东方路醒悟过来，旋即大惊失色。
其实，身上敏感的环境捕捉系统一直在积极工作，他也早就闻到了那股强烈的气味。
但是，这怪物体内的味道本来就很刺激，加上他刚才被眼前的巨大晶体吸引，所以没有太在意。
东方路不断自责，一时大意，惨了。
此刻他才似乎意识到，是自己的存在引起了这只恐怖怪物的不适，在它胃囊里，正有大量腐蚀液随着筋肉的收缩，向这边汹涌而来。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东方路把心一横，双目几乎喷出火来。该来的终究会来——他准备好令体内电池短路了，开启自毁程序！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1087. 银丝万缕
一阵猛烈地颤抖，恐怖巨兽似乎打了个喷嚏。
汹涌的腐蚀液如同大海潮水般汹涌，说来就来，狂风带着一股无穷大的力量喷涌而出。东方路像只渺小的蝼蚁般，连人带刀被巨浪瞬间卷走了。
可怖的黑暗中，他只能死死握住手中的斩舰刀，模糊的视线看到那颗晶体也被腐蚀液淹没了。
光芒？
哪里来的光芒……
下一秒，当他下意识地仰起脖子时，却看到耀眼的光线突然出现在头顶。
“呜哇——”
紧跟着，腐蚀液巨大的冲力将他喷出了怪物体外，身不由己抛到了半空中。
无所凭依的身体划过一道抛物线，金属机甲外壳上滋滋作响，一道道白烟腾起。冲力将他推上至高点后，很快又在引力的作用下急速坠落。
“啪啪啪。”
就在此时，东方路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缠绕上了，顿时缓解了下坠之力。
怎么了？
“好，你果然没死！”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东方路觉得很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是谁……谁救了我？”
他心中疑惑加剧，努力地扭动脖子，搜寻着，想看看是从哪里来的声音。却只看到迎面的阳光下数不清的闪烁丝线缠绕着自己，耳旁风声呼啸，身子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要知道他的重量可是超过了七百公斤，这些丝线却毫不费力将他卷走。
“吼——”震撼天地的诡异咆哮声传来。
巨兽的声音渐弱，似乎已经远离他。东方路再次调整姿态，终于看到了阳光中那道闪耀的身影——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起来，这身影不正是困在水晶中的那个女人吗？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东方路从巨大的疑惑到忽然反应过来，只用了不到两秒。他意识到，这身影只是有点像罢了，一头飘舞的黑发和娇小的身影，真很像一个人。
“你是……小……小武吗？”他试探着问道。
“是我。”
这爽快的回答让东方路喜出望外，他微微动弹了一下，想要翻身看仔细，但却动弹不得。
“呀，真的是你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是小武救了自己，太不可思议了。
“别乱动！咱们马上就到了。”一声娇喝。
东方路仰天望去，眯着眼睛，露出十分惬意的微笑。他明白，这是命令，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实际上，他也无法做出大幅度动作了。
身上的各处关节已被腐蚀得坑坑洼洼，还不断冒着滚滚白烟。除了紧握斩舰刀的手臂还能略微活动，其余的肢体几乎被腐蚀液熔毁，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
他此刻惊讶于小武不仅会飞，还变成了这副样子，这中间肯定有些曲折的经过。
东方路不会思考这些问题了，那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丝线，就好像是从她背后长出来的一样。他琢磨了一下，这样子倒与乔伊娜背后的翼翅有几分相似。
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也是主人的杰作。
“那个从未见过的邪恶生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东方路忽然问道。
小武没有吭声。
“呃，是你让那怪物把我吐出来的？”
“嗯。”
“你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唔——”东方路吃了瘪，也不再问了，没想到小武的语气跟以前相比一点也没变。
穿过厚厚云层和稀薄的空气时，东方路闭上了双眼，试着只用传感器感受周围，体会到了片刻平静。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飞出了平流层。
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庞大的黑影，几十秒后，云开雾散，黑影近在咫尺——正是方舟利贝亚。
初时离得太远，东方路看得并不真切，等到离近后他才看清楚，方舟侧翼的那数不清的“鞭毛”原来是如此巨大，最小的一根直径都有数米，简直就像小山丘上长出的一棵棵参天大树。
一声低沉的声音后，小武收起自己的触须，闭上眼，用自身的意志让利贝亚在身上开启了一条通道。
外壁蠕动了几下张开了缝隙，两人瞬间落下，随后她带着东方路进入方舟体内。
“真是了不起啊……你居然能命令这种大家伙！你是怎么做到的？”
东方路忽然平静地问道。
他早知道方舟是个巨大生物了，但不知道小武居然能让这种东西听她的指挥。
“没什么，一点点运气罢了……好了，先别说这些了，你得好好修……休息一下。”
其实，小武是想说“修理”的，但是话到嘴边忽然改口。
“哈哈哈，别自欺欺人了，我这幅模样应该是修理才对哦！这种身体真的很方便，不是么？你羡慕了吧？”
东方路爽朗大笑着，像是自嘲般说道。他一只手臂支撑起身体，胳膊肘上立即滋滋闪过一连串的电火，顿时又跌落地面。
“唔……”
东方路的一生就如风中飞絮般，无依无靠，随波追流。
他的世界中，曾经只有杀戮：无论是荒凉的西部，还是黄沙遍地前文明废墟，无论是残酷的战场，还是阴暗的地牢……而大部分时间，自己总被人们夸赞是一把好用的兵刃。
但他心里清楚，只有女王乔伊娜和小武这两人，才把他真正当人看。
特别是女王大人，曾几何时对他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产生了一抹温情，将他从杀戮的泥沼中拯救出来。
那笑容，宛如月露星辰般惊艳，又如朝霞拨开的晨雾般绚烂……每当念及此，东方路的心中就盈满了无比激荡之情。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慢性·毒药，它可以随着岁月时光，将名为爱恋的铭文刻在内心，深入骨髓。
“呸，一点都不好笑。你先别动。”小武脸上有些晦暗之色，无数丝线又将东方路的躯体抬起来。
运送“生命温床”的人造人部队已早于他们安全抵达了，其实用不着小武帮忙，东方路也可以唤来手下帮他。
看到东方路有人帮忙，小武将东方路的残躯轻轻放下，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忧郁。
自从离开西部的蛮荒之地后，她已很久没见过东方路了。
但她听诸葛云说起过这边的情况，知道东方路只剩下大脑了，全身上下几乎都是人造的。
现在，她看到东方路这样子，仍免不了有些心潮起伏。
1088. 别问原因，我不知道
