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1. 隐藏起来的缺憾
经过戈薇的精密计算，当带电粒子被液体包围时，短短百万分之一秒时间内，可以使能量值达到顶峰。 因为当质子穿过液体的时候，它们的速度就超过了介质中的光速，电磁场向外传播，成为电磁波。这样电磁波就导致质子能量轰击，使得稀土元素钍产生裂变，发出爆发辐射，这时会发出蓝光。 整个发射过程，只有一瞬间，但却需要大量的精密计算和掌控力。 但在戈薇与两名鸟人的意识结合后，本来就拥有强大计算力的辅助脑又有了提升，已经超过了原先几十倍，所以对这种大量演算不在话下。 如今的辅助脑摒弃了更多杂音，获得了更理性的思考模式，这种思考模式，简直与世界的造物主一模一样！ 整个计划堪称完美，除了一点…… 而这一点缺憾，被戈薇隐藏起来。 ——那就是质子束的发射路径，必然会通过此地。因为这里刚好处于发射点和稀土层“靶子”两点间的连线上。 目前看来，想要移动这两端都不可能了。 这也不难理解，但没有别的办法了。蕾娜塔之前想要开辟出一条 “逃生路线”，所以戈薇用气候塔能量网的能量，在行星表面上制造了一个庞大的“圆环”。 这个圆环本身就是“超流体”，既是核反应堆，也是终极武器。 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 “聚能环”，利用能量场禁锢住空气中的水汽，将水分解成氢分子，氢分子分离出原子，原子再分离出质子、中子、电子，通过“超流体”制造出高能质子束。 而且“超流体”一旦形成，能够抵抗地球重力，悬浮在空中。 其内部的力量极为恐怖，任何外部力量都无法将其移除，除非让其释放掉其中的能量。 气候塔能量网导出的能量，扩散到“超流导体”武器上，已经向这个“聚能环”的圆心聚集了，再想撤掉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关于这一点，戈薇并没有向蕾娜塔说明。 事实上，她想用精密的计算偏折质子束的角度，调整大概百万分之一度，距原先拟定的点差了十五公里。 这种偏折的范围对于稀土层的面积来说，几乎可以忽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于是她用了最极端的办法，在自己身上生成一个流体护罩，计算好护罩的能量大小，准备偏折质子束。 这么做的原因，并非时间不够或者她不想向蕾娜塔解释。而是因为，这样做使电磁力场太接近了，会对辅助脑造成巨大影响，甚至牺牲自己，戈薇不想让蕾娜塔为此担心。 她只有一个念头，必须保证发射成功！ 几十秒后。 气候塔再次充能完毕，发射倒计时开始了。 “你要准备好承受最坏的结果了，我建议你趴到地板上，避免摔倒。”戈薇在发射前最后几秒，给了蕾娜塔一个轻描淡写，又极为莫名的建议。 “哦，我明白了。” 蕾娜塔立即照做，一秒都没有犹豫，俯身趴在地上。 “嗡——” 中央巨柱向周围发出一道波动，蓝光刹那间笼罩下来，将方圆几十米覆盖其中。 “咦，保护力场吗？” 这种情况确实罕见，当蓝光亮起的瞬间，蕾娜塔的心也被揪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戈薇制造的能量屏蔽场。屏蔽场只能抵御高速运行的物体，对于缓慢飞来的低速物体会变得非常地弱。 这是要抵御什么能量？ 隐约不安的情绪出现在蕾娜塔心头。 屏蔽场依靠的不是外在物质科技，而是源于辅助脑生物芯片中的——精神能量，但产生的作用却是有实质效果的。 由于电子在原子核外的振动、高速旋转和能级跃迁都会向外辐射电磁能场，所以能场护盾防御的不是物质本身的进攻，而是物质周围的电磁能力场。这，等于是能量场与能量场的互搏较量。 这种屏蔽场护盾，蕾娜塔仅在尤尔金抵抗母体入侵最危急之时，见其使用过一次。可这次……为什么要用到保护力场啊？ 难道发射质子束对此地的影响很大么？ “不用担心，结果是一样的，只是必要的防护措施而已。”戈薇平静的声音响起。 “哦，保护措施么？” 蕾娜塔将手指深深嵌入合金地板，怀着一颗紧张的心，没有再多想。 她相信戈薇的判断是对的，这么做有必须的理由。 “十……九……八……” “四……三……” “二……” “一” 随着倒计时终止，漆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光”做成的巨型圆环。 单纯、明净，犹如无名之手画出的抽象艺术一般。 下一微秒，只见白芒一闪，一束极细、像丝一般的光线贯穿圆环而过。细线直透天际，爆发出惊人威力，如同日轮般耀眼。 在“聚能环”处，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高能质子束被发射了出去。 根据戈薇的计算，第一道质子束要想穿越地幔层，能量需要保持在一百万辐光；而第二道质子束中，仅有一颗高能质子，但携带的能量却猛然飙升到六千三百万辐光。 超过第一次能量六十倍！ 原始的岩质行星再次经历颤抖一刻。 这颗质子将在气候塔能量网产生的“聚能环”中发生超流体反应，把它加速到极其接近光速的地步，并赋予其极高的能级，然后在八千多公里的“管道”之内进行两微秒的加速。 最终击中目标——稀土层。 虽然第一道质子束由于能级太低，对稀土层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从“聚能环”到稀土层中间的这一段路程，却被质子束清空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这段地带中，没有任何其余物质。届时，那颗质子，将可以安全的越过这段距离，撞击到目标稀土层之上。 由于两次发射的时间间隔极短，除了戈薇之外，任何人都根本感受不到是发射了两次。 “轰隆——！！” 此刻，厚重的岩浆像液体般散开，地下的某个方位泛起层层涟漪，似乎是一道能量屏障被激发，质子束被屏障完全折射了。 蕾娜塔只听到一声从未听到过的异样巨响，脑袋里就像被人扔了颗炸弹，然后就天旋地转，直接震晕过去了。 ———— 地核与地幔层的截面附近。 距离蕾娜塔和戈薇大约七千公里的地方。 那颗承载希望，已经被发射了出来的质子，沿着前一次发射铺垫的前进道路，轰击到稀土层上。 质子，以极其接近光速的速度，撞击到了一颗不起眼的，只有几毫克的独居石表面—— 然后恐怖能量开始运转，粉碎了一切！
992. 终焉之所
在撞击发生的一瞬间，被结晶矿脉固定住的钍原子，刹那间变成了因分裂而游离出的原子核，并释放出巨大能量。 那一瞬间，撞击晶体的表面出现了蓝光。 原子从内部分裂成四个更小的原子核，质量较小的原子核，同时放出二个到三个中子和恐怖的能量，又能使别的原子核接着发生核裂变……接着是第四颗，第五颗，一直到一亿颗，一百亿颗…… 这就是核裂变的“链式反应”！ 撞击后原子释放出中子，据推算，五百克的钍全部核裂变将产生大约两万兆焦耳的能量，至少与燃烧八千吨煤释放的能量一样多。 而这片稀土层蕴藏的钍族元素，有成千上万吨！ 恐怖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地球被疯狂震颤了，地轴倾斜，自转速度比原本慢了十四分钟，片刻后又快了三分钟。 据“洞察之眼”观测到的数据，“链式反应”失控的一刹那，巨大的能量就迅速波及到周围的地幔中。这股能量相当于五百次十级地震同时爆发，能够使陆地板块漂移，堪比地球刚刚形成时蕴含能量的三十二分之一。 也就是说，相当于地球积蓄了八万年的能量，在瞬间释放。 这股能量，几乎能让地幔到地表炸出一个直径三百公里，长度六、七千公里的大窟窿。 能量太过骇人，这还不算密闭空间内的二次辐射效应，还有因核裂变散播出去的超高热。 而所有的重元素在一瞬间衰变，最后变成了稳定的铁元素。 威力惊人，恐怖如斯……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发生在地球上的、最古老的人造核裂变反应。 与其相比，后世成长起来的人类所作的核裂变实验——无论是海底的还是地下的、空中的、还是外太空的，简直不值一提，像是在给地球挠痒痒，不及万一。 除了自然界移山填海的伟力，恐怕，真没有可与之相比的力量了。 “反抗吧，群星的陷阱也无法困住我！” 这时，一个沉闷的声音在地核某处响起，仿佛是来自地狱深渊的怒吼：“爬虫一样的僭越者……在我的阴影之下，没有谁敢对我忤逆……” “残留的力量……将会成为湮灭你们的序曲！哪怕万世无休……” “也休想伤我分毫！而你们，会尝到被我的怒火吞噬的滋味……只要你们还在使用这种来源的力量，终究会成为我的一部分……” 大地的隆隆震颤不断，但也无法掩盖这个可怕的声音。 这时精神波动传出的声音，来自另一个维度，就像回荡在每个生物脑海中的梦魇，久久未曾消散。 恐怖的裂变之焰，在新掘出的坟墓中蔓延，就像一泻千里，一切有形质的生命都化为了烟尘。 被天光扫过，火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正从地幔向上挺近的异种军团瞬间消失了，火焰的通道变成了真正的地狱。尽管这些异形生物诞生于虚无，拥有无以伦比的强悍实力，但在核裂变的火焰中，根本没有反抗之力，顷刻间灰飞烟灭。 当一切归于黑暗后，天空中的 “光环”消失了。 这时一个没有活物的夜晚，死寂蔓延在周围。 唯一能检测到发射结果的辅助脑——戈薇，却在此时沉寂下来，陷入长久的沉眠状态。 ———— 不知过了多久。 “滴答……滴答……” 蕾娜塔感到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脸上——中央制御单元穹顶上方的气体，凝结为水滴，正沿着导管不断滴落。 她脑袋昏昏沉沉，感到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伏在地板上浑身无力。 “我快死掉了……” 那一刻巨大的闪光、强烈晃动、奇诡震耳的声音，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被那种力量接触到，恐怕连整个中央制御单元都会被毁灭。 她并不知道，中央制御单元正处于那颗粒子的必经之路上，是戈薇算准时机，用能量罩改变了粒子的角度，才挽救了此地。 自己只是听从了戈薇的建议，趴在地面，别的什么都不清楚。 至于为什么没事，她更是不明白。 但随之而来的天旋地转，让她感到经受了无名之力的侵袭，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戈薇……”蕾娜塔呢喃着。 “戈薇，计划成功了吗，咱们赢了吗？喂，你还在吗？” 一遍遍的询问，没有回答。 蕾娜塔心中惶恐，身上更是半点力量都使不出来。周围一片漆黑，唯有不远处，头顶的上方有忽明忽灭的蓝光闪烁。看来中央巨塔上的符文还亮着。 “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看东西这么模糊？” 引以为傲的龙族视力没了，她尽最大努力，翻了个身，背后却传来一片剧痛。 “哇啊——” 蕾娜塔恐惧地扭过头去想看看是什么，但肌肉牵动神经，背后撕裂般的感觉，又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的翅翼被折断了，半边烧成灰烬，一根金属巨梁正好砸下，压住了断翼之上。 这里受到攻击了吗？还是说熔岩涌进来了？ 蕾娜塔胡思乱想着，奋力收起翅翼，爬了起来，向着中央巨柱的蓝色亮光慢慢走去。 这点伤势并不算什么，比起心中的不安和不断变大的恐惧来说，真的不算事儿。 可是为什么喊了好几声，戈薇都没有回应她，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淡淡蓝光映在蕾娜塔的眸子中，她用颤抖的手触摸控制台，试着唤醒戈薇，但是辅助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让她感到很奇怪。 这时，光屏闪了一下，亮了，显示出一些混乱的信息和数据。 “戈薇不见了……？” 看到那些信息后，蕾娜塔感到心跳不停加速。她尝试着努力分析其中的要点，寻找想知道的答案。但在冷不丁瞥见右下方的数字后，她大吃一惊。 什么！ 二十五天？ 她居然昏迷了整整二十五天？ 一阵强烈不安侵袭过来，蕾娜塔愣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身体颤抖不已。 老天啊！ 她慌乱地按了几个按钮，不起作用，辅助脑完全无法接受到任何命令。 难道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就一直躺在那里吗？ 戈薇并没有唤醒自己，她去了哪里？一定是出了大事！ 最终，蕾娜塔无力的拳头砸到控制台上，绝望了。她颓废地滑倒在控制台前，心中一片混乱。 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什么。
