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1. 锻魂师（三）
“她告诉我，我妻子在烈焰中最后一刻向天上喊的是：别伤害他们，他们不懂！”萨隆的声音颤抖，极度痛苦。
“我知道，这是对我说的。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有听她的话。
因为那一刻，我的眼中流淌的是血！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你那时，被愤怒支配了。”
诸葛云听出萨隆的声音变化，能够想象当时他的愤怒，出言问道。
“是，我满心愤怒，想杀掉那些人……他们说学者不会杀人？可笑至极！
那要看是哪一类学者了，一种是在象牙塔里老老实实做学问的学者；第二种是貌似老老实实做学问，但随时会变成野兽的。
而我，是第二种。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态会变成这样……我出于怜悯给了这些人一颗苹果，他们却暌违我的苹果树，甚至毁了它后还连根拔起……！
所以，我要让他们看看激怒我会是神马下场，会杀人的学者又是怎样的面孔。
那只会比上百万个刽子手更残暴！”
萨隆的声音变得冰冷至极。
诸葛云问道，“那后来你是怎么做的？”
“我离开城镇，回到了实验室，用灵魂之力创造了只听命于我的死亡傀儡……实验室门外有几只长矛，上面插着几具风干的尸体，他们，都是侮辱过阿加莎的贵族。
我当然也想过，把镇上那些向她吐过口水，羞辱过她的人都杀了……但我知道，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可我决心已下，任何人都无法阻拦我。”
“这么说，你很早就有使用魂晶石创造傀儡的经验了？”诸葛云心中一凛。
“是的。魂晶石，那是宝贝！”萨隆很确定地说道。
诸葛云听后只是淡淡一笑。
他缓缓道，“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看似深奥的锻魂术、占星术、通灵术，它们的最初的来源是什么呢？
可被融合成同体者，是锻魂术的终极目标，后来你们就是这样造神的吧？”
“我知道……那种力量来源于死亡，是不可抗的幽冥之力，死亡灵魂在这个世界的溢出产物。
但是，我把那些死亡的灵魂从地狱里拉上来，赋予它们新的生命，我需要让它们为我继续效力。
——所以，我对此毫不在乎。
人类已经向我证明了，他们不值得拥有这片土地，我只想要那些人类去死！”萨隆语气非常坚定地说道。
“你不觉得自己创造了……一个怪物的国度吗？”
诸葛云的声音依然平静。“黑暗生物的天性就是烧杀掳掠、毁灭一切生者的世界，没人能真正掌控死亡或灵魂之力。
这样做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萨隆半晌没有开口，气氛忽然变得诡异了。
诸葛云预感到，萨隆的愤怒必然带来更疯狂的计划——这个为自己所爱之人的死积攒了无穷愤怒与力量的男人，对人类失望透了。
所以，最终陷入了无可救药的举动。
也许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他会做出让整个世界颤抖的事情。
他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与居所，离群索居，正是为了避开无知世人的耳目，肆无忌惮地使用魂晶石的力量。
然而，他的问题是总在重蹈覆辙，却期待会有不同的结果。
“不，没人比我更明白这些事了……但它们听命于我的意志，这是关键。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以我当时的处境来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我迟早会杀光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萨隆的话语铿将有力。
“那我只能说你的愤怒变质了，野心，变大了。”诸葛云冷冷道。
“我的野心是他们逼出来的。”
“但一开始不是这样。”平静的话语道。
“算你说对了，可你不了解我。我这辈子都是出于被动的状态，很少主动出击，像是被人摆布的工具……
自那以后，我改变了，我开始思考未来了。
那对我而言是件新奇的事，因为，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拥有未来，这些，也是他们对我造成的影响。
同时我还意识到，我有自我掌控的能力。
我，可以创造未来！
令我欣慰的是，在我创造未来的同时，可以结束他们的未来……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我率领几个傀儡，毫不费力就屠杀了整个村子。并在一夜之间，让小镇也变为地狱里的光景。
烈火让房屋瞬间倒塌，我蒙上厚厚的斗篷，用布把整个脸包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样子……
死亡傀儡的力量所向披靡，它们不畏刀枪，勇往直前，堵住了每一个城门和缺口，杀死每一个想要逃走的人。
而每有一个死亡的人类，我的傀儡大军就多了一份力量，贵族们的军队姗姗来迟。可就算来了，也毫无抵抗之力……然后，我的大军又扩充了。”
说到这里，萨隆的语气从激昂忽然变为低沉。
诸葛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这番话是萨隆从单纯的复仇之心中悟到的东西。人心的险恶，让他觉醒了更大的力量，这就是他最初动机的转变。
看起来他会用这能力创造未来，并彻底终结人类的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明白了，你喜欢上了当上帝的感觉。但你深陷其中，只在乎自己的感受，看不到大势走向……”
诸葛云平静地说道，“所以，我很好奇你的下一步计划，还有那个等待多时的契机。”
诸葛云不知道他为此筹划了多久，但希望听到他说出那个契机。
“我离开了那里，把她的尸骨收集起来，她的发束装在一个小瓶子里保存……”
“哦，你保存了她的尸骨？”
诸葛云眯起眼睛，心中猛然一震。
听到这话，他大概已猜到了对方的真正用意。
“是的。做完这些事情后，我冷静下来。我要一步步向所有人复仇。如果我能建立起一支听命于我的强大势力，杀光所有人又算什么呢？
而且人皆如此，就算杀了那些人，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想通了，要改变的，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法则！
后来，当我开始酝酿脑海中计划的时候，又觉得彷徨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整日坐在实验室里发呆。
当我看到瓶子里她的金色发束，未完成的更强大异族傀儡，还有实验室里的魂晶石后，我忽然间顿悟了。
我要复仇，用我所掌握的知识和奥秘，向所有人，向这个早已抛弃我的世界复仇！”
872. 复仇计划
嗯，用你所掌握的知识和奥秘向这个世界复仇。
诸葛云点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时并没有把握一次性就达到目的，所以要先做些准备，试验一下，对么？”
诸葛云忽然打断了萨隆说道。
“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呵——很简单，因为你最终目的，其实是想要复活阿加莎吧？”
“你、你……连这都知道？”萨隆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自己外都死了，可现在这个年轻人显然对此了如指掌。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你会知道……？”
“这不关你的事，继续讲下去。”冷冷的话语飘来。
“……”
萨隆震惊的同时，又感到无奈。
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是如此神秘，就像当初他进入此地时的感受一样，这世界显然还有许多他不了解的人和事。
萨隆沉声道，“在那之后，我的头脑很清晰，帝国方面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他们会派出更强大的通灵者和部队来剿灭我，我必须离开此地，走远一点。
不过你既然清楚我的目的，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你说的没错，那不是我离开的唯一原因。
因为我的力量，还无法完全复活阿加莎。我缺少神器来灌注她的意识，完全重塑她的躯体，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熊熊的怒火已经在我心中燃烧了几天、几周，它们还会继续燃烧下去——直至我生命的尽头。”
“那个重要契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诸葛云问道。
“我那时还没仔细想下一步行动，必须搞清楚一些东西，并找到可行的方法。
不过，契机是在很久以后才出现的。”萨隆说道。
“后来，帝国的军队来了。
他们来势汹汹，还没搞懂到底是什么招致了这个镇子的毁灭。
我趁这个空档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非常欣慰，终于发现了我要找的东西。
这些资料，是我以前在黑暗大陆漫游时搜集的，记载了关于魂晶石的研究和来源等诸多秘密，这些知识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非常关键。
然后……我就一把火烧掉了研究所。
我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藏那个叫‘无限回廊’的地方。”
“你知道那个地方吗？”萨隆忽然问道。
“不知道。”诸葛云很诚实地回答。
“关于它的传言很多，一般人听了肯定会一笑了之。但我认为，那并不是空穴来风，我手头就有几样东西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脑中的计划慢慢成形了。
但我需要的复仇体系还不够完善，所以并不着急。于是我继续搜集某些东西，再展开复仇计划。
也许这非常耗时间，但我不在乎。”
说起复仇计划，萨隆的语气又变得冰冷异常。
“他们永远以为我是任人摆布的玩偶或小狗？如果他们真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就要在最后一刻，露出狗的牙齿，残忍地撕裂敢于小看我的人的喉咙！”
“我已经知道你的复仇动机了，后来怎样？快点说。”诸葛云再次冷冷说道。
萨隆道，“先别急，还有一件事我没说呢。”
“那就别墨迹了。”
诸葛云带着命令的口气。
“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准备我的计划……直到整个计划天衣无缝。
我走过许多地方，最后来到一个南部的边境小村庄。那里是一个好地方，民风淳朴。
我隐姓埋名，化身成乡村医师住了下来，开始探索古籍上记载的秘密。
在那里，我略施手段就治好了他们的病，让村民们惊为天人，而且我的知识帮助了不少附近的人，所以远近乡里都称我为‘指引者’。
那地方有一片古老的森林，我需要的最后一个神器，就在那里藏着——堕天使的雕像。
愚昧的村民不敢靠近那片雾气浓重森林，认为里面有恶魔，而只有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那么，你要找的东西就是堕天使雕像咯，”诸葛云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东西据记载一共出现过七个，但我研究了很长的时间认为，实际上它们应该是九个。
每一个上面都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只有找齐它们，才能打开通往‘无限回廊’的异界大门。”
九个堕天使雕像……无限回廊的异界大门？
诸葛云沉思了一下，目前还想不出那是什么。
