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6. 茫然的众人
指挥官摆了摆手，道，“不用看了，在你们睡觉时我就已经检索过了，航行数据上并没有任何值得研究的东西。”
“可是……这显然不太正常啊。”一名副官说道。
“角度、能量、对莫比斯号的后续影响……还有许多未知呢，那股时空风暴到底来自何处？”另一名副官表示担忧。
指挥官站起身来，环视着副官们的脸，缓缓道，“各位，我们不要想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这与我们远古祖先们在大海中航行时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宇宙中发生没有预兆的事情，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风暴就是风暴，没有道理可讲，看了也是白看。”
几名副官互相看了看，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的表情，带着一脸茫然思考起来。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着眼于当下吧。”指挥官似乎心事重重，匆匆坐了下来。
“没错，是未知风暴带来的时空扭曲，将我们莫比斯号抛到这个实体世界里。我们只是恰好出现在那个位置，没什么好说的。”一名副官在意识到事情无法改变后，停止了无谓的思考，摇着头道。
“指挥官说得对，真要研究的话，得花上许多年才能搞明白呢，也许那时，我们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有道理，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面对现实了。”其它副官附和道。
“我们不是无辜者，也不是无关者，但是……”指挥官让他们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血灵已经出发了，我们现在需要更多关于那颗ec238的信息，因为，这将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带来参考价值。”
“可是，我们要怎样协助他？”一名副官问道。
“只为了追捕一个窃贼，就向那颗行星派出灵能士兵吗？”另一名副官也觉得这有些太过夸张。
“暂时不用。”指挥官摇头道，“但我们要做好准备……做好在行星上使用‘那个’的准备。”
“哪个？”众人都是不解，扭过脖子互相对视。
“就是这个……”指挥官铁青着脸，将一个武器控制装置升起，紫色晶体顿时在环状金属间迸发出光芒。
“这、这不是基因指向性武器吗！”
所有人都大为惊讶，虽然他们已经听说了异界交汇后，将出现各种时空位面异常，还会有许多异界的生物出现。但是他们从未想过会动用“基因指向性武器”。
——因为，这看起来完全没有必要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这种武器已经得到使用授权了吗？”有人问道。
“我们不是要在荒芜的行星上才做实验吗？这可是有智慧生命的世界啊！”
众人的质疑声不断，眼中满是异样的眼光。
“我知道，我还没有得到授权，至少目前还没有。”指挥官神色有些黯淡，摇头道， “我没疯，你们也不用拿这种眼光看我。我很清楚它的威力，还有使用后的弊端，毕竟那将是个长久的隐患……”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使用？”一名副官问出了所有人脑中的想法。
“这是血灵的要求。”
“什么！”
“他想要干什么？”
指挥官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慢慢坐下，讲述了自己的看法。这些人当然不知道，他说的只是些精心编造的谎言——为了隐瞒关于圣器的事情。
尽管如此，众人仍然变得沉默了。他们都知道血灵必定身负重大而隐秘的任务，也许这一切，都他早就策划好的。
几小时过去了。
他告诉副官将莫比斯号驶入星球两极的轨道，然后通过探测器来扫描整颗星球的表面。
当莫比斯号上的战斗人员陆续醒来后，指挥官的工作变得更加忙碌起来。此刻，指挥室的每一只眼睛都盯着光屏上显示的画面，飞船上的智脑再次上线了。
“那么，我们在行星上投放的探测器如何了？”一名副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对啊，结果呢？有没有获得有价值情报？” 另一名副官询问道。
如果距离血灵前往地球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应该会有点信息反馈了。
莫比斯号的智脑回答道，“首次投放了一百六十二只探测器，根据预定目标全部部署在北半球。目前已有两只探测器有反馈信息，正准备回收。”
“可以先分析一下已经传回的数据。”副官提醒道。
“是的，我们是要准备传送，并先分析数据了。其余的一百六十只探测器，看情况还没有收集完。”
“这么慢吗？现在就把这两只探测器的数据发过来。”
“是。”
在智脑的控制下，影像转换速度很快。
几秒后，光屏上就出现了一些模拟图像，看起来还原度不错，画面清晰又锐利。人类的浮空城出现在画面中，与之相对的还有几个画面，那是地面上残破不堪的人类城市，像是被轰炸过一样的废墟般。
画面继续切换，根据能量锁定的区域，侦测到的大部分画面都是海洋，只有少量陆地。
而陆地上，有些在星系帝国人看来是奇珍异兽的生物。
“这是什么？这颗行星上的浮空城吗？”一名副官看着画面感到不解，直皱眉头。
“这颗行星上的文明程度，不可能只有二级吧？那座浮空城的动力是什么？……他们至少需要达到三级文明，才能创造出这么巨大的核聚变动力。”
“对啊，智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颗行星上文明是经历过巨大的毁灭吗？看看那些废墟，他们的科技反差也太大了吧？”
“的确如此。”
智脑马上给出一些解释：“形成这种现状，是因为在几百年前的某段时间，这颗行星曾失去了磁场保护。恒星风击穿了行星的臭氧层，将大气中的氢氧离子加速到逃逸行星引力的速度，大气更加稀薄，让海洋的蒸发无法循环。于是陆地干涸，海平面逐渐抬高，又淹没了大部分陆地后形成的灾难。”
“这可是个惊人的大发现啊！”
所有人都是越看越惊奇，表情变得不那么自然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指挥官的手拍了怕脑门，问道，“行星地磁的改变不是发生在现在，而是发生在几百年前？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难道是因为附近那颗恒星的磁场变化么？”
1067. 未知联系
“具体原因不明。实际上，这种变化在其它星系中也很常见，我有类似的数据对比。”
莫比斯智脑在几秒后，又给出了另外一组答案，“各位可以看看这些数据，这是不久前发生在这颗行星上的地磁变化，似乎修正了之前的地磁力场。”
“地磁能被修复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名副官满脸震惊地问道。
“目前只知道是巨大能量反应造成的，似乎与我们遇到过的能量风暴类似，但我所得到的数据还不足以分析，无法得出结论。”
指挥官看着那些闪烁的数据双眼瞪得老大，心里暗暗震惊。
不久前？
这不就刚好是在莫比斯号时空交汇，他们被抛到这里的时间点吗？
但是这个疑问他并没有立即提出来，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血灵所说的帝国最高机密。
很快又有一个震惊的声音响起。
“咦！看啊，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种巨大的浮空生物？”
另一名副官看到了漂浮在地球上空的方舟——利贝亚，立即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存在于梦魇中的生物，愕然震惊。
“真的是个生物啊！身上还有些像鞭毛一样的器官？这可是违反了自然定律啊。”
“看样子……像是生态嵌合体啊！这是腔肠动物还是某种植物，居然长得这么大？”
“太诡异了，这颗星球上的生态如此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对啊，那种生物该怎么解释，是行星经历过灾难后的生物大爆发现象么？”
“体型这么巨大的生物，它的鞭毛应该称之为触须吧，而且绝不是短时期内才长出来的吧？”
几位副官在看到画面后，纷纷议论起来，猜疑不断，表情都是一样震惊。
莫比斯的智脑在检索后，给出了答案：“对比了这个生物的外貌特征数据后，我认为它不是该星域的原生物种，很有可能是很久前出自于河外星系的生物。”
“你说什么？这不是本地生物吗，那是哪里来的？”
莫比斯智脑在数据库里不断检索，终于有了发现。
“大约在二亿年前，这种生物突然在朗琴星域的中子星区域消失，之后从未再发现过，是被命名为cx-633变星的‘s’生命体。根据数据分析，出现在此行星的几率近乎为零。”
“啊——！！”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朗琴星域距此有数百万光年，在这个遥远距离上出现另一个星系早已灭绝的生物，完全是没有理由的。
“确定没有搞错吗？能否给个合理的解释？”有人询问道。
“抱歉，这超出了我的认知，除非取得标本目前无法解答。”智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
莫比斯号上的智脑非常复杂，可以在眨眼间计算庞大的数据，但是对这种毫无头绪的逻辑问题，它也无能为力。
老天啊！就连莫比斯的智脑也无法解释这种情况了吗？
“cx-633变星的生物，居然竟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异界交汇的原因？”指挥官一开始也陷入茫然中，但这个念头忽然出现了，让他抬起头来。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与他同样的想法。
“我知道了！还有一种可能，它是异界交汇后出现的。对，一定是这样！”
“对啊，这生物是跟我们一样的遭遇。”有人附和道。
这名副官的说法立即得到其他人的认同。
“恐怕这是没有根据的猜测。”智脑的回答也很快，“s生命体的生物磁场反应与这颗行星的各种磁场完全吻合。根据生命的演化分析，生物磁场不会作假，这就代表它是属于这颗行星的，或者说是在这颗行星上成长出来的。”
“本地生物？”
“唔——离谱，这太离谱了！”
众人都沉寂下来，不住地摇着头。
随着探测器传回更多行星的画面，莫比斯号的人们都受到了无比冲击，被眼前的事物深深震撼了。
星系帝国疆域无比广大，受其统治的世界多如牛毛。
有些世界甚至还不知道星系帝国的存在时，就已经被他们统治了。他们的星舰在宇宙间穿梭，寻觅初级文明，悄悄掠夺资源。遇到有威胁的抵抗，帝国会暗中扶植听命的傀儡政权，或者干脆将原生文明抹除。
他们到过宇宙中的许多世界，掌握了那里最强大的力量和秘密。
这颗名为ec238行星上的异界野兽，有些是他们见过的，有些是他们也从未见过的。无数未知世界的造物都在这颗星球上汇聚到一起，光怪陆离的样子被体现得淋漓尽致，难怪他们会如此震惊。
行星ec238的情况——太不可思议了，莫比斯号上的人认为，这里的生态系统就仿佛被人为篡改了一样。
智脑显示出e-77-w-31区域的灵能信号最强，推测出那里就是高等智慧生物的聚居区域——行星上原住民的所在。
原因显而易见，因为那地方有两座人类浮空城。
“看到了吗，那些应该是终极掠食者生物，食物链的顶端。”一名副官皱着眉头，放大了画面上的红色区域，仔细观察着什么。
几个小黑点像是突然出现的癌细胞一样，变化快速，令他神色不安起来。
其他人也看到了，开始逐级放大画面精度，试图找出那里有什么。
“呀，难道是……虫族？”
恐怖的虫族生物散发出令所有生物都厌恶的气息，如同黑色的洪水出现在大地上。附近游荡的凶猛异兽感觉到危险临近，都唯恐避之不及，早早撤离了。
“嗞嗞——咔吧”
就在这时，脉冲信号有规律响起，指挥官耳中听到莫比斯号上的通讯系统传来杂音。智脑受到一个未知请求，企图与莫比斯号建立光子定位通讯。
“我刚刚接收到一个通讯请求。”智脑将信息解码后说道，“是使用的星系帝国标准窄光带，但是部分被加密了。”
“什么？”指挥官神色一凛，顿时有些兴奋，急忙道，“快查一下，是怎样的加密！”