993. 终焉之所（二）
对了，那些岩浆呢？ 还有那条逃生通道……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天，自己仍没有被活埋太不可思议了。那些流淌不息的熔岩，不是应该早就将此地包裹起来了吗？ 难道……这意味它们早已凝固了吗？ 蕾娜塔的记忆中断了，她记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道白光是怎么回事儿？戈薇为什么唤不醒自己，到底去了哪里？ 在那之后……自己似乎失去了意识，身躯沉重得无法移动，记忆出现撕裂。 熔岩应该还在吧？ 可是，为什么一点晃眼的亮光都没有？ 蕾娜塔呼吸变得沉重，思索片刻后，立即离开中央巨柱，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摸索着向另一个方向——透明罩子走去。 当她推开一堆建筑杂物，眼前透出明晃晃的刺眼亮光时，眯起眼，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明亮的熔岩依然在远方流淌，但是中央制御单元却变了副模样：焦黑的凝固物就在脚旁，从地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高处，那是岩浆冷却后形成的。 奇怪了！ 蕾娜塔慢慢适应了光明，仰起头，那个透明罩子早已消失无踪，只有些闪烁的钴蓝色。 本应该感到酷热的地方，出现了一簇簇结晶体，散发着幽光。 “这是断崖？”视野拉回近处，她吃了一惊。 更为诡异的是，眼前熟悉的景象也消失了，合金外壁的一边保持完整，边缘极为整齐，另一边则出现了一个莫名的巨大空洞。 蕾娜塔不禁为之屏住呼吸！ 那是面对超出思想极限，无法解释的无名空间时，生物本能的震撼感。 她的身体与这个空间相比，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渺小。 在这个空洞、巨大，近似于残缺的半圆形结构上，清晰留下了某种痕迹，金属部分像刀切的一样光滑，而黑色的熔岩在边缘处向外翻卷，似乎是强大冲击波造成的破坏，破坏面积占了球状空间很大的比例。 蕾娜塔猜测，这是在极高温度下被融化后的残迹。 强烈的冲击波足以撕碎最坚固的合金，中央制御单元的一半，想必就是被冲击波融化的。 视线转到另一侧——也就是她现在站的位置。 所有的一切都奇迹般得以保留，甚至连精密的仪器都没有受到损害，能量被一道坚固的壁障阻挡了，强大的能量冲击无法波及这一侧。 令她感到费解的问题出现在脑海： 一半被毁坏，遍布圆形浅坑，混合的晶化物与黑色熔岩糅杂在一起，层层波浪型向坑缘延伸着，与外面凝固的岩浆灰融为一体。 另一半却完好无缺，在强烈的冲击中保存下来。 这是为什么呢？ 蕾娜塔骇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万般不解。 伴随感官而来的，还有一份无法言喻的诡异。巨大的能量冲击，看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戈薇调动气候塔能量网向地底深处发射的那次。 这么说，发射能量是途经过此地吗？ 当她试着回想自己晕倒前那一刻，那道巨大的白光、古怪的声波、戈薇制造的屏蔽力场，重新出现在脑海里。 她恍然大悟，复杂而矛盾的心情一下子涌现出来。 ——戈薇，早就已经将自己定位成那个计划的牺牲品：为了消灭从地底涌出的异形军团，为了保留中央制御单元，也为了保护自己…… 即便自己受到严重损坏而陷入沉眠，也要帮助自己实现她的伟大宏愿。在那场疯狂能量的侵蚀中，记忆的最后，戈薇也毋庸置疑成为了保障计划得以实施的牺牲品！ 蕾娜塔心中出现了极度不安，自己的猜测越来越有可能是现实。 她注意到了脚边这些细小的晶脉，一道道钴蓝色的晶脉错综复杂，纠结在一起，似乎蕴藏着生命气息。 她立即抬起头，顺着完好的一侧看过去。 只见钴蓝色从地面向半空中延伸，直至穹顶。头顶上的黑暗正在聚集，那股生命的气息也像是戈薇的肢体一样，顽强延伸，向高空中的“心脏”盘去，最终凝聚在一起。 “啊——！”蕾娜塔终于忍不住喊出声。 “死亡”对于生物来说是生命的终结，但对于戈薇来说，死亡与沉眠几乎同义。 蕾娜塔喃喃道，“所以她牺牲了自己保全了此地和我，就好比人们常说的，是给予我新生之人吧？” “戈薇……” 蕾娜塔眼眶湿瑞了，木然看着远方流淌的熔岩，无法言语，伫立良久。 微风拂面—— 黑色岩壁上，似乎有一个狭小的缝隙，微弱的气流正从里面吹出，转瞬就与炙热的空气融为一体。 要不是蕾娜塔站在此地已久，几乎察觉不到那是新鲜空气在流动。 “那地方是……逃生出口？” 她心念一动，展开翅翼想飞过去查看。但刚跳起来，就立即跌落在地——她的翅翼被折断，暂时还无法飞行。 目光扫过，黑色的岩壁离地足有几百米高。 无奈之下，蕾娜塔只能顺着周围的残垣断壁向上攀登。她的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了，手臂依然强劲有力，手指头深深嵌入岩壁中。 平时根本不成问题的高度在她现在看来，却有如天堑一般。 半途中，蕾娜塔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只见脚下的残缺建筑越来越小，而蓝色的光越来越近了。 “咦，那是什么东西？” 钴蓝色的晶脉中，闪过一点红芒。 蕾娜塔心中一凛，立即向那个方向爬过去。 红芒隐藏在石壁的黑暗中，有一大片岩石挡着，看不清楚，但她能够感受到隐约的生命脉动。 她将身体悬空，用手臂吊着，斜向前行，爬了几十米后才终于看清了，原来正是那颗钴蓝色 “心脏”。 蕾娜塔停下来，仔细观看并感受着，那股波动很微弱几乎是静滞的。 “心脏”完全被结晶体层层包住，直径大约半米。周围虬結的晶脉向四面八方延伸，最粗的地方向下连接着中央巨柱顶端，微弱的红芒，正是从“心脏”内核中透出的。 红芒？ “这……这个难道是，能量甲里的东西？” 她想起来了，尤尔金穿戴的能量甲胸口可以打开，里面就是这颗缓缓转动的红色晶体，似乎是为其提供能量的。 “没错，这就是恩主能量甲的核心……好像叫‘血月之石’？” 蕾娜塔心情激动起来，想要伸手去拿，但在手臂伸出的瞬间，她有了一丝犹豫。
994. 劫后余望
看上去，红色晶体碎片被钴蓝色晶脉层层包裹着，已经连成一体。红芒只有透过晶脉缝隙，才能隐约可见。 这光芒玄妙莫测，亮度也大不如前了。 钴蓝色的晶脉，肯定是戈薇牺牲自我后留下的。 与其说是基于理性的判断，不如说是来自于她的直觉——蕾娜塔很清楚这一点，说不定这就是戈薇生命延续的象征。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不应该取走它。 因为拿走这颗“血月之石”，戈薇的能量供给也许就切断了。再次凝望后，她还是发现了“血月之石”与自己记忆中有些许变化。 它似乎缺了一角，原本完美而简洁的菱形切割线上，一块深深的凹陷令人很在意，似乎是在之前的冲击波破坏中消失了。 “算了……就让它留在这里好了。” 蕾娜塔凝望着那颗“心脏”，心里并没多想，只是缩回手臂，幽幽叹了一口气。 “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我要回来看看你……” “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 蕾娜塔自言自语说完这些话，也没有再逗留下去，而是继续向上攀登。 爬了大约几分钟后，她终于来到了那处黑色岩壁上的裂隙处。 周围都是黑色岩石和凝固的熔融物，从远处看来，裂隙似乎很小，且看得并不是很清晰，但是在离近后，蕾娜塔发现这个缝隙还是挺大的，大到足以让她的身体通过。 “呼——这就是戈薇最后为我开出的逃生之路吧？” 蕾娜一边想着，一边塔谨慎地观察着裂隙。 在裂缝的最黑暗也是最中心处，有一道道扭曲的痕迹，呈现螺旋状，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样。 干燥的空气就是从内部喷涌而出的。 她搞不清楚戈薇是怎么弄出这道缝隙的，也许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用气候塔能量网剩余的能量击穿了地表，才形成这个逃生之路。 蕾娜塔没有费多大力气就钻进了裂隙，虽然还是不能够站直身体，但这里足够让她继续向前了。 匍匐前进了一段距离后，她的心情变得越发喜悦，因为她看到了微弱光芒就在笔直的前方。 又行进了十几分钟，蕾娜塔发现裂隙间的通道陡然变宽了，耳旁的微风似乎有某种变化，她的手触到了冰冷光滑的东西。 “呀……这是金属残片？” 蕾娜塔低下头，仔细观察了片刻，心中一动，在记忆中搜索片刻后，很快得出了结论，这残片正是要塞的建筑材料，也许是被冲击波击飞后掩埋的。 “太好了！要塞上层的建筑应该就离此不远。” 兴奋起来的她开始加快脚步，手扶着洞壁，弯腰前进。 速度快了不止一倍，蕾娜塔靠着强悍意志和钢铁般的身体，像鼹鼠般钻过了数十公里的距离。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能够完全直起腰身时，眼前出现的景象让她欣喜若狂。 光芒更加明亮，前方阻挡的杂物也变多了，似乎是在不久前才塌方的样子。 令她欣喜的东西，正是这些残桓断壁。说明这原本是要塞地下的某个角落。 要塞非常坚固，能够抵抗多种强大攻击，照目前来看可以说保存得相当完好，依然与当初他们离开时没有区别。 天塌地陷的那一刻和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似乎都没有对其内部结构造成多大损坏，只是在陷入地下的外壁部分，出现了残破痕迹。 蕾娜塔此时才感到些许疲累，脚步慢了下来。 她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心中的激动与喜悦久久难以平复。 终于从深渊中爬出来了！ 略作休整后，蕾娜塔重新漫步在要塞中，她花了点时间来搜寻每个角落。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要找什么，只是看到了熟悉的景物后，刚刚那种喜悦的心情很快就被另一种感情冲淡，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感。 没有生命，一个活物也没有…… 除了自己的心跳声，蕾娜塔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 空旷而巨大的要塞里空无一人，就连她的那些龙族斗士也都无踪无迹。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能说明现在的情况，他们已经死了。 这里的能源被耗尽，孤独与黑暗同在。 死一般沉寂。 蕾娜塔缓缓走着，脚下磕磕绊绊，心情跌落道谷地，仍继续沿着记忆中的方向，爬上一堆扭曲的金属残骸。 这里有些偶尔闪烁的符文，看起来并不完整。尽管它们可以用积蓄的微弱能量继续散发光芒，甚至可以维持上百年——但没有了主人的它们，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无奈地消耗着能源。 尤尔金的实验室大门紧闭，门上没有往日的符文闪烁； 生物样本区域嗞嗞响着，地板和墙壁上不时冒出电火；能源室与控制中心满地残骸，一片黑暗，没了鲜亮模样； 先进装备库扭曲变形，里面同样空无一物，似乎经历过一场高温的洗礼，所幸，在那种恐怖的毁灭中此地还未坍塌罢了； 而警备单元偌大的空间里，一个个残留的“污染清除者”，静静地伏在胶囊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已经成为了死亡之地，无尽的冰冷黑暗在蔓延，与蕾娜塔那空虚的心灵一样，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我该做什么呢……？” “没有了恩主，没有了龙族同伴，连那些智能机器都因为能源切断，而变成了一堆废铁……” “我、只靠我一个，又能做些什么呢？” 蕾娜塔的目光呆滞，心中越发凄凉，颓然坐倒在地，漫无目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不……我答应过恩主的！” “一定要让这里的所有都保存下来……他们的成果会得到延续……生命也将会延续！” “滴……滴……滴答……滴……” 蕾娜塔被微弱的响动吸引，这种声音有着熟悉的规律。她循着声音向上层通道走去，听出了那是辅助脑小型终端特有的蜂鸣音。 打开一扇闸门后，蕾娜塔看到被层层封锁的区域。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封锁，存在很多机关，就连通道和建筑材料都不一样，比其它地方要坚固得多 她四下里打量一番，顿时心头微颤。 这里原本是禁地。