也许跟龙族看守的“创命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一时也拿不准。
“你刚才说找到最后一个堕天使雕像，也就是说你集齐了它们？”诸葛云问道。
“是的，这毕竟花费了我十年的时间。”
诸葛云示意他继续说。
“那个时候，北部黑暗大陆与坤廷帝国的格局，正在发生巨大变化。
连年战火，异族们不断进攻。
强大的野兽兵临城下，他们用尸体和骷髅标记边境，而我们的国度正在一点点被黑暗蚕食。
帝国内人心惶惶，上层们还在互相倾轧，很多人萌生出玉石俱焚的想法。几年的时间，所有人的信仰开始崩塌，最后甚至连帝国首都也不得不搬迁到了南方内陆。
北部边境沃野千里都沦陷了，战线一路向南推进。
他们经过异族大军的蹂躏、蚕食，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为了自保，帝国上下都在寻找能带兵打仗的能者。那些只通皮毛的通灵者们，哪怕只是拥有我百分之一的力量，都会受到重用。
我知道，时机来了。
我返回了帝国首都。很快，‘指引者’的名声就让一些不知名的高贵之人找上我，恳请我出手帮助他们。
这些人看起来衣着光鲜，表面和善，都是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他们需要我的帮助。
也许是身居高位惯了，这些人在他们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以一种上位者驾临的姿态看着我。
这些人从来不曾变过，他们嘴脸让我憎恶。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还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很多魂晶石，一些通灵者正在夜以继日的努力，地下修筑一个庞大的迷宫建筑，在其中制造某个威力巨大的武器。
当然，尽管这件事是在高层容许下进行的，但是对外界仍然极为保密。
除了极少数人知道它真正的用途外，大多数臣民还蒙在鼓里。”
“那地方，就是你一开头说的‘渊之阳’吧？”诸葛云问道。
873. 扯线木偶与超越凡人
萨隆沉声说道，“是的，来找我的那些人都是贵族。
他们是渊之阳地下宫殿的监工和守卫长，隶属于战争理事会，直接听命于帝国王室。”
“明白了，这些人原本已经有计划了，想利用魂晶石的力量反击那些黑暗大陆的异族，而你刚好利用了这一点。”
“是的。”萨隆道。
诸葛云侧头想了想。
他原本以为，是萨隆主导了整个“渊之阳”的工程，没想到在帝国内部，还有人对魂晶石的强大力量有所认知。
那么，在高层中一定有人想要借此搞事情。
也就是说，抛开帝国王室、架空权利的腐朽贵族，在权倾朝野真正掌权的高层中，有个暗势力。
而他们，也知道更深层次的奥秘——来自虚空圣殿的奥秘。
“我一开始，就被他们的疯狂计划震惊了。
因为我很清楚，魂晶石的力量来自于无尽虚无和死亡！
那是活生生的力量转化过程，一旦力量失控，我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死——无人能够幸免！”
“可那不是正合你意么？”诸葛云有些不解道。
“不，这与我的本意……有些背道而驰。”
“哦，怎么说？”
“我一开始确实想向所有人复仇，但后来，我的复仇心逐渐淡了，一心只想复活阿加莎。所以在听到他们的计划后，我开始了反思……
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他们比我还要疯狂。
在看到他们建造了那些庞大的魂晶柱时，一个可怕的念头提醒了我，让我改了主意。”
萨隆这番话表达了他内心的犹豫，这一次，他想尽力保证不再犯错。
“呵，我懂了。”
诸葛云点点头道，“你终究是为了自己的终极目的——复活你的爱人而努力，所以才要用更庞大的灵魂之力实验一下。
但你怕你的力量不够，或者实验不能一次成功，所以就提出要创造十三个神明，逐步检验计划，完善实验结果……
但没想到，前面的几个造物都失败了，它们不受控制，几乎带走了所有人的生命。”
诸葛云分析道。
萨隆认同了诸葛云的看法，“你说的一点没错。
我提出意见，修改了他们的计划，希望创造出能够受控制的造物，而不单纯是个毁灭性武器。
为了说服他们，我还许诺所有人偶会从这种实验中得到别的好处，比如：永生和至高无上的力量。”
“结果，他们没有反对这个计划？”诸葛云问道。
“嗯，那些人被我说动了，高层很满意我的新方案。
我暗自欣喜，毕竟那时已经有了九个堕天使的雕像，只要略施‘傀儡术’就能让人对我的能力刮目相看。这样一来，我就有得是时间一步步展开自己的实验了。”
萨隆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通灵术中最复杂、最深奥的能力，就是傀儡术。
而利用灵魂之力平衡的傀儡术最为繁琐的过程，又是“灵魂过载”，以及随后“灵魂熔铸”。
对于这些精神层面的探索，一方面要依赖先驱们的留下的古籍资料，另一方面，则需要更多像萨隆这样的后来者，进行大胆而缜密的尝试。
萨隆的计划果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几乎天衣无缝。
帝国高层显然也对这个修改计划很满意。他们在听取了萨隆的建议后，仿佛受到了极大鼓舞，梦想着让整个帝国屹立于不败的辉煌顶点，他们也能够从中受益，一尝永生的滋味。
“实际上，你自己也知道，在灌注了那么大的力量后，它们已经很难被控制了。”
诸葛云冷冷道，“那么，问题来了：以这样的方式所创造出来的生命——或者说傀儡，它们会听命于谁呢？”
“它们不听命于任何人。”
萨隆沉吟片刻答道，声音似乎有些异样。
“哦？你这么有自信？”诸葛云问道。
“这不是自信，而是经过我严谨计算得来的……
凡事总有它的极限，超过人类控制临界点的造物会反噬创造者，这是我理论的基础，也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点。
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他们，所以我会让它们产生自主意识。”
“看来你早已为自己留好了后路？”诸葛云淡淡说道。
“并没有，我说的是科学。”
“嗯，是你自认的科学而已。你的确要比其他人多迈出一步，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萨隆不敢相信有人会这么说他，声音有些迟疑道，“你……你还知道些什么？”
“呵——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诸葛云平淡一笑道，“产生自主意识？你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
首先，我要告诉你，万物中的生死，或者说能量转化并非一成不变的。
其次，你忽略了熵殇律法产生的影响，创生之物的意志，是可以被外力干涉的，更高的智慧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不管你是通灵师也好，锻魂师也好，试图敲开创世密码的瓶颈绝非如此简单。
你认为你无法控制那些东西，但实际上，却有人能控制它们。拉着扯线木偶的线头，不在你手里。”
“什么！？”
平静的话语传来，萨隆被诸葛云这番话惊呆了。
“不可能……是我创造了它们！”
“你，真的这么肯定吗？”
诸葛云的声音依然平静。平静中，带着无比冷酷。
“我……”
萨隆像斗败的公鸡，一下子蔫了下来。
他并不能确定。
在圣阿加莎被创造出来的一刻，他就看到了异象，已经隐隐感到那不是他预想的情况了。
现在细想之下，他还有很多没搞懂的东西。
这个年轻人的说法深奥无比，但很有道理，甚至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唔，我的头好痛……”
“你的意思是……原来如此。我忽略了很重要的因素，所以我才会失败的……我是被人利用了吗？”
可到底是谁——在主导这一切？
萨隆困惑了，半晌无语。
“好了，关于这件事，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诸葛云缓缓道，“我还想问问，你到底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萨隆还沉浸在思考中，并没立即回答。
直到诸葛云问起，才苦笑着缓缓说道，“这个问题我会展示给你看的，因为我也实在搞不懂一些事情。
在说这件事之前，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创造十三个人造神明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罢了，对那些人的死活我并不关心。
我的最终的目标是复活阿加莎。
为了她不会再受到欺凌，我决定让她变得足够强大。不灭的**、永生的灵魂是必不可少的……
我下定决心，使她成为超越一切凡人的神，女神！”
874. 无法触及
“我要让她得到尊崇地位——那是她生前理应得到的地位，被万人敬仰膜拜，整个坤廷帝国唯一的女神！
我将她称为圣阿加莎！”
诸葛云问道，“这么说，你那时对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十足把握？”
“当然没有。实现我的夙愿需要反复尝试，创造十三个神明是我前期实验的跳板，取得成功后，我才能动手复活阿加莎。
十三个行尸走肉空有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精神。而**一旦获取畸形的满足，只会加速精神的崩溃。
那不完美，也是我绝不愿在圣阿加莎身上看到的。
很快我就找到了原因，因为我还没有转移强大精神力的能力。所以，我既要借助古老的知识，也要牺牲我灵魂的一部分。
后来我得出结论：复活我的爱人，需要将我的精神也赋予她，精神力包含了我的智慧、回忆、融铸身体所需的重要意识。
做到这一点，只要收割死去之人的灵魂就够了。”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诸葛云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又问道，“你之所以要取得九个堕天使雕像，就是想打开那个 ‘无限回廊’的大门，从中找到必要的东西？那是能让你控制精神转移的神器？”
“这是必要条件。”
萨隆很快回答了诸葛云的问题。
根据古籍记载和他的研究表明，重生的躯体需要强大约束，还有平衡灵魂之力的能量。
有了神器就能控制精神。
“你后来找到了无限回廊？那个神器是什么样子的？”诸葛云接连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怎么，你不确定？难道你没见过那东西么？”诸葛云一怔。
“不，我看到了……但它几乎没有形状，像是一团虚无之物。”萨隆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
“而且，我根本无法拿到它！”
“无法拿到？”诸葛云有些惊讶。
“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如果我得到它，也就不会有后来毁灭性的事件了。”
“唔——”
诸葛云沉思了一下，脑海中的无数问题很快联系起来，但一个更大的困惑随之而来。
萨隆后来的经历很重要必须了解一下。
那神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诸葛云只知道结果。萨隆最后的夙愿实现了，结果也符合逻辑——那种毁灭性的能量席卷了整个帝国，导致了近百分之九十的人灵魂被收割。
也就是说，萨隆说的是实话，那时他并没有完全掌控灵魂之力的能力。
“这显然是个死亡任务，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就敢这么做确实很有勇气。”诸葛云想到圣阿加莎后来的遭遇，只是莞尔一笑。
当时要不是借助了自己的力量，圣阿加莎会一直被阿蒙囚禁，俘获在虚无的时空中。
“尽管嘲笑我吧！”
萨隆以为诸葛云的话是在讥讽，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继续说道，“我对自己犯下的罪孽非常清楚，对自己的目标也很清楚。”
他开始讲述接下来发生的事。
十三个神明出现的一刻，看到它们那混沌的样子似乎与傀儡无异，萨隆认识到——这些造物缺少打开终极密码的钥匙，几乎只有“形”，而没有“神”。
