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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灯中点影     一剑落江湖txt下载     一剑落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可披甲否

    在这入冬时节,太阳虽然高高挂起,但仍去不掉寒凉的天气,街上的人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给寒风一丝机会。

    但在一家简陋的铁匠铺中,一名中年大汉不时推拉着吹斗,一边捶打着烧红的铁块,热烘烘的如同炎炎夏日般,一股股热浪卷起,大汉光着上半身也仍不断冒着汗气,盯着敲打的案板,一丝不苟的用力敲打着。

    铺子旁挂着各种的铁器,随着寒风的吹动发出碰撞的交响,明晃晃反射出的寒光,让这天更冷了几分。

    汉子静静的打着器具,即使有生意上门,也只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来的人们也知道汉子的木纳性子,只是把定金放下,说了要打造的东西就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才放下手中的活计,正整理着上门的人放下的碎银子,突然从眼中散发出一股人的光芒,粗着气,从里面拿起一块黝黑的铜牌,上面很简单,只是刻写着个“玄”字。

    中年汉子不断的抚摸着玄字铜牌,全身激动的发抖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些什么,也不管铺子,直接离开而去了。

    ………………

    洛水城大,人多,自然也有贫富的差距,坐落在城东的一个边缘区域,就是平民贫穷的集中地,自然也少不了各种泼皮瘪三。

    但在这里,开着家豪华客店,因为名字就是“豪华”,老板的名字就叫孙豪华,是个成天笑呵呵的大胖子,脸上的肥肉让双眼眯成一条缝,像小二一样招呼着客人,对谁都是一副和和善善的样子。

    但在这片混的赖子都知道,那几百斤的身体却有惊人的爆发力,笑着脸后藏着的不只是什么样的魔鬼,流传着“一不惹官,二不惹王”的言语。

    前面就是官府,后面就是这豪华客栈的大老板了,如果惹了怎么办?那恭喜你,前面的话就快找钱等着被扒一层皮吧!至于后者,那就有多远走多远,否则就会不知不觉消失在这世间。

    官府不管?别开玩笑了,一群贱民谁懒得去计较,再说官匪一家亲,那官差还要那“遮掩费”呢,总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今天孙豪华在外面巡了一圈,可惜没碰到找刺的,否则正好再抖抖自己的霸气。

    回了房间,从怀里掏了半天才抓出一串钥匙,挤着眼寻摸了半天才找出来一把,晃悠着身躯,从一个暗阁里拿出来一个方盒。

    肉滚滚的大手爱惜的摸了摸,这可是全部家当啊,最喜欢在没人的时候拿出银票来一张一张的数,看到其不断增加就笑的合不拢嘴。

    把钥匙插进去,左右扭了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将其打开,看着里面满满的票子,脸上瞬间展开了,两边的赘肉都颤巍巍的抖了一抖。

    一把将银票抓出,本有又习惯的要数着,结果发现盒子里还有个黑黝黝的东西,顿时眉头一皱,眯着眼将其拿出,盯了好一会儿,双眼猛的睁大,少有睁的铜铃大小。

    片刻,如果让外人看到定能惊的三观尽毁,因为在他们眼中的活阎罗竟然哭了。

    整张脸挤在一起,泪水鼻涕直流,但出奇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无声泣泪,一只手抓着铜牌,一只手敲着地板,发出阵阵闷打声,竟打出了个浅坑,像在发泄又像是诉说着什么。

    良久,才止了哭泣,将银票随意扔到一旁,从床下拽出一个木箱,从中取出一身劲装,十分费力但认认真真的穿上,跳了几下,脸上是忍不住的喜悦,随后从后门偷偷的离去。

    相同的事还发现在城中城外很多地方,或是行脚的商贩,或是坐馆的郎中,甚至衙差,走卒都在同一天收到了同种模样的铜牌,无论正在做些什么,都第一时间激动的匆匆离去。

    ………………

    午后时分。

    在城中一个大府邸中,大门上贴着醒目的封条,里面倒塌的石雕,盘横的蛛网,杂草丛生,一副破败模样。

    树上残留着废弃的鸟巢,往日的花园里不见百花,山水湖中死气沉沉,从破旧的殿舍间,依稀可见夕日的辉煌景象,但如今却是尽染凄清之色。

    在最里的一间屋中,门上的高匾掉在了地上,裂开一角,蛛网横生,早已无人问津。

    不知是否是错觉,里面竟有什么闪动,再向延展向屋内,不大的小厅里竟坐着站着十几号人,穿着不同的服饰,各种行业都有,高声讨论,热闹非凡的景象。

    “孙胖子啊孙胖子,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了,你越发苗条了啊!”一个短衫汉子拍着正坐在椅子上喘气的孙豪华,大声调笑道。

    一旁有人接话道:“是苗条了不少,再争取争取,嘿嘿,应该能赶上我家的老母猪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对孙豪华指指点点,有的人还摸了摸其坠着的大肚子,直称有分量,再等几年都能当弥勒佛供着了。

    孙豪华拍开肚子上作怪的大手,气呼呼的站起来,顿时一阵肉浪波动,骂骂咧咧的道:“呔!你门这群皮泼黑猴,你孙爷爷这是丰满强壮,哪像你们这瘦不拉几的。”

    这时其中一个瘦黑瘦黑的小个子站出来,挤眉弄眼

    道:“是啊!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不比您老人家……不知方才是哪个在那外面墙下搬石头跃墙的,要不是你猴爷心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能坐在这儿。”

    众人一想到孙豪华那庞大的身躯在外面慢悠悠的搬石头,可怜兮兮无助的样子,顿时哄堂大笑,甚至有人捶着桌子,笑的肚子疼。

    孙大老板涨红了脸,抄起袖子就向瘦黑男子冲去,恼羞成怒道:“猴儿六,今日你孙爷就帮你松松筋骨,看看你那小身板有没有嘴皮子利索。”

    猴儿六见孙豪华扑来,顿时闪到一旁,一边躲避一边叫嚣道:“孙胖子,你今天要是能抓到我,侯爷跟你姓!”