难道是其它舰队有消息了吗？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自从遇到时空乱流，莫比斯号就像行驶在汪洋大海的一叶小舟，从未收到过来自于帝国的指示。
“解析完毕，代码的前半部分是帝国王室的，后半部分未知。”
“啊……？”
指挥官顿时愣住了。
他本以为是其他舰队，或者是那部分失联的舰队发现了自己，从未想过这信息是来自于帝国王室的。而后半部未知的代码，即使在通讯库里也没有记录。
这太不寻常了！
1068. 意想不到的来访者
指挥官犹豫了一下，然后将这件事通报给其他副官。
“帝国王室……？”
“这可有点奇怪啊，一般不都是帝**方才会直接与我们联络吗？”
“而且，在这么偏远的星区，帝国王室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各位，你们觉得这个通讯请求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必要确认吗？”
指挥官耳旁的“嗞嗞”声变为极速的脉冲音，令他心脏狂跳不止。他心急如焚道，“如果真是王室请求，那我们就要快点答复才行。”
“当然要答复了，这可是使用了光子定位的通讯，而且还是帝国王室直接发出的啊！”一名副官非常肯定地答道。
“我认为，必须要马上答复。”
“那好。”指挥官点点头。
在通讯接通的一瞬间，这些人都紧张地看着光屏，每个人都想知道对面的究竟是什么人。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红色的光，接着释放出了数百道闪电，像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电球。
一张带着鸟头形面具的人出现在光屏上，仅仅是轮廓而已，他的周围仿佛身处漆黑的深空，柔和的光线将这个奇特的面容勾上了金边，足以看出其背景有多么黑暗。
“你……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指挥官出于必要的礼貌和莫比斯号上领导者的身份，首先开口了。
他知道，这是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
“呵，很抱歉，我要说这个，可是有点太不明智了。相信我，‘我是谁’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没有多大意义……有意义的是我下面要说的话，我的指挥官大人。”对面的人肩膀耸动了一下，微微弯腰，由于带着鸟头形面具，完全看不到他的面孔和表情。
指挥官只能从其语气中推测，此人的身份地位很高，来头不小。他心中暗暗吃惊，脑中迅速回忆着与这个声音类似或者身份、形象等等对得上号的人物。
但很可惜，并没有找到能与之相吻合的记忆。
“你是皇室的人？”指挥官神情一滞，立即又道，“为什么你会有光子定位的通讯代码，还是加密的？”
“这个问题你似乎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显而易见的答案，对么……？”两道冰冷的目光透出面具射向对面的指挥官，神秘人摇了摇头，淡然说道， “我想，你应该从他那里了解到自己的任务了？我是说我手下的那名血灵。”
听到这话指挥官的脸色倏然一变，上齿紧咬住了下唇，依稀可见唇齿咬合处现出了几个血痕。
这种说话的口吻，还有这种超出普通人认知的惊人气场，再次震撼了他的心，他的手一哆嗦。
“你……你是……” 他脑中灵犀一闪，终于明白了。
这个隔着几万光年，感觉都能散发出强大气势的家伙——就是帝国的第三皇子。
不会错，他是星系帝国未来的帝王！
指挥官虽然从未去过帝国的母星，没见识过母星的巨大都市与繁华的夜空，更没有见过皇子本人。但就算是他这样的边境船民，透过帝国无处不在的强大科技，也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人，知道这位第三皇子都做过些什么惊骇世俗的事情。
据说，他在当王储时就是个翻云覆雨的人物。
当他的帝王老子还在位时，他就暗中策划了针对帝国第一王储——他兄弟的刺杀行动，通过无数此的宫廷政变最终得以成功夺权，是位有着铁石心肠的刽子手。
直到现在，他也一直没有宣布登基称帝，仍然是名义上的王储。
关于他的传闻大多都是很晦涩的传奇，除了那些残忍、冷酷的阴谋手腕和被统治者们隐藏起来的东西，他最为人知的事情，就是私生活很混乱——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丽芙妲，随后使之怀孕。
为此他还推掉了帝国联盟中某位德高望重的领主女儿，达米拉公主的婚约，想要秘密迎娶自己的亲妹妹为王后。
当然，此事遭到了他的母亲和一众帝国大臣们的强烈不满。于是他暗中囚禁了皇后，并一个个除掉了那些反对他的权臣贵族。
他还用精心培养的政客和恐怖刺客，建立起他自己的铁腕势力，将这件事掩盖下去，确保不会再有人反对他。
这些事情虽然都只是谣传，无人证实，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帝国的民众没人在意它是否发生过。
对于拥有广大星域的帝国和数以百亿记殖民星的人口来说，这些事只是茶余饭后不可多得的谈资。
没有人关心宫闱里发生过什么，故事的真实面貌为何，但只要一说起来，似乎每个人都会窃笑，继而高谈阔论一番，吐沫星子飞溅，说得就像自己亲眼见过一样。
指挥官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这位皇子亲自与他对话，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冷，额头上有冷汗缓缓渗出。
对方一动不动，目光炯炯，银色的面具边缘泛着白色光芒。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认出来，但却又不敢说出来的感觉。
指挥官感觉到脑中嗡嗡作响，自己的膝盖好像变软了，快要支撑不住躯体的重量，似乎一念之间就会直接跪下去。
他下意识地向身侧看去，几名副官已经像石化了一样杵在原地，他们同样感到了巨大的威压，来自于对方身份的威压。
皇子伸出一只手，抚在自己的面具上，手上带着像钻石般闪耀的手套，上面清晰的帝国皇室徽章更加让众人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你们一定有很多疑问，对么？”
皇子再度开口道，语气听上去平缓自然，再合理不过了。“但我没工夫一一解答。因为有些事对你们来说，不知道也许更好一些。”
这是某种暗示吗？
“唔——”
“明白，我明白的……”指挥官低垂着头颅，声音微颤，他已经不敢再看那副银色的面具了。
“长话短说吧，我很清楚你们现在的处境，也很清楚你们的任务。但有些事太复杂，我不得不绕个弯子以这种方式与你们见面，很抱歉……
与你们建立连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会让‘精神实体的投影’出现在你们的船上。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你们不用在意，我只需要你们提供的一些数据就够了。”
皇子声音不大，听起来语气柔和。他的面具边缘闪过一些细小之光，似乎有些丝线样的东西缠在脸上。
1069. 我的要求
皇子身后的背景似乎也变了一下，光线忽明忽暗。
但在明暗中仍然看不出他身处何处——也许是帝国的辉煌皇宫，也许是在他的豪华母舰上，也许是在帝国某个星域偏僻阴暗的角落里，总之气氛看起来有点诡异。
“啊？精神实体的投影，出现在……我们的船上？”
指挥官怔住了，有些木讷的嘀咕了一句。他虽然曾听闻这种新的帝国科技，但也清楚，自己的莫比斯号上根本没这种东西，也无法接收这种东西。
那么，皇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精神实体”是指帝国秘密研发出的一种超级技术，类似于能量跃迁和虚拟意识连接系统的集合体。
它的最大作用是能够让人或者任何生命体，以类似数据的形式将实体化物质聚散重组，投射在某个维度上 “显影”，就像赋予了生命一般。 与以往的能量跃迁不同，一旦连接建立，传送到某地的虽然只是虚无的形象，但实际上，这个 “虚无化身”却拥有被传送者的一切力量，就像是本人亲临一样。
而且，这个虚无幻影与使用者的精神高度相连，甚至不论是细微的感触还是行动能力，都更胜一筹。
换句话说，如果虚无的幻影动了动手指头，是因为精神连接的使用者动了动手指；虚无幻影溺水了，使用者也会无法呼吸；虚无幻影即使受伤了，使用者也会跟着受伤。
指挥官从其它地方听说，这种技术是从某个异星文明中得来的，蕴含着不为人知的精神感应力。目前这种力量的使用者极少，需要经过能量“配对”的检测，只有精神力极为强悍者才能与之匹配成功。
就是这一点，不免让指挥官自然想到了血灵部队。
更有离谱的传闻说，在星系帝国日渐庞大的统治铁壁下，很多帝国殖民星的反抗者，或者那些党同伐异、胆敢向统治者权威发起挑战的异端“首领”——就是通过这种力量被暗杀掉的。
指挥官对这些空穴来风的说法并无深究的兴趣，从来没有。
但是，当帝国皇子亲口对他说出这番话后，出于谨慎和敏锐的直觉，他开始犯起了猜忌心。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边的一位副官在听到皇子这样说后，立即会意道，“您是说，我们的莫比斯号有这些数据吗？”
“数据——没错，你们可以这么认为。我的相关要求已经发过去了，你们很快会接收到的。莫比斯号的智脑会自动解析这些数据，并不复杂。接下来，你们只要照要求按下那个按钮，发送给我就好了，很容易做到的。”
第三皇子的脸偏转了一个角度，似乎在盯着另一侧的什么东西，旋即又转回来，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按您的吩咐做的。”那名副官代替指挥官答道。
“嗯，希望如此。这项任务对我和整个星系帝国来说，都至关重要……我需要你们严格保守秘密，明白吗？”
不知为什么，皇子说话的时候有个小小的停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随后继续道，“另外，我要告诉你们，精神实体需要消耗的能源巨大，可能是莫比斯号上能源总量的一半以上。做好准备吧，你们务必要确保它运转正常。”
指挥官正低着头仔细听着，皇子这番话说完，他心中忽然咯噔一下，似乎觉得这些话里有什么不妥。
他向身旁看去，几名副官也是同样的举足无措，一脸迷茫。
“如……如您所愿。”指挥官略微抬头，声音低沉地回答道。
“就这样吧。那么，我先告辞了。”
随着光屏上的人影消失，指挥室内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嘀嘀，——嘟——”
智脑的系统发出令人不安的微小声音，它已经开始接收来自未知的数据了，这些数据同样是用光子定位和加密方式发过来的。
“我们……”
其中一名副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就没下文了。
沉默并没有延续多久。
“都听到了吧，你们认为，那个说话的人……是他吗？”指挥官用貌似冷静地声音问道，但是话语中的颤抖，完全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嗯……”
“应该是。”
“是他，错不了。”
“我们好像……好像卷入了一场奇怪事件的漩涡，我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
指挥官等大家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后，低声问道，“你们谁知道精神实体是个怎样的东西？”
众人都皱着眉，摇了摇头。
“那么，你们对他说得消耗莫比斯的巨量能源有什么看法？”
指挥官目光清冷，他的话仿佛戳中了所有人心中的要害，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好吧。”
指挥官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不管怎样，事已至此。我作为星系帝国舰队——莫比斯号的指挥者，有责任履行一个帝**人的使命。哪怕从未接到过军方高层的命令，也会按照皇室的要求，完成这个隐秘的任务。就算要我交出指挥权……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几名副官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沉默地点点头。