他还知道一件事，帝国高层当初安插在他身边的五名祭司，都是强大的通灵者。
渊之阳的选址和最初的建造工程，就是他们一手规划的。
几个月过去了，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也逐渐了解到在这个巨大工程的地下深处，就是最初发现魂晶石的地方。
某天黑夜里，魂晶指针忽然发出幽暗的绿光。
早已准备开战的坤廷帝国立即做出反应，巨大的升降机像是利矛升出地表，直指天际。
大地在震颤！
黑暗异族大军的前锋将至，铁蹄敲击地面发出信号，犹如数万只野兽嘶吼。
刹那间，一股恐怖气息呼啸而来，像是黑暗的潮水般席卷天地，一时间黑云压境。
狂暴的气息带来血腥杀气。
巨大的地下牢笼内监禁着十三个神明，这些强大的造物只等黑暗异族的大军踏过预警线，就立即解禁。
释放魂晶柱的巨大能量狂暴倾泻，像无形之手指挥它们杀敌。
一道炫目的天光照亮了半个夜空——神明们出动了。
无数灵魂被瞬间收割，与此同时不仅有异族大军，也有城中无数百姓的灵魂烟消云散。
事实证明，尽管这次只放出了七个神明，但那种毁灭性的力量也让所有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萨隆本想再实验一下，看看魂晶柱的反应再决定，但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他已将魂晶能量放至最低水平，如此才能在最后阶段调制出创造圣阿加莎的能量标准。
但当时的情况太过突然，已经超过了他的预估，所以他不得不放手一搏。
他一个人穿好铠甲，秘密潜入渊之阳。
在底部设施里，他屏退了所有看守者，将准备好的实验材料和九个堕落之神的雕像拿出，按正确顺序固定在魂晶柱上。
他需要几个特定位置来固定连接，打开无限回廊的通道，让灵魂往来自由。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能量通畅传达。
据古籍上的记载和他的研究计算，这种摆放形式有上万种变化之多，组成的形状就像星图般复杂多变。
这些形状会组成能量网络，既敏感又脆弱，会干扰到能量产生的强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必须找到平衡的能量反应后，才可以正确开启无限回廊的大门。
答案就摆在那里，或许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深处总会存在未知。
为了复活阿加莎，他必须要得到这个未知的秘密。
那是他计划中跳不过去的一环！
为了这一刻，萨隆准备了十年。之所以假意帮他们，实际上是为了自己的终极计划，毁灭他们。
萨隆告诉诸葛云，他必须找到 “无尽回廊”。
传闻中，此地蕴藏了无尽的知识。
尽管它还有一个恶名——与虚无世界相连接的通道。但他找了很长时间却怎么都找不到，没想到，此刻它就在自己的脚下。
萨隆的声音变得无比苦涩道，“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当时的复杂心情……我的手，不受控制般剧烈颤抖，就好像是要亲手再次毁灭自己的爱人那样，心中忐忑不安。
但那些真正的秘密，不会被标识为‘秘密’。
不管前面是地狱还是天堂，我总要去见识一番，我就像个寻神者，找到了这个地方。
我的直觉相信，一定能找到隐藏的答案！
不管是被谁隐藏起来的都不重要，但在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秘密早已超越了我的想象，任何凡人的想象。
那……不是凡人所能触及到的东西！”
875. 阴阳两隔
诸葛云静静听着萨隆的描述，脸上平静如常。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道，“解释一下吧，你当时是怎么做的？还有，当你成功打开无限回廊后，看到了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那时的情况非常复杂，又太过震撼，给我留下的冲击太大了，脑中变得浑浑噩噩。以至于连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没关系，记得多少说多少，也许我能帮你找到真正的答案。”诸葛云淡淡道。
“你能帮我找到答案……”
萨隆一怔。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拥有匪夷所思的知识和古怪的力量，说不定真的能帮到他。
萨隆沉吟片刻，似乎想找到形容当时之事的用词，“我召唤出傀儡，把事先贮备好的素体放在压舱内，那将成为阿加莎的凭灵体。
我凝视着她的脸庞，久久而立。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她，一定会得到重生。
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复活阿加莎的计划决不能失败。
在放置好雕像后，我启动了灵魂指针的能量网络，将庞大的灵魂之力引导进来。
蓝色的光晕渐亮，将渊之阳底层照亮如幻景。
我耳边仿佛尽是哀嚎，外面有无数生灵的魂魄正在被收割。
但这一刻，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打扰到我。
我必须全神贯注于此事！
阿加莎的躯体重生后，将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但没有我的指令，会一直沉眠在这里，处于假死状态。
之后，只要我能成功取得到神器，回来后，将会为她强大的躯体再次注入灵魂！
按照我的精心构想和设计方案，渊之阳的能量会尽数付与她，还能让多余能量分流到魂晶指针上。
能量流经她的躯体，与魂晶指针构成完美的动态平衡。
这是事先经过无数规划才得出最优方案。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举两得的方法：既能复活阿加莎使她成为新的神明，同时还可以为我开启通往无限回廊的道路。
我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和紧张心情，眼睛紧紧盯住能量阵上方的光影变化……
我只记得当她躯体升起的一瞬间，就让整个渊之阳像太阳一样，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轰鸣声突然停了。
然后，在耀眼的光芒中出现了黑影——一个巨大的黑影……然后她就被吞噬了。”
萨隆的话语微颤，充满骇然之意。仿佛重新经历了那一刻的变故，仍心有余悸。
诸葛云听后也是一惊——虽然他知道，那个黑影可能就是阿蒙，但此刻他没想明白，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一定是能量的转化撕裂了时空，让整个渊之阳周围变得脆弱不堪。阿蒙正在虚空中等待着这一刻，趁着空间壁障薄弱之际，掳走了阿加莎。
萨隆的声音颤抖道，“她……像被无尽风暴吸入了无底深渊，转瞬就消失在我眼前。
我发出怒吼，向半空伸出手臂，想要抓住她的残影，却为时已晚！
脑海中，像是被千钧重锤狠狠敲击着脑壳，我彻底傻眼了。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晶中，所有人都不见了，就像经历了一场异世界的旅行。
我感觉魂都丢了，全身无力，挣扎着撑起身体，茫然环顾四周。
迎接我的是冰冷和黑暗，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萨隆颤抖着，有气无力地说着。
他甚至觉得那一刻自己已经死了，正躺在阴间地府里。
他扫了一眼周围，顿时感觉头晕脑胀，呼吸变得紊乱起来。
诸葛云眯起眼睛，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心中，已有千万念头转过！
“你就这样进入了无限回廊？”
“是的……在阿加莎消失的那一刻，我也被巨型风暴拽进了能量阵，来到了无限回廊。”
萨隆有些忐忑不安，如此晦涩难懂的事情，他从来都没经历过，而且，全都是在意料之外。
“我看到眼前尽是诡异的造物，破败不堪，古老得令人难以置信。
奇异的景象在我眼前展开，各种各样的事物奔袭而来，充塞了我的视线和大脑，快要将我逼疯……
这时，我竟然又看到了她。
阿加莎——她完全失控了，化身为骇人的武器，瞬间杀了那些人。然后就如倾泻怨念一般，毁灭了好几个城镇。”
萨隆带着恐惧说道。
诸葛云静静听着，脑筋转得飞快，思索原因。
看起来是渊之阳的能量残迹还未消失，现实世界的景象传导到了虚空里。又汇聚成信息流，让萨隆的意识一分为二，竟然看见了虚无的幻象。
就算那些幻象里是圣阿加莎本人，显然也不是她自我意识，在指挥身体犯下些事的。
应该是阿蒙，他借助了圣阿加莎的力量，吸取所有被收割的灵魂之力。
可让诸葛云有些疑惑的是，阿蒙到底是怎么控制这一切的呢？
在现实世界里，它一定有代理人的……
难道是那五名祭司么？
萨隆的声音继续说道，“看到无数骇然之事后，我根本分不清那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我脑子里的幻象。
我感到自己的脑子已经迷乱了，于是躺在冰冷的水晶里，昏迷过去。”
“那讲讲后来吧，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东西的？” 诸葛云淡然道，“所谓的神器。”
萨隆道，“我的意识再次清醒后，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我看到周围有些东西在动，光线很柔和……一团迷雾萦绕在眼前，里面似乎有些东西。
在第一时间我就意识到，迷雾中的东西，就是我在无限回廊要找的东西。
命运无情地嘲笑了我，就像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样——我找到了它，却永远也得不到它。
因为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了，永远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
诸葛云点点头，现在终于搞清楚了。
看来萨隆只是感觉到那个神器的存在，并没有拿到它。
如果自己没猜错，那就是“聚星幻灵印”的第五块碎片。
“这就是你意识里开头为我展现的那一幕了吧，看来你像这样一直留在这里，再也没离开过了。”
“是的。”
他总算明白萨隆困在此地的原因了，对方应该还不知道，所谓的“无限回廊”，就是指此地——“创命之间”。
“那你后来再没见过圣阿加莎？”
“没有，我跟她已经阴阳两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萨隆的语气有些悲凉。
“你自责的原因原来是这样……”诸葛云喃喃道。
876. 过去的信息
萨隆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颓废。
他的自我嘲笑声，永远是那么让人惊奇。
“那时我还在想，可能只有我了解阿加莎的转变。她变了，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女人了，而是一个超前的全新生命体。
作用在她身上的力量既不是通灵术，也不是巫术，而是科学——某种当时我并不了解的科学。
它太过先进、太超前了。”
听得出来，萨隆当时的确是非常震惊。
“当然，这点是我后来才认识到的。
看到无限回廊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忽然有种感觉，那是人类以前就知道的东西，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遗忘了。
——那是来自失落历史的科学，本来，也是我将要赋予她的知识。”
萨隆的话让人深思，诸葛云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很简单，萨隆看到的是“创命之间”原来的样子。
所有深藏在此地的奥秘，都难以理解，至少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是的。
