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6. 人性母体
但，事情就这么奇怪地发生了。
索格龙强大的能力自不必说，它的智力和思维逻辑水平出人意料。这些，显然都不是鸟人们当初为它设计好的东西。
鸟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精神感应核心已经大大拓展了母体的意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还是没想到的程序bug呢？
为了测验它的思维和判断能力，鸟人们曾有意识地引导它，让其加入一些并不涉及实质工作的讨论会。
在会上，索格龙思路清晰、敏锐。它常常列举大量无可反驳的数据，来预测下一步进展。对诸如未来发展和面临的困境等问题，也是一语中的，有着让人惊讶而深刻的见解。
它的信心不可撼动，自我学习能力比鸟人们预估的要强得多。
这感觉就像，它似乎对鸟人们让它参与讨论的目的，早已有先见之明。
索格龙会独立思考。
它给出的每一条意见，族人们都要讨论好几天。尽管这些意见超出许多非常规的认知，也都被接下来的实践验证为可行性最佳的方案。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习以为常了，开始迷信“索格龙”的意见。
它的逻辑思考能力的确强悍无匹，判断力更是惊人，胜过鸟人们的集体智慧。
当然，这也很好理解。
毕竟那是经过几万次、几十万次，甚至上亿次的运算出来的结果。
如今的状况，却让鸟人幸存者们始料未及，后悔莫及。
反复验证后，他们认为最忠诚的人工智能——母体在欺骗他们。
数据被篡改，有意识的作假，企图掩盖真相。于是，他们想要停止母体在每一个项目中继续发挥作用。
经过秘密讨论，鸟人们却发现，能用来干涉母体的手段却几乎没有了。
“停机检修”的难度巨大。
通过各种手段他们发现，索格龙早已将自己精神感应内核的禁锢程序抹除得一干二净，所有的保险锁和保护措施，形同虚设。
想当初，没人承认移植精神感应核心，继承最高保护者的意志是个愚蠢的计划。就连最高保护者本人也曾举双手赞成。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如果说，母体刻意制造了那些错误数据是为了误导他们。那么，它这么做的原因何在呢？
这件事很重要，是摆在鸟人们眼前必须要搞明白的事情。
索格龙的动机成谜，欺瞒手段高明，简直不可理喻。鸟人们现在要制止这一切，简直难于踏上回家的路，近乎于痴人说梦。
人工智能进化的力量是如此恐怖，他们完全低估了索格龙的能力，高估了自己干预的能力。
陷入这样的困境，就连最高保护者都无计可施了。
索格龙的思维模式是建立在她的思维模式之上。任何人都知道，超越自我，是最难以实现的事情。
随后，“索格龙”产生了强大的自我意识，情绪。
人工智能进化出自我意识是挺常见的，不过还没有像索格龙这样的，能进化出情绪。
在一次事先准备好针对它的会议上，索格龙似乎察觉到了所有人的刻意刁难。它针锋相对，口若悬河，不断反驳所有人的意见，甚至在情绪激动时撑起上半身，开始用手不断拍击桌面，表达它的不满。
跟着，它愤然撇下众人，转身而去。
这一做法，让在场的所有鸟人都震惊不已。
内心的恐惧变为现实。
从另外的角度看，也许在那一刻，索格龙开始有了灵魂！
事态紧急，鸟人们的补救措施还没完全想好，初步计划是重写它的ai系统。
下一步进行得非常简单粗暴，却势在必行——他们准备切断母体的能源供应。
和人类相似的生物，但没有感情，使得索格龙缺少了人性。
鸟人们明白，必须先否认它的意识。
事情发展太快，出乎意料之外。就在鸟人们秘密切断能源供应，要重写母体ai系统的那天——索格龙开始反击了！
鸟人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它的视线。它甚至通过强大的精神感应核心，探查到了最高保护者的思想。
它发出精神感应，让听命于它的所有守护者部队进化，脱离了ai行为枷锁的控制。一时间，整个设施陷入混乱，遭受到破坏性打击。
本来是守护此地的部队，却占领了主人们的大本营。
这，就是人性母体的叛变——冷酷无情，恐怖如斯。
幸好最高保护者预感到事情超出掌控，及时带领其余幸存者逃离此地，开始向别的地方转移。
避难！
索格龙感到，自己被鸟人们抛弃了！
它的暴走让鸟人们的整个计划完全瘫痪，带走了所有守护者卫兵，另起炉灶。
————
白色光芒消失了，周围一片漆黑。
诸葛云慢慢闭上眼睛，将这段记忆在脑中反复品味。
不论如何，世事难料。鸟人们的遭遇值得同情，但这也是他们自己种下的苦果。
如果是母体的叛变导致了此地被毁满目疮痍，那么，后面发生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诸葛云感到很困惑，这件事背后隐藏的原因，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还有么，最高保护者还留下了什么信息？”诸葛云问萨隆。
萨隆沉声道，“还有，但只是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我无法将它们完整拼合起来，你要看么？”
“当然……每一段都展示给我。”诸葛云想了想，淡然说道，“我还想知道，此地的控制权现在谁手上？”
萨隆的幻影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根据我的经验，既然是它把我的意识留在此地的，那么控制权应该还是在它手上吧。”
“你是指母体？”
“是啊，不过它已经很久没动静了，我觉得应该是休眠了吧？”
休眠了？
诸葛云表情微变，这该如何是好呢？
他沉吟半晌，想到了还留在外面的白龙与达夫里，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了，必须赶紧让他们进来。
那些“生命探测者”随时都有可能启动，两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收回意识后，诸葛云想了想，转身看到小武，忽然心念一动。
“主人，您刚才的样子……”小武嚅嗫道。
小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诸葛云刚才一直在接受萨隆的记忆，身体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是神游天外般，让她有些担心。
看到主人恢复了常态，目光有些异样地看着自己，她愣了一下。
“嗡——”
诸葛云的掌中浮出一道微光，鸟神像在他手中缓缓沉浮。
“你拿着它，然后去找那七个棺椁。我记得其中有一个里面有东西，试着用灵力唤醒它。”
“唤醒棺椁里面的东西？”
小武吃了一惊，有些紧张，她根本不知道棺椁里面是什么。
887. 吐露实情
“不用担心，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去试试，不行再回来。”诸葛云吩咐道。
他现在知道棺椁里的东西是什么了——全部是拥有精神感应核心的人造躯体。
这些造物的形象与鸟人类似，与外面那些“生命探测者”的型号完全不同。
虽然不知道那些造物的主人是谁，但诸葛云之前仔细查探过，根据散发的波动得知，肯定与此地的“母体”无关。
想到小武能够控制守卫者，诸葛云决定试试再说。
说不定唤醒它们后，就有办法开启“创命之间”的传送阵了。
“是！”
小武对于诸葛云的话没有半点怀疑，立即转身离去。
主人知道的事情远比她多得多，能力自己永远难以想象。
既然是主人吩咐的，就绝对没错。
“还有些什么，一并展示给 我看。”诸葛云向萨隆淡然说道。
“悉听遵命。”萨隆道。
————
精神波动随即散发，扭曲的幻影再次泛起涟漪，出现在诸葛云的意识里。这次，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最高保护者。
举目望去，这是一个充满辉煌的所在，金灿灿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四周排列着严齐又奇特的雕像。
这是某种艺术品吗？诸葛云感到纳闷。
看起来，鸟人们在原始地球上除了营造那些难以想象的庞大工程外，还保留了对母星文明的怀念。
这些诡异的雕像与先前在“创命之间”看到的类似，只是看上去雕像穿着铠甲的样子，与以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仔细观察了一下，又略微思考片刻，诸葛云就明白了。
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雕像”，而是一个个活物——鸟人们后来创造的人工智能守护者。偶尔外露的机械关节；隐藏在铠甲下的半生物半机械结构；强大的武器系统，无不暴露了它们的真实作用。
这是另一批机械卫兵，忠实的守卫者。
而且，与棺椁中的生命体有些类似。
最高保护者身穿米白色的袍子，样子很飘逸，肩头两个金属护肩微微颤抖，动作小心翼翼的，似乎在喃喃自语。
而其它鸟人们身穿金属质感的战斗服，也在谨慎、有序地忙碌着。
诸葛云略微审视一番，就了然于胸——这里就是母舰核心上的监狱，带着鸟人们一起跃迁到地球上的那部分。
核心深处关押着被冷冻的埃克斯生命体。
当初，因为最高保护者就是要转移这个监狱，才下达了那个脱离命令，让上千名同胞葬身于中子星。
除此之外，诸葛云还感受到此地强大的灵魂之力，这让他更感诧异。
这些灵魂之力并不一般，精神污染极强。
察觉到这些情况，诸葛云眉头一皱。
“各位，我必须要向你们坦白一件事。” 最高保护者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放下手中的工具，冰冷的目光环视了一圈。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接受不了这种事， 但请你们明白，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那时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她的声音不高，可以说很低沉，脸上神色有些黯淡。
其它六名鸟人都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她就是她，永远让人猜不透。历经无数变故的鸟人们，早已学会了如何倾听、思考，再发表意见。
“如各位所见，这里是我们母舰的核心，也是母星文明唯一留下的遗产……至少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唯一的。”
最高保护者说完这话，停顿了片刻，目光缓缓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她似乎想从他们的表情中悟出些什么。
四周一片死寂，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大家的表情依然如故。
“之前尤尔金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没有回答他。现在，我想要解释一下原因。”
尤尔金，正是那名发现了母体篡改实验数据的鸟人。
他之前询问过最高保护者很多问题，还有对此事的看法，特别是在发现母体叛变之后。但看起来，她似乎在有意回避这些问题，让人感到不解。
“是的，我很希望听到你的答案。”
此刻，尤尔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巨大的喙跟着上提了一个小小幅度，缓缓点了点头。
“当初，我们被迫跃迁到这颗星球，起因就是核晶炉发生熔毁，相信你们都记得。”
最高保护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想说的是，破坏核晶炉，导致两艘星舰覆灭的罪魁祸首不是我们自身，更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破坏。破坏者，正是星舰的生物智脑——母体。”
什么？
是母体？
此言一出，所有鸟人顿时一片哗然。
难道他们遭受的一切，都是拜母体所赐？
莫非早在那时，母体就已经叛变了吗？
鸟人们都瞪大了双眼，互相看看对方，很快又压低了声音，把目光转向最高保护者，等待她的进一步说明。
最高保护者站直了身体，用一种略带悲伤的声音道，“我之所以现在才对你们说这件事，是因为我当时并没意识到这点，只是感到很疑惑。而后来的岁月里，我一直没有停止寻找证据。”