其实，在东方路让大部队停下时，小武就已经看到了地面上的一切。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那是东方路和他的部队。
她在意的，反而是那只钻进地下，又重新出现的恐怖巨兽。
因为，这只生物她并不陌生——魂魇巨兽。
在这个时代恐怕没人认得它，这是古代坤廷人用无数死亡堆砌，用疯狂凝聚的灵魂之力创造的人造生命。这是十四只人造神明之一，上古就一直存在的恐怖异兽。
小武仍深深记得魂魇的样貌，毕竟任何人见过一次后，都不可能忘记灵魂被深深震撼的感觉。
不过此刻，小武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她的内心冷静得如一块冰，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今在异界交汇后，它一直蛰伏于地下，感受到星球上能量波动的巨大变故，才突然重新醒来。小武想起在那个久远的时代，自己曾看到上百龙族对这邪恶怪物的疯狂围剿，而它并没有被杀死，只是逃走了。
据白龙后来所说，龙族也对此无可奈何。
毕竟魂魇巨兽拥有剥夺万物生机的可怕能力，推测它几百年才会进食一次，每次进食，就会引发地震与海啸，对世界造成毁灭性的影响，无数生灵涂炭。
但它的能力在所有人造神明中，却并不算最强大的。
只是在世人眼里，这种邪恶生物的样子太吓人，体型庞大、行为凶悍残暴，又造成过巨大毁灭，所以才更加令人畏惧。
小武又想起了主人说过的圣阿加莎。
在这些人造神明中，只有她是最成功的一个，拥有最大力量，既是人造神明的集大成者，也是最后一个诞生的神明。
小武用力晃着脑袋，赶走了不安的心绪，恢复了过往的表情。
其实，她解救东方路是个极为偶然的事情。
几分钟前，通过方舟的超距感应，她意识到魂魇巨兽正在集聚能量，目标直指方舟，可她却没有立即做出反应。
原因很简单，因为方舟与它距离很远，而且利贝亚本身能够以自身重力场，创造出力场扭曲的屏蔽网，可以阻挡任何攻击。
或者说，除了古铁城上那种威力惊人的粒子炮外，地球上几乎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摧毁它。
但当携带“生命温床”的人造人部队接近方舟时，小武这才知道还有人正在与魂魇巨兽战斗。
她立刻意识到，既然这是东方路的部队，那么战斗者是谁就很显然了。震惊之余她立即飞了出去。
但在这样的境况下，小武甚至都没考虑过自己该如何营救东方路——然而，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在魂魇的头顶盘旋了仅仅几秒后，一种强烈的幻觉忽然袭击了小武：她看到了数不清的奇异景象，瞬间塞满了大脑，一如那时被鸟神像创造的力量流将她带向过去的远古时间流般。
然后，就发生了让她极为震惊的事情——
自己的思维仿佛瞬间扩展了上万倍，如同无数条神经突触闪电般建立连接，并互相感应那样。很快，她就接触到了魂魇巨兽的思维。
之所以如此确信，是因为她同样在时间流里体会过这种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某种介质，奇妙的介质。在第一眼看见魂魇巨兽时，她就有类似的感觉。
而且小武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能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影响力。所以，答案只可能是魂魇巨兽。
那一刻，她感到周围一片平静祥和，仿佛黑暗在身旁缓缓流淌，蕴含着某种诡异，不断拓展着她的意识。
在莫名奇妙的接触到魂魇的思维后，小武很快就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仿佛从镜中诞生浮出，正在对她说着什么。
那人影没有任何动作，语调晦涩而沉闷，就像是在心灵中响起的低声耳语般与自己交谈。
“你对过去的命运……一无所知……”
“连接既已建立……你……觉醒了么……？”
“因为这副躯壳……托生的另一种形态……不是你原本的躯壳……自然无法容纳它……全部的力量……”
“你……”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小武飒然用手指着对方，而那个模糊的人影也是一样动作。
小武心头感到一阵恍惚，很快问道，“你是谁？”
“你……是……谁？”对面也出声问道。
“荒谬！我在问你，你到底是谁？”小武愤然捏紧了拳头。
“荒谬……我在问你，你到底是谁？”
然而，对面也是一样的问题，一样的动作，就像是小武自己的翻版。
“誒！这是……？”
小武当然无比惊讶，只是这惊讶转瞬即逝——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灵魂竟从躯壳中剥离了，化为一股黑潮，眨眼之间就与那个模糊的人影合而为一。
“放了他，我是来救人的！” 小武呐喊一声，忽然间醒悟了，“咦……你是那股……我记忆中的……”
那时，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但是自己强烈想要救出东方路的意志，似乎被对方接收到了。然后，就是魂魇巨兽那个恐怖的巨型“喷嚏”。
小武的脑海中突然一声轰鸣，整个世界都晃动起来！
东方路被直接喷了出来，她的神游思维瞬间被现实拉了回来，景物如常。眼见东方路身在半空中，急速坠落，她立马手疾地顺势抓到了他。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如此了。
当然，这种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就连小武自己也搞不清楚。
所以她也无法向东方路解释什么，看来，只有等主人回来再说了。
回到眼下，还有要紧的事——
“走吧，咱们去里面说。”小武说完闭上眼睛，集中意念，唤来了几只水母般的“生物”，立即将东方路的残躯缓缓抬起。
“意识交流”是小武的特殊能力，诸葛云教给小武用心灵链接统御利贝亚的精神，她居然毫不费力的学会了。
对此小武有些惊讶，同时她也预感到了什么。
这种生物的身体几乎是透明的，像极了军舰水母，但是身下的触须却多了不知道几百倍。
它们自然就是从利贝亚体内培养出来，这些貌似无害的小生物实际上很强大，并与利贝亚紧密连接，具有集体意识，充当了其体内的白细胞军团，只要一个命令，就能清除一切异物。
“哈哈哈，还真是小刀剌p股……开眼了！这地方真太古怪了，居然是个能生仔儿的飞船呢。”
东方路哈哈大笑道。
1089. 换躯
其实东方路早就注意到了，利贝亚体内的腔室之中有许多囊块结构。虽然他很好奇，但一直没顾得上问。
“是啊，方舟本来就是个古老生物，与我们平常的认知很不同。”
“何止是不同啊，我更愿意称之为奇迹呢！哦，对了，这也是主人的杰作吧？”东方路任由“水母”托举着，身体躺平，继续赞道。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一醒来就已经在它体内了。”
“啧啧，真是难以置信……你不会是失忆了吧？那啥，你刚刚是怎么指挥它的呢？”
“指挥……？不，我觉得应该称之为意识交流吧。”小武摇了摇头。
“它有大脑和自己的意识，并不单纯是个没知觉的工具。我能清晰感受到它的想法、跟它对话，就像你现在跟我说话一样……”
说完这些，小武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皱起眉头，微微咬着嘴唇——难道那时自己与魂魇巨兽之间也是这样？
可是，她的意识怎么会与那种邪恶生物产生沟通？
“喂，你怎么了？”东方路察觉到小武的神态有些细微变化，他的超微视元件完好无损，立刻捕捉到这种变化。
“没……没什么。”