智脑很出色地完成了工作，加密的数据被完全解析出来。
但是这些数据很杂乱，没人能看得懂，而且数据里似乎含有针对智脑的锁定指令。因为数据解析完成后，立即被压缩打包，只能按照程序逐一完成对方的要求。
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莫比斯号上的智脑早已停止了工作，它在等待指挥官最后的确认才能发送。
讨论一番，各抒己见是必要的也一度很激烈。最后大家都冷静下来，说话也带着几分小心。虽然这是他们的莫比斯号，但不为别的，只是怕隔墙有耳。
最终就是，既然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所得的结论又大多数是猜测，看起来也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必须要有结果了。
指挥官手掌发出黯淡灵光，打开了三层锁匙的身份控制阀。那个确认发送的“红色大按钮”，就在他眼前。
但他足足盯着看了好几秒都没动，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1070. 脱离轨道
几名副官的情绪似乎也被他感染了，都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目光凝重地望着指挥官那只手。
“等等……”
听到声音，指挥官回过头，一名副官踏上一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我……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莫比斯号只能以一半的能源运行……那意味着什么？”
“呵，你倒不如直说的好——我们是不是被永远困住了？哪儿也去不了？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过你的格局小了，恐怕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皇子说话的用意……但人是复杂的，对于皇子来说更甚，这并非只是单纯的利用了我们，他一定有更大的事情在瞒着我们。
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除此之外，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指挥官反问道。
“呃，不……”
那名副官面色惨淡，只是摇了摇头，缓缓退了回去。
“嗞——”
微弱的感应瞬间传递了出去，红色按钮被激活了。
“发送成功，进入等待反馈信息的进程。”智脑确认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室内响起。
“呼……呼。”
指挥官感觉自己浑浑噩噩，全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将会带来什么，但手心却是早已被汗水湿透，心中卸下了的巨大包袱。
剩下的只有等待。
——等待，无尽的等待。
如同新的道路开辟出来，每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为了避免在虚无中一同灭亡，也只能是这副浑噩的表情。
“我的其它舰队有消息了吗？”指挥官忽然询问智脑。
“目前，还没有寻找到其它舰队的踪迹。根据搜索范围判断，我们可能是舰队里唯一卷入时空风暴的单位。”智脑答道。
指挥官的眼光阴沉下来，他不是没有思考过皇子那番话的真用意，只是对方忘记了装腔，不幸显露了本相。
几十秒后。
“嗡嗡——”
莫比斯号的内部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众人吃惊地左顾右盼，随后他们就明白了什么，人人脸上都是困顿倔强之色。
“怎么了？”
“能源供应！是莫比斯号上的能源供应……正在衰减！”
有人走到靠近观测塔台的位置，透过那里聚合材料做成的舷窗看到外面景象。无尽的星空深邃，月球的低空轨道上空无一物。
此刻所有的太阳能收集器闪烁着光斑，似乎用到了最大功率的输出，但莫比斯号环形的舰体上却越发黯淡，光芒都被什么东西吸收走了。
“这是……？”
副官愣愣看着异变发生，胸口砰砰直响，愕然瞪大了双眼。
“收到高能折越反应的信号，舰体能量在西格玛三区、四区、德尔塔七区汇聚，全舰供能输出百分之83.73，即将突破临界值。”
“这些区域，就是精神实体的汇聚点吗？”
眼下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指挥官的掌控，他大吃一惊，立即调出了光屏，将莫比斯号的能源分配情况显示在上面。
只见所有的能量脉络走向全都乱套了，之前获取的能量不受控制！
整个星舰像是一株正在拼命吸取水分的豆类植物，从根茎到枝杈再到嫩芽，都毫无保留出力、集中，将水分源源不断供给向那三个点。
“全舰供能输出百分之89.4，逼近洛希极限。”智脑开始倒计时，但说了几秒就没声音了。
“快，显示区域附近的影像！”指挥官声音急促，果断下令。
因为智脑的能源也出现了问题，无奈之下，有的副官开始手动获取那三个点附近的影像。
德尔塔七区的偌大空间里，一团闪耀的电火静静悬浮在空中，不断释放着嗞嗞声；到处都是能量粒子的疯狂进攻，以至于莫比斯号的舰体上也出现了部分熔毁的迹象；
电火之下，地面上出现了一圈圈的红色“烙印”，仿若无形之手在金属板上刻画着什么，诡异无比。
莫比斯号的能量正聚集在球状闪电上，外部的星月和船舱内的光线骤然失去了光辉，唯有红芒充塞宇内。
四面八方都被映照得如同血红地狱，刺眼夺目。
“可恶啊！”
“——是要毁灭我这艘舰吗！？”
看到这样的情形，指挥官目瞪口呆，随即早已按奈不住愤怒，破口大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小行星的重力轨道……已经改变了，莫比斯号被行星引力俘获，正在向它缓慢坠落！”另外一名副官在查看了数据后，立即大喊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众人内心惊惶无措。
他们知道，这种轨道距离被行星引力俘获是极度危险的。莫比斯号下坠的速度会越变越快，起初的几十秒在最后会变成几微秒，那时，丧失能量的星舰将无可挽回的解体，或变成燃烧的流星。
丧失了能量的莫比斯号，如同在两颗行星的力场中打转的浮萍，又像是失速的飞机一样，缓缓脱离月球低空轨道，已经无法抵抗它的巨大引力了。
再看那些被球状闪电刻画出的“烙印”——
红色的粒子盘旋上升，被无形之手聚合成了凝胶态物质，就像某个人形的雕塑正缓慢成型。其能量之大，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劈啪爆裂。
指挥官站在灰白色的月影中，仿若身体都在颤动。
他默默立在暗中，逐渐看到了月球上的环形山，越发清晰。那是被陨石和星际物质高能冲击而成。
他知道不久后，月球上将会添加一个新的环形山——莫比斯号最后的归宿。
物质的力量只能被物质来摧毁！
“我必须——”
指挥官大吼一声，头脑瞬间清醒了。
他快速打开了莫比斯号上的总控装置，试图用一位舰长最后的手段——手动操作来阻断能量外泄，控制星舰最后一次喷发，好挣脱引力的束缚。
他的倔强声音里，含着无限悲哀，令其他人冷得毛骨悚然，而一转眼间，又觉得热血在全身中忽然沸腾。
“等等——等一下！”
查看德尔塔区域情况的副官忽然叫嚷，“看啊！能量恢复了，我们还有救！”
莫比斯号上的能源供应确实恢复了。
指挥舱内的光线重新点亮，巨大的量子引擎也重新运转，将星舰的重力系统调拨到几十秒之前，一切如常，甚至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指挥官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脖颈上的冷汗，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1071. 无法预见
“呼——”指挥官缩回手臂，长出了一口气。
他举目向舷窗外望去，只见月亮表面的环形山变得有些模糊了，也更小了。
他还看到了其它变化——莫比斯号的外轮廓与月球轮廓的切面逐渐分离，代表着他们已经推离了月球，正在进入正常的低空轨道。
“呀，你们看啊！”副官的声音发着颤抖，手指着光屏。
莫比斯号的西格玛区、德尔塔区上，出现了许多红色的小泡泡，随后凝聚为一个更大的泡泡，无端变幻着。
几大团红色的物质在房间内膨胀，球状闪电冷光不断，爆发之后的遗留物只有能量。如同粒子组成的旋云，塑形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像是从另一个维度进入现实世界。
红色泡泡幻灭后，终于稳定了，现出了几个雾中的幻影——确切的说，那是三个样子古怪的人。
他们周身散发出的耀眼红光，很快在下一秒熄灭。红光虽然消失了，但是红色雾气仍笼罩在周围。暗金色的罩袍披在身上，头上带着鸟头形面具，这三个人并不在一处，但几乎一样的穿着，令莫比斯号上的众人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区别。
光屏上有些少量的移动光点，看样子正在赶往三个区域，那是星舰上的执行保卫任务的三队灵能士兵。他们都带着蜜蜂侦查器——一种微小，体积只有蚊子大小的探测装置，而且每个人手中都握着近战兵器。
指挥官看到这种情况后，忽然眉头一皱，立即开启了对部下的通讯。
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灵能士兵们收起了武器，没有继续向前了，只是伫立在原地待命。
那三个人影便溶在这雾气里，看上去好像一无所有。
像是被灼热的气浪蒸腾扭曲，此地变成了梦幻般的奇景。雾气消散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地面。
“那、那就是血……血灵吗！？”
一名副官立即醒悟，然后盯着指挥官的面孔问道。
“对，是他们。三名血灵。”
指挥官的声音很微弱，紧绷的神经瞬间颓然了，僵硬的脸上依然惨白，但完全没了先前那种恐惧和惊惶的表情。
就如同他之前预想的那样，帝国皇子派来了血灵部队，而且是三名血灵。他关闭了所有光屏显示的画面，然后只怔怔地站在舷窗旁，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灵魂被什么勾走了一般。
月球的阴影下，莫比斯号就像是一粒微尘，渺小而无助，随时可以被巨大的阴影吞没。
但是另一面，一个更加庞大的蓝色行星，正从月球的反方向掠过，显露出一抹蓝白色的弧线，将这个世界名为太阳的恒星光辉，也逐渐阻挡了。
————
蓝色的星球上，正在迎接一轮朝阳从海中升起。
北部陆地的某片崎岖地形上，两架无人机突然受到未知攻击，轰然坠地，火球燃烧的蓝色尾迹在空中久久都未消散。
东方路的合金机甲上布满了坑洞和划痕，但在萨特合金原子级别的修复力下，凹陷下去的部分重新恢复如初。
“呼——混蛋！”
他周身还环绕着几万只嗡嗡作响的小“飞虫”，瞬息间散开，杂乱地飞向高空。
这是苏哲和龙平刚刚研发的“主动式护卫侦查器”——简称瓢虫，同时也是一种强大的武器。由东方路的神经波动控制，正在侦查还未消除的更大威胁。
不远处，六、七具被斩舰刀劈开的躯体上在流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这些生物的血是无色透明的，渗进地里，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东方路已经不止一次与这种异界生物交手过了。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有着熔岩般的坚硬甲胄，样貌诡异，力大无穷，还长着尖牙和利爪，能够轻易撕裂钢铁。而且种类繁多，有些会从天而降，浑身都充满暴虐的气息。
一开始，他并不占上风，但在几次险胜后，蛞蝓智脑的强大学习能力分析出对方的弱点和攻击模式，胜率也越来越高了。
现在的东方路可以随意面对任何一只异兽，只用十几秒就解决掉对手。可是，这次不一样，刚刚击杀的几只异兽似乎更为凶狠，力量和速度也在进化。
若不是他还肩负着保护任务，无暇分身，恐怕还会与更多凶残的异兽遭遇、纠缠。
“采集者g433、g467号小队准备撤离。”
己方的行踪已然暴露，东方路预感到对手会派更多力量奔赴这里，立即下达了撤退命令。