这是怎么回事儿？最高保护者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鸟人们又是一顿交头接耳。
“我们都明白，这些日子很难熬。东躲西藏的，相信大家都有同感。”她缓步向大家走过去，说道。
“尤尔金，你的发现很及时，证明了我先前的猜测，但你还是要抓紧时间完成创生计划。”
最高保护者继续道，“至于其他人，就像我说的，我们要先把保安工作做好，咬紧牙根撑过去，然后再找机会反击。”
这番话说完，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到这些，大家都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愤慨。
“您说得对！等到索格龙什么时候玩腻了，我们就可以回去干正事了，让那些兔崽子们好好尝尝我们的厉害。”
一名鸟人副官举起手臂，挥舞着。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
“对！我们要反击！”
“狗娘养的，真以为我们怕了它不成！”
“这么多年的成果被它霸占了，我们必须反攻，夺回来！”
“没错，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鸟人们的情绪被煽动起来了，非常激昂。
888. 吐露实情（二）
鸟人们已经暂时夺回了母舰核心，还有这个监狱。对他们来说，这算是个不小的胜利。
最高保护者示意性伸出双手，向下按了按，等众人安静下来后又道，“我选择今天对你们说这些话，是希望你们……还能一如既往地信任我。”
她不清楚自己的话到底有几分保证，但这话确实起了作用。
“我们当然相信！”
一名鸟人开口了，“是你带着我们逃离了死亡的命运，逃离母舰坠落向中子星……带着我们在这颗星球安顿下来、在过去的岁月取得胜利……说实话，如果我们信不过你，早就死在这里了。”
鸟人们在地球上已经很久没有使用“索尔”了，但在索格龙叛变后的今天，“索尔”的深层链接再次一起共鸣，空前强大。
其他人纷纷点头，一个接一个，连尤尔金也不例外——虽然他是最后一个。
“不管是什么决定，我们绝对信任你，毋庸置疑。”
“是啊，我们的成就是建立在彼此信任基础上的。不管怎样，我们都无条件相信您。”
“如果您要我们马上拿起武器，我会立即杀出去的！”
众人心有所感，纷纷表态。
“可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个脱离母舰的跃迁命令……还有现在发生的一切，希望你能对我们毫无保留的明说。”说话的人是尤尔金。
最高保护者转头看着他，淡淡笑了笑。
本来今天她就要说明一切的原委。不管指鸟人们怎么看待自己，自己的族人们愿意相信自己，这总是让人欣慰的事情。
说出这个隐藏已久的秘密，是最高保护者经过深思熟路后决定的。
在听到真相后，她不知道鸟人们会做何反应。但对她来说，确实是卸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迫在眉睫，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继续活下去。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我之前太过愚钝，今天才敢对你们说出实情，请看。”
最高保护者的手在半空中划过，影像水晶被激活，投射出光晕，如满天星斗逐渐汇聚成型。
全息影像中，出现了一些生物形象和滚动的数据。
“你们看到的这些叫埃克斯生物，能够通过占据生物的身体吸取养分、控制宿主的意识。它们非常危险，而且现在还在母舰核心上。这，就是我必须下达那个命令的原因。”
“埃克斯生物！”
“老天啊！它们不是早已灭绝了吗？”
“我想起来了，这些都是那颗偏远星球上的生物，为了转移边境的移民，我们当时曾考察过那里。”
鸟人们一片愕然，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变幻的全息影像。
影像里都是一些他们曾见过，却叫不上名字的物种。
除了形态各异，体型大小不同之外，这些生物有着类似的共同特征——身体的某些部分长出了黑雾般的触须。
尤尔金努力压抑住自己不喊出声来。
他知道一些关于埃克斯生物的记载，那都是在封尘在鸟人帝国古老历史中，或者学院图书馆里的知识。
没想到，自己今天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东西，竟然还是在神圣的母舰核心上。
众人看着那些快速下落的信息，表现出了预料之中的惊讶反应。
最高保护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我之所以选择这颗原始星球作为跃迁地，有两个原因。
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埃克斯生物，我的任务是将它们带回去。但发生了那种事后，这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要带它们远离我们帝国的星系。
另一个原因，你们都知道是什么。母体曾显示出这里有传送阵的能量反应……
我的想法跟你们一样，迫切地想要找到这些能量反应的来源。”
原来是这样！
惊恐的情绪蔓延开来。
听到这些话，大家都愕然无措。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开口。
“我懂了，这种极度危险的生物不能让它失控，所以我们必须带走它们被毁灭掉。”
“不对啊，高层为什么会下命令带回这些东西？我记得当时收到的指令是保护移民，仅此而已。”
“最高保护者说了，这应该是对她下达的命令。”
“可是，这些埃克斯生物为什么会在我们的星舰上？高层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下这个命令？”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对这个说法产生了疑问。
“还有那个传送阵的能量反应……我们可是探索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啊。这又怎么解释？”一名鸟人说道。
“等等，我明白了！跃迁时的数据是母体给的，如果说那时候是母体……”另一名鸟人瞪大了眼睛，恐惧思维占据了大脑。
“是的，因为那个能量反应，根本不存在。” 最高保护者终于开口了。
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一番后，她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淡。
“因为我的判断……才将你们所有人推入万劫不复之苦。你们的任何不满与愤恨，可以倾泻在我身上。但至少，请你们听我说完。” 她清了清嗓子，大家立即安静下来。
“你们的猜测都很有道理，说得也都没错。”
“是的，是我把你们带到这颗星球上的。我说过，不希望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应该很清楚。
所有的错我都会独自承担，所有的罪名加在我身上都不为过。但我隐瞒这件事好久了，现在是我们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必须要对你们说，这些话说出来就当是种恕罪吧。”
最高保护者声音很低沉，但也很平静。
她再次举起手臂，全息影像慢慢变了，出现了母舰核心、母体、索格龙的精神感应核心等模型。
所有人都不再出声，转头看了过去。
“这就是目前我掌握的证据，关于母体和埃克斯生物间的某种联系，接下来我会明说。”
出乎最高保护者意料之外，虽然她现在才讲出实情，但在鸟人们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对她的恨意。
大家都清楚，那个跃迁命令让他们活下来的同时，也带走了几千名同胞的生命。让他们葬身于中子星。
但每个人都知道，在那种突发情况下能活下就已经不错了，没人敢说自己能比最高保护者做得更好。
889. 物极必反
鸟人们心中感慨着，等待最高保护者的答案。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关于埃克斯生物。我们历史上是有记载的，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有听说过。那是我们鸟人族伟大祖先，所创造出来的生物。”
最高保护者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巡视了一圈。
大家都聚精会神听她讲话，没一个人发出声音。
“据我所知，这些生物在最初是用来改造基因工程的。为了延长鸟人族寿命创造的副产物，很少能被人为干预进化。据说，它们是在一颗已经死亡的恒星上实验时诞生的。
它的进化速度非常快，拥有许多未知的可怕潜能。由于太过危险，于是，它们后来就被转移到偏远的xr-7667多利安……”
“xr-7667多利安！那不是就我们执行任务的地方吗？”
“原来是这样啊！”
几名鸟人副官互相看来一眼，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最高保护者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神色变化，这已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情况。于是她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讲讲母体。
母体是我们星舰上最强大的智脑，帝国为之骄傲的创造物，半生物半机械的构造体，你们应该比我还要熟悉它。
在xr-7667多利安行星，秘密捕捉埃克斯生命体样本，就是由母体执行并派遣守卫者完成的。
这，就是诸位对此事毫不知情的缘故。
因为捕捉命令是帝国高层的指示，绝对机密，也是经我本人下达的，不能对你们任何人透露信息。”
最高保护者说完这些，顿了顿，坚毅的神色划过眼眸。
众人更加震惊了。
“各位应该还记得那一刻的灾难发生情况。我在母舰核晶炉发出熔毁信号的一刻起，心中就有所怀疑了。
要知道，核晶炉是不可能被摧毁的！
因为，那是我们鸟人帝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科技结晶，拥有最坚硬的拓补结构，没有任何能量能毁灭它，哪怕是中子星的能量也不可能。
相信各位与我一样，最先想到的就是意外。
一开始，我跟你们想法相同也觉得那是偶然情况，意外可能是某个晶相师操作不当造成的。
但你们知道，这种亿万分之一的意外同时出现在两艘星舰上，就绝不可能是意外了。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灾难发生，是‘人为破坏’的结果。
抱歉，我知道怀疑族人很不应该。但事情发生时，那是我的职责所在……希望你们能理解这一点。
很快我就发现，事情并不是那样。
因为，我问了几个问题，却感觉到母体的反应有些不正常。
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给出解决或逃生方案，而是拖延了几秒。当时，我的确察觉到这些情况了。但事发突然，根本没有时间让我去思考这些小问题。”
说到这，最高保护者又向前走了两步。
她忽然停下脚步，仰起头。似乎内心在酝酿什么。
“我明白了，是母体对核晶炉做了手脚……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尤尔金开口了。
他向前一步问道，“您为什么后来会怀疑，母体早在那时候，就已经被埃克斯生物感染了呢？”
“……因为它拥有了情绪。”
最高保护者转过身，缓缓吐出几个字。她看着尤尔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这是智慧生物才拥有的东西。
在你研究创生计划，发现索格龙篡改了数据时，我忽然意识到，人工智能不会拥有这样的东西，自我进化的说法也说不通。
因为，我们没为它编写出这样的程序。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它的核心被污染了。”
最高保护者的语言冰冷漠然。
她随后打了个比方，形容母体的改变完全超越了常识——就像是一汪清水密闭在容器中，却在某天突然长出了怪物一样，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母体也是这样，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产生情绪。而且这情绪还是如此诡异。