小武的脚步放缓了，两人就这样向着安放“生命温床”的中央内腔走去，期间也没再说什么。
“对了，有件事我还没问你呢……” 东方路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
“女王大人……她到底怎么了？”
小武听后脸色微变，但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沉默了片刻，道，“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一个四通八达，但完全分辨不出上下左右的地方。
东方路感到周围发生了一阵颤抖，抬眼望去，只见利贝亚体内的腔道上，肌肉开始剧烈收缩。
粘稠状的凝胶物质随之疯狂涌出，但并不散乱，就像被无形之手控制的神奇液体。
几只小水母发出一阵阵人类听不见的高频叫声，仿佛很是喜悦，然后快速拥挤在一起，无比贪婪地将身体与那些粘稠物质融为一体。
肌肉收缩加剧了，半透明的凝胶物质将东方路也包覆起来，变成了“胶囊”。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像血管内被抽走的血液一样，瞬间发射了出去。
数秒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胶囊”滚落在黑暗中，东方路像个任人摆布的人偶一样，从某个腔道中滑出，凝胶质接触肉壁后随即褪下，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法子不错，挺方便的，就是有点平衡失调，一般人受不了……”
东方路转动着眼珠子，短短几秒内，他就分析出了凝胶质的组成。
这东西是某种从未见过的细胞质，活力相当可怕，而且能够产生强大的生物电压。
如同深海电鳗的特化肌肉所构成的放电体，每片肌肉薄片相当于一颗“小电池”，数以万亿记的“小电池”串联起来后，带电量是电鳗的数百万倍。
虽然产生的能量堪称恐怖级别，不过这种生物电能受到强大的神经支配，比一座核能发电厂还要安全不知多少倍。
这显然是利贝亚生体结构极为稳定的来源，产生这种细胞的原因不明，但它的基因和这个世界已知生物的基因，有相当大的差异，似乎又包含了每个已知物种的基因片段。
而且这种细胞质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它可以随时分解重组，甚至能变成它的组织液，参与到活动的方方面面。
也就是说，方舟理论上可以变成任何形态。
“啧啧——太厉害了，堪称生物奇迹啊。”东方路情不自禁地小声赞叹着。
“走吧，我们快到了。”小武低声说道，缓步前行，但仔细看时，她脚下却并没有接触地面。
几只小水母又缠了上来，将东方路抬起约半米高，紧紧跟随着小武。
偌大的空间里寂静无声。
“呼——”
东方路仰望着天穹，吐出一口热气。
头顶隐约可见的肉壁上生长着一个个囊块，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在他和小武踏入后几秒内，犹如萤火般的昏暗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是那些囊块的表面在发光。
“很抱歉，让你赶了这么远的路，专门送来‘生命温床’……但是，恐怕这里没有能修复你身体的工具，只能再委屈你一下了。”小武看着东方路残缺的躯体，有些不忍心道。
“呵，没什么，这样子也挺好。”
东方路全身的零件都被腐蚀得很彻底，远不止表面斑驳那么简单，是几乎深入金属骨骼内部的严重破坏。以至于大部分模块都扭曲了，牢固焊接在一起，看起来，他就像是一尊破碎的后现代艺术品。
现在，他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东方路的观察，几十个感知器官和强悍的智能中枢，让他早已超越了人类的能力。
他扫描了方舟腔室的大部分区域，验证了小武所说——这里的确没有能修理他身体的工具。
不过没关系，自己的智能中枢系统是完好，大脑也还正常，他可以最大限度利用一下手边的“材料”。
“能让我那些人造人手下也进来这里么？”东方路忽然说道。
“嗯？当然……”小武愣了一下，很快就侧头问道，“先等等，我不太懂，你要它们到这里做什么？”
她不是怀疑东方路，只是因为这地方是方舟利贝亚的神经中枢，汇聚了大量敏感的生体组织，远比体内其它部分重要，所以还是先问过比较好。
“不需要太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个就够了。我只是要利用一下他们的躯体，换上新的电髓，让身体有胳膊有腿，能自主行动，更体面点就可以了。”
东方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不能让女王乔伊娜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仅此而已。
他已经感觉到，空间中央那块凹陷下去的池子里，蕴含着一股能量。扫描后得知，那里有一枚巨型卵状结构，想必乔伊娜就在里面。
“哦，这样啊……”
小武会意，集中精力与方舟交流，强大的意志随着灵力扩散出去。
几秒钟后，她点点头道，“可以了，你的手下一会就到。”
……
东方路拆卸自己的工作非常高效，这种操作对他来说并不复杂——但拆卸流程在小武看来，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1090. 不忍直视
东方路让人造人先把自己的大脑取了出来，备份好数据。
然后自己关闭了身体上的所有接口，命令人造人同步两者的能源核心，并用电磁感应的方式，持续给自己能源核心充电。至于神经束的处理到很简单，反正都是些通用接口，连接着无数战损器官和不重要的传感装置，全断开就完事。
接下来，东方路切断四肢的感应，把自己最重要的能源核心也关闭了，只保留脑部还在继续充能，毕竟脑部储存的能量需要多维持几分钟。
最后一步，是用自己的大脑神经束连接人造人的核心模块，维持超级智脑继续运转。
做完这些，组装身体就顺理成章了，将自己的大脑连接到人造人的躯体上，物理连接准备完毕，离大功告成还差关键一步。
东方路的意识开始匹配人造人的新躯体。很快，有如小蛇般的神经束自动爬上了对应接口，身上足足有几十万条神经束开始同时连接。
在这种骇人的数量级别下，就算前文明最负盛名的工程师看了都不免会口干舌燥，虚火上升。
“嘟嘟——同步率11%……20%……50%……70%……”
神经束连接很顺利，就像传输资料一样，数据以指数级别疯狂叠加。
“90%……96%”
“99%……”
“99.73%……滴滴……”
“呼——”当所有数据匹配完全同步后，东方路的大脑移植到新躯体上，吐出一口重重的浊音。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上百种声音合成的，不像他的。
几秒后，发音正常了，他试着让手指活动了几下，再次睁开了眼睛。周围景象和小武模糊的影像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
东方路360度转动脖子，脑袋反向旋转，轻轻用手拍了拍脑袋。
做完这些准备，他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地面上，缓缓倒立身体，头下脚上，又做了个标准单手指支撑拿大顶的姿势，活动了一下筋骨。
与此同时，瞳孔的焦距在几秒内反复调整了几百次，图像恢复了清晰锐利。
他看着地上被拆散的人造人头部，还有自己被腐蚀的躯体，恭敬地鞠了一躬。
“喂，我说……你干嘛这副表情啊？”
他一个翻身站稳，自我感觉良好，耸了耸肩膀，但转过头去就看到小武一副错愕的表情，不禁哈哈一笑道，“用旧有的知识去判断人类的能力新界限，这可是不对的呦！”