所谓的采集者小队，是不久前诞生的高级智能部队，强大的人造人。
他们取代了先前由伊斯帕廷临时组建的僧兵队伍，肩负着从地面上采集必要物资，包括采矿和收集能源，甚至还有采集植物种子的任务。
“嗡嗡”声由远及近，天空中出现了数个小黑点。
多米诺战车的改进型——巴顿四，加装了最经济的动力核心，保留了飞行能力，不仅小型化了，而且动力强劲，能够携带大量投放仓，帮助往来浮空城与地面，运输战略物资。
——情况不对劲，目标体温超过一百六十度，还在急剧升温。
智脑发出强烈的脉冲信号，向东方路报警。
正准备靠近异兽尸体收集一些生物样本的东方路，忽然收到智脑了的提示，顾不得扫描了，霎时间跃上半空，并向后极速撤退。
“轰隆——”
异兽的尸体炸裂，高温尸体碎片与腐蚀性的液体像喷泉般溅射。危机降临，要不是东方路早已利用上万只瓢虫开启了防护能量场，只怕现在已经成为一堆废铁了。
“狗东西，还敢暗算你爷爷？”
他的内心爆发出一股愤怒，无比强烈的愤怒！
这种自爆式的攻击是他最厌恶的东西。但是，冰冷的理智立即向大脑输送了名为“冷静”的意志。
“喝——呸！”
东方路向着一片狼藉的大坑里狠狠吐了口吐沫，身形一转，顺势将斩舰刀收入背后脊椎，立即飞向天空。
就在这时，智脑又提醒他，收到了一个等级为“最高级”的信息。
“啊，是主人？”东方路有些喜出望外，但接下来的几分钟，让他体内的多巴胺疯狂飙升。
“什么，生命温床？”
“女王大人……？方舟？”
“明白了，主人。我这就去”
……
几小时后，东方路将生命温床安置妥当，预备了两台大型多米诺机甲，亲自率领一队人造人部队出发了。
“可是……女王到底出了什么事？主人为什么会要我带生命温床去那个地方？”
东方路心怀忐忑，满脑子都是问号，但行动没有片刻迟疑，立即钻进了多米诺机甲。
1072. 泥潭之论
“还有那巨大的东西……方舟……原来它叫方舟啊？”
其实，东方路几个月前就已探测到方舟的存在了，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个巨大生物是什么，来自何处，有着怎样的奥秘，也无法亲自去看看。
他还以为那是异界交汇后突然出现的生物呢。没想到，这么巨大的生物居然是黑曜会在世俗界创造的，而且主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它控制了。
东方路震惊得无以言表。
但这次，主人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能去方舟上一探究竟。
多米诺机甲很快飞离了浮空城，向着东南方飞去，厚厚的云层中被划出了两道分割线。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开始坐立不安了。
古铁城上的龙怨天也收到了诸葛云的通讯，在灵光亮起时，他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心中顿时激荡起来，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什么……是虫族？！”
“我们要跟虫族联合？”
龙怨天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嗡地一声，身躯晃了晃，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诸葛云告诉他，让他用两三天时间集结完一支强大的部队，准备为降下浮空城做好铺垫，回归地面矿山城并打扫战场。
而这样做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虫族会帮他们清理出一块安全地带。
老天啊！这太疯狂了！
龙怨天木然呆立，虫族是怎么会突然出现的？它们居然还会帮助人类？
在龙怨天的记忆里，虫族可是非常残忍而疯狂的远古种族。它们太特殊了，与地球上所有称之为生命的东西都不一样。
它们占有欲很强大，但每个个体除了疯狂、残忍却是很愚蠢，只会听命行事，依靠虫族主宰的智慧带领整个种群，在世界上不断蚕食、进化。
占有欲，本来就是生物本能的反应，但虫族太贪婪了。就像一个小婴儿，很喜欢把任何东西拼命往嘴巴里塞，为什么呢？因为它们想要占有这种东西，但身体又没发育好，做不出更复杂的动作，只能想办法“吞噬”，把所有东西据为己有。
似乎它们的身体被一个变异的神经中枢控制了。这，就是遵从本能的意志。
在历史上，虫族一直是人类的死敌，潜伏于黑暗的地下。主人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虫族听命的呢？
莫非他捉住了虫族的主宰？
这消息在龙怨天心里可谓掀起惊涛骇浪，愣在原地，震惊不已。
“可是，这样做太冒险了啊！浮空城上有百万人之多，万一虫族不受控制，反过头来……”
“不，相信我，绝对不会发生的。”
不等龙怨天把话说完，就被诸葛云摇着头打断了。
这件事情是他手拿把攥的，虫族身上有两道保险可解后顾之忧。一个是他与圣使的约定，对方既然能控制虫群也能乖乖让它们听话；另一道保险，就是他自己的灵能印记，诸葛云很有自信。
“可这……”
龙怨天神情错愕，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次他是真的犹豫不定了。
结束通话后，他转身将目光投向了白王，似乎在寻求对方的意见。
对方也听到了诸葛云说的话，他知道这条老龙懂得比他更多。
白王的表情依然僵硬，一开始与龙怨天一样震惊，因为他也知道虫族有多么可怕，多么凶残。而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在很久以前就影响了所有人，深深植入他们的脑海中。
但是他又隐隐有种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那个年轻人绝不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每一步都像精心谋划过似的。
这么也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关于这件事，我倒觉得不必多虑……我虽然并不了解他，但也感觉到他的能力深不可测，远非我们所能及。”
白龙看着龙怨天，合上眼，缓缓说道，“我们的思想早已僵化了，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上至今发生的事情，早已不是你我能看透的。”
“呃，你真是这么认为的？”龙怨天问了一句，满脸都是惊讶，没想到白王会这么回答。
两人沉默了片刻。
白王眼神暗淡下来，道，“是啊，许多年以前，当整个龙族都陷入沉睡，只剩下我……那时，我就感到我是龙族最后的幸存者了，还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因为在龙族的预言中，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于是我也想像他们一样沉睡，永不觉醒……
当我被濒死般的痛楚再次唤醒时，眼前的龙族圣山早已变成破败不堪的巨大坟墓。那时，我忽然悟出了一些道理，埋在心底没人知道。直到看见那个年轻人后，我心中的某些东西又燃烧起来了，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撩拨我的神经与记忆，我也更加确信了那些先前的想法——没有什么是永恒不灭的。”
“嗯？我知道那种无助的感受，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龙怨天也曾被困在北极之地，可对白王的话有些不解。
白龙僵硬脸庞现出一丝古怪的表情，眼神中闪过一丝空洞，似乎记忆被重新捡拾起来，又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说道，“我们龙族一直在圣山沉眠，做着轮回往复的噩梦，看守这众多圣物，度过了无数个世纪。而我会在这个时代醒来，目睹世界上这么多的事情，必然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强大的召唤……这种感觉说了你不会明白的。”
“说吧，告诉我那感觉是什么。我想听听。”
龙怨天盯着白王，眉头渐渐皱起，仍然一头雾水。
“你知道的……”白龙举起手指，在自己的头上点了一下，道，“所谓永恒并不是**上的，而是思想。思想是可以超越**凡胎的，每一种思想如果真的有道理，就一定会在世界上留下印记。”
“你的意思是……你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思想？”
“呵，谁知道呢？痛苦、愤懑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但我不想成为腐朽**的牺牲品。从圣山醒来的一刻，我感到就像命运终于来到了逆转之处……
后来，我从那个年轻人眼里看到了我不曾看到的东西，也唤起了我不曾有过的思想。这思想如同钢铁的烙印，将永恒不灭。”
1073. 泥潭之论（二）
白王那张僵硬的脸上忽然显出坚毅之色，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泥潭，每一个种族都在泥潭里面打滚，争斗不休，但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我们都经历过那个混乱、纷争的时代，许多人想要纠正那些令他们蒙羞的错误。以前的我作为守护世界的高贵龙族，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将所有异族斩杀殆尽……可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们、你们、其它的所有种族，也和虫族没什么两样，对不对？”
“这个嘛——”龙怨天不置可否，内心有种跃动感，白王的话好像说到了某个关键点。
白王摇着头道，“每个种族想要挣扎着从黑暗的泥潭中跳出来，洗刷身上的污垢，这不难理解……但是，已经被污染的思想又如何能洗得干净？”
龙怨天吃惊地看着白王，他似乎有点搞明白了，一定是在此地的所见所闻让白王心中深有感触。
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出现了，很多不可能发生的事也发生了，冥冥中似乎打破了某种根深蒂固的隔阂，令未来清晰起来——
如今，浮空城上不仅有人类，还有血族、狼族、伊斯帕廷的计都人，还有龙族、飞翼族，几乎所有的种族都聚集在这片最后的净土上，没有厮杀纷争，反而相安无事。
也许，今后还会加上虫族？
白龙低着头，又缓缓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道，“我认为，如果那个年轻人的想法是对的，有些事情也没什么不可能实现的。
我必须承认，他的能力强大，无法想象。在我们看来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他都做到了。但最重要的是，他抱有希望，还有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想法，说白了就是——他没有被泥潭污染过，他的想法如此独特、怪异。那么，你觉得在他的想法下，这个世界将来会变成怎样呢？”
“呃，唔——”
龙怨天再次讶异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来。
他忽然发觉，自己连这位龙族“老朋友”的想法也猜不透了。
“我懂了，看来是我的格局太小了。”
思考良久后，他最终是想明白了，遵从了诸葛云的命令。
毕竟这个不可思议的人，才是传说中的世界救世主，他身上有某种特质，不管什么样的要求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算过分。
与其他人相比，在浮空城上龙怨天也早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万物皆奇迹，乃至黑暗与寂静。
曙光之前，也一定是黑暗的黎明。
他望着蓝黑天幕下起伏的漆黑山峦。他想大笑，却找不出原因。
不久后，龙怨天和罗天成、圣殿骑士等人率领伊斯帕廷的僧兵打前站，而索多玛和白王带领血族和狼族，也分成数批准备出发了。
————
古铁城地下兵工厂中的飞行器还有不少，那是无面战神留下的军用装备。加上苏哲和巴顿后来新研发的无人运输机，达到了上百架，足以运送上千人的部队重返矿山城。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当然引起了普通城民的关注，有些人开始私下议论起来。