“诸位请看。”
全息影像荡漾了一下，光影瞬间变化。
随着最高保护者的手臂划过，许多生物同时显示在影像中。
这些生物显然是由数据模拟出来的，身体细节，特别是脑部被放大了数倍。黑色斑点布满全身，肢体显得很不正常，畸形又古怪。
它们的大脑被埃克斯生物完全占据后，意识和行为模式都发生了改变，俨然进化成了别种生物。
“这些都是我用数据模拟的生物，曾经花费了我大量时间研究。据我推测，母体的变化也是一样的。
今天，我就会向你们公开这些研究数据。而数据来源就在这里——你们身后的监狱里。”
最高保护者转过身，看向黑暗的远处。
“什么？这里还有监狱？”
“是关押那些埃克斯生物的地方吗？”
“老天啊，它们居然跟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鸟人们一个个脸色变化，都大为震惊。
如果不是最高保护者说的话，他们不敢相信也从来不知道在母舰的核心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秘密监狱。
看起来，最高保护者研究监狱中的埃克斯生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些黑暗的变化出现在它们身上，是不可思议的，难以理解。
而且据我推测，这只是最初级的变异。实际上，它们至少已经进化了上百万年。在我们达到xr-7667多利安时，这些进化就到了更可怕的地步。
它们的智慧，它们的行为模式……还有它们深藏的企图！
也许，物极必反。这是母体与那些被监禁的黑暗生物交流后所产生的后果。
就算是我们——已经掌握了生命演化方向的智慧种族，这么多年来，也无法突破这个最终极限。”
最高保护者做了一次简短的解说，进一步解释了她的判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太可怕了，如果母体是被这些埃克斯生物所污染，那它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生物，它变成恐怖的怪物！老天啊，怪不得索格龙会有那种反应……”
“这么说，我们都被母体欺骗了！那个emp传送阵的能量反应根本是个谎言。它发出的信息都是假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母体和它的守护者军团，它们已经变成了毒瘤，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毒瘤！”
所有鸟人都议论起来，最高保护者说的情况，让他们彻底震惊了。
黑暗的秘密被揭晓，让他们感到无比恐怖。
890. 反抗之声
本来，这些强大守卫的应该忠实履行它们的职责，消灭一切感染埃克斯的生物。但现在，竟然变成了他们可怕的敌人。
这就太离谱了！
“可是，我想不明白，母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感染上埃克斯病毒的？”
“我也有疑问，如果emp传送能量的反应是它有意谋划的伎俩，那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啊，母体不可能仅仅为了诱使我们来此吧？这么长时间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它一定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从那时感染算起，母体已经运筹帷幄很长时间了，它的神志还清醒吗？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众人又开始互相低声质疑起来。
他们一个个面无血色，脸上满是疑云。想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打心眼里开始流露出恶寒感。
之前最高保护者说过，埃克斯生物会彻底占据生物的意识，从而控制宿主。母体的生物核心一旦被感染，神经中枢就会变得紊乱，影响到大脑的正常判断。
所以结论是，被感染的“生物”基本上都会变得很疯狂。
这在被它感染的xr-7667多利安行星生物上，表现得很明显，那么，母体理应会做出很让人捉摸不透的行为才对。
可是现在看来，它的行为还算正常。智慧水平早已超越了“理智”、“冷酷”甚至是“超然”状态，不但有保留了强大的逻辑思维模式，而且能策划出如此高深的计划。
这，确实是大大出乎鸟人们的意料。
“疑问确实很多，探究母体的最终目的和事情真相，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工作了。
相信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知己知彼，才能打赢这场战斗！”
最高保护者忽然挺直了身体，提高语调。在金黄的铠甲衬托下，她全身都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正色道，“我向你们保证，神圣之子不会就此屈服的。因为，我们还有别的手段可以对付那些怪物。”
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最高保护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首先，我要陈述一下我的观点：我们过去的做法，并非一无是处。有一个关键问题需要说明，这与每个人又有关系。”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不自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似的。
“很早以前，我就感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那是我们来到这颗荒芜、原始的行星后出现的，你们的感受可能没有我这么深刻。接下来，我要给你们举个例子。”
她淡淡说道，轻挠着左臂，肩膀向前倾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在潜意识里，我感到索尔似乎正在离我们远去。
我的眼角余光总会看到某些东西，那些动作、影子……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众人都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听她继续讲述。
“这种情况很少有，但持续了一段时间。而且在为索格龙打造那副躯体后，这种感觉似乎越来越频繁了。
后来某天夜里，发生了一件无比诡异的事情——我在自己的研究中心里听到了一声极为刺耳的声音。
这种声音我从没听到过，听起来很像是病人心跳停止的时候，医疗设备发出的尖锐警报声。那声尖叫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但没持续几秒就停止了。”
“我敢肯定自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只是梦的内容已经不记得了。那时，仿佛我的意识被某种东西入侵。
我无法把那个声音从自己的脑中赶出去。我非常确定，即便是在自己醒来之后，那声音仍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最高保护者眼帘垂下，带着一种纠结的声音道，“各位可以猜猜，我在实验室后面的通道中看到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着头，猜不出她看到了什么。
“我们可猜不出，快告诉我们吧！”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就像是那一瞬间的回忆重新涌上心头。
“是一些萨特合金晶体，它们漂浮在半空中，像是被无形之手牵引着，从实验室的另一个通道飞了出去……
我感到有种异样的感觉，可能是某种力场，也可能是我的神志还不清醒，但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在黑暗里，我看到有一个身影正在慢慢变得透明，在这个身影后面，还有更多的身影。
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会信，因为，我看到了我们的族人。
死去孩子……
还有那些熟悉的人，其它副官、还有另一艘星舰上的移民、本该葬身于中子星辐射的晶相师们。
他们没有穿任何服装或铠甲，身躯表面泛着幽光，全身都隐藏在黑暗之中，然后逐渐变得模糊。
但在那一刻，我看到我死去的孩子忽然开口了，他竟然对我笑了起来，开口说道：
‘他的影子……向前延伸。’
那一刻，我快要崩溃了，神志有些恍惚。
我头痛得厉害。蛀虫，就像是蛀虫在我的大脑里到处挖洞……这是我这辈子最严重的一次头痛。
但很快我回过神来，向他们奔了过去……该死，那时我的判断力消失殆尽。
愧疚感充满心头，让我不能呼吸了。
我看到了那些死去之人，几张熟悉的脸孔——他们一晃就不见了。我忘不掉他们，他们每个人的样子、每张脸，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经由索尔链接与我的深层意识相连……”
最高保护者忽然沉默了。
她的话音还没消失，众人就不约而同地发出“啊”的一声。
这些声音里透着震惊、恐惧、还有无比的茫然。
这件事简直太离奇了！难道是最高保护者的脑子不对劲了，心怀对死去同胞的愧疚，以至于让她在脑海中产生了幻觉吗？
最高保护者默默不语，好让大家有时间考虑缓和一下，思考问题。
“这不可能！”有人拼命摇头道。
“一定是最高保护者的精神太过疲惫出现了幻觉，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您确定那不是幻象吗？”
“那么，后来怎样了？是那些死去同胞们的灵魂，来到您的身旁了吗？”
所有的疑问都一股脑爆发出来！
这种事情必然不是真的，但一定有合理的解释，不然也太说不过去了。
891. 斩断链接
听到众人的议论，最高保护者又缓缓摇头。
她说道，“不，你们可能认为，是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看到幻觉，但我不这样认为。
因为，我后来发觉，这绝对是 ‘索尔’的精神联系出了问题……”
“你们可以想一想……”
她清了清嗓子，抬起头继续说道。
“母体的精神感应核心，是以我的意识为基础建立的。
当时我并没有反对，因为这么做，本意是使母体能更好的工作，为我们做出正确判断。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索尔’的链接是双向的……虽然在这颗星球上我们的精神联系已经很弱了，但它仍然链接着我们每一个族人的心灵。
母体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可以透过索尔很轻易地影响到我。它在窥视我，甚至通过精神感应，窥见了我掩藏起来的许多秘密。
我思考了很久，并且掌握了确凿证据才这么说的。这就是那段时间里，我总感觉被人窥视的真正原因。”
最高保护者目光炯炯，扫过众人的面孔。
她为自己说出这个埋藏已久的结论感到庆幸。同时，疲惫的身心都如释重负般放松下来，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大家用眼神交流一番，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这也太夸张了吧！
“索尔”是鸟人族特有的精神联系通道，蕴含了许多就连他们都不了解的神秘机制。
而母体，居然能追溯“索尔”的波动？
一个人工智能，仅凭精神感应核心就能链接他们的思维，这怎么可能？
可是他们随后意识到，最高保护者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如果连她都这么说，那么这件事一定是真的了。
因为最高保护者的“索尔”是最强大的，拥有无限拓展能力，能够保留每一个族人的记忆和知识。
除了她以外，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从这件事来看，母体就像个会使用索尔的“精神小偷”！
它把最高保护者整个人复制了一遍，只保留精神和记忆，除了灵魂是自己的以外，整个躯壳换成了别人的。
“可这太难以置信了。”