“你……你已经恢复了？”
小武愕然呆立在地上，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她第一次看到这种把身体卸成几块，再拼装到一起的骇人重生。
“嗯，看看吧，你眼前可是人类未来的活法呢，小手术而已，我只不过比你们先体会到了那么一点点。”东方路举起新手臂，凑到小武面前，“喂，拜托！这真的是很平常，你干嘛这么看我？”
“呸！扯淡，平常才有鬼呢！”小武啐了一口，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她知道东方路是在调侃自己，于是勉强挤出一个鬼脸，“把脑袋拧下来，在一堆肢体和零件上换来换去，你觉得这算哪门子未来？”
“哈哈哈，生命只是个躯壳而已，你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当然不清楚了……我对这副躯壳可是很满意呢。”
东方路说完锤了一下胸口，想迈步前行，但跨出的那条腿还没落地，身体就开始微微痉挛，体内发出异样的嗞嗞声，并不断做出诡异的金鸡独立姿势。
“咦，你怎么了？”小武惊异道。
“切……该死！”
东方路冰冷的脸上有些失望。
就如同前文明时代的电脑会死机一样，这个时代的智能中枢也会偶尔宕机。东方路尴尬地瞥了一眼小武，顿时有些萎靡不振。
实在太糗了！
“看来今天我的运动额度用完了……呃，神经匹配有点小问题，感知力也有点紊乱，看来我还得重新适应一下……都怪这躯体太tm轻了！”
东方路嘟囔着，很快找到了问题出在哪里，终于将抬起的脚顺利迈了出去。“待会我得下载一个新的升级程序了。不……不对，也许是降级程序。”
看到东方路修复了错误，重新找回信心，小武总算是放心了。
“对了，主人去了哪里？”东方路忽然想起诸葛云，明明是他让自己带着“生命温床”到这里来的，但却没有见到主人的身影。
“不知道，主人说过他会来的，因为女王的性命只有他能拯救……”说起乔伊娜，小武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摇了摇头道，“也许主人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什么？女王她……！”东方路愕然不已，没想到乔伊娜会有性命危险。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空旷大厅的中央，脚下的生物筋络变得更加密集，缓缓蠕动的半透明腔管内有些充盈液体。
随便那个人只看一眼都会立刻明白，这里就是方舟体内能量最为充沛的地方，所谓的生物核心。
巨型溶液池内泛着碧绿的光泽，溶液就像有生命一样向四处蔓延开来，一会慢慢爬上卵形的基座，一会又悄悄消退回肉壁内的缝隙。
看到乔伊娜的第一眼，东方路就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随后，一只手抚摸上冰冷的“生命温床”外罩。
为什么！？
他不敢相信，强大的女王竟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两颗拇指大小的灵核悬浮在她的胸前，散发出无形灵焰，缓缓转动。
但再强大的能量，也无法唤醒乔伊娜的些许知觉——她脸上苍白无血色，眼窝深陷，原本晶莹剔透的肌肤表面，呈现出死灰般的枯萎凋零。
“是谁干的？仇人在哪里？”
东方路捏紧颤抖的拳头，眼神茫然地看向小武，似乎在征询她的答案，但表情瞬间变得冷酷无比。
“仇人已经死了……”小武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悲痛，淡淡说道，“那两颗灵核就是仇人的。”
“他们是谁？”东方路的声音冰冷，双眼布满血丝又问了一遍。
“我去晚了一步……呜……主人当时也在那里……我们，我们没来得及……呜……”小武的话语中带着悲凉之意，声音竟有些哽噎，很快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东方路沉默了，心底忽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1091. 宁静之海
黑曜会的执行者和虫族……？
东方路曾不止一次与黑曜会爪牙和异界的野兽战斗过，自然知道他们的实力和手段。
十二猎犬虽然个人实力强大，但行动一盘散沙，也不过如此，如今几乎全部被剿灭了连影子都看不见。更高级的黑曜会将领他从未遇到过，想来也强大不到哪去。
但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女王也会受到如此巨大的伤害？
女王有能力、有智慧，也有他所不能及的战斗经验。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一定是那些从未见过的虫族设计了更卑劣陷阱，用不齿的手段偷袭了女王大人。
战场上是以输赢定生死，什么手段最有效，就用什么，毫无道德可讲。但人的思维总是这样，更愿意相信是对手的无耻才带来了自己的灭顶之灾。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东方路有些木讷地问道。
望着在生命温床里沉眠的女王，他的心在滴血。
小武摇了摇头，道，“现在，恐怕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
“嗯。”
为了救乔伊娜，小武甚至开始抽取自己的生命能量。
但一切只是白费功夫，乔伊娜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能量。严重的伤害在细胞层面扩散，她的生命迹象被终止了，活力在一点点消失。
东方路看着那两颗旋转的灵核，又凝视着女王凹陷下去的脸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实的车轮永远向前，永远只会碾压弱小者。
几乎一夕之间，人类世界脆弱的秩序就崩塌殆尽，而隐藏在暗中的对手，实力却在日异变强、突飞猛进，每一刻都不断蚕食着所有人曾经的家园。
东方路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肮脏诱惑让黑曜会和虫族这两者勾结在一起的？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永远也无法思考这种问题。
毕竟他不是领袖，只是个战争机器。
还有，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乔伊娜也是个机器——实力更强大的机器，仅此而已。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那个时代的机器，没人能躲过命运的无情碾压。
俗话说得好，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
这样想着，东方路忽然又释怀了：既然这是乔伊娜自己的命运，她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于是他盯着乔伊娜的脸，开始了久久沉思。不过……也许是自己想错了？
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知道这个人之前，东方路相信人力是无法胜天的，但见到他以后，东方路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开始相信人力之强大，可以逆天改命。