    旁边的人不断起哄,甚至还赌孙豪华能持久多长时间……

    “呼!看来兄弟们都仍壮气依旧!”凯歌旋从外推门而入,看着厅内的众人,大笑一声,“兄弟们,我回来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孙豪华上身惯性太大,猛然脚下一停,摔倒在地,而猴儿六也不再来回躲避,厅内落针可见,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凯歌旋。

    随后不知是谁开始,众人都缓缓单膝跪地,泪水不住的留下,声音颤栗但气势磅礴的齐声道:“末将拜见大将军。”

    “铁厉!”

    “末将在!”

    “孙豪华!”

    “到……”

    “侯六”

    “在!”

    …………

    凯歌旋露出笑容,道:“兄弟们,可披甲否?”

    众人激昂道:“赴汤蹈火!!!”

    …………

    皇宫,正心殿。

    凯辰泽正站在桌旁,手中抚着一块润滑光泽的白玉,闭目沉思,静静听着凌左的汇报。

    “禀陛下,王爷已经回府了,其多年前的心腹旧将,除了已经逝世多年和身在外地的,如今皆已集聚在王府。”凌左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说道。

    “嗯!办的不错,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人找的差不多了。”凯辰泽点了点头,很是满意道。

    “主要是这些人身份特殊,先皇在位时都要求报备在册,以备查询,而长年以来也有探子在盯着,这才能很快找到他们!”凌左解释道。

    “不过,陛下,这样让那位王爷放手去做,真的没事吗?”

    “无需忧心,毕竟,时代的余晖终会被掩埋,如果朕连他都驾驭不了,何谈驾驭天下!”凯辰泽淡淡道。

    “这个天下,终究是朕的!”

第四十七章 昔年之仇

    待到南天一两人回到沐府时,已经傍晚时分了。

    今天可谓是转了小半个洛水城,即使南天一功力深厚,也不由生出一丝疲惫。

    倒是乌蛮儿生龙活虎的,极为亢奋的模样,可能是离开多年,重回故地,所以显得神采奕奕,整个人都高兴极了。

    回到房间,潦草的吃了顿饭,问过鹿儿那个疯丫头去哪里了后,就早早的睡了。

    时间悄然而逝……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除了指导乌蛮儿习练打磨武艺,就是出去游玩,鹿儿也来了兴致,一同凑个热闹过来。

    直到步成空嘱咐好的日子,将步成空交给自己的羊皮卷揣在怀中,准备去见他那故人了。

    直觉告诉自己,步成空那晚受的伤,定于那口中所说的故人有关,步成空早年的事自己也了解了一些,可谓是到了仇家遍地的地步。

    南天一心中暗暗猜测,那名故人,**不离十,一定是来寻仇的。

    不过步成空的态度也很模棱两可,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南天一也不欲多去琢磨,到时候见了人一切就自然明了了。

    结果,出门时碰到了鹿儿,叽叽喳喳硬是要跟自己去,抓着自己一条胳膊晃来晃去,南天一扶额无语,只得带上她。

    南天一又顺便带上了那匹极为烈性的马儿,看到南天一,显得极为亲昵,硕大的马头讨好的蹭着南天一,显得很高兴。

    一路通畅的出了城,到了山河碑下,远远就看到有一人盘坐在一棵老树下。

    待到近处,竟是曾遇到的盲目老僧空印。

    “大师,又见面了!”

    南天一下马,上前见礼道。

    “哦?竟是施主,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空印听到声音,枯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

    “坏和尚……”

    鹿儿向空印扮了个鬼脸儿,在一旁小声嘟囔着。

    南天一无奈的看了眼鹿儿,心中一动,向空印问道:“大师,今日怎么有兴致在此长坐?”

    “老僧在此与一故人有约,遂早早来相候!”空印双手合十,缓缓道。

    南天一突然微笑道:“真是巧了,在下今日来,却是为替一位相识来赴约的。”

    空印面色微变,又很快平复下来,缓缓道:“的确是巧,但愿我们不是因为一个约定。”

    南天一道:“若真的是一个约定呢?”

    空印双手合十,低声道:“那老僧会很失望。”

    南天一踏前一步,徐徐道:“大师的故人可是叫步成空。”

    “唉!看来施主的确是跟我赴的一个约。”空印默然良久,才长长叹息的道。

    一声长叹中,包含着无数愁绪,似悲似叹。

    “有一件东西,他托我转交给你!”

    南天一说着,从怀中摸出用缎绸包裹的羊皮卷,将其放到空印手里。

    空印

    双手摸索一阵,面色大动,最后竟有两行泪水,从枯槁的脸上缓缓留下,泪水打在羊皮卷上,面色悲苦,低声泣涕起来。

    “师兄,这老和尚怎么哭了?”

    鹿儿在一旁扯了扯南天一的衣角,小声的问道。

    不会是被自己说了几句,老和尚才哭成这样的吧!

    南天一想了想,缓缓叹道:“可能是……追忆起了某些伤心事吧!”

    鹿儿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小脑袋,看到老和尚这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竟有些可怜他起来,心中暗付,大不了……以后见面时,不再骂他了!