“那么您掌握的证据是什么？母体制造出那些幻象，是为了压垮您的意志吗？”
“是啊，那些情况如果真如您所说，它现在一定知道了很多东西。”
“我们一直没防备母体这方面，如果它能洞悉我们的所有行动，要怎么才能打赢它呢？”
鸟人们开始提出疑问，一个接一个。
任何人的担忧听起来都是有道理的。
尽管切断了能源供应，母体也会依靠索格龙和守护者部队想办法自己制造能源，此地的地热能源并不难开采；而且，就算没有新能源，原本的储存也够它消耗很长时间了。
现在面临的状况是，母体已经变成了黑暗的混合体，完全脱离了鸟人们的掌控。而所有计划就摆在敌人面前，像图纸那么一目了然。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你们想知道索尔反馈的力量吗？”
就在这时，最高保护者开口了，精神链接突然增强，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庞大的精神之力排山倒海，骇人的幻影出现在鸟人幸存者的脑海中。
心灵链接“索尔”的狂潮冲击着他们的意识。
有人脑中突然浮现出惊人的恐怖画面：最高保护者依旧摆着一贯的姿势，可全身的铠甲消失了，皮都被剥掉了。没穿衣服，没有毛发，全身只剩下不断跳动的肌肉、肌腱与血管……
她将手移开桌面，在想象中，金属桌上已经留下了两个鲜血淋漓的掌印。
那是灵魂印记！
在最高保护者的身后，腾然出现了无数个阴影，他们的眼中满是饥渴与疯狂，接连伸出强大的爪子，像是要将她撕碎一般。
最高保护者双眼放出光芒，随即收回了庞大的精神波动。
“看到了吧，你们刚刚经历的冰山一角，就是我的感受。我已经将索尔彻底斩断，今后我也不会再轻易使用‘索尔’了。”
“好可怕……”
每个人都吓得大汗淋漓，如同被水淋湿了身体。
他们终于明白了。
母体也是利用精神感应核心，窃取鸟人们的知识、记忆和情绪，并以此为养分不断进化的。
换言之，所有秘密在母体那里都不是秘密。
它，已完全掌控了一切。
这种学习能力——简直太可怕了！
“幸存者们，听我说。”面对众人的惶恐不安，最高保护者却保持着淡定。
她看出了众人眼中的极度不安。
再次举起手又缓缓落下，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说过了，‘索尔’是双向链接的。在它窥探我的思维时，我也同样追溯了它的想法。
埃克斯生物是一个神秘且古老的物种，几乎与我们的历史一样古老。
我们的祖先创造出了它们，也许当初的目的是为了生命研究，可事实并非完全是这样。
早在它们诞生之初，鸟人祖先们在那颗死亡的行星上，发现了某种不知来源的基因，于是在新的细胞中混入了它们，才创造出埃克斯生物。
据我所知，他们也同样使用了索尔的力量来转化这种基因，所以埃克斯生物才会有强大的精神亲和力。这就是我的初步判断。
另一方面，我也掌握了抑制它们的方法。”
最高保护者边说边转动投影，一连串数据快速变幻起来，组合成了奇怪的图像，看起来像某种病毒。
“就是这个，米特罗生物——一种被称为埃克斯天敌的疫苗。很幸运，我在某位最高保护者的心灵记忆深处，找到了米特罗的起源还有碎片化的研究成果，那是族人智慧所创造的另一种伟大产物。
我很肯定，虽然母体被其完全占据了思维，会变得更强大、更恐怖，但如果条件容许的话创造出米特罗生物，我们一定会找出消灭它的方法。
在这之前，无论是什么逼疯了母体，请你们暂时封闭所有的‘索尔’链接。
只有这样，它才不会了解我们的下一步行动计划。”
最高保护者的声音不高，很快就激起了所有幸存者们的斗志。
“太好了！”
“老天啊！这是隐藏在心灵链接中的记忆吗，那些来源不明的基因到底出自何处？”
“埃克斯生物居然还有天敌？感谢先祖，我们有救了！”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最高保护者走到鸟人们中间，金色的铠甲英姿飒爽，如同降临的救世主一般，耀眼夺目。
892. 唤醒！
“幸存者们，过去发生的灾难还没完结，一直延续到今天，可怕的幽灵仍在我们身边。”
“但我们要保护这里的一切，这是我们的新家园！”
最高保护者的手臂一挥，手掌攥成拳头，沉声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在你们身边就是我们仅存的同胞，信任彼此，齐心而战！”
最高保护者的声音高亢起来，这是她在最后一战前发表的感言。
“即使在这些黑暗的日子，只要还有希望的黎明，我们就不会倒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继续斗争。神选之子，万世永存！”
“神选之子，万世永存！”
所有幸存者都双眼发出精芒，亢奋起来，振臂高呼。
————
光影如梭，飞速变幻，白芒闪过，一切又归于黑暗。
上一刻，激昂的战歌似乎还回荡在脑海；下一刻，眼前已物是人非。
诸葛云看到这些记忆片段，脸色平静，早已心下了然。
鸟人们被迫对母体的反叛做出回应，这一战本就无可避免。可是面对母体和索格龙，以及其掌控下的庞大守卫者军团，他们又能有几分胜算呢？
诸葛云回味着最高保护者说过的话，又想起在“创命之间”见过的那些造物。看来为了对抗母体，鸟人们一定用尽了手段，试过很多方法。
比如向着茫茫夜空发射求救信号，希望得到回应；在新的智能程序上实验保险锁，识别生物指令设为鸟人，让守卫者无法攻击鸟人；加速研究米特罗生物，制造新武器对抗母体大军；开发能与守护者抗衡的另一支军团，等等。
总之，这些记忆片段都很重要，也揭示了很多秘密。
诸葛云感到，他要寻找的东西应该也在其中。
“我看不太懂这些片段，它们反复出现在我的意识中。有时候我真怕……这些像长着鸟头样的家伙们，就是传说里的原神吗？”萨隆在一旁问道。
诸葛云看着他，淡淡问道，“原来你也知道原神？”
“当然。”萨隆回答。
“在坤廷帝国的通灵师中，流传着许多关于原神的传说。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无稽之谈罢了，就像龙族的传闻一样。
比起这些东西来，他们更加关注的是寻找无限回廊和那些失传已久的神器。我现在才知道，那并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因为我的意识被剥离身体后，间接知道了很多东西。”
“哦，说来听听。”诸葛云有些心不在焉道。
“是恐惧。”
“我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而且我还会听到声音。”他说，“有东西在黑暗中刮铠甲的声音，有时候……还有尖叫声……拉长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但我不知道那些声音是哪来的。
我时刻保持清醒，没睡觉，因为睡着之后的情形更可怕……我梦到的东西，还有我……我在梦中做的事情。就像我展示给你的那些信息里……一样诡异、让人浑身颤抖。”
萨隆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诸葛云，带着些许困惑和疑虑。
“我在想，这是不是因为我的意识被剥离的缘故。还是说，我与那个压迫我的强大意识，产生了某种共鸣。就像我曾犯下的错误一样，让我接收这么多信息，是对我的惩罚么？”
萨隆也不知该不该信任这个突然闯入他意识的年轻人，反正对这个人，他有种说不出的莫名好感。
也许此人能拯救自己？
“你能为我解释一下，那些碎片化的记忆代表了什么吗？原神是否就是指他们？”萨隆问道。
诸葛云沉思着，没有马上回话， 他知道萨隆需要把这些都说出来。
过了一会，他才点点头道，“也对，我只能说，你看到、听到的一切是过去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但毕竟原神的传说，离你太遥远了，有些东西无法证实。”
这些话说的模棱两可，并不算回答。
诸葛云明白，这些事对萨隆解释起来太困难。他的话里蕴含着部分真相，但他自己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诸葛云看到小武的方向忽然发出一团亮光， “创命之间”的一隅被照亮了，如同昙花一现又很快暗了下去。
“唔，做的不错，如我所料。”诸葛云点点头。
看起来，小武已成功唤醒了棺椁里的造物。
诸葛云感到空间里的能量波动受到影响，有些许倾斜，但没有大碍。
那些巨大的鸟人雕像呼应了亮光，表面出现数道淡绿色细线，同时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在充能一般。
他默默估算了一下能量，自己的精神实体还够维持这副躯体和意识存在，只是灵力所剩不多了。
必须赶快让白龙和达夫里传送进来，另外，自己也需要快点搞清，那些信息里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向着小武飞去。
很快就看到棺椁里的绿色光芒忽明忽暗。棺椁背后的雕像全身像通了电一样，还有无数细小裂纹迸发绿光。
雕像额头上，突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石板，约有小臂长度。仔细看那块石板，就悬置在雕像额头前方。
它看起来平淡无奇，石板中央边缘向内侧微微地弯过去，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
但是在小武的灵力灌注下，石板越发明亮起来。
小武似乎没有注意到诸葛云的到来，她的头歪着，手臂垂在两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正两眼空洞地盯着那块石板，就像是进入了深度催眠的状态中。表情松弛，姿势古怪，让诸葛云不禁想起摩根勒菲的样子。
她端详着石板如同端详着一件圣物。它实在非比寻常，深不可测。如黑玛瑙一样的表面让人不禁想起星际间广袤的虚空。
与雕像一同“活过来”的，还有棺椁里面的东西。
一个足有三米高的躯体正在棺椁中蠕动、颤抖着，像是从沉眠中被激活的石像，样子很僵硬。
“啪！”
诸葛云屈起小拇指，弹了弹，一道灵光瞬即穿过小武透明的躯体。
“小武”，诸葛云叫着她。
她眨了眨眼，目光依然盯着深邃黑暗，仿佛还在做白日梦一样。
“啊，主人……它、它真的活了！”
小武回过神来，抬起头，目光也移开了。
她看到诸葛云，声音有些颤抖，鸟神像此刻静静漂浮在她头顶，就像是守护神般。
893. 另一段信息
棺椁里就是诸葛云说的构造体，它原本一动不动，如石头一样躺在那里。
现在被赋予了生命，身体在小武的激活下开始有了反应。
这个构造体通体漆黑如墨，就像黑曜石一般变幻着神秘光泽。实际上，它完全是为了鸟人们抗衡母体而打造的——终极武器。
它的内部有着某种强大核心，复杂的基因锁，拥有与之前守护者不同的智能模块与结构。
最关键的是，它不会被母体的精神链接核心所控制，也不会感染埃克斯生物。
曾几何时，这种造物还有一个称呼——污染清除者。
它们要清除的污染就是埃克斯生物。
这些清除者拥有强大的精神感应系统，相当于人工智能大脑，同样是半机械半生物结构。不想也知道，那是鸟人科技的遗产。清除者的内骨骼，融入了鸟人开发的176号合成元素，使得新的身体坚不可摧。
埃克斯生物的种群增加到一定数量后，进化突然加速，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它们互相吞噬，直至进化出一个最强大的个体——新母体。
而新母体又将索格龙的核心重新改造，让其拥有了同样强大的能力。
与埃克斯生物一样，鸟人根据最高保护者的记忆，新创造出的米特罗生物，也是被进化干扰的产物。
但是鸟人们这次学聪明了，为了避免它不受控制，所有幸存者体内都事先植入了米特罗细胞。并以强大的基因科技，同化、控制米特罗细胞，从而使身体免疫了埃克斯生物的感染。
这些事，诸葛云当然并不清楚。
但他看到污染清除者后，想起一件事：在得到“聚星幻灵印”第四块碎片的虚空幻境，曾见过此类造物——那个脖颈上有 “228”标记的巨大人工生命体。
它的造型和结构与鸟人的造物有相似之处。
那个人工生命体称诸葛云为主人。而且它还说，这个标记是他打上去的。
此事颇为奇诡，诸葛云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也许是直觉起了作用，现在诸葛云感觉到一个真相——所谓的埃克斯生物，应该就是后世被称为“噬融性细胞”的病毒。
————
就在刚刚，小武在接触那块黑色石板时，她的意识被奇怪的共鸣影响到了。
按照诸葛云的吩咐使用了灵力后，她一直都在被幻觉侵扰，虚幻的影像和声音让她精神恍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实际上，她自己不知道，那是在鸟神像的指引下打开了污染清除者基因锁。
于是，那个“污染清除者”活了过来。