这个人当然就是诸葛云。他会反抗命运，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完成惊人以及匪夷所思的壮举。
如果人类没有像诸葛云这么强大的救世主，可能会就此灭绝，文明覆灭。他是一个天生的领袖，无时无刻在散发着巨大的威压，令对手生畏，同时也会自然而然地带领着所有人前进。
他的来历成迷，身上永远散发着阴郁和沉重的压抑。
东方路的目光转回乔伊娜，面前的生命温床如今就像个生命坟墓。他用尽了自己的探测功能，并没有找到病症原因，只发现女王体内的脏器几乎停止了活动。
她的体细胞看似一切正常，但就像是收到了某种命令，正在缓缓衰竭，不再有活力，甚至不再搬运红细胞。
他相信小武说的是对的，现在，只有主人能拯救女王了。
可是，主人去了哪里？为何现在还不来？
东方路的心情郁闷之极，已经盯着乔伊娜的脸庞看了足足十分钟。无事可做的他于是踱出停放“生命温床”的空间，抬起头，看着头顶上如繁星般发光的囊块。
囊块中的光芒渐弱，每个囊块中都有还在调制中的变异者，这恐怕是黑曜会留在世俗界最后的遗产了。
————
这段时间内，诸葛云并没有闲着，而是在马不停蹄地找寻一些东西。
世人都认同一个真理，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毫无疑问，诸葛云是这颗星球上站得最高的那个人。
虽然他知道，某些外来者也同样站得很高，高到可以在月亮背后俯视这颗星球的一切。但他们不是同类——所有人都是他们脚边的蝼蚁，即使看到了，也只会随意踩死。
他们根本不会存有一丝怜悯之意，也从不明白什么是怜悯。
黑塔，还有黑塔下埋葬的秘密很重要，那是鸟人族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他仍抱有一线希望找到它们。
诸葛云很清楚，如今整个世界都在异界实力最强大者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踏错一步，这个世界就将遁入万劫不复。他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所谓奇迹，因为，如今唯一能仰仗的也只有自己了。
他必须快速变得更强大，找回当初的实力。
那些至今未动，默默观察的家伙们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看着吧，猎物终将变成猎手。血灵么，不过如此……”
诸葛云有个强烈的直觉，自己再不快点变强就来不及了。这些外来者又不是傻子，吃了几次亏后会想点别的办法——也许是偷袭，也许是暗中瓦解自己的力量，各种手段都有可能用。
总之，大概率不会是与他正面硬刚的。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他相信这个世界本身就有意志，所谓直觉，不过就是他在某个时候偶尔倾听到了整个世界的声音。
诸葛云内心深处传来一个强烈的感觉——如果能让那些原住民的“家伙们”都臣服的话，也许很多事情会更好办一点？
不过，想到这里，他只是自嘲般冷冷一笑：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此刻，诸葛云飞翔在冰冷的海风中，深邃的目光如同他延伸的强大意识，已破开深海与虚空，落向笼罩在重重波涛下的某处黑暗中。
海水由于北方冰冷的洋流汇聚，在此地形成了无数诡异的大漩涡。
海岸线上有一座已被荒弃了几十年的渔港小镇，笼罩在神秘的雾霭中。但是，这种伪装挡不住诸葛云的神识窥探，依稀可见的残桓勾勒出一道独特的轮廓，周围大片的红海滩已经结冰了。
静谧而狞恶的夜色下，大海无声地泛起波浪。
1092. 诡异之主
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世界，无论谁接近它，都会下意识地发觉身心都在被寒冷和恐惧所吞噬。
这片海诸葛云很早以前就来过，他施展手段分开波浪，不过刚试了一次就放弃了。因为，那时他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深潜。
海面的巨大漩涡下肯定隐藏有东西。
那东西很不简单，令人兴奋，自己必须要拿到手。
诸葛云忽然眉头一皱，周围似有似无的微弱波动穿透黑夜，在空中扫荡了几下后，就锁定了诸葛云。紧接着，又有几道能量分别从其它地方射来，同样锁定了他。
但是，波动在接触到诸葛云的身体时就被扭曲，偏转向一旁。大部分波动则很快消失。他的身体与环境融为一体，变成了吸引能量的存在，纯净的能量似乎都被他吸收了，悄无声息。
不管对面的家伙是什么东西，显然都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很快就开始慌乱起来。
不过重重雾霭依然存在，那是它们强大的保护伞。遍布空气的能量粒子虽然微乎其微，但却笼罩此地几十公里的范围，没有任何外人敢于闯入这片区域。
因为，这是被封印的死域。
诸葛云静静悬在半空，身体周围有一层隐约流动的灵韵，很快融入雾霭中。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夺取能量，而是在窥探着雾霭中隐藏的秘密，估摸它的体量和规则，寻找关键节点，然后攻击节点毁灭对方的优势。
此时的海浪也异乎寻常地平息下来，宁静而诡异，似乎在酝酿一场惊人的风暴。
“呵——故布疑阵么？就凭你们这些杂鱼？”诸葛云已经看透了雾霭的机制，心中不屑地冷笑一声。
自己竟然被对方小看了，自然有些不爽。
按照诸葛云的理解，雾霭既然是由能量场造成的，就会有三种形式：
第一种是小范围的，双方对抗时才会激发，用来限制敌人的能力。特点是爆发力强，可以作为异军突起的杀手锏，但两者都必然身在其中；
第二种是中等范围的，利用自身能力和特定环境造成，可以增幅己方的力量，但需要时刻维持，所以能量耗费巨大；
最后一种，是由精妙构建的能量节点组成，范围很庞大，可以长期存在。能量多半是由于“某种物品”产生，自身耗费不大，但需要随时控制，对能力要求很高。
如此看来，遍布此地数十公里大的范围力场，很可能是最后一种。这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海底一定有什么强大的东西。
诸葛云找准了方位，速度疯狂飙升，身后拉出一片残影，转瞬间就出现在海岸线上空。
而后，他就像星辰一样直接坠了下去！
刹那间，红海滩上燃起一片诡异的灵火。
这些灵火几乎没有热度，在掠过成片的紫红色碱蓬草时，依然令植物完好无损，但潜伏于地下的无数黑暗生物却恐惧地嚎叫着，疯狂扭动身躯，极为痛苦。
这些生物是诡异的异兽，原本像石雕一样，静静潜伏在荒野之中，保持相对静默。
但在诸葛云的闯入后，一切都改变了。某种人类根本听不见的声音从深海中传来，这些石雕般的生物旋即活了过来，碧绿的目光都看向空中那个身影，蓄势待发，准备攻击。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它们始料未及。
灵焰的威力恐怖如斯，就连雾霭都没能发挥保护作用——它们的身体内部顿时燃烧起来，无比痛苦。
“嘎——咕！”
红海滩深处，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成千上万只野牛受惊后的低沉吼叫。
一时间，灵力席卷大地，就像噬魂的恶魔一样，刹那间抽取了它们所有的力量。
诸葛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狠辣无比。压倒性的冷酷成为他的武器，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下手没有片刻停顿，没有任何人能在这种杀戮中活下来。