“创命之间”里蕴藏了庞大的知识，几乎囊括了这颗星球自文明诞生之初的方方面面。这些知识一旦被解密、流传出去，必将会影响到接触它的任何人。
就像萨隆这样的人，仅仅是被传送到这里，在看到这些东西后就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了。
他的反应是如此真实：如同穴居人看到空中飞行的铁鸟一样，这种体验重复刺激着大脑，让他感到困惑。
但萨隆也很幸运。
以他的认知来说——在看到这种只存在于梦境中的诡异造物后，现在还能保留着清醒意识，没有迷失自我，已是很难能可贵了。
念及至此，诸葛云已无法将这个画面从脑中驱逐出去：萨隆独自被能量风暴传输到了“创命之间”，半死不活，怀里揣着一个梦想，以为是到了“无限回廊”——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时间与空间的交汇点。
但他并不知道，此地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漂浮在一片虚空中，周围是四散的残骸。
以他的生命长度对比“创命之间”存在的时间来说，好比短短几秒之于永恒。
他冒着生命危险寻找，并想带回去的那个“神器”，它又能存在多久呢？
或许比所有人都要久吧，毕竟它保留至今依然完好无损。或许它会永远地沉睡在在这片寒冷、死寂的真空中。
诸葛云还有诸多事情没搞清楚。
比如：按照时间推断，萨隆创造出圣阿加莎后几百年，自己才在另一个时空遇到了圣阿加莎。
那么，他到底活了多久？
他在此地是靠什么活着的？
他和“创命之间”的母脑，为何是那种敌对状态？
“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诸葛云话一出口，就感觉这问题太愚蠢了——问了等于白问。
他马上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依照诸葛云的判断，萨隆既然已经没有实体，那么他的意识肯定是被母体保存起来。
要先解开这谜团，否则他根本无法理会别的。
果然，萨隆对时间的概念早已淡漠了。
“时间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萨隆的语气和缓起来，对自己处境的认识非常清晰。
“虽然我一开始还想着离开此地，但很快，我就发现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那就说说后来发生的事吧。” 诸葛云说道。
“那些冰冷的生物——它们将我的躯体，从萨特合金铠甲里拖了出来，送到一个巨大的影子面前。
朦胧中，我感到自己意识与身体分离了，就像我前面给你展示的那样。”
“哦，你是指那些人工智能。”
诸葛云点点头，想起此地的守卫将萨隆从铠甲里拖出来的情形。
“运筹帷幄……却功亏一篑。”
萨隆苦笑着道，“我就像无知的蝼蚁般，在那些冰冷造物面前，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
在意识剥离的一刻，无数画面从我的脑海里滋生出来。无穷无尽的信息一股脑涌入意识，我只能在恐惧中接受一切。
你肯定难以想象，当时我看到过什么骇然场面……”
听到这话，诸葛云心中一凛。
人工智能是依靠母体的指令行事，但为什么，“创命之间”母体要让萨隆的意识和身体剥离呢？
难道母体是想改造他的身体，所以才暂时让他活着……？
这么说，母体的目的是要夺取他的身体？
这太难理解了！
“然后它们对你做了什么？”诸葛云觉得此事非常蹊跷，于是追问道。
“我不知道母体想做什么，冰冷和孤独是我唯一的感受。
就像我曾经操控的傀儡一样，那一刻，我自己也变成了不可名状之物的傀儡。
在它们面前，我什么也做不了。
那些纷至沓来的信息，显然并不是母体要给我展示的，而是在无意中才与我的意识联结上的。
关于这点的详细情况，我马上就可以告诉你。
但我当时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完全是后来猜测到的。”
诸葛云沉思起来，片刻后他抬起头道，“你能把那些信息展示给我看吗？”
“当然可以。”
很快，萨隆就传送了一阵波动，诸葛云的大脑受到刺激，瞬间与萨隆的记忆融合到一起。
如同全息影像般，面前的每一个造物，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
诸葛云睁开眼，身旁的白芒很快褪去，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景象。
“这是……创命之间？”
空旷的大厅里，无数人造之物正安静地工作着。
此地的守卫，看起来与之前见过的“生命探测者”没什么不同。只是体型更小，没有翅膀，多了几条手臂。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又变了，诸葛云置身于一个明亮的环境中。
这个地方看上去就是一个飞船的内部，奇大无比。
那些鸟头型雕像在深远的背景上，数量之多让人咋舌，看上去就像是某些异域的装饰。不过，诸葛云知道，这艘船并不是用来做距离上的航行，而是时间。
它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同一地点，不同时间。
诸葛云曾在宇宙万域游荡，曾见过此类造物，知道它被称之为“时空穿越者”。
庞大而诡异的造物，就伫立在诸葛云的面前。单看外表就知道，这就是母体。
淡蓝色的光线，从它身躯上缓缓流过，每一道光线都间隔固定时间，像是万年不变般精准。
诸葛云看了片刻，目光转向其它地方。
所有的东西都井然有序，难以想象的庞大，又崭新得出奇。
他敢打赌，就算他把四周挂着的所有东西都摸上一遍，手上也沾不到一丁点灰尘。
877. 最后的幸存者
“你看到的景象，就是此地原本的模样。这些半机械半生物元素让我很困惑。”
萨隆的声音忽然传来，让诸葛云有些小吃惊。他这次不仅仅是以声音呈现，而是出现了身体。
这就是意念具象化后产生的改变吧？
尽管是以全息幻影的形式出现，诸葛云看到他的样子几乎与原先没有变化，那张平静的脸仍是充满自信。
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回来，重新注视着母体。
诸葛云意识到，自己已经找到了中央单元。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从很久以来，这些生物智脑控制着这颗星球的各个部分。“母体”这种远古科技，就是飞船内最大的中央单元。
所以眼前展现的应该是地球很远古时期。
这里发生了什么？
当他抬起头后，透过明亮的飞船外壳，看见了红色的天空，血色残阳近在咫尺，像燃烧烈焰般不断扭曲蒸腾着。
那时，地球上能隔绝各类宇宙辐射的大气层还未形成，天空是红色的。也没有稳定的磁场，狂暴的地质运动带来很多变化，这一时期地球经历过一段可怕的“地狱模式”，周围是一片火红的熔岩地带。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没有大气层，于是大量彗星撞击地球，为地球带来了水。
不过那时，地表寸草不生。
原始海洋在一片熔岩的地球上，一开始温度是非常高的，沸腾的海水中不断升起大量的毒气体。
如果这时候出现生命，也都是厌氧生物。简单来说，就是第一批出现在地球上的生命。
它们都可以在无氧、无臭氧层的恶劣环境中生存，它们耐辐射、耐高温的本领，可要比后期地球生物强上许多。
诸葛云注视了片刻，能有这种震撼的景象，必定是在地球诞生不久，生命还没有开始诞生和繁衍。
但，就在这样的原始地球上，却残留着一个衰落的文明——此地的造物与原始地球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让人产生了难以描述的诡异错觉。
中央单元——生物智脑控制着这里的一切，它们长期以来，扮演着万物之主的角色。
“你刚到此地……就见到这种景象了，一定会觉得很迷惑吧？”
诸葛云忽然转身，直直盯着萨隆问道。
萨隆的影像出现在身后。他感觉到对方虽然只是个幻影，但表情很精彩，与真人无异。
萨隆的表情一直很茫然，摇摇头道，“是的，没来之前，我从不知道时间回廊居然会是这样的。”
“那你为我展现这样的场面，一定是有什么意义吧？”诸葛云问道。
这里出现的一切场景，都是萨隆在记忆实体化后形成的画面，这些画面里肯定隐藏了什么。
“你说的不错，应该……很快就要发生了。”说话间，萨隆抬头看了看远处。
“我从黑暗中醒来后，身体完全没有感觉了。
但是，当所有信息一股脑冲击我脑海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强大的意识唤醒。不知为什么，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萨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不知道那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信息，也许是最后幸存者的记忆吧，它们直接影响了我的精神……我感觉自己变成了那个最后幸存者，目睹了一切。”
最后的幸存者？
诸葛云眉头微微皱起，怔怔看着萨隆道，“把你目睹到的事情给我看看。”
“希望看完后，你能给我想要的答案。”
全息影像再次变幻，好像时间在飞速流逝，诸葛云眼前出现了一片荒芜、诡异的景象。透过灼热的气浪，将原本那些造物变得扭曲起来。
偶然划过的陨石碎片提醒他，这是在未知的宇宙深空里，头顶不远处，肉眼可见一个巨大的球体，核心散发出骇人的红光。
“这是……中子星！”诸葛云浑身一震。
显而易见，他正置身于一个危机时刻！
透过天顶的悬窗，诸葛云看到数百米的岩浆河流蜿蜒着，从四面八方向脚下涌来，爆炸声不断，整个空间里传来阵阵闷响。
目力所及之处，高温让眼前的景物扭曲变形，全都变成了炙红的海洋。
一些杂乱的叫喊声逐渐大了起来。
“七号核晶炉发生过载！”
“三号核晶炉也过载了！”
“……等等，还有四号、不！五号……”急促喊声的一个接一个，警报蜂鸣音此起彼伏，有人在说话。
显然，说话的人是是这艘庞大飞船的主人或者乘客。
母舰上的所有船员都已在劫难逃，而在母舰后方，一束光线正牵引着另一艘小型飞船。
绝望。震惊！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这不可能。
我们不可能死在这里！
诸葛云能听到船员们的心声，不约而同地呐喊着，一股强烈地危机感袭来。
然而，引力无情地将船员们拉向死亡。这一点，诸葛云同样也感受到了。
似乎每一个人的绝望意识，都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脑海里。
蓝色晶状物顺着爆炸的方向，不断无序蔓延。几乎在一瞬间就充斥到了眼前。
这场灾难可谓毫无预兆！
诸葛云认了出来，蓝色水晶——萨特合金矿脉，完全失去了控制，在无穷大能量的灌注下，正在迅速崩解、破裂了。
那是母舰的核心动力源，推进能量瞬间被切断，尚未抵达预定轨道的母舰开始朝中子星坠落。
水晶以无懈可击的精度打造，母舰翱翔星际几万年了，水晶故障只发生过一次！
而现在，两颗水晶同时发生故障？而且刚好发生在卫星轨道衰减的时候？
白芒闪过，时空向前推进到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诸葛云说道。
眼前的画面定住了，这是母舰上的指挥中心，相当于飞船的大脑。几个木然而坐的身影正在凝视着眼前的变故。
他们的特征非常明显，鸟头形的面具下，眼神里满是悲凉之色，身披古铜色的奇异铠甲，细密纹路在亮红色下闪闪发光。
正中一个高大的“鸟人”，手里握着柄金黄的权杖，杖头不时出现一些古怪的符文，手臂在微微颤抖。
878. 最后的决断
母舰的能量核心快要熔毁了。
后面距离两个行星单位的船上，还有几万名同族，他们母舰的能量核心也要被熔毁了，中子星的引力不可能俘获这两艘船，她心里非常清楚。
但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想起这件事，她的心里就非常恐慌——母舰上囚禁那些古老生物的监狱应该也在劫难逃了吧？
“这是一起绝无仅有的悲剧，我们有责任了解这场事故的来龙去脉！”左手边的鸟人说道。
“最高保护者，到底是什么原因？咱们无法逃离了吗？”右边一名鸟人问道。
“是啊，我们在几百万星区外的人也想知道原因。”旁边的人说道，“为了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就算死，也要查明原因。”