    空印垂泣了很久,空洞的双眼湿红,捧着那卷羊皮卷,枯槁的双手微微颤抖,显得十分狼狈。

    “施主,可愿听一个故事。”

    ………………

    我是个被抛弃的孤儿,从小被师傅抱回寺中,是师傅与师兄们将我照顾大的,后来,师傅给我的法名叫空印,当时开心了好久,因为我有名字了。

    在寺里,生活很好,师兄们对我更好,师兄们去后山打水时,总将我放在桶里,晃悠悠的,好有趣。

    八岁那年,我跟空行师兄还有空明师兄偷偷上山,空行师兄抓了只野兔,很可爱,也很好吃,空明师兄说真正的**不是口舌之欲,而是在心。

    说的很深奥,我其实也没懂,只是点了点头,但是后来不知为何被师傅知道了,师傅很生气,关了我们一个月的禁闭。

    后来,空行师兄愤愤的说,定是空觉师兄告诉师傅的,因为这次没叫上他。

    过了一段时间,师傅让我养了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白嘟嘟的,可爱极了,每天除了做寺内的杂物,还都会去锄回些鲜草,看着它一天天长大,是最开心的事了。

    但又有些苦恼的事,随它着慢慢长大,空行师兄看它的目光也越来越怪……

    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跟师傅下山化缘,敲门时,心里好忐忑,等主人家开门出来,酝酿很久的话到了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在师傅的鼓励下,浑浑噩噩的化了缘,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只是一碗平常的素面,但滋味却从未有的好吃。

    十三岁了,已经算是大和尚了,几本经文已经倒背如流,而不巧的是空伦师兄病了,正好又有一场法事,所以师傅让我代替师兄去。

    那家人哭的很伤心,让我不自觉的也很伤心,好几次都把经文背错了,幸好师兄们的声音洪亮,将我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之后,我问师傅,他们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师傅摸着我的头,说那是因为他们家中的亲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才能见到。

    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又过了五年,在寺里的生活平淡恬静,却很充实心安,最有趣的是,我又多了几名师弟,哈哈,终于我不是辈分最小的了。

    养的一只兔子也变成了一窝,空行师兄总是想打它们的主意,幸亏我看的紧,它

    们才能有如今的大家庭。

    本以为,一辈子就在寺内,花开花落,叶落归根,守着如家的寺,一生伴着寺里的人……

    那几天,正是轮到自己看守后山上的菜园,傍晚时分,听到寺里传来阵阵洪亮的钟声,从来没有这么急,定是出事了!

    急急忙忙的奔回寺里,看到师兄师弟们围在佛堂大殿的门口,自己忙忙跑过去,只见在师傅与几位师叔中间,躺着一个浑身带血的人。

    依稀间,认出那人是渡业师叔。

    渡业师叔,我不是很熟悉,因为在寺里这么多年,也就见过十几次,据师兄们说,渡业师叔是个很怪的人。

    空觉师兄偷偷告诉我,师兄们第一次吃肉,就是渡业师叔带着做的。

    并且渡业师叔很少待在寺中,有时候遇到还满身酒气,师傅总是很生气,见到师傅生气,我也就很生气。

    所以,一直对渡业师叔印象不好。

    当时,渡业师叔显然是受了重伤,我很吃惊,因为渡业师叔武功很高,寺内除了师傅,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他。

    就这么一个凶人,竟然被人打的如此凄惨。

    问了几名师兄弟,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还来不及细看,几名师叔就走出来,挥手让我们散去,我也只好回了后山,继续看守着菜园。

    那一夜,躺在草棚中,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到了半夜,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外面有什么动静。

    走到外面,迷迷糊糊中,一片红光在闪耀跳跃,是火,远远看下去,寺庙陷入一片火海……

    不好,寺里走水了!

    我猛然间惊醒了,发疯似的向山下跑去,心中万分的焦急,师傅怎样了?师兄弟们怎样了?都不要出事啊!

    等终于跑回到寺中后,却看见了让我双目充血,睚眦欲裂的一幕。

    师傅站在火海当中,而旁边还有一人,是渡业师叔,他竟然毫不留情的,一掌印在了师傅的胸口。

    不!!!

    我大声的怒吼着,疯魔壮的跑了过去,却被渡业回首间,一掌击飞,无力的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的醒了过来,天也已经大亮,寺内已是残垣断壁,有的地方还在燃着火焰。

    但人呢!人都哪去了?这是梦吗?

    我慌忙的爬起身来,跑到废墟当中,我看到了什么……

    不,这一切都定然是假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师傅冰凉的身子躺在地上,熟悉的师兄弟们也心脉俱断,流的血还尚未干涸,这熟悉的寺庙,竟就只剩我一个活着的人了。

    当时我都不知是怎样葬的师傅与师兄弟们,在那连绵的坟前,我哭了很久,哭的双眼模糊,哭的不见天日,最后两行血泪,哭瞎了双目。

    我跪在那坍塌的半身佛前起誓,即使追到天涯海角,即使追到石泐海枯……

    我,一定要报仇!

第四十八章 纨绔拦路

    “施主,你说这仇该不该报?”空印古平无波,缓缓道。

    南天一没有犹豫,认真的道:“该报!”

    空印听到南天一的话,突然笑了,摸着羊皮卷,面目祥和,然后又将其递了过来。

    “这件东西,还希望施主先帮贫僧保留着,贫僧如今还没有资格承接它,待一切事毕后,贫僧再来取回!”

    说罢,空印拿起身旁的禅杖,一步步,缓缓离去。

    身形尽显孤寂,步履间有些蹒跚,最后消失在一块岩碑之后……

    “师兄,你说真的是步老头……”

    鹿儿欲言又止,小脸儿上满是纠结与犹豫,似是不敢相信空印所说的人,与自己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虽然步成空平时挺不着调的,又邋里邋遢的,但鹿儿始终无法想象其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

    南天一望着空印离去的方向,徐徐出声道:“据我这些天了解到的信息,步成空二十多年以前,屠门灭户,杀孽无数,可以说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有时候眼前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是非对错,谁又能说的准呢?”

    “那步老头……”

    还未待鹿儿说完,南天一就叹声道:“鹿儿,这是他们之间的宿命,没有谁能改变,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也许里面有什么内情,但结局却是早已经定了,无论如何逃避,他们之间或许只有生与死!”

    说到这里,南天一突然问道:“鹿儿,如果有一天,我若遭遇了不测,你会怎么办?”