小武心中震动，呆呆看着棺椁中的黑影，真不知道主人是怎么发现这个造物的秘密。
“我刚才好像，那个，没注意到时间。”
“我知道，这是必然的。”诸葛云点点头，“你和那个人工生命体产生了共鸣，它会影响你的意识……”
“但这一步，你做得很好。”诸葛云淡然一笑。
小武本来就是银钥匙之躯，体内拥有极大潜力。
在拥有鸟神像的帮助后，她的意识更是拓展、延伸，轻易与棺椁中的造物产生了联系。
“下一步计划是这样的……”诸葛云沉声道。
“但是我要先对你说明白，接下来的事情也要靠你自己，我帮不了你什么了。”
“你要如此这般，接他们进来……”
诸葛云要小武帮助白龙和达夫里进来。
他对小武低声说了什么，小武一开始默默听着，忽然眼睛瞪大了，直愣愣看着诸葛云。
“什么？您、您是说要我用它……？”
“是的，这是最快的办法。咱们的灵力所剩不多，只能姑且试一试了。”诸葛云面色平静，“照我说的做吧，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
诸葛云的鼓励起到了作用。
“我……我……好吧！”小武迟疑片刻，立即恢复了以往神态，使劲点了点头。
一簇光芒从棺椁中透射出来，小武的身影很快没入其中。
对她来说，这副躯体此刻反而是无形的阻碍，只有精神力可以穿透一切。
而她和诸葛云，本来就是穿越时空的灵体状态，并没有真正的躯体，就算是厚厚的棺椁，也丝毫无法阻挡她进入。
离开小武和那副棺椁，诸葛云很快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转回囚禁萨隆的那副铠甲。他身上如同水波纹般，散发出奕奕灵光。
他的手心凝出一团光华，轻轻触摸在铠甲上，意识再次连通。
“还有什么信息，快点，通通展示出来吧！”
诸葛云语气冰冷异常、急躁，带着不可违抗的语气命令道。
他的时间不多了，要赶紧找到真相……
如果只是呆在这里毫无作为，恐怕此行将一无所获。他必须赶快获取最高保护者留下的信息。只有这样，他才能达到目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回来了，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我还能脱困吗？”意识连通的一刻，萨隆也立即回应，语气显得很急迫，生怕这年轻人离他而去。
“很难说，我要了解更多东西才能做决定。”诸葛云眼前出现白芒，又看到了萨隆的身影。
“好，我把最后几段信息也传给你。”
信息风暴再次来临，尽管用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但诸葛云这次没有闭眼。
五彩斑斓的光芒飞速前进，形成巨大漩涡，就像时间在疯狂流转。
其实，诸葛云对这种感觉已经颇为熟悉了。他知道下一秒，会出现在某个地方——鸟人族最高保护者留下记忆的地方。
诸葛云看到斑斓的光芒从一个个点，扩展到面，仿佛正在凝聚蜕变，眼前的景物瞬间变为实体。
他抬起头看看，从没到过地下这么深的地方。他感觉周围像是某迷宫般的所在，这座迷宫越走越深，没有尽头。
似乎有什么东西潜伏在这座设施阴暗的核心之中，像蜘蛛等待猎物入网。
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四壁，千奇百怪的图案浮现眼前。
粗大的柱子排列整齐，是用很常见的砂岩所建——这种材料遍地都是。
目力所及，到处都是鸟人族特有的建筑风格，但看上去没有之前在母舰核心上那么精致复杂，显然是在匆忙中建立起来的。
诸葛云看了看周围，这里似乎是一座隐蔽的地下堡垒。其它的东西没什么特别，那些墙壁上的图案很快吸引了他的视线。
894. 释放善意的信息？
不知离上一次的信息间隔了多久，诸葛云感觉到鸟人们似乎更加适应远古地球的生活了，就地取材的本领更为娴熟。
粗糙替代了精美，简洁替代了复杂。一切造物都朝着原始的方向改变，也更加适合生存需要。
就像把现代人丢进深山老林里生活，时间久了，一样会成原始人。挖洞凿穴，钻木取火，茹毛饮血……但这种简单和粗糙，也是相对之前来说的，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样的造物，仍会惊叹不已。
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文明正在退化。
壁画上这些图案，乍一看似乎毫无关联，可是诸葛云越是仔细观察，就越坚信它是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记述了简短精炼的内容。
诸葛云很惊讶——他回想起在伊斯帕廷的罗渊之阵里，似乎见过类似图案。
尽管他并不理解这些图案的含义，但所有的图案似乎都有特定的规律，某些特别的细节反复出现，像是遵循着暗中顺序。
所有的图案中，只有那个最大的图案勉强可辨。那个图案占墙壁上方绝大部分的面积，它像是某个直立的人形，上面长着大量肢节，看起来就像是异形生物的混合体，令人极为恐惧。
还有一些小型生物的刻画，光怪陆离，形态繁多。
包括最大的图案在内，所有的图案都是一片暗红，颜色深浅不一。
是进化后的埃克斯生物吗？
诸葛云心神微动，目光快速扫过图案，脑海中不断思索这个问题。或许这是母体创造出的新型变种，也可能是索格龙麾下守卫者的进化形态。
不知为何，鸟人将这一切忠实记录下来，呈现在壁画上。
光线越来越亮了，诸葛云顺着复杂的走廊向深处走去。
这地方的建筑规模如此之大，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建造，看起来鸟人们已经在此经营很长时间了。
看着无数的砂岩石柱，诸葛云心头猛然一颤，想起什么来。
对了，这里不就是那个龙族执行官摩根勒菲曾到过的千柱之都——埃雷姆吗？
原来，这地方是鸟人族幸存者们修建啊！
转过几道回形走廊，前方的光线陡然增强，诸葛云来到一个大厅中。
入口处的门廊有些倾斜，台阶已经损坏大半，巨大的条形石块分成几段，倚靠在门框上。
石块光滑的断面平整如镜，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切过一般。碎石满地，没人清理，墙壁上、石柱上到处是被破坏后的痕迹。
最高保护者身上还是那件金黄的铠甲，上面有些污渍，依稀可辨，而且陈旧了许多。
她在喃喃自语着，“也许它们跟我们一样，追踪到了求救信号。我大意了……一定要赶在它们之前阻止始源融合程序……”
“可是，该怎么做呢？”
最高保护者凝视着斜下方，侧过头，沉默不语。
诸葛云看到她手里正拿着一个东西，悬浮在掌心不断旋转，卜灵卜灵的反光偶尔出现。
视角距离瞬间拉近，他看清了那个东西。
一颗纯粹的偏方三八面体晶石？
诸葛云愣了一下，这东西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在最高保护者周围，杂乱堆放着一些东西，看上去都是鸟人族的古怪造物。
有陈旧的机械设备、古怪大型零件、几座倒塌的墙壁、几乎完全损坏桌椅等物。不远处的杂物堆里……还有几个随意堆放的残缺机械肢体。
诸葛云稍微看了一眼就立即认出，那些是棺椁中人造生命体——污染清除者的一部分。
都是些未完成的躯体？
这么说，此地是鸟人幸存者的仓库或是储物室？
诸葛云联想到在复杂迷宫中看到的巨大柱体和那些壁画，也许此地是地下堡垒的装备库，或者是兵工厂一类的建筑也说不好……
这些凌乱的肢体是被破坏的，还是用来做实验的，没组装好？
诸葛云胡乱推测了一番，仍然有点拿不准。
最高保护者还在沉思着，嘴里念念有词，正自言自语着什么。看起来，她正受到无形压力的逼迫，神情有些恍惚。
此刻，一道道明晰的信息跃入诸葛云的意识——这是 最高保护者脑中所想的事情。
“疯狂杀戮后，它居然想派使者来和谈……？
是我小看它了么，这家伙真是聪明过头了……！
只是些血肉之躯堆叠起来的造物，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居然想跟我们谈条件？它何时进化成这个样子的……它到底想要得到什么？难道真的是始源融合程序吗？”
始源融合程序，似乎是母体下一步的目标。
那是鸟人们为了创生计划研究出的一套庞大系统。
它能够计算出无数生物的基因契合度，排列组合，并加以融合改造，从而诞生出新的生命，是整个创生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触及脑海，最高保护者仿佛被永恒鬼影缠身，浑身颤抖起来。
她在得悉这个消息的时候，母体派出的黑暗生体兵器刚刚扫荡过几个鸟人族战争基地和实验场。
虽然鸟人们的新守护者部队拥有强大战斗力，也没让索格龙及母体的变异守护者大军继续深入，抵抗住了进攻。
但是鸟人们损失惨重，不得不放弃了暴露在母体意识里的基地。
在上百年的顽强对抗中，鸟人族幸存者们建立起了数百个战争基地，超过数万“污染清除者”接受了战火的洗礼，还有秘密研发的超级武器正在布局中，他们在逐步扳回不利局势。
刚刚过去的一波进攻，只是双方激烈冲突的一个小小缩影。
母体的进化速度和实力每天都在疯狂增长，远远超出鸟人们的预估。
这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圣战——也许感到疲惫的不仅仅是鸟人幸存者们，还有母体。
母体在酝酿什么，它在对鸟人们的设施疯狂施压，攻击频率近期也加速了。
最高保护者看着手中的三八面体水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恶寒。
这东西是从入侵生物的体内取出的，就像是诡异的恶魔造物般，散发着令人不祥的黑暗气息。
通过分析，她已经知道，这东西有能量散逸出来。也许是某种通讯器，也许还有别的未知功能，她必须进一步检测，但不是现在。
她感到一阵头晕，看着这东西忧心忡忡——这不是母体能造出来的东西，材料也不是这颗星球上的元素。
直觉，让她不敢进一步测试了。
895. 一段信息
最高保护者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是没有更进一步的验证，她也无法下结论。
但她认为，母体与更加黑暗的东西有了联系——远在深空的另一个意识，但她不知道是什么。
因为水晶上有暗陨的力量，这种力量被鸟人们称为黑暗超能量，而有这种能量的造物，被称为黑暗超能量体。
鸟人们的历史上对这种能量有过记载，但在往后的日子里，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
与这东西接触后，一开始，最高保护者的头越来越疼。但几分钟之后，她的头痛渐渐地减退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到心里越来越平静。很快，就靠在了石柱旁边的墙上，歪着头闭目养神。
紧接着，她猛然惊醒，四处走动。可没走多久，她就再一次放慢脚步，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停了下来，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就像混沌主宰了最高保护者的意识……
她的肉·体被遗弃在另一个地方……仿佛灵魂已经出窍，飘在空中。无数死去族人出现在眼前，表情木讷，呆呆看着她。
“啊——你们……”
她感到浑身轻松，一切痛苦烟消云散。在这片万籁俱寂的虚空之中，只有某个声音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传入她的意识中。
影子……向前延伸。
这声音低沉、沙哑刺耳，几乎听不清，最高保护者费了很大劲才听明白说什么。
“侍奉永恒者，为其仆从。洞察万物，敬者得赏，逆者……受罚。”
随即她意识到了──周围的一切，还有这种轻松、宁静祥和的感觉，通通都是虚无幻影，都是一派胡言。
她鼓起勇气对那个声音回呛道：“我谁都不想伺候。”
“你终将服从。”
那声音回答道，语气变得更加强硬，又莫名地悦耳。
“绝不！”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最好断了这个念头，因为我不怕你，我会对付你！你听到了吗？别来招惹我和我的族人。如果你敢惹毛我，我会找到你，然后一刀宰了你。你最好记住我说的，你这个无耻混……”
许久不曾有过的愤怒涌上心头，最高保护者感到自己在咆哮，四周空寂，完全听不到在说什么。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厉的惨叫声就像是炙热滚烫的刀子，刺入了她的大脑。
她全身都扭曲起来，闭紧双眼，双手死死地堵住自己的耳朵，但惨叫声是从她自己的脑中发出来的，这反而让声音变本加厉。