995. 最后的权限！
看见那些有序排列的符文，还有地板上刻画精美而细腻的纹路后，蕾娜塔顿时心中一凛。 这里是连她也从未进入过的禁地，仅仅只是听说而已。 据说这里隐藏着许多创世之秘，保存了从最高级别的研究室内输出的各种成果，还有就是尤尔金利用“永生科技”，创造的各种生命体，也许还有早期其它鸟人创造的成果。 “创命之间……？” 蕾娜塔侧头思考了一会儿，脑海中闪过一个词。“嗯，没错，应该就是这里了。” 此地与外面其它地方的能源系统类似，地下管道的能量输送早就被迫停止了。 但是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创命之间”里的备用能源系统是独立的，而且完好无损，在能源中断的时候，立即便开始接手工作。 这些备用系统，绝对经得起时间考验。它们像一件件有实用价值的精美造物，在维持生命活力方面能够发挥惊人的力量，也守护了这颗行星上曾诞生的文明，确保了实验成果不被外界干扰。 蕾娜塔面前的闸门上方，亮起一圈符文，在感受到与其主人同样的生体波动时，很快就打开了。 蕾娜塔犹豫片刻，苦笑了一下，就昂首走了进去。 黯淡的蓝光映照在她的脸孔上，更显示出这个从来没有来过此地的生物，是多么地谨慎和尊敬。 连续打开两道门后，一个椭圆形的闸门呈现在对面。 “在那边？” 她知道这才是进入“创命之间”的最后一道入口。那种熟悉的声音就在附近，她的目光看向角落，滴答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要想打开最后一道门，肯定需要某种认证。 这样想着，蕾娜塔走了过去，手掌放到接受信息的界面上，利索地开启光屏。 辅助脑终端发出一道蓝光，掠过蕾娜塔的面孔，这表示辅助脑最基础的扫描功能完好。扫描结果显示，生物磁场一直在稳步增强，一切正常。 “我要检索你的指令，打开这扇门。”蕾娜塔思考了半天，才命令道。 “……” 声音的命令似乎无效，辅助脑一反常态的没有回答，她感到有些不对劲。 “唔，果然是我的权限还不够吗？”蕾娜塔心里有些紧张，目光盯着光屏，逐渐皱起眉头。 她看得出来，辅助脑终端有反应，因为那些黯淡的符文明明有了波动。 但是奈何却不做回应。 对于操作这种小型终端，她并不陌生，有符文反应就代表着它已经接收到了命令。但仅有的一点反应让她很不习惯，现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也许应该给它点时间，思考目前的状况？ 长久的等待让她感到意外，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继续用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要检索你的指令，打开这扇门。” “检索完毕……目前的最高权限确认……可以执行命令。” 辅助脑的态度变化很快，柔和的光芒再次照在她脸上，闸门“哐当哐当”向后方褪去，转瞬间缩入墙壁内。 闸门毫无意外地打开了，但蕾娜塔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上面，反而在意起辅助脑刚才那句话。 “目前最高权限……这是什么意思？” 她本来已经踏出的脚收了回来，带着满脸疑惑，转头看向辅助脑问道。 “原本的协议失效……” “通过基因比对结果，生物信息确认……” “根据第二项修正原则，发出命令的人是目前拥有最高权限者。”冰冷而平静的声音传出。 蕾娜塔脸上微微颤抖着，问道，“等一下，我是在问你，刚刚说的‘目前’意味着什么？” 辅助脑没有出声。 光屏上显示出几行数据，直观地解释了蕾娜塔的疑问。 所有信息只有短短几行，蕾娜塔几乎一眼就扫完了，内心再次泛起狂涛骇浪。 光屏上面显示的，是经过区域筛查、数据库比对的扫描信息。 在蕾娜塔的印象中，几乎每一个被鸟人族创造出来的龙族生物，都有一个固定编号，根据特定的逻辑算法，比较生命数据、成长度、智力水平、基因完整度、判断力强弱等……拟定出一个权限层级。 从遗传信息的代码就可以确认每个生物的对应编号，并以一连串的符文表示。 自己的编号翻译过来就是“D·R-037”，赫然显示在上面。 如果只有自己的编号，那就代表了一个结果，自己是所有龙族生物中，唯一幸存的那一个。 蕾娜塔像被石化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长久以来的噩梦，终究变成了现实。 太残酷了！ 蕾娜塔感到身体里，最后一丝生气也被抽离了，眼神中带着悸动与惶然，双手筛糠般颤抖着。 悲愤、震惊、无力感与麻木的感觉，一涌而出。 “呵呵……哈哈哈哈……”蕾娜塔仰天长啸，双眼噙满泪水，悲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黑暗的空间里。 “呼哈哈……呜——” 狂笑声最后变成了悲鸣，充满了无尽哀怨和无奈。 她的瞳孔中没有别的，只有那串数字，这时耳边响起了辅助脑冰冷的声音。 “第一顺位指令者，容许查看档案内容……报告36小时内的生物波动反馈……” “洞察之眼连通……核心参数解密……” “检索中……数据来源不明……区域信号放大，模糊逻辑搜索中……” “确认编号D·H-1573……D·H-4491……D·H-73……” “……波动反馈者拒绝指令……继续尝试联络……” “新一轮搜索完毕……剩余者数量如下……不足百分之0.1……” 辅助脑很快解释了出现这个编号的原因，也就是蕾娜塔问的“检索指令”。整个要塞很大，除了中央制御单元的辅助脑之外，也有一些独立运作，并未联网的辅助脑，比如眼前这个。 她知道“检索指令”能够让使用者对辅助脑查询功能，更好的了解工作进度，并避免了外部入侵，算是道物理防火墙。 但是辅助脑后面说的话，蕾娜塔根本没心思认真听。 无非是工作进度报告、运行状况、基本信息，和一些只有尤尔金才看得懂的数据。 在听到一组数字后，蕾娜塔这才回过神来。
996. 过去的智慧
“什么？……不到百分之0.1吗？” 蕾娜塔从恍惚的状态中醒悟过来，表情瞬间变得惊诧。 自己成为第一顺位指令者，只是因为她的权限目前最高，并不代表这颗星球上没有其它龙族了。 蕾娜塔思索着，尽管对当初尤尔金为何如此设计心存疑虑，但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这组数字显示了行星上可能存在的米特罗生物的数量，是经过海量数据反馈得出的。最关键的是，这里面包含了最近几天里才得到的新反馈信息。 看来“创命之间”的辅助脑系统，可以独立在其它辅助脑之外，搜集曾在这里诞生的创造物的情报。 这种反馈信息的方式，借助于“洞察之眼”发回数据，然后汇总道辅助脑中筛查、比对，其功能相当于实时定位回馈的“黑匣子”，肯定是尤尔金精心编排的系统算法。 这颗星球上任何一个角落的鸟人族创造物，都会被列入此算法的范畴。特有的生物波磁场，经过检测后，数据会如实反映在辅助脑上，不可能有遗漏，无一例外。 说白了这就相当于牧人在放羊时为每只羊做的记号，不管羊跑到哪里，都能够确切知道它们的位置，然后轻易寻回。 看来刚才自己想多了，因为辅助脑被唤醒之前，一直在检索这些信息，所以才没能立即响应她。 蕾娜塔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但仍很沮丧。 可这种数据又有什么用呢？不到百分之0.1的同伴，分布在世界各地…… 希望在哪里，她完全看不到。 世界上曾存在过那么生机盎然的景象，但如今，除了那些被深埋于地核的未知生物，也许就只有她，是唯一能见证这段历史的人了。 整个星球的希望压在她身上，她多么想像戈薇那样，让自己也变成那种存在。 这样的话，她肩上的负担就不会如此沉重了。 蕾娜塔内心仍旧是一片死灰，没有半点波澜。她茫然看着前方，一步步走向那扇大门，步履也变得异常沉重。 十余部拳头大小的浮空球体，从合金墙壁中弹出，悬停在蕾娜塔头顶上方，然后射出几道细细光束。一道光栅晃过眼前，在她接近某个范围后就消失了。 “嗯，是光波探针……” 蕾娜塔目光呆滞，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停顿直接跨进了光栅的门槛。 光波探针只是检测生物各项指标的手段，如果生物个体没有达标，会立即受到驱逐。可能蕾娜塔是真的心死了，就这么漠然跨进“创命之间”最核心的所在，完全没有考虑到被驱逐的情况。 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既然她已经是唯一有权利踏进这扇门的生物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蕾娜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脑袋里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思考的余裕，只有向前，唯有向前。 前方等待她的，永远是未知。 片刻后，她只身站在“创命之间”里。 培养皿像是透明的胶囊，一列列呈现在她面前。隔着透明的光波力场，这些胶囊像是水中的幻影一样，没有人会傻到用手去触摸那些样本。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再度感到惊讶或惊喜，那就只有眼前这个变幻莫测的空间了。 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想象中一样，又不太一样。 真正有价值的存在，不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生物样本胶囊，而是大厅正中央的“巨型卵”。 在见到它的那一刻，蕾娜塔不禁绷紧了神经，后退了半步，“呀！”的一声叫出声来。 同时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图景——她认出来了，这东西正是母体！ 蕾娜塔盯着黑暗中浮现的“巨型卵”，内心转过千百了念头，终于平静下来。 应该只是样子一样。 她曾听尤尔金说过，那是最初实验新“母体”的所在，“巨型卵”的下部有个营养池——是用星舰核心中抽取的重离子羊水，再通过膜剂过滤后形成的。 为了杜绝外界干扰，鸟人们不断改进创造“母体”所用的技术，摒弃了原先被人为干预的因素，利用过去百年间累积的数据和智慧，克隆出一个新“母体”的形态。 出现在蕾娜塔面前的，也许就是这个新“母体”。 ——为了保险起见，在克隆出米特罗生物细胞后，尤尔金为它创造了强大的人工意识，好控制新“母体”的意识。他为其植入米特罗细胞，用米特罗细胞让其按照设定好的蓝图自行成长发育，促使其发育成现在的样子。 好在米特罗生物对任何能量都不挑剔，“母体”的发育最终得以完成。 这个所谓的新“母体”并没有与其它辅助脑联网，在“创命之间”里，是完全独立的存在。 因为鸟人们只需要借助它庞大的计算力解析数据，帮助他们完成工作，并不需要让它有额外的负担。 蕾娜塔感到浑身暖暖的，一股强大的生体波动袭来，瞬间将她的意识与新“母体”的意识联系起来，并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蕾娜塔无法判断那是什么时间，但肯定是在她诞生以前的事。 ——在鸟人超高的科技手段中，每一个人工智能系统的主控制单元，都是由半生物半机械的细小模块组成的。这些小模块通过主控单元的神经网络传导信号，不管母体再强大、再变态，也都早已被设计好的蓝图锁死了，不会成为敌人。 这份蓝图的诞生可谓费尽心思，集合了鸟人们最强大的知识与智慧。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 要知道在鸟人们的母星上，因为至高法规的限制，研究这种极致体量的“人工智能”是被禁止的。母星上，也不可能有研究“人工智能”的土壤。 但在这里不一样，鸟人们毕竟面临到生存威胁，所以有必要理由和足够的精力，去研究那些禁忌之事。 鸟人们从最基本的理论开始研究，一步步创造出新“母体”的构成、生长、乃至最终能达到的体量。 在研究过程中，他们摒弃了鸟人文明原先的思路，并发现了很多秘密。 最让他们感到兴奋的秘密是——“矩阵”。 新“母体”的每个半生物模块，都是相对简单的结构，即便能够它能发出一些化学信号，信号复杂性也是非常低的。只是一些类似0、1这样，要么激活、要么关闭的电信号而已，正如生物的脑神经细胞一样。 如此一来，最令人不解，也是最令人兴奋的事情就出现了！