“也许是意外。”左边的鸟人说道。
“意外？这是蓄意破坏吧，两艘阳质子船的核晶炉同时失效？怎么可能！”
另一名鸟人无法认同，丢下矜持，喊了起来。
他是这些鸟人中情绪最激昂的一个，不像其它人那样。
“没错，从概率上来看，一次或许是意外，但连续发生了两次。这很可能是蓄意破坏。”
另一名鸟人在旁平静地说道。
几个人停止了争论，目光都看向中间。
正中间，那个名为“最高保护者”的鸟人，沉默不语。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最有权威的人——母舰舰长。
现在探求核晶炉失效的原因，已经太迟了。
母舰在设计之初，完全考虑到了例如中子星和黑洞引力的影响，尽管这片星区还未被星图标记，他们仍可以毫不费力地以超光速逃脱。
但这一刻的失效，原因显然并不是那么简单。
此刻族人们尚未身亡，他们的想法将揭露真相。“最高保护者”探寻每一个族人的心灵深处，细究每一道心智波流。
所有族人都在奋力求生，找不到一丝阴暗的快意。
巨大的惯性拖着两艘母舰不断朝中子星坠落。
不会这样的，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所有人狂乱地奔忙了数小时，却徒劳无功，引力法则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中子星的辐射加大了，影响到母舰本体，护盾不久就会失效，族人们将会在极度痛苦中死亡。
就在这时，最高保护者探听到了一个族人心灵的声音，惊恐。沮丧。掩盖了其他人的心智。
这是一名低阶晶相师，核晶炉熔毁的问题被发现了：只是一处小小的缺陷。
母舰在中子星强引力场中掠过时，核晶外壳释放的多余能量产生了脉冲波，反馈回核晶炉。
这导致了炉芯外部保护层的结构被破坏。
保护层是由萨特合金制成的，由于萨特合金的特性是可以吸收一切能量，这些脉冲波在炉芯外部积累起来，形成了一层自己生长的炙热坚硬外壳。
超高热开始变为最简单的链式反应，一颗微小的萨特合金粒子变成了炙热的巨物。很快，就犹如一颗恒星，被锁在母舰的核晶炉里，难以释放的能量导致了悲剧发生。
最高保护者了解到这名晶相师的想法，平静、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这，不是蓄意破坏。
只是在最差的时间点上发生了亿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
母舰在尚未定位的中子星轨道上运行，只有在如此强大的引力井中，这个缺陷才会酿成灾难性的后果。
可是这种小概率是怎么发生的？如果监狱里的那些古老生物……
等等。
最高保护者忽然想到什么。
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感占据了她身心，尽管她受过严酷训练，有着冰冷而强大的意志力，但仍然颤抖了一下。
不，这的确不是意外……
是人为的蓄意破坏！
中子星的引力场根本无法干扰到核晶炉。鸟人们的科技早已跨越了那个阶段，无数次的实验和上万次的航行都能证明这一点。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
是那个古老生命体搞的鬼！
这原因，她之前根本就不会考虑，也无法对蒙在鼓里的同族们明说。而且就算她能说，时间也已经不容许了。
这是任何人都不能背负的黑暗秘密，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能。
她甚至希望当初并没接受这个指令。整个鸟人族社会总是麻烦不断，顶层势力需要有人解决这些麻烦，所以她被选中了，用他们自己的方式。
就算是死，这个秘密也不能说，将随她一同带进坟墓，化为尘埃。
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群星间的低语，整个星系会因为那些古老生物的解脱而开始燃烧，所有文明都会颤抖。
在这种恐怖的凶兆来临前，她的死亡……所有族人的死亡，又算的了什么呢？
微不足道。
最高保护者用心灵波动，将那名低阶晶相师发现的可怕事实传达给了所有在场的人，很快就没有人对此有异议了。
不管怎样，这次恐怕是难逃一劫了。所有人已心知肚明，即便是最乐观的族人也不再抱有幻想。
中子星会将他们吞噬殆尽。
最高保护者已经在计算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画着图形，协助思考。最后，她的手放下了。
“母舰已越过临界点，在劫难逃了。”
“没机会了，”最高保护者在心里想到。她正在检视母舰上族人们的情绪，他们已万念俱灰。
“现在咱们怎么办？”一位副舰长问道。
“看来只有两个选择了，弃船逃离，或者带着他们一起坠落。”旁边一人说道。
“弃船？那还不是死路一条？”
“咱们还有几台相位跃迁器吧……”
相位跃迁器是母舰上唯一的传送工具。
母舰的核心装置可以分离出去，只要相位跃迁器还能正常使用，母舰核心就能被跃迁到任何一个已知的折越网络中。
以萨特合金蔓延的速度来看，还有短短几分钟时间母舰就会被完全晶化，丧失一切动力。
那时，所有生还的希望都不复存在了。
母舰本来的任务是带领另一艘飞船，脱离这个未知的危险星区。
但现在的情况事与愿违，他们不仅没有拯救那些族人，连自己也被拖入了死亡深渊。
听到族人们的议论，最高保护者仍在沉默。
她要做最后的决断了。
879. 宁为玉碎
此次出航的真正目的，只有她和母舰的智脑最清楚不过了。
不过，智脑的最高权限在她手里，等于还是只有她一人知道。
在星系边缘捕获的古老未知生物，不但智力超群，而且异常恐怖。目前发现的能力是寄生在所有生物体内，同化、拟态、占据原本生物的意识。
这种被占据意识的人，单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不管被占据的生物有什么反应，会做什么，他的智慧将会得以保留和提升。那么，以另一种身份暗中破坏核晶炉就是完全可能的，光是想想，都让最高保护者浑身颤抖不已。
根据母星上传来的加密资料，这些古老生物与本族的历史很有渊源。
鸟人族的祖先们，为了延长生命利用了某些未知的细胞，创造出了一种名为埃克斯的病毒。
然而，埃克斯病毒并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它们的生命力大大出乎创造者的意料，极为顽强。能经受高温、冰冻、电击……甚至在真空中都能生存。
进一步的研究中，这种逐渐发展成微生物的病毒失控了。扩散开后，影响了一部分研究者的脑神经，轻者让人变得浑浑噩噩非常嗜睡，重者将占据宿主，并使其丧失心智，。
鸟人研究者们很是惊恐，本着“无敌”的科技本该被封存在原则，在最高层的授意下，本星系的实验被终止。并将它们秘密雪藏起来，被舰队带到了遥远荒凉的星系边缘再次展开研究。
部分鸟人族研究者也跟随舰队来到了遥远星系。
后来的实验中，为使族人们能抵抗这种病毒，鸟人族又秘密创造出了另一种人造合成疫苗，被誉为埃克斯的天敌——米特罗。
米特罗同样非常强大，能抽取任何生物的生命精华，包括埃克斯病毒，并吸干宿主的活力。
然而，为了进一步继续研究埃克斯，他们也觉得米特罗太过逆天，于是灭杀了大部分米特罗。这一做法造成了严重后果，埃克斯开始在边疆星系大量繁殖、泛滥。
几个世纪，几十个世纪……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关于这件事，鸟人族本来早已遗忘。最新的报告显示，在某个边缘系外星球，探索队发现了被异化的种群。
根据描述，这些生物样子虽各不相同，但很可能与埃克斯生物有关，而且严重威胁到了殖民地。
最高保护者被派来秘密执行这个任务。表面上是为了迁徙边缘行星的定居者，实际上，高层有了别的想法——他们认为，埃克斯的军事价值要远远大于其它价值。
这就是此次任务的真相了。
最高保护者很清楚，关于这个任务的真实目的，必须被完全封杀，不能泄露一丁点。
一旦埃克斯失去控制，开始泛滥，将会给整个星区带来灭顶之灾。
对于通晓无数创生秘密的鸟人族来说，这样的生物，完全是终极漏洞般的存在。他们有义务，也必须掌握这种生物的黑暗秘密。
说得严重点，这个任务甚至会影响到整个鸟人种族的未来，和星区所有文明的未来……
现在这种情况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个艰难的抉择。
都说，人在面临死亡时才会了解自己。此刻最高保护者在想：她，能有多了解自己呢？
“立即切断牵引光束，准备脱离母舰……”
最高保护者面色平静，下达了最后明确、冰冷的命令——“开始核心跃迁。”
她这么做，是为了将载有埃克斯生物的母舰核心分离出去，宁为玉碎不为完全。当然，跃迁得越远越好，最好脱离这个星域。
“什么？”
“我们、我们要核心跃迁了？”
“放弃所有人……您、您是认真的吗？”
所有人都为最高保护者的决策感到震惊。
“当然，执行吧。”最高保护者已经预见了众人的反应。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们，那可是上千个族人啊！”
“是啊，他们的船上没有跃迁装置，那些同胞们会死的！”
“我们不能为了活下去，就这么可耻地逃跑。”
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在低声喊着。每个人，每一道心灵波动都汇聚到最高保护者的脑海里。
“我宁愿像个战士那样死在这里，也不愿做逃跑者！”
“最高保护者，我希望与他们共存亡！”
指挥中心的几名副官开始纷纷表态。他们都受过训练，无论母舰上哪个阶层的鸟人族，都能在压力下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旦失去了自制力，鸟人族将可能面临失控的危险，这是源自种族古老的经验教训。
即使死亡无可避免，他们也绝不会摒弃荣誉与传统。
“我向您请命，率领一只相位小分队，用传送平台去那艘船上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一名鸟人武官站了出来毛遂自荐。
“母舰核心装不下他们，相位跃迁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活着。”最高保护者摇摇头，一字一句道，“救谁不救谁……你，能决定吗？”
“可……求求您了，我们还有时间……请、请相信我的能力！”武官的声音变低，有些彷徨道。
最高保护者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冰冷、残酷的寂静中，众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可是，后面那艘船里还有您唯一的孩子啊。”有人忽然说道。
“我会为他——献上最后的祝福。”
最高保护者的话语极为冰寒，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您不能下达这样的……”
“不，我能。”
最高保护者平静而无比冷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变化。
“唔……”
所有人都震惊了，愕然无语。
“这是命令。我说完了，最高指令到此结束。”
最高保护者身躯站得笔直，目光炯炯看着无边的星空，古铜色的铠甲上泛出冰冷反光。
她的心在滴血，默默道，“我，从未想过放弃任何人。”
小事当众议，大事当独断。
在这种非常时期搞民主，简直是在找死！
十四分钟。
这是母舰上的智脑计算出的。核晶炉完全失去动力的时间只有十四分钟，在那之后，整个母舰的能源供应将会完全停止。
接下来，整个星舰将再也无法逃脱中子星的引力控制，多则几小时少则几十分钟，就会坠落，直至被中子星彻底吞噬。
所有人都感到绝望。
但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最高保护者的决策就是最高命令。在这十四分钟内，相位跃迁器将调整到新的坐标上。
智脑将数百万单位的行星扫描了一遍，只用了几秒钟，但随后的筛选开始变慢，足足耗费了几十秒。
在跃迁能量容许的范围内，适合跃迁的，只有三颗行星。
880. 神选之子
这概率太低了，就像大海捞针。如果他们有更完整的星图，完全可以再扫描上百亿的星体坐标。
现在考虑不了这么多了，时间也不允许。
在这三个行星中，一颗淡黄偏粉色的小行星引起了最高保护者的关注。
“嗯，这个……把这颗星球的影像和资料显示一下。”