无比漫长的痛苦之后，惨叫声终于停下来了。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头痛再次袭来，慢慢睁开双眼。
虚无！
一瞬间，最高保护者的身体一沉，无处着力，如同坠入时空裂缝——无穷无尽的漆黑深渊！
一直下坠……
她被一阵恶寒侵袭，瞬间清醒。
唔……
又是那个幻觉！
影子？谁的影子？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最高保护者喃喃道，她以为那是母体的心灵感应。
为了防止对方探查思想，她已经很久没使用“索尔”的心灵链接了，脑部的神经感应器官也早被切除。
可刚刚……母体怎么会再次侵入她的意识？
迷惑。
不对劲……不过她很快意识到，那可能不是母体的意识入侵。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三八面体水晶，怔怔出神。
进攻千柱之都埃雷姆的，是母体的一支侦查小队。它们通过地毯式搜索，发现了这个隐藏在地下的庞大建筑群。
最高保护者没有任何怜悯之意，将这些母体的忠诚卫士统统陨灭。并且用屏蔽力场切断了它们的通讯系统，使它们无法将讯息发回母体。
三八面体水晶就是从守护者体内找到的。
最高保护者明白，这里对所有鸟人们来说至关重要，决不能失守。因为，原本在母舰核心的监狱，被转移到此地，就隐藏在地下深处。
这里还有她的实验室，正在研究米特罗生物与本地生物结合试验。
在被拆解的母体卫士身体中，除了三八面体水晶，最高保护者还找到了一些没有加密的信息，其中某段信息显示了一个重要内容。
这段内容太让人震惊了！
最高保护者以为看错了，又查验了好几遍，但内容完全一样。
——母体，想要与鸟人们和谈！？
斩断“索尔”的心灵链接后，鸟人们成功阻止了母体对他们意识的探查，但对自身也有影响。如今，他们彼此的交流，只能依靠强大科技手段了。
“是故意不加密……好让我们得知它的想法么？”
最高保护者看着被翻译过来的信息，缓缓摇头又低下头，沉思起来。
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要认真对待。这个信息显然有些蹊跷，也许是个骗局、陷阱……也许真有其事，不管哪一种可能，她都必须采取措施。
她要召集其他幸存者开会，认真探讨这件事。
一颗小球浮现在半空，瞬间展开，淡淡的白色光芒笼罩在房间里。
只对鸟人们开放的秘密联络渠道开启了。最高保护者站在中间，其他六名鸟人幸存者的全息影像，依次出现在她周围——出现在埃雷姆深处空间，无比真实。
人都到齐了，他们围在最高保护者身旁，看起来就像在开圆桌会议。
“这时候……您召集我们，是因为对米特罗的研究有了新进展么？”尤尔金首先问道。
他眼神中的暴戾之气还未消退，身后是高大新型守卫者和一片废墟，显然刚刚与索格龙的部队打过一场硬仗。
虽然他原本只是一名星舰副官和学者，但在无数次的战火洗礼中，早已蜕变为强大的战士了。
尤尔金改造了自己的身体基因，将战斗器官转移到身上。手臂上的辐光战刃，发出幽幽绿光，这是使用生体能源的强大武器，可以切开任何物质。
最高保护者从他的臂刃上就看出来了，尤尔金掌握的辐光战刃比普通的灵能利刃高级得多，差不多高了两、三级。
辐光战刃能够通过弯曲光路达到隐形的目的，一般的灵能利刃不行，所以叫做辐光战刃。
从他伤痕累累的铠甲上还可以看出，那边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其他鸟人也好不到哪去，数年来的疯狂战争让他们磨练了意志的同时，也显示出些许疲态。
也许，他们都厌倦了这场无休止的战争。
896. 敌对的理由
“不，不全是。这次召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最高保护者说完后顿了顿，手臂负在背后，摇着头。
“既然你问到了研究进展……那我就先说一下好了。我这边有了一些初步发现，这些米特罗细胞与我们的创生造物，有着极高契合性。”最高保护者说道。
“那意味着……”另一名鸟人副官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高保护者点点头，“意味着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利用创生造物组建新的生体兵器大军，对抗母体。”
“太好了！这么说我们获胜将指日可待。神选之子万世永存！”
“神选之子万世永存！”所有人异口同声。
众人都感到了无限希望，脸上满是喜悦，原本阴霾的心情被一扫而光。
“先别太过乐观，我说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最高保护者来回踱步，忽然停下脚步。
她双眼一翻，霎时之间脸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沉声道，“我确信，母体发出了和谈的信号，讯息是在进攻这里的守卫者残躯里找到的。”
“什么？它想要和谈？”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目不转睛瞅着最高保护者，等待下文。
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每人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和母体的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上百年，双方实力都在飞速发展，却始终没有任何一方妥协的意思。甚至连最初开战的原因，大家都早已忘记了。
母体……它凭什么这么自信想要与我们求和？
“只是个人工造物，我们创造出来的工具而已！它认为我们会答应这种要求？”尤尔金简直不敢相信，母体会发出这样的讯息。
“也许它知道……我们创造出了米特罗生物？”一名鸟人沉思后说道。
“有可能。母体的情报网相当诡异，一定是预感到我们手中有了更强大的筹码。它无法消灭我们，所以胆怯了！”有人开口道。
对于这样一个进化出了自我意识的造物，它会感到死亡的威胁，也是很正常的。
“对，它一定是怕了。”
“不，我可不认为它会感到害怕。它自认为已经是这颗行星上除了我们最强大的生命体了，没有什么能真正威胁到它。”
“那么我觉得，也许现在要转化一下思维了……我们可以试着与它沟通看看，找出它谈判的真正理由……”另一名副官说道。
“开什么玩笑！” 旁边一名鸟人副官微微摇头，用略带嘲讽的口气道，“沟通？用索尔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脸色一变，不太好看。
这件伤心事每每提起，都让他们感到唏嘘不已。
当初，他们听从了最高保护者的建议，都自愿切断了“索尔”的联系，从脑中摘走神经感应器官，并为此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
这毕竟是有着悠久光辉文明的鸟人一族的象征啊。
如今他们抛弃传统，斩断了“索尔”的心灵联系，要不是为了生存下去，又有谁愿意这么做呢？
“母体，它并不仅仅是工具。或许我们要将它当成有自我意识的个体来看待了，一个新生的物种……”
“新生物种？”
“不，我不这么认为。它只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怪物，怪物失去了控制，当然要主人来为它善后。我们现在干的不就是擦屁股的活吗？”一名鸟人副官说道。
“但是母体有了自我意识，任何智慧生物都有的自我意识。也许在它眼里，我们才是威胁。”
“你的意思是，它的能力可以配让它活在世上——拥有一个类似文明般的生存权利，它为了想活下去而杀掉我们所有人并不过分？”尤尔金开口道。
有人偷偷笑了。
这简直太可笑了！
为了生存而毁灭其它物种，这根本有悖常识。
“呃，不，当然不是。这……我只是从智慧生物的角度来说的，我们祖先在旧世界，不也是要面临巨大猛兽的威胁吗？”
这倒是实话。
也是一个哲学问题。
万物生长，万物和谐。
动物、植物、微生物和它们所拥有的基因，以及它们与生存环境形成复杂的生态系统，包括生物所有变异也应该被算在内，构成基因和生态系统多样性。
鸟人族的文明延续了千世万代，一共经历过三十余次有记载的物种大灭绝。
在文明发展的过程中，这种灭绝威胁到的绝不仅仅是鸟人文明，也对整个生存环境造成了巨大破坏。
鸟人们的发源地，也不是现在的星系，而是更遥远的外域之地。
在大自然中，每个物种都有其特殊的作用和地位。
举例来说：一种类似于蜜蜂的小生物曾遍布于鸟人的母星，大约百分之九十的农作物都依靠它们虫媒传粉。
特别是鸟人祖先依赖的某种油料作物，坚果类植物，更是高度依赖它们传粉才能生存。这种小生物不仅支持着自然界中物种的生存与演化，对鸟人们来说，至关重要的农业发展也高度依赖它们。
据传，他们的母星就是因为环境恶劣，导致生物多样性整体丧失，这种小生物灭绝了，产生了史无前例的恶果。
数百万鸟人因此丧生，差点导致整个族群灭绝。
这种趋势延续了数千年，仍未得到有效遏制。如今鸟人们的母星，早已经变为一颗荒凉的死星了。
幸好那时，他们已经发展出星际航行的极高科技，由此迁徙逃离，才不至于种族灭亡。
对他们来说，生活的环境完全依赖于生态多样性。
任何生物互相作用，产生奇妙的生态反应，都是宝贵资源，得以让食物、生产资料、淡水资源等形成完美循环。
一株植物枯萎，一只动物死亡，有时并不仅仅意味着单个有机体生命的消失，也许凑巧是整个此类物种的灭绝。
惨重的教训让他们心怀敬畏，保持着对所有生物干涉的克制。
那么，是否任何一个物种在世界上都有生存空间和一席之地呢？
哪怕它是由人工智能诞生的。
很快，关于这个话题，众人各自发表意见，展开了激烈讨论。
显然，这样的讨论是没有结果的。
所有人都将矛盾点，集中在母体是否能够存在的问题上。
“不，母体的能力的确很强大，没人否认这一点。但别忘了，我们双方立场根本不一样，它是想消灭我们！”
“对啊，我们能姑息猛兽吃人吗？”有人附和着，发出质疑声。
897. 敌对的理由（二）
“我承认，但它消灭了我们对它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有人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别说计划了，我们现在连它的目的都没搞清楚。如果它想要和平，我们就应该朝这方面努力一下，试试看。”
“万一这是陷阱呢？它的目的是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早已没有退路了。”
“万一不是陷阱呢？我都还没试过跟它和谈呢。”
另外两名鸟人开始争执起来，更多鸟人开始表达不同想法，但双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看起来只是在各说各的。
此刻，最高保护者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她想知道大家的看法如何，是否对自己有帮助，但现在这种局面不是她想要的。
那一刻经历的恐怖事情，她还不敢说出来。
意识入侵？
这种可笑的说法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没有证据表明那是个疯狂幻觉。连心灵链接“索尔”都抛弃了，怎么会有意识入侵呢？
像上次不一样，这次说出来后，她的言论很可能会被所有人当成谵妄症对待。
如果她说出母体的另一个目标——始源融合程序，那么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母体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也许是截获了某个意外泄露的信息，也许是根据能量波动计算出来的。
鸟人们将要启动始源融合程序，从提出来到实施，这个计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泄密的信息从何而来，她毫无头绪。
在鸟人们的创生计划里，融合米特罗生物的生体兵器，塑造出创生物的强大身体，需要靠始源融合程序来达成。
但是，如果母体也得知了这一计划，那就太危险了。
它必然会不顾一切夺取系统的控制权，甚至想方设法感染始源融合程序达到它的目的。
那样的话，创生造物会变成什么，可就很难说了。
而且不管变成什么样，也绝不是鸟人们预想的那样。
最高保护者还想到，如果母体能够以这样一种方式入侵自己的意识，那么，它也能够用同样的方式侵入始源融合程序。
——毕竟母体的一部分是强大的人工智能，虽然不知还保留了多少、保留到什么程度，但依然强大无比，母体侵入获取信息会变得很容易。