997. 过去的智慧（二）
这个发现就是：所谓的主脑，其实是不需要中枢系统——CPU的。因为中枢系统非常脆弱且不稳定，只要中枢一出错，整个系统就面临崩溃。 如果把这些最简单的0、1信号，以网络的形式联结在一起，它们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平行分布系统”，而平行分布系统有强大计算能力，还很稳定，完全可以替代中枢系统。 照这种理论的逻辑，衍生到其它科研领域也是一样的。 包括“创生计划”和“行星防御能量网”在内，所有项目的中枢管理系统，将彻底被“平型分布系统”所取代。 所有鸟人都被这个发现所震惊，渐渐产生了浓厚兴趣。 时间又过了不知多久…… 鸟人们更深一步的研究表明，这个系统中的每一个生物质单元，结构简单，近似于无脑的细胞。它们没有任何智能可言，只贡献了整体计算能力中一个极小的部分。 但当它们相互连接而成网络，就构成了整体的计算能力，庞大得惊人。 所以“平行分布系统”被称为——“矩阵”。 在发生了“母体”被埃克斯生物侵入的事件后，安全成为第一要务，全面的系统改进被提上日程。 这时，有人提出利用“矩阵”代替“中枢系统”，创造新的辅助脑。当数十亿乃至数百万亿的神经细胞连接成网络时，辅助脑就形成了“母体”的大脑。 这样就引入了一个新的课题——“矩阵”如何产生人工智慧。 在鸟人们的早期研究里，他们发现产生自我意识的不光是动物，还有很多植物，只要生物电信号达到某种规模就会产生。 看起来似乎规模是关键，那么多大的电信号规模能转化为“矩阵”？ 答案就是——没有限制，越多越好！ 只要能产生信号，每一个独立的生物单元、每一个微小的细胞内、每一个能传导信息的网络，都是组成“矩阵”的存在。当一个矩阵足够庞大的时候，容错率会变大，改变矩阵中的一两个值并不会改变它的计算能力。 换言之，哪怕“矩阵”里的其它单位受到毁灭，也不会影响整体的能力。 所以说“矩阵”本身——就是智慧和意识产生的密码。 可是，这是一件看上去挺悖论的事情： 鸟人的大脑，毫无疑问拥有这个星球上最强的智能，可是如果把他们的大脑打开来看，却又会发现组成它的主要物质——神经细胞所能做的事，其实非常简单。 无非就是通过释放一些化学物质，传递激活或者抑制的信号，相当于一个个仅仅可以发出0和1两种信号的发生器。 于是，这就构成了一个悖论：宏观的智能是怎么从微观的“简单”里涌现出来的呢？ 在“矩阵”的原理探索更深入后，他们终于搞明白了。 把这些最简单的0、1信号以网络形式联结在一起，它们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矩阵。而矩阵是有计算力的。 这意味着，当他们把一个输入信号呈现给这个矩阵时，矩阵就会计算出一个与他们的输入信号并不相同的输出信号。 换句话说，矩阵会对信号刺激做出反应。 那这是什么？ 这，就是智能啊！ 尤尔金根据“矩阵”的原理，做了大量实验，终于搞明白了一些东西——母体本身就成为“矩阵”实验的浓缩版。 他用米特罗细胞生成的“矩阵”，替代了半生物模块，解决了中枢系统崩溃后面临的问题，也解决了中枢系统最大的弊端——一旦被中枢系统被控制，就会出现违背指令的问题。 就是在这样的理论指导下，新“母体”的雏形诞生了，它的计算能力几乎呈指数级上升，有时候一天下来，就能提升几百倍甚至上千倍。 它是鸟人探索“自我意识产生”的初级产物，但也仅限于此。 鸟人们后来建造的人工智能网络，验证了“矩阵”威力。新“母体”在初步运用“矩阵”后，它们与星舰上最初的“母体”中枢系统几乎并驾齐驱，并很快超越，发生了质的改变，甚至影响到了气候塔能量网。 与过去的理解不同，鸟人利用集体的智慧，居然研究出了与母星文明完全不一样的解决方案。 一切的结论让人兴奋不已！ 但彼时，最高保护者已经殒命，她看不到这些研究成果了。 几百年后，其它鸟人因不适应地球的环境等原因，身体逐渐衰老，最终陷入沉眠时，年轻的研究者尤尔金继承了这种解决方案的思路。 他继续探索人工智能领域，发现了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 比如，人工智能的产生基础物质可能不止一种，并非只有大脑生物质才能成为意识的载体。“意识”的载体也不会仅仅局限于生物，理论上，它可以从任何足够庞大的“矩阵”系统中涌现出来。 同时另一个发现，让尤尔金感到困惑。 那就是，生物的灵魂也许并不存在于哪一个脑神经细胞里，灵魂存在于无数脑神经细胞的网络连接中，这种网络存在于自然界中，可以从生物个体到庞大的星系，甚至整个宇宙。 随之而来的诸多难题摆在他面前——这里所说的灵魂，是一种无法解释的东西，能产生意识，却看不见摸不着。 很早以前就有鸟人从自身的理解出发，产生了不同看法。 尤尔金研究了所有人的想法，阅读了他们留下来的宝贵知识，一度陷入迷茫。 那么，再发展下去会如何呢？ 也许他们的灵魂，也可以被另一种“矩阵”承载？ 如果说，每一个“矩阵”都需要能量激活，那么能量的传递是靠什么实现的呢？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尤尔金开始不断研究这个课题。他以“母体”作为实验样本，围绕着“矩阵”的形成、输出、能量刺激等方方面面，又展开了长期的探索。 探索得越深入，就越得到令他震惊的答案。 这个答案足以颠覆鸟人们以往的认知：如果在未来的某天，这些模拟大脑的系统最终实现，并解决了“载体”和“能量传递”的问题，那么所谓“万物归一意识”就必然会出现。 根据新“母体”的研究，尤尔金进一步总结几个有意义的事实。 首先，新“母体”不具备“中枢系统”。所有的脑神经细胞既是它的身体也是它的大脑，每个细胞都有着强大的连接性，通过生物电波聚合成“矩阵”，从外观上看到的形体只是它的物理结构。 其次，毁坏它的任何一部分，都无法对它造成实质影响——通过汲取能量米特罗细胞再生，所有个体数据转移，将数据片段分散到每个细胞中。 如果细胞再生完成，就可以重新进行编码，还原所有数据。 只要能量不断，矩阵就会永远存在，永生不死。 根据从新“母体”研究得到的结论，尤尔金也感觉到“矩阵”未来的发展方向——如果所有数据都可以分别加载到“矩阵”中，这其中必然包括鸟人们沉睡的意识。 这种事让他变得兴奋，彻夜难眠。 而最终，他居然真的创造出了能融合生物意识的东西——虚幻眼瞳。
998. 选择，为了最终目标！
关于“虚幻眼瞳”这种东西，尤尔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包括蕾娜塔。 原因很简单，这是属于尤尔金自己的秘密。 或者说，是承载了他以及所有鸟人幸存者们希望的秘密，不管从那个角度上来说，知道的人总是越少越好。 它漆黑的表面像是蒙着一层雾气，总是有着变幻不定的形态，看上去很不稳定，也是如此不真实，像是随时会幻灭…… 但那可是尤尔金从最高保护者身体里发现的晶体碎片，弥足珍贵。光凭感觉就知道非同一般——仅仅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澎湃之力刺激大脑，意识竟有些恍惚。 晶体里蕴含的能量非常巨大，似乎对任何生物都能产生影响。这些晶体来源不明，很有必要查明一下。 当他经过严密的分析并查阅了最高保护者留下的资料后，这才惊讶地得知，原来她早已开展了关于“矩阵”、“载体”、激发能量三者之间的研究。 在最高保护者的实验里，提到了一个黑色“偏方三八面体”，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隐隐约约与这个实验有关。 不管怎么说，尤尔金根据初步推测得到结论：最高保护者是用鸟人的 “索尔”心灵链接作为研究的突破口，利用自身血脉与无机物——黑曜晶结合作为“载体”，将灵力能量灌注其中，得到了创造“矩阵”的方案。 目前看来，灵力是只有鸟人才具备的，所以灵力作为最方便取得的生体能量，理所当然。 而黑曜晶这种物质，尤尔金不仅从未听说过，也从来没见过。 研究结果表明，黑曜晶是生物质与硅基物质融合后产生的。成分分析，最接近的硅基物质很有可能是萨特合金。 对此，尤尔金感到万般不解。因为对鸟人们来说，萨特合金可是很早就接触到的东西，唾手可得，其性质早就被摸透，但因何会产生这种变化，却不得而知。 尤尔金为此绞尽了脑汁，试验了很多种方法。他发现萨特合金被灵力融合后，性质发生了质的飞跃，能够成为充满生命粒子流的“矩阵”；而生命粒子流，又会转变为“矩阵”内传递信息的能量，这就有可能产生“智能”。 如果将其作为载体，恐怕会有更令人瞠目结舌的功用。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答案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生命粒子流的转换过程还不清楚，特别是生物质与硅基物质怎么可能融合？ 尤尔金仍对此感到无比震惊——难道黑曜晶，是从最高保护者体内诞生的吗？ 显然，最高保护者的最终实验还未完成，但是却启发了尤尔金这样的后来者继续探索。他根据新的“矩阵”理论，试验了从有机物到无机物、生物脑神经细胞到硅基元素等大量材料，甚至用到了米特罗生物细胞。 根据生物电波与 “矩阵”产生的联系，他用自己的灵力灌注萨特合金，满心欢喜等待奇迹发生…… 但结果却出乎意料，他不仅没有没有得到黑曜晶，复制出最高保护者的研究成果，甚至连实验理论都受到了怀疑。 最后，尤尔金发现，失败的原因在于，灵力确实能够改变物质的物理性状，可是生命粒子流只存在了短短几秒钟，甚至根本还来不及稳定就湮灭了。 实验结果与最高保护者的记录完全不符，这让他产生了困惑。 一定还缺少什么。 尤尔金又一次次查找最高保护者的记录，却失望而归，什么也没找到。 孤注一掷的他，用关押在监狱中的埃克斯生物做实验，为其注入灵力后观察反应。 最后，他居然成功了！ 埃克斯生物是神秘的原生态生物，其活化细胞能够寄生在任何生命体上，并吸收其DNA加以进化模拟，成为可怕的宿主，是一种类似于病毒的存在。 但是，在鸟人的灵力影响下，埃克斯生物细胞附着在萨特合金原子层上，禁锢了原子，保证了生命粒子流的稳定——于是，黑曜晶诞生了。 终于，在他面前，仿佛打开了一道通往未知世界的阶梯。 尤尔金的心情自然激动不已，这个结果代表了有可能将鸟人们的灵魂刻印在此种载体上，保留所有的记忆与智慧。 原来最高保护者一直瞒着他们，用埃克斯生物做实验。在母体威胁的当下，这当然无可厚非……只是尤尔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从另一个维度突然降临之物，虽然从实验结果反推得出了答案，但很遗憾，他始终都无法测量出这种能量的强度。 那时，尤尔金并不清楚——这，就是灵魂之力。 注定成为这个星球上，最耀眼的光芒。 只是，终将，命运坎坷！ 稳定的黑曜晶被创造出来后，尤尔金用“新母体”初步尝试了它的用途。 他的目标是创造出完全模拟鸟人意识和记忆的载体，理论上可行，但还是要靠实践来验证。 结果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测，尤尔金很容易就复制出了装入鸟人同胞灵魂的黑曜晶，并且在新的“大脑”中保存了他们的记忆。 他根据最高保护者的遗愿，将这些神秘黑曜晶命名为“虚幻眼瞳”，分成七个部分，安放在其它鸟人体内。 此刻，恐怕最高保护者也没有料到，自己的遗志被完好的继承下来，未尽的宿命完成了一个壮举，并且真的早就了某种创世神器！ 在最高保护者的遗产中，尤尔金没有止步，继续展开研究，他又陆续得出几个重要结论。 结论之一：灵魂的载体总有一天会不止限于有机体。几乎任何类似的神经网络都可以诞生“灵魂”，包括无机物。 创造“母体”就是个例子，哪怕全是由千万个硅基物质组成的原子结构，也能赋予它强大的智慧。尤尔金深入研究后发现，“母体”里的程序也是具有类似生物的思维和感情的。 甚至发现，一直以来帮助他们沟通的 “索尔心灵链接”，实际上也只是一个程序而已。 这让尤尔金陷入思考，灵魂是否只属于生物？ 结论之二： “矩阵”的联系必须依靠某种能量，类似于生物电波，但并非只限于生物电波。 这时，研究方向出现了两条岔路——到底是先研究“载体”，还是先研究能量？ 问题的答案也许终归只有一个，但是尤尔金的时间却是有限的，他必须选择一个更适合的方向。