    鹿儿顿时把小脸儿一板,语气带有几分薄怒,瞪眼道:“不许这样说……”

    “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什么如果,闭嘴!闭嘴!不听不听……”

    …………

    几里外,正有一行十数人,簇拥着一名富家公子,向山河十二碑的方向缓缓走来。

    “呸!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亏得名气还那么大,本少原以为人总少不了,结果这荒山野岭的,走了这么久,人毛都没见一根!”富家公子嘴里骂骂咧咧,十分不快。

    “嘿!少爷,要不咱们就回去,这种鬼地方也没什么乐子可寻,哪里有城里的温柔乡好。”旁边一个青衣小厮讨好的笑道。

    “啪!”

    一巴掌拍在说话的小厮脸上,富贵公子骂道:“都到这里了,你才说这废话,累死本少爷了,一个个真是废物。”

    说罢不解气,又狠狠踹了几脚。

    而那青衣小厮则捂着脸,笑嘻嘻的贴了过来任凭打骂,口中说着公子神力。

    可能感觉太过无趣,富贵公子也不再大骂,哼声道:“好不容易费心费力走到这里了,你让我回去?”

    “是是,小的考虑不周!”青衣小厮嬉笑着连连点头。

    “你可知道,那山河十二碑是何人的大作?”富贵公子眯眼,开口考问道。

    “嘿嘿,这小的知道,是当时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我朝的开国国师,据说上知天文,下识地理,可谓我朝开国第一功臣。”青衣小厮在一旁,笑嘻嘻的回道。

    “说的不错,没想到你还有点见识!”富贵公子撩了下眼皮,略带几分讶然道。

    “嘿!还不是咱跟的公子久了,近朱者赤,这才稍微识的多了点东西。”青衣小厮喜滋滋的奉承道。

    “那是自然,你们既然是跟着本公子的,哪里能差的了。”

    富贵公子洋洋自得,但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都是世人皆知事情,如今史册典籍写的大多是朝野之事,却不知其人也为当时天下武道第一人。”

    富贵公子心神向往,无尽感慨的叹声道:“天人合一,人间无敌!可不是仅仅是说说而已,那种境界真堪仙佛啊!就如现今的蒙山剑圣,当年一剑一人,剑压皇城,硬生生逼的先皇退步,大丈夫当是如此!”

    “哎呦!公子,可不敢说这件事。”青衣小厮脸色大变,急忙拦话道。

    富贵公子颇有不满,皱眉道:“怎么?公子还说不得了?”

    青衣小厮大汗,道:“公子,这皇家的事咱们还是不要说的好,更何况这种折损皇家颜面的事!”

    “切,说说又怎样,再说这荒山野岭的,哪能有人听去,你们还会说出去不成?”富贵公子回首瞥了眼众人道。

    跟在一旁的仆从皆是见机的连连摇头摆手,口称不敢,求生欲极为强烈,一个个的表着忠心。

    富贵公子扼腕叹惜,不断摇头,道:“可惜,可惜,我是生不其时,只恨不能一睹风采啊!”

    说着,又愤愤道:“都怪家

    里的老头子,不让我习武,否则鲜衣怒马,肆意江湖,像旭东流旭大侠那样,那种生活,只是想想,就是何其的快活自在!”

    青衣小厮在一旁补话,道:“公子,老爷不是给您请了数位武师吗?”

    “哼!说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出来,那几个歪瓜裂枣,三脚猫的功夫,还没府中的暗卫厉害,当我不知道,老头子就是不想让我习武罢了!随便找来敷衍我的……”

    “公子,家主也不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么!”青衣小厮弱弱的说道。

    “哎?我说,你怎么一句两句都向着老头子,你到底谁的人?”

    富贵公子闻言,两眼一瞪,怒骂道。

    “公子,小的当然是您的人了。您让我往东,小的绝不往西。让我抓猫,小的绝不抓狗。”青衣小厮立马拍胸,表示忠心道。

    “哼!”

    富贵公子重重哼了一声,深深看了眼青衣小厮,抬腿就往前走。

    青衣小厮额头见汗,急忙擦了擦,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个什么乐子……”

    富贵公子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口里骂天骂地,意兴阑珊,面上极其不爽的样子。

    “唉?少爷,少爷,快看,那边那边,那里有朵野花!”

    突然,一名仆从指着前方,争功似的急吼吼道。

    “拿本少爷消遣是吧!冷冬的天儿,有个球球的野……还真是朵……嘿!野花!”

    富贵公子本来听了这话,正要发火,但随着其指的方向看去,仔细定眼一看,眼睛都直了,怔怔出神,咽了口口水道。

    一男一女,从远处牵马走来。

    少女个头不高,一袭青绿长裙,腰间系着一条青色纹花腰带,显出匀称纤细的女儿腰身,背负长剑,身段纤细高挑,窈窕淑立。

    看的富贵公子两眼冒光,不曾想在这荒郊野外,还能这么幸运,能遇到这样清秀脱俗的人儿。

    至于那男的,不好意思,少爷没瞧,直接被忽略过去了。

    而这对男女,正是刚刚下山的南天一与南鹿儿两人。

    隔得老远,富贵公子就两脚齐动,饿虎扑食的奔了过去,一边儿跑,嘴里还一边放浪的叫嚷着。

    “姑娘留步!姑娘留步!”

第四十九章 家父卢岩峰

    南天一正好说歹说的劝着还在恼怒的鹿儿,就好像听到有人叫喊,抬首看去,只见从山下,一道人影撒欢似的飞奔而来。

    “姑娘留步!”

    南天一与鹿儿看着奔到眼前的富贵公子,齐齐皱眉。

    一看就是一个浪荡哥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下卢卓!”