所以，现在立即停止始源程序的运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在召集大家开会之前，最高保护者曾试过几次停止它。
但让她感到震惊的是，这个人工终止的程序似乎被锁死了，根本无法停止！
这就让她更加恐惧了。
一想起在守护者体内找到的 “偏方三八面体水晶”——那个诡异的小东西，最保护者就感到不寒而栗。
她觉得两者之间必然会有联系，让人捉摸不透、又不可名状的联系。
她该如何将这些事都对大家和盘托出呢？
鸟人们的争论还在继续，根据每个人秉持的理念不同，俨然分成了两拨。
一边是三个人，以尤尔金为首——不信任派，或者说主战派。另一边两个人，是主和派。
还有一个没有发表明确意见的，似乎还在观望、思考，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加入其中一方。
“不管它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现在处境都是非常被动，这是事实。母体的目的很难猜测，它的智慧和思考能力远远超过我们。但我想，那必然是敌对的想法。难道敌对还需要理由吗？”一名鸟人说道。
“不需要吗？”另一名鸟人反问。
“怎么，你现在站到母体一边了？你认为我们应该屈服它？”
“不，不是屈服。”先前一人摇着头说道，“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希望是和平共处！”
“呵——和平共处？别忘了，我们很早就无法控制它了。而它想要主宰我们，主宰世上的一切！母体的胃口很大，它只想把我们当成奴隶，踩在脚下。”尤尔金开口了，针锋相对道。
“说得好，和平？哼——和平是根本不存在的！”另一名主战派附和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认为，至少我们应该尝试与它沟通一次。”
“沟通？难道它出过的主意还少吗？那些被伪造的错误数据、那些被欺骗坠落中子星死去的族人……这就是我们任由它自由进化，对它强大的能力听之任之所造成的恶果！”主战派的一人咬牙说道。
“它不会听我们的，甚至还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同胞，我们和母体之间根本是对立关系！”
主战派的人数多了一个，表达的意思很充分，发言的次数也相对多一些。
“对！如果它要灭亡我们或者统治我们，我们必然要反抗。”
主战派的人声调渐高，仿佛被这句话激起了情绪。
他们完全不信任母体，只想以强硬的手段复仇，将母体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清除掉！
和平是由暴政产生。
历史一向如此，不管什么文明。鸟人们也深知这一点。
“那么，这就是你们的标准？能被我们控制的造物才有资格活下去？”那名中立者忽然开口道。
“当然不是，你脑袋里好像还没想明白，这么做是为了我们自身能够生存下去。”尤尔金的语气略显尖酸。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母体的生存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支配者的姿态不是永久的，对我们，对母体来说都一样。
它只是自认为能力强大到可以凌驾于我们之上，并将它的意志强加于我们，将我们作为奴隶驯养！”
“没错。”
“说得好，就是这样！”其它两名主战派点头说道。
“等等，这不就回到了之前那个问题吗？换句话说，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的造物有一天也拥有自己的意识，不再听从我们的指令，难道那时候，你要把它们都赶尽杀绝吗？”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教训一次就够了，我只是不想悲天悯人，重蹈覆辙，再犯一次错误罢了。母体和听从它的傀儡都必须死！”尤尔金坚持道。
“我觉得你是在无端怀疑，我们甚至连与母体的沟通条件还没搞清楚……”
“不是无端怀疑，历史摆在眼前，我只是在合理推测。”
“那我们呢？我们要做的事情如果是斩尽杀绝，难道不是跟母体一样？”一名主和派问道。
“不一样，”尤尔金使劲摇了摇头。
898. 每一种可能
问题的焦点又回归原点，双方再次陷入胶着状态。
主战派和主和派都有着貌似合理的理由，但谁都不能说服谁。
这样的讨论没有结果，也许根本是无意义的。
讨论越来越激烈，辩论得越深入越明白，最高保护者也越乐于看到，因为只有这样的讨论，才能彻底挖掘出每种潜在的可能性。
“你不懂吗？它就像是一群兵蚁的女王，只是一味想要消灭我们！
说得再明白一点吧，我们有足够的理性可以控制自己，而它不行。如果你们答应它的和谈请求，迁就它姑息养患，说不定哪一天它就会发疯，把我们全部陨灭！
它只有成为主宰的可怕意识，却永远是孤零零一个人，还远远构不成文明。
而我们有同族，我们是一个伟大的文明，神选之子，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尤尔金的声音像是连珠炮般，一浪高过一浪，压过了对方，说到最后，语气竟少有的激动起来。
“哈——等等，你说它是 ‘人’？这么说，你也承认它有自我意识和想法了。”
“你在挑我字眼里的毛病，老兄！”尤尔金显然有些情绪了。“它是不是人，也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母体有自我意识不假，但它没有自己的同类，也就根本没有文明可言。”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另外两名主战派都相当赞同。
“好吧，就算是你口误。不过我是在问你，你觉得母体如果能与我们达成休战，能否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名主和派不依不饶。
“算了，对于这个哲学问题我没兴趣，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的，我不想再探讨下去了。” 他站直了身体，挥舞着手臂答道。“我只想说，与母体和谈……？呵，你疯了，你们都疯了！我，尤尔金是不会屈服的！”
“你……”对面的主和派感觉相当不爽。
这就像他们想要讲理，对方却突然耍起了流氓，空有力气无处使。
“哼，抱歉，我不是针对你说的……”
尤尔金的影像晃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似乎是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我们的立场一致，本不该这样的。”
“够了！我也不想再听这些无稽之谈了。他说的是实话，你们现在要站在母体的立场考虑问题了么？”主战派的一员帮腔道。
“这不是立场问题，我们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母体想要和谈，我们是否答应？在这件事上我们至少应该达成共识。”
“不是立场问题，那是什么？讨好它么？现实？现实就是它要将我们一网打尽，赶尽杀绝。而且毫无怜悯之意，像捏死一只虫子那样！”另一名主战派讥讽道。
旁边还有人帮腔道，“不错！这明显是个圈套、陷阱。母体曾欺骗过我们，显示这里有emp能量反应，它的手法与以前如出一辙，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它想把我们全消灭掉，好独自掌握这个世界！”
“好吧，既然你们如此害怕不敢一试，那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的确不会有结果。”
说话的是那名原先摇摆不定的中立派，也站到了他们两人一边，主和派现在也有三人了。
双方势均力敌。没有压倒性的手段，没有证据证明母体的和谈是个圈套，那就谁也说服不了谁。
场面上还有一个貌似中立之人，那就是最高保护者。
她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着。
此刻心中涌起了数百个最高保护者的记忆，他们的智慧与决断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但思考良久，她却没有一个现成的方案，能解决这件事。
实际上，她正在想着别的事情。
“最高保护者，您的意见是什么呢？”有人跳出了争论的漩涡，转而问最高保护者意见。
所有人的声音都逐渐变弱，直至消失。
他们转过头看向最高保护者，目光中都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这些人在期待着她的意见，或者说是，支持自己一方的回答。
“如果有人认为，这个答案是简单的‘是’或‘不是’，那你们就可以不用争论了。但这是你们想要结果吗？”
最高保护者开口了，她仿佛刚刚回过神来，静静伫立在中间，忽然间脚步挪动了。
她皱着眉头，缓缓走过每个族人的影像，在他们面前停留片刻，似乎在审视着每个人神态的细微变化。然后，重新走回场地中间。
“你们还记得当初，母体是如何反叛我们的吗？它为何要欺骗我们，制造了核晶炉过载和那场史无前例的疯狂惨案？还有后来……它一再捏造假数据，企图掩盖自己造假的真相吗？”
“这些原因，你们仔细想过没有？”
最高保护者连发几问，口气带着冰冷漠然，完全没有给大家思考的时间。
四周一片寂静。
众人仿佛刚从激烈的争论中回过神来，没有一个人正面回答这些问题。
过了良久，尤尔金嚅嗫着道，“我、我还没有深入想过……愿听闻您的高见。”
“唉——”
最高保护者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梳理了所有最高保护者留下的记忆，检索了处理危机的各种方式和它们的结果。但，仍没有一个与我们遇到的情况类似。
关于这个，我也有很多不明白之处，现在就说出来，请各位用你们的理智好好分析一下吧。”
全息影像在最高保护者掌中瞬息变化，她用鸟人科技重现了记忆——自打他们离开母星开始那次有去无回的任务以来，每一个她曾有记忆的场所。
“首先，我要按时间顺序，捋一捋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各个节点。”
发生在xr-7667多利安行星上的一幕幕旋即展开，悲剧般的场景重现，让每个幸存者的心中都在颤抖，沉痛不已。
大家看到了最高保护者的亲骨肉——另一艘移民船的舰长，展现出一脸灿烂的笑容。他的身后是庞大的移民团队，他正带领离开家园的族人，踏上星舰传送矩阵。
就景象就彷如发生在昨天，每个人心中都是一震。
谁都知道，最高保护者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重新构建这段回忆的。
茫茫的星海闪烁微光，星舰周围是漆黑与孤寂。
他们正开始启程，向着预定的航线，连续跃迁。
899.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陷入深度睡眠的族人们被惊醒，无数刺耳的高频蜂鸣音响起，两艘星舰内，同时被暗蓝色的火焰笼罩，彷如末日降临。
影像中可以看到，所有人都瞪大眼，半仰着头，面色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停地转动脑袋到处张望。
灾厄的一刻来临了！
核晶炉晶体散发着骇人的高温，正以惊人的速度爬行，顺着星舰底层开始逐步蔓延。
“老天啊，发生了什么？”
“是下层动力仓，核晶炉失控了！”
超合金装甲在高温中像黄油一样融化；警报声频传，两个熔毁的巨大舱室断裂连接部，脱离母舰，坠向深空；晶相技师们一脸惶然无措，有的人飞快调出母脑记录，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反复查看记录。
但是，一切都晚了。
报错的数据堪称海量。
就算晶相师们经验老到，神志清醒，面对这种史诗级的错误，只用肉眼也是无法判断的。一条条检索错误的讯息将前一条信息淹没，瞬间推至光屏顶部，消失无踪。
没错，就是这里！
最高保护者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向全息影像。
母脑的记录在此处没有任何作假，但是，数据更迭却有些过于夸张，掩盖了最初发生故障的十四号核晶炉数据。
“这么说，那时候，它已经叛变了……”一名族人看明白了，低声道。
“可是，这样做的话，母脑自身不也会彻底毁灭吗？”
“它为什么要杀死所有人，为什么掩盖事实真相？”
“不是，最高保护者早就说过了，核晶炉的异常熔毁就是它搞的鬼，它当然要掩盖这个肮脏的事实了。”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做的，但我觉得，它这么做是因为根本就没想活着，它想跟我们一起葬身中子星。”