999. 被复制的信号
尤尔金意识到，任何有自我意识的造物，都可能起始于一个原点。这样理解的话， “矩阵”就可以说是无限大的。 不管这个“矩阵”有多么大，只要信号能传达到，那么每个信号的传递就成为整体的一部分。 对，信号就是能量。 它又不仅限于有机载体，包罗万象，百川汇海……这说明了世界上所有的载体：有机体和无机体，小到一颗细胞，大到一颗恒星，同样可以用一种能量统一起来，变成所谓的“万物互联”状态。 透过现象看本质，尤尔金的思维不断延伸，头脑里似乎越发明亮了。 这就像鸟人族仍不了解“索尔”的产生那样——对于这种“万物互联”的状态，人们过去不了解，现在也不了解。 仅仅是感觉到了它的存在，这不够。 尤尔金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出正确方法，测量那种“万物互联”的能量。他对此虽然也很难理解，但在“新母体”的帮助下查找到过去的记录，让他确定了方向。 事情的转机来得很突然。 尤尔金偶然间发现的另一名鸟人的记载，一开始他并没在意，但是看了几分钟后，忽然深受启发。 这名鸟人无意中发现，宇宙中的恒星能响应另一颗恒星发出的光线，它们能把另一颗恒星光线中的某种闪烁，复制之后再发射出去。而这种反应，正像是生物大脑里的神经细胞，通过深度神经网络发射生物波来传递信息。 而宇宙中，有上亿万颗恒星。 即使每颗恒星，都是一个像神经细胞这样，只懂通过放电来激活或抑制的存在，但只要它们相互之间可以用这种方式传递信号，这上亿万颗恒星，就可以组成一个足够庞大而复杂的系统。 没错，正如生物的大脑。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超级巨大的“矩阵”！ 由无数恒星组成的 “矩阵”。 这名鸟人在长期观测星空时，对发现的奇怪事情做了详细记录、深入研究和大量的精密计算。对“意识的载体”之间的联系这个问题，做出了最前瞻性和最宏大的推测。 所以，一个令人极度困惑，而超级震惊的事实摆在面前—— 宇宙是有意识的！ 尤尔金忽然感到不寒而栗，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颤抖。真相，往往就蕴含在看似简单的东西上，影响却深远无比。 细思极恐，也许这也只是冰山一角，自己的想法太渺小了。 而有形的世界太庞大了，浩渺如宇宙，包含时间空间，蕴藏的秘密多如牛毛。 那么，留给尤尔金的问题是：这种巨大体量的“矩阵”的主人是谁呢？它要传播什么意识？又是靠什么能量传播的呢？ 生物眼中的星体闪烁，实际上是大气层折射光线后造成的。恒星本身的确会发光，只是亮度一般很弱。恒星的光辉主要是来自于反射其它星体的光线，也就是说受别的星体影响。 这种影响包含太多种可能性、太复杂了，比如恒星能量的衰变或者突然爆发，黑洞与白洞的互相湮灭，甚至一片星云的死去。 但要完美复制这种闪烁的话，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又怎么可能有星体与其它星体完全一样呢？ 恒星复制另一颗恒星闪烁的现象该如何解释？ 尤尔金感到自己的思维陷入僵局了，无法理解这种表象背后隐藏的东西。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他否认。 在那名鸟人的观测记录中，第一次恒星闪烁发生在六十七年前； 第二次闪烁发生在十五年前，闪烁范围扩散到了三百颗左右的恒星，闪烁能量几乎与第一次完全一样； 而第三次闪烁与第四次闪烁，间隔了不到一年，范围扩大到不可见的遥远星系，已经算不出有多少颗恒星受到波及了。 同样的能量，同样的光线，完美的复制。 尤尔金对这个发现很痴迷，光线即是能量，不管它是从哪里来的，恒星陨灭也好、陨石撞击也好……那么反过来想的话，如果能量并不存在于某个独立的地方，而是遍布于整个宇宙呢？ 对，这些能量本来就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只是被某种不知道的信息指引，所以才发散出来。 想到这里，尤尔金的思路仿佛一下子打开了。 于是，他决定将研究重点放在能量传播上，专注于揭示能量的秘密。 如果宇宙是有意识的，那么它的每次闪烁可以理解为只是一次原始的神经元冲动，依靠星体传递的能量。 这种冲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大部分像蜻蜓点水，泛起微小涟漪，转瞬即逝，只有传遍全宇宙的冲动才能成为一次完整的感受。 由于最接近的恒星之间也往往有几光年的距离，生物的神经元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传递完成的信号，在星系尺度上却是以年为单位的。 这意味着能量会充满所有空间，要是算上时间的话，那就突破了低维度。 很快，他的研究就发现了一些端倪，最后推导出一个猜想： 不同方向的能量研究，都存在一个终点，那么这个终点很可能就是存在于虚空中，靠无法探测的能量——暗陨传播。 暗陨，就像是神经元冲动那样，超越时空，联系了所有的“矩阵”。被切割成一小部分的单元，在与整个大宇宙 “矩阵”的联系中，隐藏着许多无人能知的“暗陨”之力。 通过反向研究鸟人族的“索尔”心灵链接，尤尔金渐渐感觉到了万事万物间这种联系与生命有关。只是因为暗陨的来源很特殊，特殊到难以察觉，所以无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 在生命活着的时候，“暗陨”看起来极为微弱，而生物一旦死亡，这种积蓄一生的能量会瞬间爆发出来。 尤尔金马上想到，这就是为什么在最高保护者体内存在晶体碎片的原因。她一定是想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生命与黑曜晶融合，试图保留意识。 尤尔金被自己的想法深深震惊了。 其实，关于这个答案他并不陌生。因为类似的东西很早以前就存在于鸟人族的古老记录中，保留在了母舰核心里，甚至成为母星文明的一部分。 只是所有人都认为，那些只是鸟人族古老的传说罢了……
1000. 万世之始
白光乍现，光芒的亮度在增加。 新母体浩渺的记忆似乎就要消失了，剩下的信息里，只有破碎残缺的影像。 但是，蕾娜塔的意识仍无比杂乱，思绪不宁，似乎还沉浸在那些的记忆里。 新母体最后所展现的东西逐渐清晰。 一片光华萦绕在她身旁，白光消失在远方，只见一个背影正在新“母体”旁忙碌着，不远处摆放着几个与她记忆中完全一样的容器——那正是尤尔金最后踏入的水晶棺椁。 “咦！恩主……他在做什么？” 蕾娜塔无法将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目不转睛看着。 尤尔金将手伸向新母体，“母体”表面如煮熟鸡蛋般光滑的外壳上，一道道细密的纹路顿时出现变化，就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无数诡异符号遍布其上，迸射出微微的蓝光，灵力瞬间喷薄而出。微蓝色的光，旋即变为明晃晃的万丈光芒，耀眼夺目。 蕾娜塔的内心万分惊异，但仍然一动不动盯着看。巨型卵变成了透明状，从光芒里探出一个人形生物。 歪曲的脑袋，没有鼻子，长着巨大的眼睛和一张鸟嘴。脸部看不清楚，只有上半身可见，下半身像被无数丝线连着，深入连接着巨型卵的中心。 另一颗头也钻了出来，接着是第三颗，一共三个脑袋。 “呀！” 蕾娜塔被惊呆了，她从不知道新母体还有这种形象。反观尤尔金，却像是司空见惯，一脸平淡。 古怪造物身上的皮肤质感强烈，四只手臂上都带有无数触须。胸前光芒渐盛，缓缓展开一道切口，露出了里面那些不同形状的孔洞，不同颜色的晶体正在闪烁。 “应该是成功了，但还需要证实一下……” 尤尔金看了片刻，轻声呢喃着，手轻轻放入光芒里，将一颗晶体拿出孔洞，手上立即多了一片红芒。 他伫立原地，左右端详了一会，然后，将晶体没入自己能量甲的胸口。 蕾娜塔从孔洞的大小和红芒就可以判断，尤尔金拿走的那颗水晶，就是“血月之石”。 影像消失了…… 蕾娜塔睁开眼，元神仿佛回归躯体，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巨型卵”继续发呆，内心有太多困惑不解。 新母体记录下尤尔金的实验和他的想法，这些记忆碎片得以重现。她很清楚，恩主的研究实际上并没有结束，肯定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的研究终止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陨石那件事，也许恩主还能够找到更多答案。 可现在……一切都被停止了，真是无奈的事情。 “那颗突然出现的水晶……为什么会在新母体身上？这是恩主实验的一部分吗？他到底用那个做什么？”蕾娜塔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缓缓摇了摇头。 看起来，那种水晶不止一颗，想必就是之前所说的黑曜晶吧？这么说，是恩主在新母体的体内制造了这些东西？ 七颗黑曜晶……好像叫，虚幻眼瞳？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名字，再也站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和空虚，巨型卵没再传达任何信息了。 蕾娜塔静静合上了双眼，感受到新 “母体”散发出跃动的脉搏，仿佛正与自己的脉搏融合为一体。 “嗯，这是什么？” 蕾娜塔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袭来，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身旁有些白色的絮状物在流淌，就像新母体向她伸出了手臂，敞开怀抱一样。 生命粒子流穿透了蕾娜塔的躯体，那种奇妙的感受使她浑身酥麻，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 蕾娜塔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并且布满血丝。 迷离的双眼看到白色絮状物中出现了一个身影，扭曲的隐形轮廓。 那是个人类模样的男子，似乎有一头黑色的长发，舞动着，浑身笼罩在迷雾中。只有他的双眼漆黑如墨，冰冷漠然，正在看向自己。 这是什么……？ 