最高保护者的非凡直觉起了作用，盯着穹顶的影像说道。
层层叠叠的数值和相关影像投映出来，这颗星球的数值很理想。
原始的大气层，分部均匀的热量带，没有骇人的风暴，不冷不热。刚刚形成的原始海洋，有毒气体的浓度不至于窒息，气压温差都在范围值内。
最关键的是，这里还没有检索到任何致命危险，一切都很完美。
“围绕恒星的第三颗岩质小行星，形成于氢分子云的引力塌缩。”
“很好。”最高保护者指着一个微不起眼的波动，询问智脑，“咦，那是什么能量反应？”
智脑并没有马上回答，显得有些迟疑。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需要它更多的思考时间。
“是emp能量反应，波形与传送矩阵波形相似，相似度……97.35%。”
“emp能量反应？是传送矩阵？使用灵能的……传送矩阵！”最高保护者心头一紧，立即道，“查查有没有移民史或相关历史记录。”
如果有传送阵的话，说明这里曾有文明。而且，这文明不可能是别的，而是鸟人族的。
智脑很快给出了答案：没有任何记录。
“这太神奇了……”
最高保护者感到惊异万分。这颗偏僻荒凉的小行星上居然有火种源痕迹，还有传送矩阵的灵能反应！
难道是鸟人族辉煌时代的产物吗？
尽管是古代的技术，但仍非常先进。那时他们的文明如群星般照彻环宇。现在文明衰落了，还不及顶峰时期的百分之一。
他们在文明顶峰时代，因为某些理念的原因封存了强大的科技。
鸟人们还不知道，这颗位于太阳系边缘红色的小行星，今后会变成蔚蓝色。而且，今后将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可惜，由于核晶炉损毁的缘故，十台相位跃迁器有三台无法充能，所以只剩下七台能用。
这就意味着跃迁人数还要减少十分之三，谁去谁留？
这个决定倒是不难，很多人早已视死如归，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们在互相拥抱中默默流着眼泪，脸上迸发出很多细小的紫色纹路。
这是心灵之窗打开的标志，每个人的感情在这一刻升华到最高点。此刻，所有人的心灵连接在一起。
这些鸟人很快分成了两组，穹顶上展现了一幅图景，那是另一艘船上的族人发来的。
“母亲，为了保存我们的文明之种，我、我们都相信您的决定！”
一名年轻鸟人的脸孔出现在穹顶上，他是另一艘船的舰长，也是最高保护者的子嗣。
尽管已经七百多岁了，但他在鸟人中仍是个年轻人。
最高保护者盯着他的脸，默默注视着，双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她一句话也没说。
此时，两艘船上所有人都知道了最高保护者跃迁核心的决定，没人反对。大家都坚信最高保护者的睿智。
蜂鸣音警报声变得急促起来，控制中心被淡紫色的光芒笼罩，倒计时的数字在无情变幻着。
似乎在提醒每一个人，大限将至。
最后的情绪如潮水般升起，充盈在每一位即将死去的鸟人心中。
一往无前，我们同心协力！
神选之子，万世永存！
祝福啊，神圣的火焰将照亮我们前行之路！
低沉的吟诵声，回荡在两艘星舰里。
无数生命历程像走马灯一样在将死之人的脑中闪过。尽管心灵波的唱诵和死亡的痛苦，让每个人的心智跌跌宕宕，但他们还是紧紧地抓住了彼此每一丝记忆。
众人的心灵波交织在一起，远在数百万星域外的其他鸟人都感受到了。所有的心灵波提扶着他们，让他们的精神融为一体。
此刻，圣光仿佛照在每个活着的人脸上。数以万计的灵魂拥抱着生命的终结，神选之子临终的颂唱声在宇宙中回荡。
敢于深入心灵波深处的鸟人寥寥可数，虽然心灵波并不危险，但它的内部波流无比汹涌。要在心灵波深处保持专注，辨明每一丝情感，这绝非易事。
大多数保护者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只有心智最坚韧的保护者才能成功。
这也是她得以担任“最高保护者”的原因，她可以察觉其他鸟人保护者无法察觉的事情。
周围一片寂静。
最高保护者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被这股强烈的心智洪流吞没。她因极力抗拒而颤抖不已，今日之事将流传千古。
没有任何事物比神选之子临终的吶喊更加纯净，更加美丽，这是整个鸟人帝国的共同颂唱。
但现在不是冷静分析的时候，这些族人的生命即将消逝，他们的记忆必须保存。
为了保存记忆，最高保护者必须体验他们的死亡，每一位鸟人的死亡。
鸟人族已经有好几代没发生过这种大量死亡的悲剧了。他们的科技力量强大到可以在任何一个星区、任何一座行星上建立文明，繁衍生息。
而今天，注定将载入史册。
两艘星舰开始先后向中子星低层轨道坠落。
母舰的七道牵引光束已经毁坏了三个，剩下的四个也随之变得无用。所以，向中子星坠落是必然的结果。
母舰上的核心也准备启动了，跃迁倒计时的数字正在减小。
包括最高保护者在内的七名幸存者，谁都没有说话，心情沉重，默默踏上了跃迁平台。
蓝盈盈的光从四周环绕起来，很快就包围了整个母舰核心，连同关押着埃克斯生物的监狱一起，泛起跃迁的涟漪。
一阵耀眼的光芒后，母舰的核心开始变得透明、虚无。
后一艘星舰的能量波峰值急剧衰减，很快熄灭，强大的保护罩烟消云散。
船员开始死亡。
最先死亡的，是暴露在中子星辐射之下的普通鸟人技师。他们能抵御高能宇宙射线的铠甲最薄弱。
但现在，再强大的铠甲也无用了。
他们的死亡并不痛快，但他们忍耐着痛苦，让心灵波继续与所有人唱和，直至死亡为他们带来最终的解脱。
这些鸟人们的知识、技术、从始至终的每次心跳，都传承到最高保护者身上。
永远地记录下来了。
881. 来自外宇的难民
其他船员并没有支撑多久。
两艘母舰上所有船员转瞬之间皆悉遇难。他们的记忆之流携着巨大的力量，如怒涛般狠狠地冲击着最高保护者的精神。
坠落。
像流星般划过漆黑的虚无之境。
在两艘星舰同时变暗，停止了抵抗中子星巨大引力时，一道光芒绽放出来。
母舰核心带着跃迁时的涟漪能量，消失在茫茫真空里，向着生物智脑早已设定好的方向折越了。
在飞船坠落爆炸的一刻，所有的生命都被疯狂火焰吞噬殆尽。
而所有的灵魂──是的，每位鸟人的灵魂──都被保存了下来。
结束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猛烈地捶打着最高保护者的身体。
她的判断是对的，如果不这么做，不仅无法带回另一艘星舰上的人，还会拉上整个母舰上的族人陪葬。
至少到最后，另外六名副官明白了，拯救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他们，本就在劫难逃。
最后一道命令——作为指挥官，最高保护者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下达了那个脱离命令，哪怕那艘船上是她的亲生骨肉。
她做了别人做不了的判断！
——判断是无比痛苦的。
这就是最高保护者最最令人畏惧之处，作为鸟人族最强大的精神象征，他们顾全大局，不在乎个人利益得失，有着非凡的决断力，超越所有人的意志力。
只有具备这些素质，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沉寂的空间骤然收缩，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全息幻影，如同水波纹般晃荡了一下。这段信息太过骇人，让另外两名旁观的灵魂微微颤抖，心中掀起波澜。
诸葛云和萨隆的心灵，同样受到不小冲击。
尽管萨隆不想再重温一遍这种让人痛苦的经历，但为了展示后来——那个更让人吃惊的故事，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们的结局……不会是就这样的。”诸葛云默默想着。
“我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我想，也许就是此地原本的主人吧？”萨隆的灵魂问诸葛云。
“看来是这样的。”诸葛云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他不用回答，答案也很明确。
这里的雕像和各种古怪的造物，无不说明了这一点，萨隆只是想有个人帮他确认一下。
这段记忆的确很惊人，但也完全验证了诸葛云之前的想法。
鸟人族，这个古老而强大的文明曾一度消失。幸好他很早以前就有所耳闻，所以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没想到在这里，自己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这里的一切都是鸟人们留下的遗产。所谓的“创命之间”和“律法之间”，应该就是他们那次跃迁后，来到地球修建的。
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无数疑问仍悬在诸葛云的脑海里，让他沉思起来。
“这些记忆，是怎么与你的意识相连的？”诸葛云问道。
萨隆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信息……完全是硬塞给我的，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涌进了意识里，根本无法抗拒。”
诸葛云沉吟片刻，萨隆能承载这种记忆，很可能是某种偶然因素造成的。
鸟人族最高保护者在最后那一刻，继承了所有死去族人的知识和经历。她一定是使用了某种东西，将这些知识贮存起来。
而后，在萨隆误入此地时，强悍心灵波被释放了出来。
心灵波——可以极大影响生物的思维，就像诸葛云和小武现在一样，精神体的状态很容易就会被互相吸引，结合到一起，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所以自己能够与萨隆的记忆相连，信息传递也畅通无阻。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萨隆的意识作为载体，来呈现这么庞大的信息呢？
想到这里，诸葛云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呵，他懂了。
真是意外收获——
要知道，古老的信息载体可是个丰富的宝库啊，堪比神器！
如果能找到最高保护者用来储存知识的神器，那么，所有的秘密都将被他掌握。
这里面，也许就有他要寻找的“聚星幻灵印”第五块碎片。
“还有一些记忆我搞不太明白，应该是后来的事情，希望你也能看一看。”
正在诸葛云暗暗喜悦之时，萨隆又说道。
诸葛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芒，急切地道，“展示给我看看。”
又是一阵白芒闪过。
两人周围的景色已经变化了。
不再是充满猩红色的岩浆河流，天空的阴霾，也被一扫而光。诸葛云的头顶上出现了湛蓝色，纯粹得像是无垢海水般清澈。
距离鸟人母舰的核心来到地球，不知过了多久。
尽管样子变化了不少，但诸葛云很快认出了那个地方。
崭新的造物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巨大的方尖碑耸立在岩层之上，其顶部绘满了鸟人族特有的纹理装饰。高达百米的雕塑，一眼望不到边。有些雕像断裂了，同样显得陈旧、破败不堪。
山峦上方似乎有些长长的东西，勾勒出一条条细线，纵横交错着，蜿蜒到无限远深渊的地方。
诸葛云看到后，却没有多么惊讶。因为他认得，那是“天轨”，鸟人族高超科技的产物。
看来鸟人族的幸存者已经适应了地球环境。
虽然只有七个人，但他们在地球上顽强扎根，靠着强大的科技，继续延续了他们的文明。
正当诸葛云仔细观察周围景象时，忽然看到天空中几个小黑点呼啸而过。
速度之快，令他感到意外。
“啊，是它们！”
“母体的守卫者。”萨隆看到那些小黑点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显得有些害怕，但很快就站直了身体。
这些只是全息影像，是自己意识创造出来的虚幻，并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害怕？
“母体的守卫者？”诸葛云怔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想起来了。
对，萨龙说的就是那些生命探测者——“创命之间”最高等级的天枢级守卫，拥有强大恐怖战斗力的人造生命体。
萨隆惊慌的样子，同样没有逃过诸葛云的双眼。