有人说是这是有恐怖生物来袭，有人说是有重大灾难发生，还有人说这是军队的实战演习，总之，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但随后当权者公布的消息称，浮空城将会下降高度，人们很快就可以重返地面，重返他们的家园。
这消息几乎让每个人都欣喜若狂，并开始了欢呼。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回到地面上去的。
特别是那些从死亡家园中逃生的人，他们经历过非常悲惨的事情——漫漫求生路上，死亡无处不在。
他们亲眼看到家人们一个个死去；饥饿、寒冷、病痛、疲惫的长途跋涉折磨着他们；还有那些从黑暗中突然出现，袭击他们的恐怖生物。
在浮空城里他们至少不用担惊受怕，忍饥挨饿。不必为生计犯难，也不必费尽心思，躲避暴徒们的勒索，流离失所。
他们可以学习很多从未听说过的前文明知识，而且这里还有许多跟他们一样的幸存者，可以相互依靠。
那么，为什么还要回到地面上去呢？
这种日子简直就像在人间天堂——真正意义上的天堂。体会到这样的美好生活后，还有谁会愿意再退回到以前的痛苦中呢？
所以这些人并不相信离开浮空城是个好主意，至少目前不是。
而且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两座浮空城上的生活，见识过许多在地面上不曾见过的便利生活，这样的生活绝对远比之前要幸福得多。
有许多人心中有巨大的疑问，不知道为什么当权者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更多的人则是在观望着，等待进一步消息。
一时间，地下城中抱有各种想法的人开始互相打听，传出小道消息，企图找到事情的真相。
空荡而冰冷的帝王城堡中，矿山城原本的三巨头家族代表坐在一起，商讨关于这次行动的具体方案。没有了乔伊娜主持会议，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差不多，一言难尽。
远离了生死线后，人们总生出许多新的想法。
这些日子以来，似乎巨大的社会变动成为了常态，阶级的概念似乎消失了，大家都在为努力生存忙碌着，连这些代为管理浮空城的“高层”都需要适应一下。
“打扰一下，总管阁下。”
老爹正默默坐在一旁，手摸着臃肿的肚皮，心不在焉地看着大厅天花板上精美的雕刻。这时，旁边的一个人慢慢靠近他，低声说道。
“嗯？我在听。”老爹哼了一声，转过头来收回目光。
说话的是一个金发青年，一脸老成持重的样子，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这人正是特纳家族的领军人杰伦·特纳，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妙龄女郎——瑟斯黛拉。
杰伦轻轻转动着手指上镶着金色纹饰的戒指，耸了耸肩膀，顺手脱下青绿色的外套。
“如果这次我们能够回到地面，那么，必将会重新划分家族势力，对吧？之前您说自己对金钱和势力不感兴趣，那您对什么感兴趣呢，阁下？”
“兴趣？”
老爹脸上的肥肉颤动着，不知道杰伦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1074. 无稽之谈
他思考了片刻，眼皮一抬道，“这是个自由的国度，叫做华夏的人类聚居地。这个国度已经有很好的社会秩序了，我也可以有很多兴趣。”
老爹打了个马虎眼，所闻非所答。
“这个我当然知道，权力、地位、金钱、美女……但此时此刻，总管阁下，这座城里的每个人都该明白自己的位置和角色，还要服从您的指示。您明白吗？”杰伦的言语间，似乎意有所指。
“哦，当然。这地方的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位置，稳定牢靠的基础是治理人，这是社会秩序产生的前提……”
老爹话锋一转，“但我只是代理的总管。你想说的是什么？”
“呃，也没什么，最近我听说，这里还有许多前文明留下来的科技遗产，就在地下的仓库中堆着，无人问津。这些东西以前属于那个目空一切的帝王，但很多科技至今都没来得及深入研究，也许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
“是啊，学者。一直让我头痛的问题，这个地方永远都缺这种人。”老爹脸上肥肉颤抖，如是回答。
有些东西并不是他看不到，而是假装看不到。
杰伦道，“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些人，他们原本就是特纳家族的学者，懂得很多知识，也为特纳家族工作了很多年。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不愿再抛头露面了。您知道的，这些人很胆小，害怕很多东西……”
“对，我同意这说法，也知道这种人，没有人比他们更胆小了。”
老爹拍着肚皮，轻哼一声，道，“火苗、微小的响声、平平无奇的光线，甚至一只斩断的蚂蚱大腿都常常会让他们精神失常，大喊大叫。实验室里，他们也过分小心翼翼了，走到哪儿都不敢摘掉手套，怕细菌会永远粘在身上。总之，他们的想法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老爹貌似附和的回应，似乎挑起了杰伦少爷敏感的神经。
他有些兴奋，将头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如果我们特纳家族有幸能够得到您的帮助，取得这些遗产中的小小一部分，我也许能说服他们重拾旧业。”
“嗯，重拾旧业。”
杰伦抬头观察老爹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于是又道，“这样一来，想必会对所有人……都大有裨益的。”
他继续转动着手指上硕大的戒指，金灿灿的，戒指上价值连城的宝石泛着红光，有意无意反射到老爹的脸上。他还特地加重了“所有人”这三个字，似乎是有意的。
“嗯哼，这样啊——”
老爹嘴角微微上翘，眼皮子一翻。说了这么多，他终于听明白杰伦的意思了。
特纳家族在矿山城于乱世生存，发展壮大的根本，就是因为掌握了重要的经济命脉。这来自于家族的原始积累、储备和众多前文明遗物的发掘，也是他们百年前的祖先为家族兴旺奠定的基础。
尽管如今在浮空城上，矿山城过去的那套社会体制、阶级制度，已经荡然无存了，所有人都必须努力适应新的制度，新的社会模式。
但所有人毕竟都是在体制内活着。有些人知道的比别人多，信息比别人快，如果真的回到地面上，谁又能保证权力和财富分配不会重新洗牌呢？
杰伦的用意很明显——他想效仿家族先人，为特纳这一脉取得资源优势，占得头筹，并继承家族地位。
这样的话，不管社会如何变革，特纳家族的人总会不一样，他们会脱颖而出。
拥有资源的人总会得到成功，会比别人更有地位和优越感。因为不管什么社会，总有人不光看到先机，也看得更远，有为自己将来做打算的资本。
奠定基础只是手段，取得资源才是目的，人性使然罢了。这种事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对。
但是老爹心里清楚得很，这种事，是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家族插手的。就算自己也不行，这关系到更大未来，也许是整个人类的未来。
“那么，你是要委托我做什么吗，杰伦少爷？”老爹同样压低了声音，粗声粗气地回答，“我得听你说完，才能做决定。如果你不打算委托我，就没必要扯这些了，你说对吗？”
“哦，委托？对，就是如此，不愧是您啊，我确实想委托您打听点有价值的东西，如果能搞到手就更好了。”
“前提是我知道的东西。”
“那必须的。”
杰伦似乎很高兴老爹一点就透，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我现在并不比其他人知道得多，可靠消息总是太少，而且不够用。我认为这座城以前的主人留下的科技，还有很多值得细细研究，如果您方便的话……
让我得到关于这方面的明确信息或者其它什么，然后再掌握一些技巧……”他嘿嘿干笑了几声，“您对我们特纳家族的好处，我们会永世不忘。”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不过说真的，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在这点我们观点一致。”
老爹的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两旁道，“我必须说，有些事情我原先也感到很奇怪。比如那些修行者，他们为什么这么强大？还有那些夜晚对着月亮嚎叫的家伙，他们似乎脑子不太正常，实力却强大得可怕。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家伙住在浮空城最上面，与人类住宅的区域严格隔离开。这些人突然联合起来，加入我们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呃……听你这么一说，确实。”
“告诉你吧，其实他们的身体里有跟我们不一样的东西。”老爹神秘兮兮地说道。“是基因，懂吗？基因决定了一切，让他们的身体更强壮，力量更强大，就像那些变异者一样。”
杰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么说，那个帝王之前就是在研究强大基因的奥秘咯？”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老爹故意打哈哈。
“看起来他一直想创造出无敌的军团，军团中都是变异者，可惜生不逢时啊，他霸业未成就被人击败了。”
老爹声音压低了道，臃肿的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
这些事其实他也是一知半解，多数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但似乎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也更靠谱一些。
“哦，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时候他为何不惜发动战争，也要攻打矿山城了。他手下尽是些变异者，底气想必也是源自于此。”杰伦似乎悟出了什么，一边点头一边信誓旦旦道，“如果有基因科技的研究，我倒也希望加入你们，我手底下很有些能人呢。”
“呵，小老弟，是想让他们都加入‘无限之能’吗？”老爹两只眯缝的小眼一翻。
1075. 无稽之谈（二）
“正是，我想掌握第一手的基因科技。首先，必须要手里有人，还要有人脉，我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这才向您请教。”杰伦话锋一转，道，“不过在我看来，那些家伙们如此强大却是以战争和谋杀为生的，让人厌恶，野蛮又愚蠢，确实有点可惜。”
老爹眯起眼，嘿嘿一笑，“有什么好可惜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有很多强大者在我们周围，只是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罢了。”
“是啊，您指的这些强大者，就是浮空城里那些家伙们吧？”
“对啊，因为那个年轻人的缘故，这些强者现在都联合起来了。诸葛云可是所有人的主人，也是救世主。
他让这些强者保护了所有人，使人类免受更大的威胁。也不光是这些人，当初那个无面战神也很强大啊，但因为他与黑曜会相互勾结，所以才会发动战争，导致有了后来更恐怖的事发生。”
老爹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星子横飞。这些东西大多是听来的，他也不能肯定故事全部都是真的。
不过自从他跟随诸葛云以来，也确实见识过对方种种非人手段，还有许多骇人听闻之事，有些事情他倒也不是随便乱说的。
“所以我们现在……多少也沿用了那些科技吧？”杰伦又问道。
“差不多吧，那些高深的东西我一窍不通，但据我所知，伊斯帕廷的修行者似乎不在此列，他们的强大能力是天生的，我很难说得明白。”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忽然插嘴道，“可我看来，没那么简单啊。”