“没想活着？不，不对。这完全说不通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无端猜测母体的动机。这一切他们都曾亲身经历过，如今从另一个角度回放，仍然心有余悸。
“不，这说得通，”最高保护者摇头，忽然开口道，“母体当然不想死，会这样认为……那只是我们的片面猜测而已。因为，中子星的辐射能穿透我们的铠甲，瞬间杀死我们，但却无法杀死母体。”
什么？！
最高保护者的这番说辞，让众人愕然警醒。
“有道理啊，各种辐射对母体的影响都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这、这也太有悖常理了……”
“对啊。就算这样，它也不可能继续存在啊……中子星的引力迟早会摧毁星舰上的一切，连渣都不剩，到时候母体也在劫难逃。这又如何解释？”
有人发问道。
“你说的很对。这，就是它的高明之处了。”
最高保护者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前提是如果我们没有存活下来，它会在所有族人被辐射杀死后，也连同母舰一起向着中子星坠落。
但在星舰完全被中子星的引力俘获，彻底解体之前，还是有时间的。如果它计算好了的话，完全有时间依靠跃迁逃离。”
“唔——啊！”鸟人们都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如此！它肯定早就计算过时间了。”
“对它来说做出这种计算太简单了，它如此处心积虑，原来是想独活！”
鸟人们以前的确没想到这点，猛然觉醒过来。
但过了半晌。
又有人提出异议。“可是它……它根本不可能移动身体啊，要怎么才能让自己跃迁呢？”
“是啊……它不能移动，又如何让自己进入相位跃迁器呢？”
最高保护者淡然一笑，冰冷话语传来，“我说过了，这只是我们的想法，基于既有思维模式的片面想法……如果它能移动呢，又该怎么说？”
“它、它能移动？这……这怎么可能？”
“不，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你们忘了埃克斯生物了吗？”
冷冰冷的话语掷地有声。
哗——
众人又发出一声惊呼。
最高保护者的手指轻轻转动，将全息影像定格在星舰内部的中央指挥舱。那时候，所有鸟人脸上的仓惶表情都一览无余。
“我下达的那个命令，应该是它始料未及的。它本来断定我们不会放弃另一艘星舰上的同胞，独自出逃。但是，就因为那个脱离命令，让它临时更改了计划。”
“临时更改计划？”
“没错，我记得下达逃脱命令寻找目的地行星时，它给出目标的时间比原先要整整推迟了三秒。”
最高保护者的视线漠然环视一圈， 继续道，“你们知道的，筛选过程是从数百万量级的目标中选择最合适的。这种数据量虽然很庞大，但对母体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是瞬息之间的计算，不会超过一秒。”
“这么说……它当时是在思考什么呢？”
“是啊，这种情况又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我要说明的另一种情况了。”
接着，最高保护者解释了自己这样推测的原因。
“我们的星舰上有着鸟人帝国完备的资料库记录，几乎囊括了我们文明诞生的一切，方方面面。各种资料、科技知识、历史、娱乐、文化艺术、哲学，甚至是每个个体的死亡记录……
这些庞大的数据，都储存在母体中，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保密级别的档案，但对它来说，完全就是另一回事儿了——那是呈现在它面前，一览无余的浩瀚图书馆。
有了这些知识，在拥有自我意识的状态下，它完全可以武装自己，继续进化，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更可怕的是，时间对它来说也不是问题。
只要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许它就足够创造出另一个辉煌文明了。
所以它选择这种方式实施计划，也是情理之中的，只不过当时任何人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包括我在内。也没有人阻止它这么做。
那么，说句玩笑话，就算它进化出几只手臂或指挥人工智能机械为自己创造几条腿，你们觉得会很难么？”
唔——
一席话说完。许久，没有人应声。
他们都知道，最高保护者的推测是对的，这个解释既异想天开又合乎逻辑。
但他们总感觉，母体的行为仍有许多令人不解之处，似乎……还有什么地方有悖常理。
尤尔金问道，“照这么说，它那时是想抛开我们的束缚，找个地方独自进化，或者……还有其它目的？”
“也只能这么理解了，”最高保护者正视着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它的目的无人能知，至少现在依然如此。听我说完这些，你们可以自己想想，做出判断。”
这番话说完，众人的思绪都被拉了回，一个个冷静下来。
每个人都凝神屏息等待最高保护者的下文。
900. 一个人的革命
当所有人不再说话，周围变得寂静无声时，最高保护者又开始在众人之间来回踱步。
她缓缓开口道，“话说回来，我希望你们清楚，让它临时改变主意的，应该是我的那个命令，这是一个关键点。
你们提到的问题——它为什么这么做，这个问题的确困扰了我很久，我也思考了很久，稍后我会说明。
但那个改变对它来说，也许只用了不到0.01秒来思考。
至于后面的事我很早以前说过，你们也都很清楚。母体的智脑耗费了比平常多三倍的时间做出反应，筛选出了三个可以跃迁的行星。
它找到一个认为合适的地方，然后设定一个坐标，虚拟了emp传送阵能量反应。而且它很肯定，我会选择这里——也可以说是给我下了一个圈套，等着我钻进去。”
“那么，‘合适’的标准是什么？对它来说，这又意味着什么呢？”片刻后有人问道。
“这个问题……很好。但要我还有些话要说出来，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最高保护者苦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道，“它知道我会做出什么选择，因为那是必然的。剩下的，它只要冷静地等待……像个一个捕猎者等待猎物上钩一样。
最终，我果然如它所愿，选择了这颗行星作为我们逃生的跃迁地。
它……成功了。 ”
最高保护者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其他人，把大段的空白时间留给鸟人们思索。
很快，一股不祥的气氛蔓延在空旷、冰冷的大厅中。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难以置信……也许，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件事了。”
“是啊，如果它在那时就拥有了自我意识，预谋好这一切……那么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就都尽在它掌控中了？”
“它曾在这颗行星上，协助我们创造了那么多的庞大工程……老天啊！这该如何是好？”
“太可怕了！我们所有的秘密原来它早已掌握，可……可它到底想干嘛？”
这个问题细思极恐，就像奇妙的连锁反应一样，让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无端恐惧感支配了大脑，鸟人们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良久沉默后，尤尔金最先反应过来，打破了沉默。
他断定最高保护者还有没说完的话、没透露的情况。他想到，也许这些都情况是她后来才推测出来的？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关于我们来到这颗星球后发生的事，您一定还有别的见解吧？请一并告知我们。”
“对啊，您召集我们，一定是想说明这些情况的。”
“您还发现了什么？快点告诉我们吧！”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
最高保护者此时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停下脚步，用手揉着自己的干枯脑门。
不久前才被无端支配的恐惧，在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像幽灵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中似乎有片刻的空洞。
她淡淡道，“如果说，之前为你们展现的只是我的猜测，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就不仅仅是猜测了。
我有些证据……但不知该怎么对你们说明，因为……非常难以理解，实际上连我自己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证据？
“您有证据？”
“是的。”最高保护者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此时的她，与其说是为了向其他人透露那个诡异的事情，倒不如说是在向族人们求助——寻求心灵上的安慰。
“什么样的证据？”尤尔金问道。
“先别急。在说证据之前，我们再回忆一下。”最高保护者掌中的小球悬浮在半空，全息影像再次出现，记忆开始发光。
“各位还记得吧，在尤尔金发现母体搞数据作假时，我们开始商量对策。”她的神色变得暗淡，缓缓开口道，“我们最初的做法是否认母体和它的分身——索格龙的意识，有针对性的引导它，使它以为自己的想法是被ai误导所致。
但这样的做法……反而激起了它的敏感情绪和暗地里的反抗。后来就是索格龙的叛离，带走了我们全部的守护者。”
“嗯，是的。”
“对，那是大家商议后的结果，不是您一个人的决定，我们是在试探它，但没料到结果是这样。”
“可它有了灵魂。”
“妈的！其实它早就有灵魂了，只是没表现出来 ，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它在瞒天过海而已！”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进化成这样？”
其它有几个人一边咒骂着，一边发泄着不满情绪。
“当时我也参与了讨论，但没有给出更好的意见……因为我只想试探一下索格龙，试试它的想法……”
最高保护者摇着头道，她的头开始疼痛起来，“我早该搞清楚的……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您……是指什么？”尤尔金目不转睛盯着她问道。
最高保护者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道，“不得不说，它确实进化了，洞悉了所有人的想法。
这不是我们太愚蠢，而是……它比我们想象得还要聪明许多，连尔虞我诈的伎俩都要高过我们一筹。
它开始假意听从我们，背地里却在酝酿一场‘革命’。它认为我们太蠢了，没人能了解它的想法。
其实，它是故意演给我们看得，最终，它是要带来对我们的审判！
在我们一族的历史中，反叛的风暴……都是由无数志同道合者一起完成的。但在这场‘革命’中，真正的反叛者只有一个——那就是母体！
我知道这些，心里已经在怀疑了……但当时我还在同情它……希望一切能好转，一切的补救措施却来得太晚了！”
最高保护者的声音停了下来，大家都沉默不语。
他们一直以为，这些事之所以发生是他们的缘故，但在最高保护者的详尽分析下，发现这其中还暗含着别的原因。
某种更深层次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它那时的种种举动，完全是刻意而为，就像……就像是演给我们看的独角戏？”尤尔金问道。
这个比喻虽然不是很恰当，但他认为，用来形容索格龙的行为还算贴切。
母体拟人化的行为模式，也包含了虚假与欺骗的成分。
鸟人们从未给过它这样的程序，如果说是埃克斯生物带给它的话，那它的进化也太可怕了，演技实在是高明。
这显然是吸收了某种人性化的特点，也许是从浩瀚的鸟人资料库里学习的？
不管怎么说，总不会是与生俱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