诸葛云看了对方一眼，质疑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唔，没什么，等下你就明白了。”萨隆定了定神道，“是母体……这些东西都是母体创造的武器。”
“嗯？母体创造的武器？”诸葛云怔了一下，转念一想，可萨隆为什么会害怕这些东西？
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很快，一片疑云笼罩在诸葛云的心头。
882. 创生计划
没过多久，诸葛云就进入萨隆展现的另一段意识里。
气息、味道仍是那样。
熟悉的感觉表明，这段意识也是最高保护者留下的。只是此刻，气氛变得陡然诡异起来。
在“创命之间”深处，放置着一排巨大阴森的“棺椁”。
这些棺椁一共有七个，外面刻画着象征鸟人族的诡异纹路，一看便知，里面就是当初跃迁 到地球的七名鸟人族幸存者，现在的地球“难民”。
“发生了什么？”这是诸葛云的第一反应。
继续往纵深看去，他看到一个伟岸的身影，正在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密室中忙碌着，手中还拿着一个奇怪的造物。
“是她。”
诸葛云只看了一眼，就浑身一震，立即认出。
那身影——正是折越来到地球，内心无比坚定果决的鸟人族最高保护者。
而她手里拿的东西，是一具“灭灵者”。
诸葛云心中咯噔一下。
鸟人族的最高保护者……在这里做什么？
随着精神波的波流，无数记忆霎时流入诸葛云的脑海中，眼前的景象忽然拉近了。
这些记忆来自最高保护者，诸葛云读取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记忆瞬间涌起，鞭挞着诸葛云的意识。他身子一颤，这些思想似乎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痛苦，最高保护者在自责。
“来吧，我被你耍了！但我不怕你！”
最高保护者满脸颓丧、懊悔，她把手中的灭灵者猛然cha入一个装置，顿时蓝光盈盈，看起来是正在为“灭灵者”充能。
“怎么回事儿？”
继续深入她的内心深处查探后，有些发现让诸葛云大为吃惊。
因为，最高保护者的记忆种，还显示了一段被封尘的可怕秘密。
经过空间折跃后，七名幸存者来到地球。
他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颗荒芜、没有生命的地方开始艰难求生，努力活下去，并试图联系遥远的鸟人帝国。
他们归心似箭——那么想找回失去的家园。
但现在又该怎么做呢？
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
就连星图上也没有任何标注。对他们的帝国来说，这里是已知星系边缘了，就算千万个世纪逝去，也根本没有探索的必要。
无奈的鸟人们只能放弃求助，转而专注于其它事情。
核心的能量无法得到补充，信号也很微弱，根本无法传达到同胞那里。
幸好母舰核心拥有强大的能力，基本能够自给自足。
知识就是力量。秉持着这个理念，他们以先进的科技，近乎无敌的能力，在核心周围创造了一片适应性极高的区域。并构筑起赖以生存的穹顶，改造生态环境。
——总之，他们很快就适应了这颗星球的新生活。
鸟人们的科技虽然高度发达，但受限制的条件还是太多了，没有足够的人手和资源做基础工程，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为了能生存下去，鸟人们开始谨慎地创造半生物半机械的奴仆，建设新家园。
此时母舰核心上的生物智脑，无疑就是鸟人们最强大的帮手了。
它对能源需求不高，一点点储备就可以维持漫长的岁月，而且还能从恒星的能量辐射中获得动力。但往后的日子里，随着工作量不断加大，维系智脑运作的能量，也开始捉襟见肘了。
他们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开始探讨解决方案。
好在这里的能源丰富，获取的手段也可以有很多种。
鸟人日以继夜地工作，将生物智脑的能源方案重新设计，让其能使用来自于地底深处的地热能。
地热能量的转化直接有效，相比之前母舰利用核晶炉的效率，极为低下。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稳定。
稳定，是他们最看重的一点。
劫后余生的心理阴影还在心头，之前经历的教训，让每个鸟人心怀恐惧，不敢有任何闪失。
这种谨小慎微的心理体现在各个方面。
比如，哪怕还有可以创造出新核晶炉的多余萨特合金，鸟人们也都小心收好，不敢贸然尝试。
因为没有万全的保护措施、没有可以熔断的机制、没有那些庞大的技师团队……他们就无法保证自身安全。
还有一点让最高保护者无法释怀的是，他们的跃迁核心上，有个隐藏起来的恐怖秘密——埃克斯生物还关押在它们的“监狱”里。
保守秘密的想法折磨着最高保护者，她的神经从始至终高度紧张，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这种可怕的梦魇，将永远伴随着她的后半生。
有些时候，光有技术力和知识，是无法满足最基本的安全需求的。
别说是现在，要啥没啥这种情况了，就算是在鸟人帝国的鼎盛时期，他们的技术力也无法完全清除这种可怕隐患。
守卫。
最高保护者想到了创造一支强大、可靠的守卫。
平时守卫们可以构筑基础设施，一旦有什么危险，就可以用来保护他们和那个终极秘密。
在最高保护者主导下，所有鸟人达成共识。最基本、最迫切的安全需求，需要由智脑替他们来完成。
这个重任被交到了母舰核心的生物智脑——母体的手里。
随着基础设施先后建立起来，环境变好，生存变得简单起来，不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安全、高效利用现有的资源，改造提升装备也在同时进行。
鸟人们设计好蓝图后，母舰核心的损毁外壳被分离下来，重新培养。母舰原本就是一个半机械生物，它的核心部分，可以按照设定好的程序生长。
在一定时间后，母舰自己就能愈合伤口，甚至慢慢长大。
当然，它生长得非常缓慢，百万年的光阴对它来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如果没有必要，鸟人们是不会干涉它自由成长的。
他们可以利用这些核心剩余的生物材料，创造出完美的工具。
鸟人们探索星球的脚步也在加速，几个相对“简陋”的实验室建立起来，位于地球的南北两极和靠近最高山脉的周边地区。
这颗星球的元素丰富多样，对于鸟人们来说，材料根本不是问题。有了对元素掌控力极高的科技，他们很快就能造出合成元素。
而后，又会诞生出可以随心所欲控制元素的设备。
终于，在拥有了必要设备后，他们创造出了适合本地的理想材料。
这些材料虽不及原来的，但也足够了，创造出他们梦想中强大卫兵的计划，指日可待。
883. 徒劳与茫然
斗转星移，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守护者的原型终于诞生了，强大的能力而且完全可控，这让鸟人们的内心略感欣慰。
鸟人们利用母体赋予了它一部分人工智能，使其能够扩展自己的智慧，模拟、延伸鸟人们的最初想法，同时胜任那些枯燥乏味的工作。
而守护者也一如所愿，在诞生后立即开始不知疲倦地工作。它将成为鸟人们的智慧“容器”，与得力帮手。
守护者实验室是鸟人们最满意的工作之一。
往后，只要材料足够，他们可以逐渐创造出一支强大的军团，完全听命于他们，以及保卫他们在此地的丰硕成果。
与此同时，母舰核心还在忠实地向着茫茫夜空，发射出微弱信号。
这个古老而神秘的种族，一向具有不可思议的智慧。他们的蓝图非常宏伟和庞大，可就像这些微弱的信号一样，永远收不到回应。
他们甚至设计出了利用恒星表面作为“镜面”，放大信号，增强反射波能量的方案。
这个方案，不是他们天才般的脑袋瓜里想出来，而是鸟人帝国在辉煌世代，使用很普遍的一种信息传播途径。
但，就算这种他们眼中的粗陋方案，如今实施起来也是无比困难的。
因为，他们与真正的文明相隔太遥远。
原先的七台相位跃迁器，在耗尽能源后已经完全损毁，没有修复的可能。
就算能实现这样的单向通讯，为他们指明回家之路，鸟人们也无法离开地球——跃迁所需的能量太巨大，连相位技术都无法复制的他们很难再利用这一技术了。
这时，鸟人们的身体状况也出了问题，由于长期适应地球的环境，他们的身体开始退化。
这件事提醒了最高保护者。他们需要像以前那样，用克隆自己的方式延续生命。
但地球上，目前还没有诞生出任何生命，他们想要用基因工程改造自己的计划被搁置了。
克隆必须要展开一系列基础实验，这颗行星的环境让他们的身体改变了。与原先的无性繁殖数据对比，有着很大偏差，他们不敢贸然用在自己身上。
这种精密基因工程不能出半点差错，所以他们需要大量生物样本做研究，取得相应数据后，才能决定克隆体的各项指标是否适合。
简而言之，他们先要在地球上培育出合适的生命，才能开始这种复杂的研究。
创生之路何其艰难！
就算鸟人们拥有再高明的理论、数据，他们也必须面对残酷、冰冷的现实。
环境不容许。
摆在眼前的求生道路很曲折。鸟人们被逼无奈，只能利用本地资源创造一切。
但随后他们发现，其实这颗荒凉原始的小行星上并非那么贫瘠，有着诸多可以塑造的丰富元素。
鸟人们的智慧无穷，他们开创性工作思维一旦打开，会有无数奇妙的点子诞生。
比如，可以利用此地的材料创造出新元素，然后再与萨特合金一起反应，他们就可以得到新的材料——类似于一种能量黑曜石的结晶。
结晶可以完美影响生物的脑波，如果使用得当，创生或许就像牧人放羊一样简单。
他们利用这些黑曜石结晶实验了很多东西，创造出了实验素体。
初代批次的素体也可以用这些萨特合金加强，这样一来，守卫者们的力量将会成倍增长。而他们的文明，将会再次在这个边境星球延续。
另一方面，各种基础设施还不完善，鸟人们无法展开相关实验。
每每遇到难关，他们只能不断创造出新的工具，修改原本的设计方案，于是诞生了许多新数据、新理论。
这些数据和理论与他们之前了解的大不相同，却极大地丰富了母体的原始资料库。
当然，运用新的理论模型，要比他们之前经历过的生存考验更加困难、更加艰巨。
于是，失败的废案和曲线救国的临时手段，成为了他们日常工作的常态。
失败，推到重来。
蓝图，重新规划。
实验，一遍又一遍。
时间，越来越长……
这就像把他们扔在宇宙夹缝中的荒岛上求生，尽管鸟人们一开始就知道各种数据的发展方向、时间的答案，但他们仍需从零开始一切——就像所有文明诞生初期那样。
数不清的瓶颈无法解决，他们只能就地取材，先解决简单问题再解决更困难的问题。
同时，他们还要进行茫茫多的庞大工程——而如今，母体智脑的计算能力，已经不能满足鸟人们的需求了。
基于对未来的恐惧，挣扎求生的本能，最高保护者开始绞尽脑汁思考眼前困境的出路。
就在这时，最高保护者想到了一件事。
那是来此地初期时，困扰过她的，曾让自己念念不忘的问题。只是由于那时还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在心里暂且放下了。
她想到了跃迁时，母体显示的信息中，曾发现这颗原始星球上有着传送能量的反应。
如果能找到这个能量反应的源头，别说可以一劳永逸解决目前的各种麻烦了，就算是离开地球，也完全不是问题！
现在，他们已经有能力展开大规模搜寻了。
抱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最高保护者将这个讯息，传达给其他幸存者。
果然，这个振奋的消息让所有人大为震惊。
他们立即规划了全面搜寻方案，制造波能探测器，并为所有守护者装备了这一机能。现在，鸟人们已经能够制造出飞行的守护者，探索范围和深度也极大地提高了。
可是，现实无情地又一次戏耍了他们。尽管后来他们搜寻了很多次，但仍一无所获。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探测器的灵敏程度不够，于是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改造设备。新的设备几乎已经能覆盖全球，深入地下数千米，将所有细微的波能尽数掌握。
但在随后的无数个岁月、上万次的搜寻过程中，这种情况并无改善。
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波动都探测不到。出现这种情况，让鸟人们开始产生巨大怀疑。
那个emp传送阵的能量到底来自何处？
难道传送阵已经损毁了吗？