老爹和杰伦闻言一惊，顿时回过头去，只见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以为你一直在实验室里鼓捣那些深奥学问呢。”老爹略带惊讶地说道。
来人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漠之色，额头上有个浅浅的印记，正是浮空城的首席学者——苏哲。
最近，他也听到浮空城将回归地面的消息。刚好这段时间的研究遇到些许不顺，所以跑来这里散散心，顺便打听点消息。
没想到却刚好听到了老爹和杰伦的谈话。
“你……你在这里多久了？”杰伦紧张兮兮的，生怕自己的小算盘被更多人知道，急忙问道。
“也没多久，正好在你说到那些基因异变者以谋杀为业，令人厌恶……既野蛮又愚蠢的时候……”
杰伦稍微放心了，点头道，“是啊，私以为，我们的世界需要平衡。谋杀世上的任何生物都会威胁到平衡，破坏平衡会导致物种灭绝，而我们都知道，物种灭绝会引发世界毁灭。”
“呵，你的想法还真是让人意外呢。”苏哲笑了笑。
“怎么，你不认同这种说法吗？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城里早就有此言论了，我听到的也不算多，只是讲出来探讨探讨。”
“探讨？嚯嚯，有些事情我觉得你了解得太少、太肤浅，想得也太简单了。”苏哲微微摇头，说道，“就拿变异者和变异基因举例吧，那其实是种病毒，根源不在他们身上，而是早已有之。”
苏哲说的早已有之，是指前文明时代。
“我不懂，难道那些变异病毒不是黑曜会和无面战神他们搞出来的吗？退一万不说，他们这么做就是违背了自然规律，用人造的东西强行改变所有人，改变这个世界，把变异者当做军队和屠戮工具使用，这也是事实吧？”
“嗯哼——”
苏哲眉头微蹙，脸上的情绪变化表现出了他的心中波动。
看来，杰伦·特纳的想法代表了很多人的看法，这些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充当了谣言的播种机，并将事情简单化看待了。
而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反而被所有民众自动过滤，他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苏哲曾考虑过，是否将自己的研究有选择性地公开。这样一来，说不定可以阻挡一些不稳定的因素，让更多人保持清醒认识。
因为他清楚记得诸葛云曾说过，人类已经进入了强迫进化的时代。但他不是政治家，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好是坏，也一直没有定论。
可以说，他没权利公开这些机密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除了诸葛云以外。他深信，这个人绝对比所有人都更了解那些黑暗的秘密，所以只有他能判断关于这件事的利弊与向所有人公开的时机。
现在，民众的言论自由是必要的，也是每个人的权利。
可是这也有个度，谁都知道，在这个特殊时期，言论自由并非是好事，有时反而更可怕。
尽管浮空城上的人类号称百万，基数庞大，比其他任何种族都多，但一有风吹草动——比如流言这种事，人类都将是动摇这个脆弱联合的基础，会导致社会的不稳定乃至巨大动荡。
何况现在的人类数量相比前文明时代，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苏哲看着杰伦道，“不，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
“早该被黄沙掩埋的过时理论，”苏哲语气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谓杀戮导致的不平衡是不适用于某些情况的。
还在前文明时代时，一位很有学识的人向我介绍过这套理论。可就在我们聊完的三天后，他被自己的试验品撕成了碎片。我没看出这事导致了什么不平衡。”
杰伦·特纳冷冷地看着苏哲，他当然知道对方是浮空城最权威的学者，手下还有一大票学问不亚于他的能人。
“我只是想知道得更多，更清楚点罢了，这应该没错吧？这个世界需要自然的平衡，每个物种都有其天敌，天敌又另有天敌，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人类。但你所致力的事业是摧毁人类的天敌，尊敬的首席学者大人，它反而会危及我们这个早已堕落的种族。”
这一席话其实憋在杰伦脑子里很久了，今天说出来是真的畅快。
“不，作为学者，我不能评价你的理论好坏，”苏哲眼帘低垂，淡淡道，“这些话显然不只代表了你一个人的看法，但我可以听听你的意见，不管它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确不敢说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我听过太多……市井中的流言也好，其他人的猜测也罢。但我认为那些能让所有人变强的东西，那些所谓的机密应该尽早公布出来，让人们知晓那是什么，并有选择性的使用它，这是人们的权利。
现在，人类太弱小了，我们还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也许那位有学识的人，应该先把自己变得更强再来做那些实验。”
好家伙！
“你要知道，年轻人……” 苏哲的语气不由得重了起来。
1076. 无稽之谈（三）
苏哲额头上的皮肤裂开，隐隐出现一道缝隙，犹如红宝石般的瞳体显出来。
他沉声道，“也许你真该亲眼见见被怪物吞掉儿子的母亲，被未知黑暗摧毁家园的流浪者，告诉他们该为自己的不幸而欢欣鼓舞，因为这让堕落的人类得到了拯救，然后看看他们会怎么回答你。”
杰伦听后身子一颤，忽然感到苏哲有些可怕起来。
“说得好，学者先生。”老爹稳坐在大扶手椅中，拍着肚皮插话道，“杰伦小子，你还是别口无遮拦比较好。”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杰伦紧张地双手紧握，错愕地看了一眼老爹，正低头间，发现瑟斯黛拉正在悄悄向他使眼色。
“杰伦少爷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给两位大人说说城中很多人的看法，其实他对此顾虑也是很多，对不对？”
瑟斯黛拉这时发话了，她面对老爹背对着苏哲，微微弯下腰来，胸前晃荡，浑圆的大腿几乎快贴到了老爹圆鼓鼓的肚皮上。
窈窕女郎满脸的笑容，竟让老爹有点恍惚的感觉。
“对对，只是我最近的压力不小，顾虑比较多。你们知道的，社会上也有各种流言，我想为总管大人讲讲他们的看法，而且有些事情摆在面前，我只想帮忙出份力……”
杰伦一面说一面借坡下驴，意识到自己扯远了，的确不该得罪这些真正的“掌权者”。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
老爹往后靠了靠，看着杰伦打圆场道，“不过那些说法未免都太过极端，而这样的争论永远也没个头。现在你明白了吧？已经不是过去的年代了，这里也不是矿山城，你们特纳家族还要多学点东西才行呀。不过通常来讲，最复杂的问题总有最简单的解决方案。”
“呃……解决办法？”
杰伦略微一怔，不知道老爹要说什么。
老爹嘿嘿一笑，脸色旋即耷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好了，有些该管的事情你可以管，不该管的最好别插手，明白么？不要逼我动用最简单的那种方案，小家伙。”
老爹眼珠不停转动，说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杰伦也不是傻子，沉默了半秒立即醒悟。
“对，对，总管大人说得太对了，我总是不习惯隐瞒自己的想法……哎呀，你们看，都怪我这张嘴。”说着，他向苏哲深深鞠了一个躬，道，“真是抱歉，恕罪恕罪。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苏哲其实并没有太在意这种事，这次来只是为了散散心。
很快他就要回到实验室里，毕竟手头上还有至少有十几个大项目等他主持，一堆学者正等着他指明方向呢。杰伦这番做作反而让他觉得别扭。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这位总管大人倒是真的。”
“唉，叫总管我可不敢当，前面还得加个‘代’字。”
老爹说完笑嘻嘻从身旁摸出一个大瓶子，拔掉盖子，又从桌下掏出三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咕咚咕咚倒上红色液体，一手一杯递给了杰伦和苏哲。
“这是——”
杰伦和苏哲都伸手接过，用略带奇怪眼神看着老爹。
“是好酒。”
他哈哈一笑，道，“这狗屁帝王打仗不行，可是真会享受呢，没白活了这么多年。城堡地下有个大酒窖，也不知收藏了几万桶美酒，看来他自己是无福消受了，全都留给我们了。”
“哦——”
老爹看到那两人目光透着惊奇，但谁也没喝酒。他立即拿起酒杯，与两人碰杯，脸上肥肉一直颤抖，“放心吧，我已经试过了，这酒好得很呢！”。
说完他仰起头，咚咚咚，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还砸吧着嘴，舔了舔上唇，看了一眼杰伦继续说道，“只要你都管住嘴巴，大家最多只会把你当成无害的疯子。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不如跟我们的首席学者谈谈。试试吧，这酒当真是好东西啊，可别糟蹋了。”
见状，杰伦立即会意，和苏哲碰杯道，“对啊，我差点忘了这事呢，来，干杯！”
苏哲也不客气了，两人分别喝了一大口。酒精上头，各自都是精神一振。
不得不说，老爹毕竟是有见识的家伙，也许性格里还带了点社交牛逼症。
这体现在他与乔伊娜管理浮空城的方式有天壤之别。
他知道不管社会和地位如何变化，都需要拉拢一些人，因为这些人能让社会结构维稳的同时，创造出更大的价值。他也知道如何与所有人相处，于是经常在城堡里举办酒会，会见各阶层的人。
毕竟时代变了，以前他可是个残暴的帮派首领，天天过着醉生梦死、刀尖上舐血，有一天算一天的生活。
现在生活好像不同了，但有些东西却从未变过。老爹以前在西部称王称霸时杀过很多人，他知道那种眼神。
最近，他就从所有人的眼中看到了跟以前一样的某种东西。
那就是——恐惧。
——内心深处的恐惧，恐惧感在人们之间传播，似乎有加深的趋势。
恐惧是一种莫名病态的情绪，稍不留神就会爬进所有人的灵魂。
人类的祖先数百万年前就经常有这种原始情绪：那是面对看不见的黑暗，面对已知和未知的威胁，面对明知无法抵抗时，内心迸发出的想要逃跑的冲动。
在蹂躏弱小时不见踪影，面对难以匹敌的强大存在时才会出现的恐惧之心。
从生物自我保护的角度来阐述，这是本能，很好理解。
他渐渐也想明白了，如今怪物当道，朝夕不保，从一次次死亡威胁中存活下来的人们，第一要务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安全。
而整个浮空城社会的安全基础，就是治安。除了那些整天叫嚣着打回去的“武斗派”，剩下的就要仰仗那些真正有手段、有影响力的家伙，维持整个社会体系的稳定，比如那些旧家族。
老爹这种做派表面虽然看着浮夸，毫不务实，但他自有他的一套逻辑。心里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只有在这种放松的环境下，他才能听到一些实话。
“嗝——正好，两位都在这里，那就直接说了吧。”
1077. 轻蔑的时代
老爹打了个饱嗝，眯起眼睛，脸上堆满笑容道，“最近有消息说，我们即将返回地面了，你们对此应该也有所耳闻吧？或许还有些想法，不如趁此机会说来听听吧？”
杰伦看了苏哲一眼，面带诚恳地说道，“那我先说吧，以我的角度来看，不管浮空城是否真的会降下，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都很棘手。如何让这么多人都平安渡过这段时期，应该是最重要的工作。”
“我同意，这个事是我们的救世主决定的。虽然他还没回来，乔伊娜也不在这里，但我们目前第一要务，就是保证所有人的安全问题。”苏哲点点头道。
“说的对，伊斯帕廷的那些家伙们已经出发了，我知道他们回矿山城去，就是为了为所有人创造安全的环境，杀光那些怪物。”
老爹为自己的酒杯斟满，嘬了一口道，“但据我所知，其实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回去的，他们害怕地面的危险。因为还有些人原先并不是矿山城的居民，他们的家也不在那地方，所以抵触情绪很强。”