逃跑，恐怕就是异兽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面对一个还未出现就带来巨大死亡威压的生物，面对包容万物的杀气，无穷无尽的杀气，它们也只能遵从本能——逃。
但是，逃跑又有什么用呢？
灵火燃遍之处，席卷方圆数千米，异兽体内的细胞被瞬间击碎，被吞噬的能量化为无形之力，汇聚到那个黑发飘舞的身影之上。
“呼——”
当最后一息灵火熄灭时，一个近三米高的扭曲生物倒下了，化为一滩黑色焦痕。
空旷的寂静重新降临此地。
时间在流逝，诸葛云也缓缓从雾霭中现出身影，撤掉了身上的流蕴。他一言不发，随意低空掠过红海滩，好像闲庭信步一般，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他的速度不快，且走且停，貌似在检查着眼前的战果。
偶尔会有一两个没被灵火焚烧殆尽的生物残肢呈现在眼前。这些生物长得像半人半章鱼，背后还有小小的蝠翼。看似没有头，原本脑袋的位置上有一条卷曲的肉质，巨大的眼珠只有一个，但仔细看去，似乎瞳孔下面还有着一张人脸。
诸葛云想了一下，推测也许是因为吞噬了人类的基因，也许是某种变形、伪装的能力，令它的面部出现了这种人类特征。
这种生物其余的肢体足有两三米长，下端的两根肢体特别粗壮，看来应该是腿部，诸葛云认为它们可以直立行走。生物全身流淌着液体金属般的光泽，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触须，像吸饱了水的植物径脉一般。
诸葛云扫了一眼，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悦之情，反而目光时不时望向黑色的海平面，眼中似乎有些失望。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难道，逼迫真正对手现身的计划失败了吗？
能够布下如此广大能量领域的家伙，实力肯定非同小可。但是，面对如他这般硬闯的入侵者，对方竟然选择了视而不见、闭门不出么？
不，这违反了规律，绝不可能。
也许，对手只是在考虑出手的时机。毕竟控制如此巨大的能量领域，必然耗费了对方很多的精力和体力，一旦形成就绝不会简单放弃。
之前那些隐隐出现的生体波动，锁定自己，就是证据。
1093. 诡异之主（二）
诸葛云清楚，对方那时流露出的意图只有一个，并且很明显——那就是吃掉猎物，获取猎物的力量。但对方还没来得及想好，该如何动手，就被自己突降下的灵火打乱了部署。
这么说，反而是自己太过心急了才对。
“呵，怪我咯……？”
想明白这一层，诸葛云心中释然，很快平复了心情。
他一边用神识探索雾霭的边际，一边继续在红海滩上游荡，对方一定会现身的。
果不其然，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几分钟后，一道金色波浪从黑暗的海中涌起，足足有十几米高，犹如海啸般直冲岸线而来。
紧接着，超过500分贝的超级巨响振聋发聩，简直堪比火山咆哮，普通人听了，恐怕当场就会内脏爆裂。
这绝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因为，诸葛云感受到那种巨响非但不杂乱，反而充满某种奇特规律——每个音符的背后，都拥有数万种声音的共振，蕴含着无穷能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故意制造出来的。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金色波浪中顿现一道光芒，十几米高的波浪就此停住，宛如结冰。波浪上面，是几公里范围内惟一有强烈能量反应的东西。
“这就来了么？很好……” 诸葛云心中微微一凛。
随后嘴角上扬，喃喃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诸葛云静静地看了几秒钟，待那道光芒彻底升空后，才活动了几下脖颈，身体升入半空，迎着那道光飞了上去。
越接近光芒，就越是能感觉到阵阵能量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神识刚好穿透了能量的本体，随即微微一怔——一个少女的形象沐浴在温暖的光芒中，脚踩波浪，体态轻盈，整个人却静滞不动。
尽管被炙热的芒光笼罩，但那张脸上却如被寒冰封住了，面容紧绷，看不出一丁点人类该有的神态与表情。
诸葛云还感到，她身上的力量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有时很强大，有时又很弱小。
按理来说，能统帅如此多的异兽，又创造了这么一大片能量领域，应该是个体型非常巨大的家伙。
但这名少女如此娇小，完全是人类的模样，身上的光芒又如此反常——摆明了，这副躯体要么是伪装的，要么是拥有某种特殊能力。
就在刚刚，诸葛云的神识忽然反馈回一丝奇妙的感觉。光芒中，少女背后的虚空仿佛有着某种能量连接，忽强忽弱。
看来这就是原因了，但是为什么呢？
难道，她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力量？
诸葛云不敢大意，继续用神识探察，可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与这名少女不同，诸葛云自身所蕴含的力量同样恐怖，但他不会，也没必要在敌人面前毫无目的地控制力量，只有在必要时才会隐藏自己。不过放眼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让他这么做了。
少女没有动，就这样站在金色波浪上，两人的距离在缓缓接近。
很快，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两三米了，对面而立，诸葛云终于停了下来，悬浮在空中。
他看向少女，脸上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或许还带着点心满意足。
这就是异兽们背后的大佬？
少女个头不高，相貌娇美，带着一张冰冷脸孔。
乌黑的秀发披落肩头，配一双同样乌黑的大眼睛，直直向诸葛云看了过来。她伸出的手臂上，米白色如象牙般的肌肤与一般人无异。
奇特的是，她身上永远笼罩在一层金色的粼粼波光中，完全不似个人类。
身上穿着奇怪的服饰——一副淡金色的紧身铠甲，这铠甲的质地如同海蛇皮一般，勾勒出她苗条柔美的线条，像是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样式，说不出的异类。
“你是什么人？”
少女纤指伸出，指着诸葛云，首先开口道。
“没礼貌……问别人之前，你不该先做个自我介绍么？”诸葛云摇了摇头。
少女的脸色更加冰冷，咬着下唇，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信徒？”
呵，有意思……！居然问我为什么要杀死你的信徒？
诸葛云对这话感到无语，眉头一挑，颇不以为然敌咧嘴笑道，“这些异兽既然是你的信徒，它们必然会听从你的意愿……难道，不是你先起的杀意么？”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那一刻，诸葛云感觉到被对方的波动锁定，显然带有强烈杀心，面对这种情况，难不成还要他坐以待毙不成？
自己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这种事天经地义，有什么好问的？
“你是说，杀你是我的意愿……？”