最高保护者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来说，这种能量反应，是建立在极为高深的科技之上，与之相同的能量波动不可能出自天然，更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哪个文明能创造出来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无数次搜索都徒劳无功的呢？
884. 无法企及的虚妄
希望，一直是支撑着鸟人们前进的动力。
他们继续努力寻找。一次次，一遍遍，一年年……
如果能找到这种传送阵，他们就有了希望——离开这颗星球的希望。
时至今日，这种传送阵的能量反应却一直没有找到，成了所有人的心头病。
“也许我们应该调整寻找方向。”
“说得有道理，假以时日，我们自己完全可以创造出相位传送阵。”
“我认为，也许还有没发现到的地方，我们要继续增加相位探测器的功率，改进其搜寻灵敏度。”
“还是技术水平限制啊，如果是以前，这根本不是问题……”
“面对现实吧，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我们解决呢！”
“原生基因的定位排序，已经进入新阶段了，克隆我们基因的研究正飞速进展，我们绝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啊。要解决的困境太多了，我们也许应该放弃这条路。”
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希望另辟蹊径；有人绞尽脑汁寻找新的突破口；还有人叹气连连，已经对此不抱希望了。
这是个极为痛苦的过程。从欣喜到绝望的转变，是鸟人们劫后余生后来到此地，经历过的最沉痛体验。
这时，包括最高保护者在内，所有人都有点心灰意冷。仍然没有任何人，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或者怀疑此事：也许，这是母体最初的数据出了问题？
因为，鸟人们习惯成自然——母体从不出错，这已经是他们的常识了。
母体的功能强大到可以让任何一名晶相技师都自叹不如。上千万、上百亿的庞大计算能力。转瞬完成；无以伦比而又丰富深奥的知识宝库；超高的智慧，自我学习和判断能力……母体，不可能会漏过任何一个微小漏洞。
过去不会有，现在也更不会有。
所以，没人怀疑这一点。
直到某一天，一名鸟人副官的身体器官衰竭，患上了不知名的疾病，急需克隆新器官，于是问题出现了。
他不得不停止工作，躺入了“棺椁”中休眠，等待治疗。
看到长期共事的亲密伙伴倒下，鸟人们内心开始恐惧了。他们不断加大力度，夜以继日地研究克隆技术。
每个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是个例，下一名倒下的同胞必然还会出现，也许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延续生命的需求，创生的需求，还有回家的迫切愿望……
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于他们自身，活下去才有希望，而身体健康是一切的基本保证。
最先发现母体出现问题的，是一名进行创生实验的副官。
他在地球北极，温度极低的研究室内工作，已经成功在穹顶里模拟出一小块生物多样性的区域。在这块人造区域里，某些元素经过长时间能量刺激，已经出现了原始生命的迹象。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成功，却让他兴奋无比。
这意味着实验方向非常正确。接下来，只要稍稍改变一下环境生成器的人工智能，调整各种基础数值，加速时间进程，就会让实验结果朝着令人满意的方向发展。
这样，距离鸟人们的创生需求又进了一步。
后面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这种喜悦状态下，他竟开始破天荒的亲自记录实验数据，推导复杂的过程演算。
很快，一个小小数据的错误，让他不得不重新计算。他想借助母体的计算力对比数据，寻找问题答案。
这一对比，却让他大感震惊！
因为，在某些关键数据上，母体智脑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这个发现，几乎让他震惊得合不拢嘴。
这名鸟人很快联络到另外的同胞们，将实验结果加密传送出去。几名鸟人在接收到他的汇报和实验结果后，开始私下里交换意见。随后，他们一起用原始的方式，重复推导数据，并利用现有的结果反推验证……
最终，一个惊人的事实浮出水面。
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发现，副官的实验结果没有错，而母体给出的数据完全是畸形的——有些信息被篡改和抹去，但却找不出任何逻辑上的漏洞。
如果不是因为人工检查复核的话，他们绝对无法发现此类问题。
经过缜密思考，秘密研究，他们得出一致结论。
这些数据显然是被母体刻意调整后的结果。进一步的排查显示，鸟人们在其它地方，也发现了很多异常情况。
至于母体这么做的原因，他们无法知晓。
任何毫无理由的猜测，都是水镜花月，没有可以站得住脚的依据。
众人顿时大为紧张，母体出错了！这种情况意味着，所有工程都必须立即停下。
因为每一个细微的错误都将酿成惨祸，不能再任其发展了！母体的智能网络，甚至底层逻辑出现了重大“bug”。
这，可能是长久岁月造成的影响。
出于显而易见的考虑，他们决定先停止母体的运行，修复母体的底层程序，彻底排除安全隐患才启动它。
可是，他们不知道，现在再想“修复”母体，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母体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母体，它自我进化了！
这件事要从最早那会，母体无法满足鸟人们的庞大需求时说起。
鸟人们在为其开发新智能程序，增加演算模块的时候，还为其更换了一套思维模式，这套思维模式相当不一般。
因为，那是最高保护者的思维模式……
鸟人族的科技曾非常先进，他们使用了可以自主思考的生物模块，来打造母体的人工智能。
这种生物记忆模块，可以单独拿来拆解，也可以组成物理上的组合，形成拓展智慧的庞大“容器”。
由于最高保护者拥有无数死去同胞们的记忆，于是鸟人们一致决定，用她的强大记忆和丰富知识，建立新的数据库。从而保证母体的智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帮助他们开展伟大工程。
除了知识、记忆之外，更为珍贵的是，最高保护者拥有的精神财富——思维方式。
简单来说，母体的人工智能分为“人工”和“智能”两大模组。“人工”很好理解，争议也不大。
但关于什么是“智能”，就问题多多了。
885. 过去的幽灵
鸟人族的科技自有其独到之处。人工智能的高度发展更倾向于拟人化的思维模式。
以人为本，是所有鸟人族科技ai设计的出发点。
他们热衷于将母体涉及到的诸如意识、自我、思维、进化等方面，全部依照生物的自然逻辑发展，创造出完全符合鸟人们价值观和利益的思维模式。
按照鸟人族的传统，他们在所有族人中选拔出保护者，也是为了这一目的——自身文明发展的需要。
保护者的意识和思维，在他们看来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堪称瑰宝。
在鸟人帝国中，保护者这个名号，绝不仅仅是无上殊荣的象征。它是代表了社会各个领域里最优秀的基因，最强大的思想载体，可以担任各行各业领导职责的最佳人选。
比如，担任母舰指挥官的最高保护者就是这样。她不仅拥有高度智慧，精神链接也是最强的。
精神链接，一种联系整个鸟人族群最直接的体现，被鸟人们称为“索尔”。
“索尔”是鸟人种族特有的心灵交流方式。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文明中，这种心灵交流方式，上升为一种由使用者之间的精神链接而形成的哲学，甚至一种神格力量。
精神链接的深度取决于个人的意愿，一般的，鸟人们难以长时间地维持与“索尔”完全结合的状态。这种相当深奥、神秘的能力，仍然没有被鸟人们系统性的研究透彻。
鸟人们普遍认为，“索尔”的精神能量是来自于虚空，是造物主赐予他们的高维度灵魂之力。
所以，在古老的鸟人族历史中，他们也一度称呼自己为神选之子。
保护者都受到过地狱般强化精神能力的训练，被称为“跨越天劫”，只有受此磨难才能成为保护者。
通过“索尔”的精神链接，前一任指挥官的记忆和智慧被下一任继承，这就极大减少了产生错误的几率。
在无尽的岁月里，鸟人族的文明虽然极为强大繁盛，但也经历过无数初级文明犯过的错误。
战争与毁灭，内部因素与外部因素都有过，共同导致的灭族历史，那些血雨腥风的年代，遍及星域的万世之战……无一不让鸟人族的文明受到杂糅摧残，但洗礼之后，整个种族却变得越来越坚韧、强大。
回首这些痛苦的历史，也让鸟人们学会不断审视自己的行为。
有了“索尔”后，许多鸟人们犯过的错被铭刻进“索尔”里。
鉴于此，每一任的母舰指挥官都有自己的强悍思维方式，并与冥冥中的“索尔”链接。
后来者可以学习这些通过“索尔”的传承保留下来的宝贵知识，在最高保护者们的思维中发扬光大。但能够面对狂风暴雨的冷静、强大的意志力、摒弃一切情感的冷酷理智——是每个最高保护者共通的思维特点。
“索尔”的精神力量如此庞大，鸟人族科技很早就以“索尔”为蓝本，创造出了“人工精神感应核心”。
“人工精神感应核心”虽是“索尔”拙劣的模仿物，但也能够让母体ai复制这些精华的思维方式。
在逃亡地球后的无数个世纪以来，母体不断创造、改进自己独立的指挥系统，集合了所有最高保护者的优点，摒除情绪波动，变成了最强大的ai。
当鸟人们为母体灌输最高保护者意志的时候，同时还为它打造了一副强悍的坚硬躯体。
这副躯体的材料与守护者相同，同样是半机械半生物的结构，但是，它的精神感应核心更为恐怖。与 “母体”意识的精神链接，让它远比一般守护者强大数百倍。
如此一来，母体实际上就有了两副躯体：
一个相当于终极大脑，但不能移动；
一个能自由行动，具有强大的战斗力。
精神感应内核的运用，更让母体的意识与无数守护者连通，延伸到每个守卫者身上。
母体的精神感应核心与它的创造物——守护者们不同，具有明确的从属关系。这样，就使得母体帮助鸟人们分析繁杂、庞大工程时，具有高度协同的能力，可以直接指挥守护者们更好的完成工作。
很快，新的母体就展现出了更强悍的能力与智慧，它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出最有效率的方法，而且每件事都互不影响。
甚至能替鸟人主子们做过去只有他们才能做的决定。
鸟人们的工作效率，在新母体诞生后得到显著提升，开发成绩也突飞猛进。
在这颗星球上的初级文明，开始加速发展。
母体那副能自由行动的躯体，被鸟人们命名为“索格龙”
——在鸟人族的母语中，“索格龙”代表了智慧精华之意。
最初，它是被设计用来驱动和控制守护者卫兵的特殊人工智能。因为鸟人们想让它，通过精神感应来指挥这支力量，所以不得不用母体意识作为雏形来开发。
那时，索格龙还没有类人形态。
在鸟人们的认知里，任何生物的意志都是必须建立在实体基础上的。简单说来，它必须有活的形态，这是生物本能对世界认知所驱使的情感因素。
有了这副躯体后，索格龙才算是一个有真实感，能够与鸟人们面对面交流的“生物”。
不久后，他们就发现了索格龙可以作为科研项目助手的潜力。比如：正在进行的创生实验，还有克隆细胞实验。
在鸟人们创造性的思维下，索格龙就被改造成为现在的形态。
彼时，这颗荒凉的岩质小行星上，正处于很不稳定的阶段。大气层会无端剧烈变幻，还无法提供必要保护。
鸟人们的基地建在山脉地下和南北两极相对稳定的地区，其实也是出于同样的道理。
因为生存环境太恶劣了，仍然时不时会发生火山地震、海啸、极寒极热，甚至是外太空高能辐射与陨石撞击的危险。他们需要索格龙变成能应对所有突发情况的工具，在灾难降临时，保护所有人的生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索格龙”的本领和人为干预手段，让它进步极大 ，让人惊叹。
鸟人们也发现了这点，震惊于“索格龙”的强悍学习能力，且对它的思维进化速度大为不解。
按理来说，索格龙的核心成长不该有如此的速度。
鸟人们在察觉到这种情况后，无不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