    富贵公子,也就是卢卓,声音掷地有声,挺胸抬头,眉宇间尽显傲气,很是昂扬的介绍着自己。

    随后,右手一勾,身旁刚刚赶到的一名青衣小厮心领神会,忙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把青白折扇,恭恭敬敬的放到卢卓手中。

    卢卓一手甩开,就在那里飘逸扇着,活像一只炫毛的公鸡。

    至于是不是潇洒,南天一就不知道,不过在这种凉天儿里,还能在那里呼扇子,倒是怪冷的。

    怕不是个傻子!

    “……”

    南天一带着鹿儿,牵着马从其身旁绕过。

    卢卓面色一僵,手中折扇尴尬的停顿,有些讪讪。

    “二位且慢!我家公子有请。”

    青衣小厮看到自己公子的脸色,立马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提着调子,拦住南天一与鹿儿。

    说着,两眼一斜,周围的人立刻围了过来,将南天一与鹿儿团团围住。

    鹿儿摇了摇脑袋,故作茫然的道:“咦?师兄,你听到什么东西叫了吗?”

    南天一淡笑道:“可能是哪里来的野狗在犬吠吧!”

    “嘿嘿!两位说笑了,哪里有什么野犬,不正是小的这只忠犬在为我家公子吠叫!”

    青衣小厮竟没半点恼怒之色,反而一副极为荣耀的模样,舔着脸笑嘻嘻的道。

    “阿忠!退下。”

    卢卓喝退手下,抱扇故作高雅的道:“我这仆从不知礼数,扰了姑娘的清净,真是该打!”

    “少爷说的是,小的真是该打,该打!”

    那名叫阿忠的青衣小厮闻言,立马一边笑着,一边打起自己嘴巴。

    看的南天一暗暗皱眉,因为据自己观察,那阿忠身上也有不弱的功夫,却做出如此的姿态,竟仿佛没有半分武者的脊骨。

    鹿儿却是嫣然一笑,眼中骨碌一转,闪过一丝狡黠,故扮柔弱的道:“不行,我要亲自打!”

    娇滴滴的声音,让卢卓整个人的心肝儿都一颤,脸上一副猪哥样。

    “行!当然行,美人儿发话,什么都行,阿忠,还不过去。”

    “哎!姑娘,你是想打我左脸呐,还是要打我的右脸

    …”

    “啪!!!”

    阿忠笑嘻嘻的凑过脸来,晃完左脸,正晃到右脸,只见鹿儿佩剑一转,霎时狠狠的拍在了其脸上,分外响亮。

    “啊呀!不好意思,有些重了……”

    鹿儿嘴里虽这样说着,手中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歇,剑鞘一动,又狠狠的拍在其左边的脸上。

    “咯咯……你这人太有趣了,主动让我来打。”鹿儿笑的十分开心,还不断摇晃着手中佩剑。

    与之一起的仆从们想笑却不敢笑,只能心中暗暗叫好,早就看这玩意儿不爽了,不就靠献媚公子吗?

    平常在公子面前点头哈腰的,却在咱们面前趾高气昂的,该!打的好。

    而那阿忠则是心中惊怒,因为阿忠对自己的功夫还是有些自信的,没想到这小姑娘拍过来时,竟丝毫无法躲避。

    “好,打的好,姑娘好功夫!”卢卓则是在一旁拍着手,一脸笑意的叫好道。

    “姑娘,你气也消了,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嘻嘻……本姑娘偏偏不想说,咱们走吧,师兄!”

    卢卓忙道:“哎?姑娘,相见即是有缘,我是真心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咱们不妨认识认识啊!”

    “滚!”

    南天一淡淡开口,竟然敢勾搭鹿儿,早就看此人不爽了。

    卢卓看到南天一挡在前面,笑着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折扇哗的一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阿杰,阿森,先请这位朋友闪开。”

    随着卢卓的开口,与其余的仆从不同,一直跟在卢卓身后,总是沉默不语的两名大汉走了出来。

    一人两腿修长有力,步伐沉稳,每一步的距离竟丝毫不差,靴子踏在青板路上,竟没发出半点声音,一看就知腿上功夫强悍。

    另一人则是太阳穴高高鼓起,裸露在外面的肌肉极为刚健,隐有一种铁石般坚硬的视感,显然有一身不弱的横练功夫。

    先前一人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这位公子,请吧!”

    南天一神情自若,道:“我若不想走,又怎样?”

    “那我只能来请你走!”

    那一身横练功夫的大汉上前一步,外的胳臂瓮声开口,与此同时,伸出宽厚凝实的左手,如同一座山峰罩落,最后缓缓搭了在南天一肩膀上。

    见同伴的手已经搭在南天一肩膀上,另一大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自己同伴的实力还是知道的,只要被其拿住,是万万难以挣脱的。

    但随即察觉到不对,只见同伴此刻满脸涨的通红,额头

    大汗淋漓,裸露在外的胳膊青筋暴起,有一种涨裂感。

    反观南天一,仍是面色不改,淡然自若的模样,站立在原地,如同一棵老松,又如同一座巍峨山峰,巍然不动。

    此刻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脚下一动,风声阵阵,踢出一条残影,直向南天一腰间猛烈飞击而去。

    啪的一声!

    南天一不急不缓,剑鞘的尖端点在那横扫过来的腿上,一声脆裂响起!随后长剑一摆,击在那人胸口,顿时倒地不起,晕厥过去。

    同时,南天一一把扼住自己肩膀上的大手,稍稍用力一转,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那横练功夫的大汉一声惨叫,被南天一一甩,哀嚎着倒地,握着手腕龇牙咧嘴,额头更是冷汗直流,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看来,你的人请不走我!”

    南天一语气平淡,但听在其余人的耳中却是冰冷刺骨,心里没由来的一寒,向来从来只有自己等人欺负别人,哪里想到今天撞上强人,怕是不能善了。

    卢卓更是被南天一看的一窒,脚下不由退了几步,心中惊惧。

    阿杰,阿森虽是自己的随从,但卢卓知道,他们其实是家中派来的保护自己的,平常虽然对自己的命令爱答不理,但手上功夫却不是花拳绣腿,那是实打实的实力。

    并且两人各有长短,一人快如疾风,另一个则是不动如山,可谓一攻一守,长短互补,自己曾见两人与家中一名九品武者相抗衡。

    所以卢卓虽然放荡一些,但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计较的,南天一瞧着年纪轻轻,即使有些武艺,但又能高到哪里去。

    却没想到今日碰了钉子!