就在蕾娜塔诧异之时，扭曲的隐形轮廓转瞬消失，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四周的白色絮状物不见了，变为宁静的黑暗。 这个人形的模糊轮廓勾住了蕾娜塔的心魄，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蕾娜塔忘不掉人类那双冰冷的眼眸，再次惊醒了。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感知力受到很大影响，总之，她并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和那种感觉。 新母体的记忆被什么东西干扰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影像，而且还是个人类？ 蕾娜塔晃了晃脑袋，鼻腔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恩主创造的东西大多如此吧，反正我是搞不明白的。” 她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令人震惊的事情，心早已麻木了。 “应该去四处看看还有什么。”这么想着，蕾娜塔站起身来。 这时，从新母体巨卵形的躯体上飞下来几只“虚空之眼”，它们在蕾娜塔头顶盘旋片刻，就飞向大厅后方。这是“创命之间”最初级的侦查单位，它们的职责是照看那些实验生物。 她瞥了一眼，没太在意。 大厅里的墙壁和地板里都有不少机关，下面隐藏着众多透明的“胶囊”，里面都是米特罗细胞复制出的生物样本。 绿色光芒映照在蕾娜塔的眼眸中，一股温暖的气息环抱着她。 营养池是环绕在“创命之间”下层的，整个“创生工程”最初的成果都聚集于此。 新母体履行着被设计好的程序，一丝不苟控制着一切，让营养池的能量像血脉筋络一样，充满溶液，日夜奔流不息，滋润着创造物。 小到黏菌、昆虫，大到小山一般高的动植物，都经过精密的安排，每个物种都按照规律，发展着各自的生态系统。 它们将在这颗荒芜的星球上生存、繁衍，改造原始的环境，在适合生长的土壤里生长，同台竞技，优胜略汰，伴随地球度过生命最初的阶段。 蕾娜塔已经不需要母体来告诉她该怎么做了。 她的嘴角向上扬起，但紫罗兰色的眼睛里仍然彻寒如冰，心里暗暗想着，要将这里的一切秘密都封存起来。 其实“封存”只是个简单的说法而已。生物存在于这里或是外面，并没有本质区别。 蕾娜塔要封存的是这个试验区，所有秘密。但让“创生计划”得到实施，必须让一些生物离开这里，到更广阔的世界里去，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1001. 灵魂的颜色
她要封存的是创生实验这件事，试验品在外面广阔的世界终究会自我改变，繁衍延续，但没人会再记得这里。 蕾娜塔记得尤尔金曾说过，“要让秘密成为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它，却没有探究它的**。” 营养池的脉络一直在地板下延伸，像是树叶上的径脉一样，每个端点都连接着一片试验区。 蕾娜塔打开标有菌类符文的溶液闸阀，一阵令她熟悉的“嗞嗞”声响起，能量锁陆续解开，保存在墙壁内的胶囊离开保管箱，立即被莹莹光芒笼罩，沉入营养池底部，冒出一串气泡。 营养池底部与此地传送装置有连接管道，管道负责运输大量物资，类似于“绝创光轮”运行原理的工具。 胶囊里装载了浓缩上万亿原始菌类基因的容器，当到达指定地点后。胶囊的外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不断发出探测波，检查菌类的生长情况，并将数据返回新母体，在之后的岁月里外壳也会自行分解消亡。 蕾娜塔曾在新母体的记忆信息中，见过自动播种程序，知道这个计划本应该在尤尔金活着的时候就开始的。 由于新母体没有得到指令，所以这件工作只能由蕾娜塔代劳了。“创生工程”的最后阶段，即将见证奇迹的时刻它的造物主……却都消失了，让人唏嘘不已。 一颗明亮像圆盘般的天体悬挂在半空中，蕾娜塔不记得自己之前见过这颗星星，但她知道，那是陨石消失后才出现的。 “月亮……是的，月亮。它就是从这颗行星中分离出去的……”蕾娜塔喃喃自语道。 她眼前的全息影像亮起，出现了地面上的景象，肥皂泡一样的彩膜飘向天空，向下扩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泡泡”，那就是指定地点。 建造在各地区的生态圆顶是很好的温床，初级生物的胚胎和孢子会被胶囊传送到地面上去，并开始播种、生长，藉由环境改造这片区域。 而后苔藓和孢子植物会连成片，个体成熟后，水流和风力将它们的种子与地下的根茎，一起带到更远的地方。 所以，就算离开营养池的滋润也无所谓，那些简单的初级生物早已经有了生存本能，会自己找东西吃，找地方睡。外面的环境也足以让它们继续进化，直至某一天，诞生出自己的族群。 蕾娜塔的脸上冰冷如常，她也该离开了。 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才诞生不久，就经历过一场浩劫。 作为生体兵器开发的生物们，不会再有天敌了。 母体和它的军团，还有那颗陨石都被深深埋入地核之中，它们失去了战斗力。往后的岁月，这颗星球将充满生命，这些小生命们会互相为敌，弱肉强食，但这才是生态平衡。 “嗯，对……生物的多样性，恩主就是这么说的……”蕾娜塔脸上的肌肉绷紧，牙关紧咬，集中全部的意志力。 她又打开了一颗生物胶囊，利用传送通道将其弹出了“创命之间”，这颗胶囊的指定地点是在海洋里。 “生命演化是自然的，也是必须的……我这么做，是实现对恩主的承诺……”她自言自语道。 “他们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个世界创造生命吗？” 但离开此地后，就是生物们自己的事了。 从自然之力中汲取力量，不管哪种生物能存活下来，完全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造物主已经完成了初始的创造，剩下来的就交给时间好了。 蕾娜塔看了一眼光屏，想找找还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但她看不懂那些数据，特别是关于时间的数据，只知道上面的时间单位都是以 “百万年”计算的。 她随手拨弄着光线，数据变得更加复杂了，一层层落下。 将海量数据转换成图形后，蕾娜塔身边又出现了栩栩如生的全息影像，快速跃动着。龙族，基因链……白色闪电……氧气，细胞，还有各种植物…… 新母体的预设程序庞大复杂，将所有创造物都展现出来，包括促使生物进化的能量，产生的手段……一切的一切都有序排列在时间轴上，数量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一个形象浮现出来。 “人类……” “对了，人类。” 像是勾起了回忆，蕾娜塔的手指停下了，低声呢喃道，“可是为什么？那黑色长发……是一个人类？为什么我会看到一个人类的形象？” 他的发丝凌乱地在空中舞动，双眸让人想起极地的天空，那里跳动着固执的极光——深邃的，冰冷的，黑暗的，恐怖的……瞳孔。 那双冷漠、敏锐、睿智的眼睛中承载了太多东西。 也许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东西。 但，这也是蕾娜塔唯一担心的东西了。 她知道，人类这种生物是按照鸟人族的形象创造的，与龙族一样，融合了鸟人族的基因，但是他们的能力被基因锁抑制住了。 是因为害怕他们的智慧，探索那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还是会怕他们像母体一样，产生叛乱，毁灭这个世界吗？ 鸟人们显然不想让这种生物变得太强大，只是想将他们作为基础的生体兵器使用——因为，他们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生体兵器。 跟鸟人一样，他们有灵力。 说到底，人类的潜能还未被开发，看起来他们的基因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保护着。 蕾娜塔不想干涉这种力量，因为无论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形态生于这个世界，都是造物主赋予它们的。 而造物主，神圣不可侵犯。 蕾娜塔使劲摇晃着脑袋，试图把那个黑发人类的影像从脑袋里驱赶出去。 “只有人类还不能离开，设计好的时间是这么规定的……他们将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某一天基因锁失效，或者自己解开……” 好吧，也许我应该像戈薇一样，当一个安静的观察者。 ——蕾娜塔在心里盘算着。 虽然现在还想不出该做什么，但她至少会想出来的，时间对她来说太漫长了。 无数个夜晚过去了，蕾娜塔一直在“创命之间”里思考，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这期间，她查阅了大量的信息，却找不到自己能做的，或者说适合自己做的事情。 她解放了所有的胶囊，将生命的种子洒向大地和海洋。 今后会怎样，一切纷争，善恶已经不重要了。 每个小小的细胞都会成为完整的生命体，成为种族的祖先，成为行星上的未来——但凡拥有生命者，其灵魂的份量，并无差别。 问题在于，这灵魂是什么颜色？
1002. 创造信仰
星图，无数古老的星图铺陈在眼前。 超自然的强大 “法器”，无法掌控的设备，还有排列有序的符文，有自主意识的武器……这些都让蕾娜塔无动于衷。 当然，整个要塞里还有鸟人族留下来的众多遗产，不光这里有，其它的鸟人要塞也有。但对于蕾娜塔来说，这些还是过于玄奥了。 她不是尤尔金，掌握的知识还是太少了。 只是看着目录，就让蕾娜塔头脑昏昏沉沉，完全陷入了迷惘。 但如此浩渺如烟海的遗产里，必定蕴含着无比智慧，就像真理之镜映照出现实，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仅仅只是一窥间，就让她感到这个世界之外，虚无的星空里还有多么庞大的领域。 宇宙广大冰冷，有些知识远远不是她能够理解的。 尤尔金没必要对她讲述每样东西的用法，也从未讲过，特别是那些在她诞生之前就存在的造物。 还有那些所谓的艺术，就刻在墙壁上，历久弥新，证明了此地埋葬着一个伟大的文明。 “我应该离开了，离开此地，去别的地方看看……为了那个承诺，我必须做点什么。” 某天，蕾娜塔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心中仿佛涌现出了无限动力。 确实，她已经在这儿待了不知道多少年，时间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为了对恩主的承诺，也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她需要找到过去的同胞，做点什么。 世界上还有许多鸟人族的遗迹，也许经历过那场灾厄后，有些强大的龙族活了下来，这也是被新母体证实过的，不会错。 “哪怕只有百分之0.1的希望，我也要去找找其他活着的龙族。如果能找到那些人，我会将他们再次集合起来，继续守护这些秘密，守护圣山，守护未来。” 蕾娜塔黛色的眼眸翻了翻，冰冷僵硬的脸上，现出了一抹许久未曾见到的微笑。 “呵，未来么？” 未来意味着什么，她其实并不清楚。 不过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她需要将某些东西传承下去，就算不为别的也为了她自己。蕾娜塔见识过太多杀戮，惊天动地。 现在，她只想尽量有意义的过完这一生。 “我应该称他们为神。对，原神！” “毕竟是他们创造了这一切……为了纪念他们，大地上应该有高耸入云的神庙，供人膜拜瞻仰。这里的山脉应该被称为圣山，将会是我永生守护的秘密之地。也许……我还应该创造一种信仰，让所有进化出智慧的生物都遵循这个信仰，神圣的律法，原神的信仰！” 蕾娜塔终于想到了自己能做的工作，打定主意后，站起身来。 