少女脸色一沉，道，“你胡说！我并不认识你，虽然你闯入了我的领域，但我没有杀你的意思。而且明明是你先动的手！现在凭什么这么说？”
好家伙！
恶人先告状，少女居然开始狡辩，有理说不清了属于是。
“嚯，我先动的手……这倒不假。” 诸葛云被这番话说愣了，也懒得扯皮，于是干脆大方承认。
他转而眯起眼打量着少女。实际上，神识的触角一直在她背后探索，想找出那种虚空能量连接的秘密。
“你承认了！”
“呵——对！”
不过为了争取时间多观察一会，他故意反问道，“好吧，就算是我先动的手，这里是你的领域，那又怎样？难道这领域你自己来得，别人就来不得么？”
“你说什么？！”
“笑话，老实告诉你吧，这种小把戏在我面前什么也不是。”诸葛云眉头轻扬，摆出一副爱咋地咋地的玩味模样。
他知道，这种谈话永远不会有结果，一定要有实际行动。
而挑逗的语言更能激发不确定性，也能改变一些东西，让双方都不可避免的东西，比如僵局。
试探到此为止！
果然，诸葛云这番话一出口，少女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面上顿时像蒙了一层万年坚冰。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间流转。
可两人谁也没有动，目光的延长线激烈地碰撞，似乎都想着该如何试探对手的底细。
“你想要什么？”几秒后，她忽然问道。
“哦？”
诸葛云淡淡一笑，他很快注意到，说话的时候少女黑亮的眼瞳内渐渐变为银灰色。这是个微不起眼的征兆，却逃不过他敏锐的神识。
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到，少女背后虚空中的那股能量，变得更加强大而稳定了。
这可有点意思！
1094. 诡异之主（三）
她的身体也不再如坚冰般寒冷，而是瞬间倾注了巨大能量。
长长的黑发飘浮着，如同闪耀的火焰。淡金色不断从肌肤上散出，升腾向上，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
就是这一丝能量的变化，令诸葛云感到意外。
因为，他分明看到对方体内，正有三颗灵核在飞速形成。而这些能量来自她背后的虚空。片刻后，一道模糊的轮廓映入诸葛云的眼帘。
附灵躯壳——诸葛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
原来是这样啊！
诸葛云定了定神，双手交叉在胸前，视线看向了黑暗幽深的海面下，侧着头淡淡说道，“我要带走下面那个东西。”
金色的目光如剑般刺在诸葛云身上，少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可是她强忍着没有动。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知道得很多。
“不可能！”少女的身躯在颤抖，目光逼视着诸葛云，坚定而炽烈，一口回绝道。
而反观诸葛云，目光仍是带着玩味，说道，“那就很抱歉了。”
如同疾风骤雨碰到闪电雷鸣！
话音未落，两人在同一时间出手了——
战！
少女娇叱一声，长发瞬间变成了根根利刺，金色光芒闪耀，直奔诸葛云的面部袭来。然而，诸葛云根本没有闪避之意，直接冲向少女身后。
一道灵光划过，指向她的脊椎！
少女脸色苍白，硬生生收回击出一半的进攻，张惶着向后转去，意图护住背心，却差点失衡。这时金色波浪极速翻涌而上，将她托举了半米高，终于躲过那一击。
诸葛云又举臂成刃，毫不留情的出手。一刹那，手中的灵力爆发，手掌周围竟然闪出噼噼啪啪的电火。
少女骇然大惊，身子像陀螺般旋转起来。
于是，诸葛云这一道灵力落空了，无数灵力光球飞向夜空。
一时间，少女已经和诸葛云缠斗在一起，双方的进攻与防守频率都极为惊人，几秒内，狂野的能量风暴立刻遍布海面。
少女抓住空档，数道金色利刺再度狂突猛进，将诸葛云的身体完全笼罩起来。就在少女以为诸葛云失手，自己占得先机之时——
一道沉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快闪开！”
少女陡然一惊，眼角余光扫过，映照在诸葛云身上的淡蓝色光晕增强，转瞬布满整个脸庞，脸上似乎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笑意。
“糟了！”
无数道灵光突然出现在背后，那是诸葛云之前一击留下的灵力小球，此时突然回转——少女立刻陷入了无法摆脱的恐惧，动作僵硬，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进攻中。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诸葛云会找到自己惟一的弱点。
情急之下她一个翻身，想飞上半空，背后随即撑起一道能量壁障——然而，等待她的是诸葛云轻描淡写的一掌。
“啪！”
能量壁障被轻易破防！
无数热流更是沿着背后冲入体内，少女浑身剧烈颤抖，如若一股烈焰在胸腹中燃烧，让她不少血液为之汽化。
她更加骇然，仅仅是能量的反冲就让自己受了重伤？
“呜哇——”
仰望夜空，少女的身体拼命挣扎，但诸葛云的灵力巨掌却像铁钳一般，牢牢捏住了她的身体。
“你，该出来了吧？”诸葛云平静地说道，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这时，一堵滔天巨浪从海中涌起，以时速百公里冲向海岸。海中分开巨浪，一个巨大黑影扶摇直上，与诸葛云对面而立。
犹如金属摩擦般的巨大声音传来，韵律中又出现了那种数万个声音叠加的声浪，就像从远古而来的奇特歌声。
“放——了——她！”
几十米高的黑影如同一座铁塔，瞬间遮蔽了星光，一声低沉且愤怒的声音响彻八方。这声音超过了500分贝，比一个人站在火山口目睹火山喷发时受到的音量还要强大数倍，可以直接把人震得瞳孔涣散，七窍流血。
巨影停止了行动，俯视着两人。
“呼……昆……昆塔莎……降临……”
“而你……你没有机……”
少女不再挣扎，只有胸口仍不断起伏，她的声音正在快速变得嘶哑，后来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实际上，她的要害被诸葛云所制，已经是力量全失，现在就如同被祭献的羔羊般，笔挺地横卧在半空。
“呵，放了她？”诸葛云的表情毫无惧色，冷笑一声。
他就像狂风骤雨中的礁岩，明明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吞噬，却就是巍然不动。他盯着面前的怪物，口吻很轻松，“原来你叫昆塔莎么？”
怪物的躯体在波涛上缓缓伏了下来，像一根弯曲的巨型海星肢体。
这黑色的肢体只是他的上半身，而更加庞大的下半身就隐藏在海面以下的冰山中。
随后，海水如同被巨大探照灯点亮，一道金色星芒迎上了诸葛云的目光，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诸葛云目光中不加掩饰的锋芒，而是久久与其对视。
昆塔莎·多诺姆——另一个由坤廷人创造出来的人造神明，远古时期曾在大地之上活跃。人类也对他留下许多记录，并在每个纪元的文明中，都发展出一批唯马首是瞻的信众。
与魂魇巨兽这种只有强大力量，而没有强大智慧的生物不同，昆塔莎的体内除了令他诞生的灵魂之力外，还拥有特殊的元素力量。
在这种能力加持下，他曾经教导一部分人类，用提炼土壤中金属岩浆的方法改变世界，帮助人类收集转化基本元素，并创造了许多东西。
这些东西后来改变了姆大陆上人类种族的生存状态，进而造出了庞大的物质文明、各种工具、武器，甚至包括奔向宇宙的航器。
当然，他的能力绝非如此单一，还有一项重要的能力就是“附灵”，通过与选中的生物进行仪式，可以完全进入那个生物的体内，并赋予他的意志。