“可是那也没办法，浮空城迟早是要降落地面的。它的反重力核心能量需要补充，不可能一直漂浮在天上。”苏哲说道。
“抱歉，你说什么？”杰伦似乎有些惊讶。
苏哲神色黯淡道，“很简单的道理，浮空城的设计来自于前文明时代，它本来就是为近地轨道创造的人类卫星城，只有在那个高度上才能摆脱地球的引力。但是呀维持这个高度，它主要还是靠自己的反重力核心产生动力。”
杰伦张大了嘴巴，有些紧张道。“这么说，浮空城如果有一天能量耗尽，会直接掉下去……坠毁？”
“是啊，你可以这么理解。浮空城被改造过后，物资和能量储备也无法长期维持在这种高度。”
“老天啊，那可太恐怖了！”
看到老爹和杰伦都有些惊讶，苏哲轻蔑地笑了笑。
他也懒得解释，因为对不懂浮空城原理的人说这些，不仅浪费口舌，说了对方也听不明白。
“看来，我们迟早是要回地面去的。”老爹终于理清了事实。
苏哲转头问杰伦，“你刚才说手下有些能人想要加入我们？”
“啊，对了！”杰伦一拍脑门道，“我差点忘了说，他们原本是特纳家族的学者，来到这里后因为很害怕，所以一直没敢露面。这些人都很聪明，懂得很多东西，我希望他们能在您那里发挥更大作用。”
“是些什么样的学者？有没有专业领域？”
“这个嘛，各种专业的学者都有一些，医生、建造师、机械师、数学家还有些发明家，我可说不上那么多，有机会的话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吧……”杰伦尴尬地搓了搓手，一脸期待。
“你手下的能人不少啊？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苏哲向旁边踱了几步，表情很淡漠。
其实他内心并不认为这个时代的所谓学者，能有多么深奥的科学素养。因为已经过了四百多年，凭着早已褪色的记忆，人类文明的很多知识都断档了。
这些人的学识在苏哲看来，都太过肤浅，很难与他那个时代真正的学者相提并论。
要不是浮空城里还留有完整的知识记载，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像他这样了解“远古的智慧”到底有多精妙，并解析出真正的超前科技和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在这个时代能找到这些人实属不容易了。
至少这些人强过普通人，他们的学习、成长飞速，领悟理解能力确实也不错。假以时日，他们必定能够有一番作为。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可以放心交给他们的。
最终他还是点点头道，“可以，这很好，你把他们带过来见面聊聊吧，我现在正发愁人手不够用呢。
你知道的，浮空城的中央智脑虽然很强大，许多工作都被智能机械代替了，但也有些目前解决不了的问题，还得靠人。比如，我现在最需要解决的就是修复那些升降梯。”
“升降梯？”
“对。在前文明时代，这种设备叫做‘太空梯’，是连接地球同步太空城的重要设备，但是现在年久失修，早已无法使用了。”
老爹双手比划着，插嘴道，“是那个时候产生巨大白光的东西吗？唰地一下，就让所有人都出现在浮空城上？”
“不，当然不是。”
苏哲哈哈一笑，随即摇了摇头，“你说的那个东西就连我也搞不懂呢。它并不是前文明人类留下的，伊斯帕廷那些人告诉我，那是他们称之为‘时轮’的上古造物，聚在一起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场，可以看做是传送阵。”
“但为什么会在那时候突然启动，他们也不明白。”说到这里苏哲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开启传送阵是诸葛云凭一己之力完成的壮举。
诸葛云只是利用到了伊斯帕廷的神器，但为什么会有这些上古黑科技，无人知晓。
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他，才真正明白是怎么做到的。
而伊斯帕廷是远古计都人这个说法，苏哲在入手了大量证据，并做了大量的研究后，也几乎可以肯定了。人类的原点，是始于四千万年前的祖先一脉，人类历史比前文明时代科学家推测的几十万年要长的多。
这个发现也让苏哲感到困惑的同时，也坚信真相一旦被公诸于众……就像《进化论》对神学的挑战一样，可能会对整个人类社会体系掀起一场认知颠覆。
但《进化论》只是用科学反神学，神学还可以做泾渭分明的划分，神学和科学都可以共存于世。
而他的发现，一旦公诸于众，则更像是用神学反神学，搞不好会变成一场更大的灾难。最后鱼死网破，落得共同覆灭的下场。
“啊，这些伊斯帕廷的家伙居然藏着这种东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老爹不解地问道。
“他们也是人类，跟我们拥有相同基因，但又跟我们不一样。你们完全可以把他们想成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人，那个世界叫做界域。”
苏哲以前对此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专门向玉玲珑请教过，也总算有个大概印象了。
“界域？这么说，那个年轻人——我们的救世主，难道他也是来自界域的吗？”老爹脑筋动得飞快，马上想到了这点。
1078. 轻蔑的时代（二）
苏哲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摇摇头道，“不，据我所知，他应该不是。”
“那……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杰伦睁大眼睛问道。
其实杰伦对诸葛云一直非常崇拜。不光是他，几乎每个见识过诸葛云恐怖大能之人，内心都抱有像敬畏神明一样的态度。
强大、神秘的力量，说不清道不明，但有着让所有人都畏惧的强悍，实力如他，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没人知道这个……”苏哲看了杰伦一眼，撇了撇嘴道，“他就像是被命运选中之人，突然出现，相信人定胜天不认命，他也很清楚自己将要建立起来的是什么东西，他的身份只留给我们最大的谜团。但不管他是谁，我们只看到了结果——他让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这……这也没错，但却说不通啊？”杰伦听后一阵愕然，头皮有些发紧。
苏哲说话的时候眼神发直，脑海中的回忆让他仿佛看到了某种幻象。
他想起之前向诸葛云讨要细胞样本，作为研究材料。诸葛云对此只是反应平淡，说了句：你得不到任何结论的。说完后就欣然应允，于是苏哲取走了他的数根头发拿去研究。
先进智脑的分析结果令苏哲大感震惊，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发现，诸葛云与普通人类的基因组序列偏差值超过百分之四。要知道，就算是黑猩猩和人的基因组相比，偏差值也不过百分之3.61左右，而他的形态样貌却与人类丝毫没有不同。
这种结果完全说不通了，就此颠覆了苏哲的认知。
实际上，改变样貌用于遗传的基因非常少，动物的大部分dna用来组成血红蛋白细胞，用于维持身体构造的各种器官。所以百分之四的偏差值但外表却与人一样，说明诸葛云在身体构造、神经系统和器官功能上的偏差，远远超过了百分之四。
而更让苏哲感到震惊的结果还在后面。
数十次测定结果都不尽相同，因为这种基因偏差值居然在极度夸张地浮动，有时竟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结论只有一个：他不是人。
苏哲大胆猜测，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控制基因的点位在不断更新，乃至无限复制，以现在的计算力来说很难跟上这种量级的变化。
于是他首先想到了生殖隔离法则，很多基因点位无法控制的原因，是由于个体根本就没有产生控制基因——就像驴和马能生出骡子这样的后代，但骡子没有控制基因点位的能力，所以无法继承父母双方的基因，也就无法生育。
然而自然界的演化神奇而复杂，生命进化在几亿年的尺度上能够发生任何可能，关于物种的定义也只是人类的定义，苏哲知道这个推测没太多根据。
随后他又想到了克隆技术。
相同的祖先由于基因长期变异，导致分化出的两种族群并不能结合、繁衍后代。在这个体系下，物种演变产生出“生殖隔离”，于是两个新的物种就诞生了。
但是要想人工得到这两个新物种的“后代”，只能通过基因工程的克隆方式。就像把基因打散后的排列重组，至于最后组出来的算是什么东西，可能也只有神能回答了。
很快苏哲又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这完全无法解释。
克隆技术，是在有能力复制可分裂细胞时才会产生繁殖，也就是克隆的前提条件之一。
生物能力的进步，需要在基因突变和环境优胜略汰的双重影响下，极其缓慢地发生作用。
但像诸葛云这样体内不断诡异变化的基因，仿佛每一秒都在进化，又是复制于什么细胞呢？毕竟他的身上有着人类基因，可人类的基因是数百万年间进化出来的产物，可不会没有任何外力条件作用就无端变化。
对于诸葛云那几根头发产生的异样感，苏哲几乎魔怔了，看似任何答案都无法给出完美证的明性。
苏哲知道，不管怎么说，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基因突变导致的，像是把几百万年压缩成了几年、几个月甚至几天。至于产生的原因，可能是他尚未了结的力量在作用，比如说某种“基因拟态”？
“基因突变”还是“基因拟态”？两种答案都细思极恐，相比于后者，苏哲更愿意相信前者。
这是他能够接受的答案，或者说唯一愿意接受的答案。
毕竟人都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因为这些问题归根到底明显是对自己有利。
苏哲进而想到，如果一个人能够不断复制自己的体细胞，不断进化，那他不就相当于“永生”了吗？如果这样就获得永生，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人类可以与神比肩，甚至可以超越神。
但是问题来了——神同意了吗？
苏哲不断晃着脑袋，驱逐意识里产生的那些他完全搞不懂的东西。
他踱着步子，说完这话后，将手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先完成手头上的工作，这对所有人来说是头等大事。想降下浮空城使用那些升降梯，就必须在地面上修建升降梯的接收基座，这些基座可以将人们从浮空城安全转移下去。”
杰伦听了这话眉头一挑，忽然拍着脑袋说道，“哎，对了，我有个疑问：难道我们不能修复那种传送阵吗？我知道那些传送阵是伊斯帕廷的东西，但是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相信他们也希望这样吧？修复它们看起来是更好的方法。”
“对啊，那东西不是更方便快捷吗？我们还可以用飞行器转移所有人，为啥要费时费力修建那些升降梯呢？”老爹也不解地问到。
“呵呵，我何尝没这么想过呢？”
苏哲转过身，苦笑了一下解释道，“你们可能不了解，开启传送阵需要的能量非常巨大，而且不稳定，极难控制。别说我们还没掌握它的运行原理了，就算伊斯帕廷的人现在也不可能开启它。”
“伊斯帕廷的人……他们也不能开启吗？这是为什么？”老爹奇道。
“很简单啊，你们应该清楚，那些装置都在伊斯帕廷的圣殿里，是他们特有的技术。我相信上一次使用它时，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猜测，恐怕再次启动它已是不可能的，因为能量过载的问题，使用一次后它们就全部失灵了。”
“唔……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期待着再现一次那种奇迹呢！”杰伦无奈地叹了口气，表示理解。
1079. 轻蔑的时代（三）
“其实我问过伊斯帕廷的人了，他们对于‘时轮’能够一次性转移这么多人也很惊讶呢。所以这件事你们就别想了，根本不可能的。”苏哲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目前除了那个年轻人——救世主，已经没人能够使用传送了。”
“可是……如果这些传送装置如此先进，原本是怎么造出来的呢？”