    “少爷,此人不可力敌!”

    阿忠不知何时已经掠到卢卓身前,将后者遮挡住,两眼紧紧的盯着南天一,生怕其骤起发难。

    卢卓脸色变了几下,然后伸手推开护在身前的阿忠,上前一步,吐气道:“是在下眼拙了,没想到阁下竟是深藏不漏,不打不相识,咱们不妨做个朋友,再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卢卓,江南卢家!”

    说到最后一句时,背脊微挺,面上带有几分淡淡的傲气,显得趾高气扬。

    南天一嘴角微抽,反手一挥,剑鞘抽在其肩上,道:“没听过……”

    卢卓瞬间踉跄倒地,捂着火辣辣的肩膀,倒抽着冷气,眼中几欲喷火,一把推开又挡在身前的阿忠。

    “家父卢岩峰……”

    南天一随手点了那个阿忠的穴道,手中又是一挥,加了几分力道,语气淡淡。

    “哦!没听过……”

第五十章 诡波动

    嘶……

    好疼!

    “少爷醒了……太好了,少爷醒了!”

    卢卓耳边充斥着嗡嗡的声叫,慢慢睁开眼睛,有几分茫然的看了眼周围,结果脖子一动,顿时一个激灵。

    嘶,疼疼疼……

    “少爷,您终于醒了……”

    缓过神来,只见阿忠半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感人肺腑。

    旁边,阿杰,阿森两人并排躺在不远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哪里还有最开始的气势,全都蔫儿了。

    至于其余的人,也都跪伏在地,甭管有没有泪水,反正一个个使劲儿用袖子抹着眼,嚎倒是的一个比一个响亮。

    “本少还没死呢……你们哭个屁啊!嚎嚎嚎……不怕把狼招来!一个个平常不是挺神气的,刚才都干嘛去了……”

    卢卓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手下这种鬼样子,心烦意乱之余,更是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怒火中烧,破口大骂。

    “废物,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卢卓挨个狠狠用力踹了一脚,边踹边骂,对哭的最欢的阿忠多踹了几脚,至于叫阿森,阿杰的那两人,看在受伤的份儿上,脚下留情,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哼!一个都靠不住,还有,给我去查清楚,那两人倒地什么身份,竟敢不把我江南卢家放在眼里。”

    阿忠小心酌词,犹豫道:“少爷,也许咱们南方的,在这里不显!”

    卢卓瞪眼骂道:“你还敢说,刚才去哪儿了?马后炮,还不快去!”

    “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小的立马就去查,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阿忠嘴里急忙说道,忙不迭的去打探消息了。

    “哼!一群废物!”

    …………

    不说卢卓还在那里跳脚大骂,南天一两人此刻已经回到了沐府。

    “师兄,纨绔子弟我也见过不少,不过那个人真逗!”南鹿儿心情好了不少,笑嘻嘻的道。

    南天一道:“不过一富家子弟罢了!不过其手下几人还有点意思。”

    南鹿儿想起什么,道:“哼!对了,我还没说原谅你呢!”

    南天一苦笑摇头,道:“你这性子该改改了,否则……”

    话还未完,南鹿儿美目一瞪,双手叉腰道:“否则?否则什么,不改,我就是不改……”

    南天一无奈的摊了摊手,道:“好,不改就不改吧!”

    “哼!”

    南鹿儿小脸儿扬天,转过身去,口中轻哼。

    看着南鹿儿背着小手,

    昂首阔胸的向前踏步走去,一蹦一跳的,南天一颇感莫名好笑。

    …………

    沐府,沐问霄书房。

    莫成矩手捧一杯冒着白气的香茗,端坐在一侧的座位上,老神自在。

    “让先生久等了!”

    话落间,沐问霄推门而入,眼中露出几分疲色。

    莫成矩微微眯睁双眼,淡淡道:“也不算久,比不得某些人在温柔乡里,快活惬意……”

    沐问霄听着莫成矩意有所指的话,打了个哈哈,还未继续说些什么。

    莫成矩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的道:“公子还是先擦擦嘴角,再说其他吧!”

    沐问霄反应过来,忙抹了把嘴角,手背上微微有些红渍,面上讪讪,更填几分尴尬。

    “咳咳……”

    沐问霄干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道:“咳,先生突然来此,可是有些要事?”

    “怎么?没有事情,老朽就不能来了?”

    莫成矩闻言,两眼一瞪,语气颇有不善,但随即又道:“不过,的确有事而来……公子可已知道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

    沐问霄挠了挠头,讪笑道:“嘿嘿!今日起的晚了一些,这些事,还没来的及关心!”

    莫成矩瞥了眼沐问霄,才接着道:“那老朽就一样样的道来。”

    “今日早朝,新皇朝议南方流民一事,随着南方大乱不歇,百姓流离失所,难民与日俱增,并且数量还在不断扩大,一个不慎就又是一场大乱。”

    “新皇问策众臣,户部尚书杨修所奏四策,一拦,二济,三抚,四安,若是实行,从大局出发,最为稳妥,但拦万民于江南,却是难!难!难!”

    莫成矩连道三个难字,缓缓道:“朝廷若用此策,虽从能定大局,但却定会要尸骸千里,会死很多人……可能数万,可能百万,到时候就不是朝廷能控制的住了。”

    沐问霄听完,收起了嬉笑之意,面色变得凝重,沉吟道:“到了如今,还是一定要死人吗?”