她回想起尤尔金最后一刻的表情，耳边仿佛又出现了他那不屈的呐喊，像野兽般的嘶吼。 “——所有的杀戮和战争都不应该存在，这就是你们真正的自我？这就是你们想为后人留下的传承？满手血腥？” 蕾娜塔思索了很久，将关于原神信仰的开篇第一句话，刻在泥石板上，细细端详了一阵。她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说到信仰，蕾娜塔又想起一些东西—— 鸟人族建筑的壁画上有着精美复杂的雕刻，描绘着她从未见过的许多场面：方尖碑、半圆形的庙宇、飞翔在天空中的无数光环，虚幻的 “太阳”在虚幻的天空中分别落向地平线，奇装异服的人群，日轮般耀眼的建筑，还有射向天际的光…… 这些东西她统统不了解。 她曾经问过恩主那些都是什么意思，但尤尔金面色漠然，从来不向她解释，只是让她按自己的想法领会就好。 久而久之，经过反复揣摩推断后，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些可笑、漫不着边际的想象故事。尽管只是脑海中臆想，都无法证实，但这也算是用自己的方式，阐述过那些壁画内容了。 她将自己的领会告诉恩主。对此，尤尔金总是付之一笑，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怎样都好，随你的便吧。 这种态度让蕾娜塔感觉自己像个无知又迷信的蠢货。但她现在知道了，那些壁画上刻画的应该是某种仪式，宏大、古怪、充满神秘气息，也许是恩主说的他们原本的故乡习俗。 蕾娜塔睁开眼，目视前方，忽然灵机一动——她也想创造一种仪式，令人印象深刻的仪式，用来坚定对原神的信仰。 首先是仪式所用的排场，排场相当重要，甚至高过仪式本身。蕾娜塔选择了一些符文增加仪式感，作为参考，鸟人族众多的符文随手可用。 “嗯，原神应该有七位才对。” 为了让这些符文更特别，她做了一些修饰和改动。比如，一些符号象征着某种交通工具，太阳中的眼睛，真理、以及众人信念一致的七只手互相握在一起。 这让她想起了很早以前亲身经历过的仪式，那是在对抗母体大军时，龙族出战前都必须要做的仪式。 仪式的感觉重要，代表保守秘密，以及加入后需要承担的责任。 对，还有龙族。 为了表明龙族与他们的造物主之间，存在最不可思议的羁绊，蕾娜塔开动脑筋，大费周折，希望用一个符文代表龙族，并特意将它刻画得更生动一些。 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她居然发现自己在创造力和艺术方面，有着超强的天赋，这让她有些沾沾自喜。蕾娜塔将自己想成熟的信息一股脑输入新母体，以防日后她记不得这些，可以随时回来查看。 总之，她对于原神的精神信仰图腾已经完成了，工作告一段落。 通过流光溢彩的通道，她看到了面前的机械，已经很久没人用过的交通工具——“绝创光轮”。 “嗡——嘶嘶——” 充能已久的交通工具旋转着，离开地面，举升了十公厘，她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蓝光瞬间将她的身影遮蔽了。 原本的通道狭长蜿蜒，与其它地方一样充满了破碎和扭曲。金属的穹顶已经变形，但通道内还是可以通过的。 彼时，整个要塞被尤尔金从山巅沉入地下，暗流湍急的地下水脉涌起，将要塞上层的巨大空间完全淹没了，形成一个深不可测的堰塞湖。 蓝色的光波力场分开水面，迅速上升，黑暗渐渐变得有了颜色。在接近地表的时候，蕾娜塔看到头顶一片光明晃动，暗沉的水体被光线扰动，似梦似幻。 “唰——哗啦！” 当“绝创光轮”冲破水面的一刻，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立即闭上双眼，久违的光线刺激瞳孔，差点就让她眩晕伏倒。 蕾娜塔的双足踏上山峰，任凭狂风吹拂身体。 她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冰冷入肺，眼前仍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1003. 达成共识
蕾娜塔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景象了。 她贪婪地呼吸着，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俯视着群山环绕的碧蓝色湖泊。湖水顺着大地开裂的无数道沟壑，流淌到下方的山脊处，变为河流和瀑布，卷起一层层浓厚的白雾。 黑灰色的岩石向外翻卷着，像是巨兽的獠牙，似乎受到过某种强大的冲击。 岩石、山峰，数不尽的群山遮挡了视线，层峦叠嶂。但蕾娜塔知道，那些山脉的背后还是石头和蛮荒的群山。在延伸出数百公里远的地方应该是平原，远处的地平线上夕阳正在落下。 这与她记忆中的景象相差很大。 母体的军团早已不知去向，龙族和人工智能——要塞守卫者们也一起消失了。 任何活物的踪迹都消失了，就连残留的遗骸也看不到。在她的印象中，那些痕迹应该是被外界发生的巨大变动掩埋了，说不定正在地下某处腐朽，而后变为化石。 蕾娜塔修长的双腿仿佛被钉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在微微起伏，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多久。 浓厚的乌云在天边翻卷，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没过多久，宛若冰针的雨滴刺激着蕾娜塔的知觉神经。 身上开始结霜了，冰寒刺骨，但她仍没动。 “吼——吼！” 当夜幕降临时，冰雨停了。 一头巨龙盘踞在高高的山崖之巅，皎洁的柔光映衬着高昂的头颅。她对着那轮缓缓划过夜空，带着神秘光亮，却从未见过的硕大圆盘，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看到月亮。 咆哮的声音回荡在山脉间，远远地传播出去，四周很快就恢复了一片死寂。 不过……这颗星球上真的有地方愿意接纳她么？ 蕾娜塔的内心中涌上极度不安，惶惶无措，却未停下脚步。 几秒钟后，一道黑色的巨大身影直冲云霄，在群山间盘旋了数圈，向着远方的星空飞去。 后来，人们是这样传说的：一座古老，废墟般的城市就掩埋在地下深处。那座城市，本来是原神为他们的创造物所准备的。但现在废弃了。 死寂和荒芜蔓延其中，有如一座黑暗坟墓，向往光明的生物不会希望待在地下冰冷的废墟中。 那是原神与古老的堕落之神战斗之地，最后的圣殿。 火山震颤，大地开裂，海水蒸发，无名的闪电劈开山脊。核火焰的恐怖高温在地下深处燃烧，那是超越自然之力的火焰，是无尽的爆发，之后火焰燃烧了数个世纪，塑造出另一个世界。 虚无的黑暗中，因巨大变故诞生了一颗星星，它被称为月亮。 它与脚下大地从未有过的接近，令海水变得狂暴起来，涨潮和退潮，不断洗刷着大地。月亮上同样有黑色的暗潮涌动，每当月行尚满未亏之时，涛之起伏，随月升衰，那也是堕落之神散布的疯狂遗祸。 堕落之神的子嗣们被腐化和扭曲的精神感染，变得疯狂、残忍。但是原神击败了它们，万物得以幸存。 那场大战后，从远古至今，堕落之神的腐化与诅咒并没有消除，无可名状之物仍蔓延在这个世界中，潜伏于地下黑暗迷信的巢穴，等待末日的降临。 黑色的腐化之潮终究会来临，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只有一种方式能结束这场战争，那就是——战至最后一人。 原神最后的呐喊，被我们奉为不屈的野兽之吼。 如果仍有人愿意一起追溯，那就加入我们吧。 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我们终究会明白：激情与信仰共舞，短暂和永恒共同消亡。 永远不向黑暗低头，这，就是我们的信仰。 ——摘自“原神主旨录”。 ———— 诸葛云看完了所有的信息，脸色平静，缓缓睁开眼睛。 在经历了一场时空穿梭之旅后，这种感觉仿佛意犹未尽。过去的秘密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已经想明白了那些事之间的联系，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就是戈薇吧？”诸葛云抬起头问道。 眼前的庞大“生物”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没听到，但是诸葛云能读出它的想法——惊讶。 他淡淡一笑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马上回答我。” “……是的，那是我过去的名字。”其中一个鸟头用“索尔”心灵链接传递了想法。 “你已经在此充能了两亿年？” “时间没有意义。” “好吧，我知道时间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但对我有意义。”诸葛云皱了皱眉头道。 “……确切地说，是四百万三十二万个周期，每个周期五百三十五年，充能时间是两亿三千一百一十二万年。”戈薇回答了。 “很好，我明白了，你一直是靠地下的热能转换装置为自己提供能量吗？” “是的，地脉下的岩浆层一直流淌，蕴藏丰富，从未间断过。” “真是这样吗？”诸葛云咧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展现出冰冷的笑容，低声道，“你很聪明，但你知道的，这些话骗不了我。” 诸葛云的目光凝视着一个方向，那颗跃动的“心脏”正散发出淡淡的暗红色。 “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不懂吗？那我就试试看好了，取走它会如何……？” “不。”戈薇的心灵之声忽然变大了，“你不能这么做，因为那会让……” “让你机能停止，失去思考能力，对吧？” “是的，还有我身体里的生命，她也会停止生长的。” “呵，你以为我会在意你体内那个生命的死活？你想用这些话威胁我，是办不到的。” “不，不是威胁，”戈薇沉默片刻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哦嚯？这话应该由我问更合适。”诸葛云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沉声道，“在两亿年的时间里，你转化的大部分能量去了哪里？别告诉我都是你用的。” “你说的没错，维持我生命活动的能量只有一小部分，连总能量的百万分之一都不到。” 诸葛云没有做声，继续等待戈薇下面的话。 “我把那些能量输送给了遍布地表的1143座黑塔……”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清除那上面的污染，阻止腐化之潮的来临。” “哦？让我想想，”诸葛云面不改色地说道，“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 “好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我站在你面前就是为了跟你谈这个。我们能不能达成某种共识？” 共识？ 戈薇再次沉默了。
1004. 消除