杰伦一脸迷惘道，“而且那些伊斯帕廷的人，看起来很……很不一样，根本不像是掌握了这么先进技术的人，倒像是古人。”
“这个问题，”苏哲答道，“还是留给别人讨论吧。至于你，无权评断。你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苏哲又转身看着老爹，露出微笑，但笑容仅仅牵动了嘴角。
“还有你说的飞行器，恐怕也只是临时替代的手段。”
“呃，临时替代的手段？”老爹一愣。
苏哲看了看窗外的深邃天空，又摇头道，“我们最大的飞行器一次只能装载几十个人，你们想想看，如果要想运送这百万人类，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呢？
而且，这还没考虑到飞行器耗费的能源和安全性问题。这些人类不是军人，他们只是普通人，不应冒这种风险。另外，我们还要想想组织这些人所用的时间和精力。”
苏哲的脸孔又开始沉了下来，这个问题似乎困扰他一段时间了。
“呃……时间和精力……你是说运送的次数吗？百万人……几千次？不对，几万次……？”
老爹还真皱着眉头认真计算起来。但以他的算数水平来说，恐怕是永远也得不出答案了。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苏哲的意思。
老爹清楚让百万人口乖乖听话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这绝对是一项庞大的动员工作。特别是现在这动荡的时代，浮空城上的人类组织和管理起来真的令人很痛苦。
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事实，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挥舞手中的武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命令人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拳头即真理，刀剑即正义，暴戾的世道已经成为过去，这些人也并不是奴隶，而是有血有肉的市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在来到浮空城后的几个月生活，就像经历了上千年的人类历史一般。这些人摆脱了那种因季节变化而四处流浪、搜寻食物的习性，也摆脱了被困在废墟中，开垦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生活。
他们跨越了时空，即所谓的从野蛮奴隶时代，跨越到了经济时代和物质极大丰富的“现代”。
他们现在非常需要安全感。脱离了蛮荒的地面时代，在城市和拥有防御工事的城市里生活。只有这样，女人才能平安地分娩，人类才能继续繁衍生息，才有未来。
老爹随后想到，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
不管怎么说，这两座浮空城上的人类就是星球上仅存的所有人了。虽然他们的样貌、肤色、语言、穿着和掌握的技能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名字——人类。
异界交汇后，世界几乎被瞬间格式化。恐怖的兽潮席卷大地，怪物带着人类所不知道的能力四处横行。这些异界野兽不管之前猎杀的是什么东西，现在都将猎杀人类。
一时间所有人都失去了原本的家园，流离失所。
这颗星球被兽潮肆虐，被病毒洗刷，人类被迫迁徙，种种惨烈还历历在目，异常恐怖的景象成了所有人共同的记忆。
但每个人其实都向往着回到下面的世界，毕竟谁愿意一辈子呆在这样小小的浮空城呢？它不是家园，只是一座堡垒，一台战争机器。
于是，夺回自己的家园也是大多数人内心的梦想，何况，他们还有那位拯救了所有人的救世主。
老爹最近很喜欢听前文明时代的故事，这些故事中蕴含的信息让他很痴迷。当然，他自己是不看书的，因为大字都不识几个又怎么看书呢？
所有的书籍和知识都可以在浮空城内找到，于是他让手下人看完后再说给他听，这样他就能够以自己的判断去理解那些内容，并变成他需要的知识。
他懂得了一些浅显的道理，人类社会自古以来，在任何阶段都会呈现出社会等级的金字塔，不管它是在地面还是浮空城中：有庞大的做基础工作的基层劳动者；有处于中层的高产出劳动者和维持社会运行的维护者；还有处于塔尖的社会进步引领者。
他们将共同担负人类未来的变革和命运。
那么，统治这些人类的手段也必须升级，考验着塔尖之人对所有居民的治理能力，管控能力以及行动能力，让整个社会的意识成为更高级的形式。
这种形式他也不知道该叫做什么，但他已经开始思考未来的发展趋势了。
他认为，在刚刚经历了巨变的时代，人类社会应该是毫无活力的极端集权政体主导。因为威胁全人类的灾难，随时可能再度袭来，每个人都必须为社会，为集体做出贡献，否则就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必要。
在乱世中，道德、信仰、制度的影响力，都大大不及单纯的武力。这种武力不是对内的，而是对外的。
所有人都见识过浮空城的众多强大者和高科技武器，在这之后，人们信心爆棚，已经形成了共同认知。
他们觉得这是可以仰仗的力量，而危机感又凝聚为强大的向心力，来自人心。这样一来，人类就变得比原来更加团结了。
老爹似乎有种天生的直觉，一种管理者才有的敏锐直觉，这很可能是他多年来在西部世界，作为暴徒领袖锻炼出来的。
总之，他现在认为社会就是应该不分高低贵贱，没人会高高在上，一视同仁。统治者的手段务必清晰，条例必须透明，让人们都能自觉自知遵守规定。所有人都形成共识，在脑中记录下来，潜移默化形成集体的记忆。
这种手段也许是法律？也许是政策？
这一点老爹虽然认识到了，但仍然无法得出靠谱的结论。在他看来，这些手段也没多大差别。
不管什么形式，反正绝不会是血与火的暴戾恐吓了。
苏哲似乎心不在焉，只是木讷地看着老爹的样子，沉默良久。
“那么，你说的升降梯，是要先在地面上建立起来，才能运转的么？”杰伦忽然问道。
1080. 轻蔑的时代（四）
苏哲转身道，“没错，前文明的技术很成熟而且很靠谱，在过去时代，类似的升降梯技术已经稳定运行了几十年。前提是，必须要连接浮空城与地面两端。”
“那它的原理工作又是什么呢？”杰伦又问道。
“升降梯由悬浮球载平台构成，浮空城最下部的设施与地面基座连成一条直线，并由“megale粒子”做成的环形金属靶附着其上，形成斥力。这种力会与重力抵消，可以看做是反重力。
然后通过斥力连接浮空城与地面两端，形成中空的巨大“斥力管”，就像一根连接天地的管道。浮空城用能量驱动“megale粒子”设备，中间的反重力开始工作，于是稳定托举悬浮球载平台上的人们移动，与其对应的另一组平台则会从地面上升，两组分别一上一下，往返于其间。”
苏哲的表情冷静，解释起来毫不费力。
这些理论对他这样的学者来说相当初级，而且这种科技本来就是前文明时代很成熟，且应用广泛的东西。那时候的升降梯，是为地球低空轨道服务的运载工具。
“两组？为什么是两组呢？”老爹似乎也有了兴趣。
“当初这种对称设计只是为了节省能源，对面另一组悬浮球载平台的运动几乎是不耗能，可以直接起到抵消反重力的作用。
实际上，升降梯可不止两组呢。因为建造悬浮球载平台的核心筒是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基座，满足这个体量就可以在圆形基座上安置几十部升降梯了。利用它，所有人都能安全高效地往返于两端。”
“哦……我好像明白点了。”
杰伦喉头微动，吞了口口水道，“你说的有点深奥……我还是不太懂，但我手下的人应该可以搞懂这个。”
“我之前说过，这项工作的大部分是由智脑控制机械完成的，但是地面部分的建造，还需要有专门人指挥，并检查完工的情况。做这项工作前，你的人还需要集中培训几天。”
苏哲清了清嗓子，微微叹了口气。
浮空城的基础建设已经进行了数月，修建了众多住宅区和相应配套。但由于各种因素的限制，他至今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完成浮空城自身功能的修复。
当初古铁城的帝王，肯定也遇到了和他一样的困难：人手、科技、资金以及能力的限制，让他舍弃了许多。其中或许还要加上帝王为了完成征服霸业穷兵黩武的思想。
这导致了他一心只想发展武器装备，不考虑其它，最终令整个浮空城应有的功能丧失了许多，目前所剩的功能不到原先的百分之二十。
“没问题，这些东西都不是事儿，我的人完全可以胜任。”杰伦拍着胸脯保证道，随后有些高兴地与苏哲碰了个杯。
在他看来，能将自己人安排到浮空城最关键的建设体系里，无疑是个非常好的开端。这样一来，他们特纳家也会得到不少的知识积累。
“对了，”杰伦高兴之余将杯中酒一口喝干，忽然问道，“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吧。”
“你觉得这场战争，我们能赢吗？”
“赢？”苏哲眉毛一挑，随即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是在问我对兽潮的看法么？”
“对，在这场连对手都搞不清楚的战争中，我们人类能否获胜？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样的？”杰伦带着敬仰看着苏哲。
苏哲微微一怔，也看着他沉默良久。
“你真想知道我的看法？”
“想！”杰伦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的眼中精芒闪烁，似乎充满了期待。
“我认为……我们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这是一场不平等的战争，以往所有人面对的对手是我们自己，而这次的对手跟以往都不一样，它们来自于非人类。
这里的人们拥挤在一起，因为他们只是唯命是从的个体，只是大路上被风吹起的麻絮。每个人都在问：我该往哪儿去？真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答案。
我们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在这里至少很多人能彼此聊天，抱团取暖。但那并不能解决问题，每个人类仍然很脆弱，眼前也只有无尽迷雾。另一个问题是你说的路的尽头是什么。对此，我只想说：对恐惧的阻断，不会阻断恐惧。除非人们能认识到改变，，做出巨大牺牲，且八正人们不会在知道真相后就变得畏缩。”
苏哲的眼帘垂下来，看不出任何表情，这是他在思维高速运转时的惯有模样。
杰伦被这番话说得有点蒙了，喉咙里只是干瘪地“呃”了两声。苏哲的话里每个字他都懂，但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这是敷衍自己的话，还是什么深奥的预言吗？
“这么说，您已经看见这条道路的尽头了？”
“不，我看不清。我相信也没人能看的清。”苏哲摇了摇头道，“除了那个人，我们的救世主。”
“救世主？那您刚才的话是……”
“每条路的尽头都有终点和目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你也不例外，任何人都不例外，只有他跟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我不能想象。”杰伦一个劲地摇头。
“没有为什么，但你要问我们的未来？呵，恐怕我只能说，这也许是个无奈的结局。”
“啊？！”
苏哲背转过身，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其实，他心里还有许多古怪的想法，但此时此刻这些想法绝不能暴露给别人。
原因很简单，那是自己隐藏在心底很久的东西，或者说是某种恐惧，已经浮上了水面。
龙平在实验室里得到一系列的结果，收获颇丰，这些应该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他曾跟龙平彻夜长谈，交换过想法，但两人都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反而持不同意见。
也许这就是学者们不擅长的领域吧？
这个猜测就像被封印的恶魔，在适当的时间点突然冲出牢笼，猝不及防来到所有人面前。
一个问题，异界交汇到底带来了什么？
苏哲在异界交汇后，通过细微观察、分析和自身积累的知识，包括诸葛云给他的那几根头发，得出一系列结论——
那些生物似乎并不是人类从未见过的，而是早已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