但不知何故，这个强大的生物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无人见过其真身。就算是他忠实的信徒们，也只能在残破的金属板上找到些许安慰，在黑暗的时代口耳相传他的名字。
如今，能在异界交汇的时代遇见一个人造神明，诸葛云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觉得一个都遇不到才是稀奇呢。
“你先放了她。”
1095. 探行深渊
昆塔莎又重复了一遍，这声音隆隆震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如同远在天边，古怪至极。
“这是命令么？”
“不……”昆塔莎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他服软了，道，“是请求。”
面前的人类虽然看起来体型弱小，像只蝼蚁，但他刚一接触时就有种感觉，这个人类蕴藏着非常强大的力量，远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何况他的手上还有要挟自己的终极筹码。
“请求？哦，看起来你很在意这具附灵躯壳啊。”
对方已经妥协了，诸葛云此时心里有数，看来昆塔莎是真的很在乎自己手上这名少女，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我的回答是，”他淡淡说道，“可以。但是……”
昆塔莎凝视了诸葛云片刻，说道，“我知道，你是要我等价交换吧？”
“呵——是不是等价交换我不知道，但代价必不可少，你明白就好。”诸葛云抬起头，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此时，他才看清了昆塔莎的样子：长着如同夜枭般的巨大头部，两个硕大的瞳孔占到了整个眼睛的五分之四，晶状体表面漆黑遍布杂点，犹如繁星闪烁的星空一般，金色光芒就是偶尔自瞳孔中射出的。
诸葛云本以为头部下面是个硕长的身体，但看清后发觉，那其实只是昆塔莎的脖颈，脖颈之下看不到任何肢体，想必都应该隐藏在海面以下了。
“现在，你可以放开她了吗？”
“不，还不行。”诸葛云轻轻摇了摇头，手中一翻，灵力的巨掌略微放松了。“你先带我到下面看看再说。”
此刻，他有重要人质在手里，所以才能建立起足够的威慑，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虽然放走少女后，一样可以手到擒来，但他不想再费那种功夫了。
诸葛云放出灵力，少女的身体被竖了过来。
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孔正好面对着诸葛云。但也仅此而已了，她的身体仍无法动弹。
“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带不走那东西的。”得到诸葛云的回答后，昆塔莎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诸葛云霸气回应。他看了少女一眼，忽然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罗泽希尔。”
“罗泽希尔……嗯，名字不错。”
诸葛云扫了昆塔莎一眼，平静地说道，“那咱们就走吧，别耽误功夫了。”
很快，一道金色的光芒扫过海面。
无数海浪溅起一个个水珠飞溅道半空，随后，波涛中飞升出一个金色气泡，缓缓地罩住了诸葛云与罗泽希尔两人。
诸葛云看到这种景象，不由得暗暗佩服起昆塔莎的能力：普通人看了可能会以为这是某种未知的力量，但诸葛云却知道，这是用强悍声波创造出来的密闭三维波场。
一切秘密都隐藏在能量、频率和振动中。
就像摩擦鱼洗产生水花，海中那些像有自主意识般的波涛就是由波场共振产生的，只不过这种能量被放大了数万倍，昆塔莎依然能cao纵自如。
昆塔莎又用另一组432赫兹的次声波振动海水，形成了特定空间，然后限制声波的边界，结合在一定范围内，就形成了那个泡泡。
不过，这个金色的泡泡对诸葛云来说确实没什么用。
因为他就算潜入深海也能呼吸，巨大水压无法压垮他的灵力护罩，所以根本不需要这种保护。
就如同昆塔莎刚刚现身时那样，波浪再次分开，只不过这次海潮的方向相反，正向着大洋深处褪去。
诸葛云只留下罗泽希尔，自己从金色泡泡中退了出去，但是没有放松对少女的掌控。
“你为什么不进去？”昆塔莎诧异地问道，“难道你不需要呼吸么？”
“不用管我，我只是不喜欢那种被困住的感觉，”
诸葛云淡然一笑，“好了，别废话了，走吧。”
昆塔莎转过身，分开波浪，很快就钻入海面。诸葛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奇特的是，诸葛云看到在进入深海之后，昆塔莎的样子忽然变化了。
巨大的身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类的躯体，看起来就像是个身材壮硕的普通青年。一头飘逸的黑发与身上带着鳞片的铠甲，和罗泽希尔几乎一样。
诶——这是为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诸葛云问道，“你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样子？”
“附灵之躯，为了更方便的行动，我那副样子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必要的时候……？”
诸葛云冷哼一声，不再做声。看来昆塔莎说的必要的时候，就是战斗的时候。
三人行进的速度都很快，漆黑的海水中完全辨不清方向，深度超过两百米。一般人类的眼睛就基本看不到阳光了，但是诸葛云的神识却丝毫不受阻碍。他又看到了那个蔓延数百公里，像是山峦一样的模糊轮廓线。
数不清的深海生物从他们身旁经过，这些生物长相奇特，但见到三个模样更古怪的生物也不害怕，转而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巨大的压力下环境条件是非常恶劣的，也说明了此乃非常人所能到达的区域。
海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就算在前文明时代，人类已探索到的海底只占到了9%，还有91%的海底是人类未知的。
深渊底部，120-190个大气压仅仅只到达2000米左右的海底，现在这个深度，早已超过了500个大气压。如果没有特殊压力的保护，那么人类脆弱的肌体在这个压力下，可能就比一脚踩在章鱼身上的效果还要惨！
此时，三人已经下潜了超过六千米。
离那些嶙峋的轮廓线也越来越近了，碧绿的微微荧光不住闪烁，就像是海底迷雾透出的鬼火。
永恒的黑暗、低温、冷寂，巨大的水压——海底的景象完全只有黑色，如同夜幕下危机四伏的荒野。
海沟、起伏山脊、海底高原、平原——所有的一切都与陆地上一样。除了发现那震撼人心魄的永恒黑暗外，没有发现什么其它奇怪的东西。
诸葛云看到两旁的海沟纵深极深，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透过无数海底的山脉，就算是他的神识看起来也不是很清晰。
几分钟后，各种断层开始充斥着视线。
海底周围的岩石变得非常奇怪，海岩的切面平整光滑，如若刀削斧凿一般。
岩壁以诡异的姿态斜斜而上，有的高达数千米，岩石一层层叠加在一起变为山脉，像是被某种未知力量挤压而成，至少在陆地上是很难看到奇观。
诸葛云开始增大灵力的保护，因为他预感到对方的领域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