    莫成矩摇了摇头,轻叹道:“这早已成为一盘乱棋,背后无数的执棋者,世家,皇家,勋贵,甚至江湖势力,纵横交错,而那芸芸众生,不过是棋盘上的筹码罢了!”

    沐问霄咬牙切齿,深恶痛绝道:“可恶至极!可恶至极!那些人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莫成矩摇了摇头,叹道:“对于他们来说,百姓的性命只不过是些许冰冷的数字罢了,几十,几万,对于他们,并无什么区别,在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而已。”

    沐问霄拍案而起,摔杯怒道:“可恨!该杀!”

    莫成

    矩饮尽杯中香茗,默然不语。

    沐问霄挥了挥手,退了闻声而进门的两名侍女,转身道:“对于出了此策的杨修,先生有何看法?”

    莫成矩闻言,陷入了沉思当中,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叹道:“大才,安民济世之大才!”

    听到莫成矩对杨修如此高的评价,沐问霄不由侧目道:“杨修何能?竟能得先生如此之高的评价?”

    莫成矩道:“其实,我早在许多年前,就已观察杨修良久,在此,不得不说先皇有识人之才。”

    “杨修出身商贾之家,这等出身,向来不为官体所容,但先皇不拘一格,竟能将杨修提至户部尚书之高位,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并且从杨修一路历任而看,最为注重民生,每一步都算计颇多,看似采用的方式天马流星,但办事时却极其稳重,可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最后,往往得到意想不到的成效。”

    “而之后,作为户部尚书,天下的钱袋子,自然最为遭人记恨,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使国库充盈,比之过去,每年多收入数百万两,并且是不加附税于民,数条政策,无不利国利民,杨修,是为济世之大才也!”

    沐问霄缓缓点头,沉思道:“那杨修为何要出这拦江于南的方法,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定会万里枯骨?”

    莫成矩抚须长叹,徐徐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南方烂透了,北方却不能再乱了,就像一块腐肉,唯有忍痛割掉,才不至于整个腐烂!这是在取舍,只不过舍得太多太多了。”

    “并且此计一出,无论成与不成,定然千夫所指,再不容于天下,杨修此人,恐怕是难得善终啊!最起码,也不会再立足于朝堂!”

    沐问霄默然,抬首道:“那我应该如何?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等!唯有等,才有时机,唯有等,才能看到破绽,这次南方各家派人进京,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莫成矩扶着椅子,斩钉截铁道。

    沐问霄却摇了摇头,缓缓道:“等,这一等就又要死去多少人,又有多少家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等不了,即使微不足道,也定要做些什么!”

    说罢,沐问霄就要转身而去,莫成矩突然开口道:“你若现在做了,那与收买人心何异?”

    “你现在做了,就是踩无数人的脸面,做了后,置满堂诸公于何地?更甚至……置新皇于何地?”

    沐问霄稍停步伐,头也不回踏步向外,斩钉截铁道:“我若什么都不做,与那些我厌恶的人何异!”

    看着沐问霄离去的身影,莫成矩下意识的张了张口,晃神良久,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第五十一章 朝堂争锋

    时间推移,今日早朝。

    天尚未亮,众臣就已早早候在皇城。

    大殿上,文武两列依次的排列着,右是以右相萧南山,身侧是左相云谈生为首的文官集团,而左首是辅国公季丘北,其次是南宫青锋为主的勋贵武将集团。

    前面几人都是老神自在,独自站立着,倒是身后的官员们,三五结群的小声议论着。

    但两方人马泾渭分明,中间隔着个宽敞的通道,谁都不鸟谁,不时还相互指指点点。

    武将嫌弃文臣的迂腐阴险,什么话都绕弯弯,一大堆屁话说不到重点,虽然武将不乏文武双全之辈,但大部分是些大老粗,听的云里雾里,困的很。

    而且不同于武将集团的抱团,文人狠起来是连自己人都阴,想想就可怕,文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诚不欺我,如是的想着……

    而文臣更是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些五大三粗,动不动就爆粗口的野蛮人,大字不识几个还爱得瑟,靠着祖辈的功劳坐吃等死。

    简直就是帝国的蛀虫,败类,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或私下说说,如果当面说出来,指不定被打成什么样,这群武人可不会留情……

    “陛下到……”

    随着一道尖细的长音,凯辰泽身着明黄龙袍,头戴九珠玉冠,一步步的坐上了镀金的龙椅。

    “拜……”

    随着又一道喊声,百官整齐划一的跪在大殿上,又是几个礼后,起身持笏板静立。

    “百官出奏……”

    话落,右相萧南山就奏道:“陛下,臣有有本奏!”

    “讲!”

    “禀陛下,因南方战乱频频,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南方流民不断北上寻生,近月来更是源源不断的向京师汇聚,虽有司已做出安排,但近日突然倍增,已达二十万之众,后续仍有不下此数的难民涌来,如此下去定使京师动荡,请陛下圣裁!”

    奏完后,萧南山退回队列,倒是朝堂一片议论之声。

    凯辰泽皱了皱眉,旁边的小宦官高喊:“肃静!”

    随着殿中安静下来,凯辰泽环视一周,才开口道:“诸位卿家可有良策?”

    半晌无人答话,这流民处置看着容易,但哪里那么简单,其中涉及诸多事物,并无两全之策,一个不慎就容易惹祸上身,所以还是静静的在一旁呆着就好,反正又没我什么事……

    凯辰泽见下面,萧南山奏完后就面无表情的站着,云谈生则眯着眼佝偻身子,一副摇摇欲坠虽是都能倒下的样子。

    而武将这边则是坐等好戏,瞪大了眼睛,看看文官们谁会倒霉……

    最后,还是凯辰泽开口道:“户部何在?”

    在人群中,户部尚书杨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身为户部一把手,只能是自己站出去,遂出了队

    列躬身道:“臣在!”