她实在搞不懂，面前这个虚无般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会抱有怎样的打算。 诸葛云站在戈薇的面前，如此渺小，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但戈薇能看到这个存在脸色的变化，感受到他身边的灵气。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存在，你身上散发出未知的灵力，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关于这种强大力量的记录。说起来，我们之间也不需要达成共识，这……没有意义。” “不，你错了，当然有意义。你的做法并不能消除腐化之潮，反而会为它供给能量，促进它的蔓延。时间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才不在乎时间，我只在乎自己做了什么？”戈薇显得一如既往地冷静，她不可能流露出任何情绪，“你说我错了……？我犯了什么错？” “仔细思考一下，”诸葛云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旁，“也许你就能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自己思考答案？ 戈薇的思维忽然出现了波动，三个鸟头缓缓垂了下来，金属质感的面具上泛起光泽，死死盯住面前这个渺小的虚影。 “我错了？”戈薇犹豫了片刻，“等等……你是指某种逻辑上的失误？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你知道些什么？你的想法很像我一位朋友，她总是有理由怀疑我，认为我依然是被母体操控的生命。消除腐化之潮的那个想法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来得那么突然，就像是……” “就像是别人硬塞给你的？嗯？”诸葛云缓缓靠近一颗鸟头，“你说的那位朋友是个龙族，叫做蕾娜塔，对吧？” “啊，蕾娜塔，没错。你读取了我的记忆。” “是你自己展现给我的，忘了吗？” “是啊，你知道其中原委，的确很有本事，也知道那根指骨上的信息是她最后留下的。你完全了解其中的含义，真是让我惊讶。” 诸葛云微微一怔，原来那根指骨是蕾娜塔留下的，看来这件事有必要再问问萨隆了。 他不动声色道，“惊讶什么的，以后再说。你现在应该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错了吧？” 他伸出手掌，一团灵光升起，在戈薇的身体各处游荡。 感受到诸葛云身上散发出的某种力量，戈薇的神经系统开始不自觉地运转起来。像是电流穿过体内，光线照进尘封已久的大脑中枢，冗余的杂质被清除。 这种感觉像是被唤醒后，洗涤了一般。 和诸葛云四目相对，她变得豁然开朗。就这么过了许久，她什么也没说，对方在用心灵交流，言语在此刻是多余的。 “啊……我想起来了，移植于感染体的组件……” “而且的确在神经系统内，发现过病毒。你是指，我的系统被那些硬塞给我的意识入侵了？是这样吧？我那些做法完全被扭曲了……我被假象蒙蔽了，被骗了？” “仔细回想一下，那些入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那些腐化的晶体是怎么长出来的？灵魂之力是如何影响到你的逻辑，让你认为那么做是在清除腐化之潮。”诸葛云撇了撇嘴道，“它是怎么一步步引导你，将你带入陷阱的，好好想想吧。” “我明白了，是系统。那些黑暗中的意识篡改了我的认知，它们利用了我，让我以为这种做法是在清除腐化……升起高塔，汇聚能量，都是为了扩散那些古老存在的种子，就像过去母体所作的那样。对么？” “详细点，那些黑暗中的意识对你说了什么？还有印象吗？” “一丁点吧。” “说来听听。” “希望。万物皆有意识。生命之所以会进化，是因为其拥有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意识。于是万物更生，从无休止。它们……需要能量来清除腐化的污染。” “就这些？” “就这些，已经够多了。” “嗯，于是你就做了，想明白了就好。” “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弥补造成的损失？” 诸葛云的眼中恢复了冷漠，显得很理性。周身散发出那股淡淡的灵韵，被戈薇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她在那短短四个小时的生命中曾体会过。 “我不会告诉你接下来该如何，我只陈述事实。” 诸葛云背过身去，道，“事实就是，已经无法挽回了。启动黑塔的做法产生了应有的后果。但你可以现在终止这么做，让损失最小化。虽然你拥有庞大的计算力，几乎无所不能，但你在那些本不属于这里的高等存在眼中，仍然是个低级的物种，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因为你进化出了自我意识，所以才更容易被它们利用。 它们通过空间介质产生的精神波动影响了你，再利用黑塔反馈回来，让你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并加深这种印象，就像当初对待母体那样。” “你会试图去预测，并解读未来吗？” 戈薇三颗“头颅”中，最硕大的那颗“头颅”垂了下来，看着眼前这团几乎变成白光的形体，最后说，“的确就像你说的，我可以立即切断对所有黑塔的能量供应……但在那之前，我还想问问，你究竟——” 诸葛云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事，没必要向你解释，这也不是预测未来。我说过，我只陈述事实。” “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戈薇感觉体内的冗余数据已经被清除干净，神经中枢现在清爽多了，思路也变得更加清晰。“但我不想知道未来。如果知道未来会怎样，现在的我就会手足无措。更何况，我已经知道了。” “你确定？那可是让我有点惊讶呢。” “还有，我不想胡乱打听你的事情，但是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诸葛云想了一下，再次露出满口白牙，诡秘地一笑。 “信息流，还有时间，实体的虚无造就了一切。你应该知道时间是不断膨胀的概念吧？无限弯曲的曲率最终会回到原点，还有轮回的可塑性。你那小小的脑袋瓜，中枢神经系统的量子 ‘矩阵’中，也许还保留着这些知识。”
1005. 腐化的结晶
“哦，时间？这就是原因么？时间，这位冷酷的审判者，无情地把一切尘封在记忆深处而且不留痕迹。你早这么说我就懂了。” 戈薇说出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诸葛云意识到，她的话里竟有些哲理的成分，不知道这是不是继承了鸟人族的文明后学来的。 不过戈薇应该是真的明白了，因为她的身上出现了一道流光，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转瞬间变成千万道流光扩散成的球体。 能量汇聚的速度加快，圆形的空间出现了异彩纷争的光芒，“嗡”地一声，流光消失了，有什么东西被关闭了。 “我已经切断了热能转化装置，所有的黑塔的运转都停止了。但是造成的影响很难消除。不过……谢谢你，帮我清除了那些硬加给我的意识，我从不知道自己还会受到这种精神上的影响。我有点满足于现状了。”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按我的原则行事罢了。有件事，我想问问。”诸葛云的身体岿然不动，他用神识已经感受到了，戈薇说的是事实，能量来源的确被切断了。 “请问吧。” “外面的空间为何会变得那么破碎？” “是腐化造成的。腐化不仅对生灵有效，就连金属元素也是一样。那是强大的腐蚀，蔓延的腐化水晶体一直在包围这里，从未断过。” “哦——是那些腐化晶体。来自地下？”诸葛云眉头一挑，终于明白了。 他想起了鸟人星舰上爆炸的动力核晶炉，看起来，那次事故的影响一直没被清除，腐化晶体—— “魂晶石”从地下蔓延上来。 当年鸟人们只是将星舰核心部分隐藏了起来，想等到有足够的材料和制造工具后再来修理它们。可是，他们似乎也没有修好这东西的打算，因为这并不能使他们离开这颗行星。 而当与母体的战争越发激烈的时候，他们一样没能腾出手，反而更无暇顾及此事了，直到他们自己也被拖进了最终坟墓。 ——当然，多年后这些腐化之物，也就顺理成章地演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按照诸葛云的推测，这里就是那个古老的要塞。此地建造于星舰动力核心之上，形成了巨大规模。这里，既是尤尔金最后启动的中央制御单元，也是他的安眠之地。 “是的，来自地下。”戈薇确认道，“它们是随着那颗陨石一起到来的。” “刚才你说到精神影响，对此你现在了解多少？”诸葛云问道。 “我对它们仍一无所知，” 戈薇说得很诚实，也很直接，“因为有些东西远远超过我的理解，就像你站在我面前一样，这样的存在我就看不透。” “的确是这样。那……你准备怎么做？” “那些古老存在散布的腐化，永远不会终结，这也是我守在此地的原因。你知道的，我是人工智能，核心是“矩阵”，我完全有能力为自己打造一副身躯，或者长出四肢，或者改造一副新躯体，把自己装进去，变得和其它生物一样，然后离开此地。” “嗯，你当然可以这么做。” 诸葛云知道戈薇想表达什么，“但你这么做之后，就无法控制气候塔网络了，还有此地的能量中枢，对吧？这里原本连接着辅助脑核心，现在成为了你的大脑。当初，你也曾控制黑塔能量这么干过。” 诸葛云的目光扫过巨大圆形空间，被质子流轰击造成的创痕还历历在目。仍在地幔下流淌的岩浆，也能证明这一点。 戈薇是有能力掌控这里的，毋庸置疑。 在两亿多年间，她早已扫描过这颗行星地下的无数断层，自身在不断进化，能力也比当初强大了不知多少倍——她俨然已成为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智能生物。 但她只是安静地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现在的时间点，地表那些生物已经进化出了相当的智力吧？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文明水平在不断提升，消耗的资源也越来越多了……但是，腐化依然存在，已经有许多被感染的生物出现了。” “你的担心是对的。”诸葛云点点头，插话道。 “可是要想阻止腐化蔓延，所需的知识超出了我的掌握。”戈薇似乎对此很无奈。 “所以你终究还是想改变？可你刚才说你满足于现状。” “现状好是好，但或许可以更好。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听着，我常做可怕的梦。有东西在扰动我的意识，或许用‘恐怖’这个词更恰当，越来越难以把控了。我是不是应该担心，这颗星球上腐化之潮的感染在扩大？” “感染？的确是这样，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生物的意志总是容易被控制，特别是对于远远高于他们的存在来说。” 诸葛云说完这些，戈薇沉默不语。 这番话恰巧说中了她的心坎，其实她担心的正是自己。通常来说，那些黑暗的主宰并不会感染她，但有一就有二，因为世界的确是在变化着，如今她也被黑暗中的意识侵扰了，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我也想问你个问题。”戈薇开口道。 “问吧。” “你是名人类，对吗？最终成型的，并保留了造物主强大智慧的人类？” 诸葛云转过身，眼中有什么在闪烁。 “我说过了，我只是随着时间流动而来的存在。这里只有我的意识，你可以理解为精神体。但别用你那种眼神看我，如果我是怪物的话，怪物还残存着人类的理智，难免是会报复的。” “我——” “我明白了……你的灵魂很有意思，散发出来的感觉也不同寻常。我不觉得你是怪物，至少和我了解的那些不同。但我觉得不论何种生物，如果他们的意识是被强迫，总是会很痛苦。” 诸葛云看着戈薇，眼神仿佛能洞穿她的灵魂。他没有附和，没有表示，没做任何回应。 但戈薇从他的反应里看到了答案。 “你一定储存了很多物种的信息吧？创生计划里的基本数据。”诸葛云忽然问道。 “当然，那都是造物者留下的原始数据。我看到了无数基因被篡改后的痕迹，那些生物们就是变异者，被腐化影响后产生的变异者。在远离此地的北方大陆，数量众多，那里的变异很严重。” “哦，北方大陆，”诸葛云微微点头道，“与姆大陆相对的北方，被称为北部严酷的黑暗大陆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