    “说说吧!可有什么章程。”

    “臣月前已招募工匠在城外盖建屋棚,着有部发放物资,并设立粥棚,从库中拨发粮食以急用……”

    凯辰泽听着下面杨修的答奏,暗暗点头,处理的的确得体,但只能缓一时之急,遂打断道:“杨卿果然大才,但这只能暂解一时之急,可有后续定策?”

    杨修闻言吸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定般,道:“臣有一本,可解流民之患。”

    凯辰泽闻言眼前一亮,道:“快快呈上来!”

    打开看了几眼后,凯辰泽顿时脸色变换不定,细细审阅后,眉头越皱越深,最后轻叹一声,将其递给一旁的内侍,示意其宣读出来。

    “南方战乱,流民失所,臣现有几策,一拦,二济,三抚,四安……”

    杨修所奏上述,总体来说,就是设立兵哨拦阻南方流民,一方面调拨粮食安抚难民情绪,再在另一方面给流民寻找住所。

    表面上看,并无半点不妥,但最重要的第一条,拦截难民很容易造成极大的动荡,要知道难民可不管什么朝廷安排,只知道朝廷拦截自己不给活路,并且所述中断截渡口,阻后续难民以南,每日定下北上数目很容易引起人心惶惶,并定会有无数难民死去……

    所以杨修的奏折虽能解京师危机,并且不会影响北方安定,但却断了一部分难民的生路,注定会有很多人被牺牲掉,可能是几万人,也可能是几十万人……

    所以朝堂上立马就炸了锅,议论纷纷,顿时有御史出来弹劾杨修,奏其不顾黎民死活,不惜百姓苦难,当严惩不贷,抄家灭族,反正是怎么狠怎么来……

    当然趁机发难,幸灾乐祸者居多,只因杨修乃是商贾出身,当年只是先皇府中一门客,得先皇赏识才慢慢掌管户部,当上了户部尚书,只因其行事谨慎,并没有被人抓住马脚,才稳稳的站住了户部的位置。

    而如今其自掘坟墓,那就怪不得我等了,所以杨修往日的政敌皆是站出来发难,吐沫星子四溅。

    “陛下,臣弹劾户部尚书杨修结党营私,不顾黎民,贪污受贿,私自拨用户部库银……”

    “陛下,臣弹劾佞臣杨修私营商会,以权谋私,暗中贪污,霸占民田,欺压百姓,应收监察看……”

    “陛下,臣弹劾逆贼杨修蓄养私兵,藏匿兵甲,意图谋反,依当诛灭九族……”

    “陛下,臣要弹劾……”

    “……”

    各种罪名五花八门,几十名大臣出列弹劾,几乎占了文臣中的半数,而且还不断有人出列检举,而一部分人面带犹豫……

    反观那些各方党派的大佬则是不发一言,只是任由手下人自由发挥,显然也是默认了。

    户部向来是帝国的钱袋子,涉及到各方利益,但自从先帝启用杨修以来,户部则被其牢牢

    掌控,各方势力在其中的力量被排挤打压,犹如铁桶一般,但由于先帝的偏护,各方势力对这块肥肉垂涎已久,却又毫无办法。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杨修的户部尚书之位失去了皇帝的庇护,而且自身也不过出身商贾腌之户,无甚屏障,如今还不是任自己等人拿捏。

    虽然杨修也有几分能力,但谁让其挡了大家的道,阻了大家的利益,只待其倒台,户部这肥肉少不了被几家势力瓜分干净。

    墙倒众人推,此时杨修就像风雨中的小舟,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倾覆……

    不同于文臣的一方,武将们的一侧则是安安静静,只是各自瞪大了眼睛,看着文臣们自由发挥,咂咂称奇,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什么罪名都能想出来,就差刨开祖坟问候祖宗十八代了……

    台上的内侍喊了几次肃静,都没有用,最后想必也是被无视的有了几分火气,尖着嗓子大喊一声,才让众臣安静下来,那些御史才意犹未尽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杨修身处暴风中心,对大臣们的弹劾毫不在意,面色不改,淡然的站在一旁。

    凯辰泽深深看了眼波澜不惊的杨修,才缓缓道:“杨修,你可有话可说?”

    杨修应声道:“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好一个杨修。”凯辰泽一拍桌案,沉声道。

    随后向萧南山淡淡问道:“杨修所提,右相可有何看法?”

    萧南山出列奏道:“杨大人所书,置万民于水火,弃百姓于不顾,置皇上于何处?其心可诛,臣请严办!”

    凯辰泽点了点头,又向云谈生轻声问询道:“左相,你可有什么建议?”

    云谈生颤巍巍的走出来,道:“回陛下!臣以为此时兹事体大,关乎南方稳定,关乎京师安危,非一夕一时可以定夺的,还需从长计议为上!”

    “若贸然行事,怕步子太大,反而弄巧成拙。”

    说完,又颤巍巍的回了原位,凯辰泽眼神飘向辅国公季丘北,缓缓道:“辅国公可有什么良策?”

    季丘北不急不忙道:“陛下!您让我上阵杀敌,保疆卫国可以,至于这些安民之策,臣就不太懂了。”

    说着,眼神瞥向萧南山等人,话中之意显而易见,我粗人一个,这种事找我不灵。

    对杨修所奏,给凯辰泽眼前一亮的感觉,诚然其弊端太大,起码自己新登帝位,根基未稳,对杨修所奏可用,却又不能全用。

    但其中未必没有可取之处,看下面群臣激昂,此事已难再议下去,心中百转,却不得思绪。

    凯辰泽沉思良久,深深的看了眼杨修,最后才又缓缓开口。

    “退朝!”

    说罢,凯辰泽起身而去。

    留下群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情况,陛下怎么走了?

第五十二章 世间皆苦,众生何辜

    早朝后。

    洛水北城一条大街上,一个青蓝的轿子被四名孔武大汉抬着,周围散着十几名护卫,隔开了路旁往来的行人。

    轿子旁跟着一名青衣男子,头发披散着,额头上绑着一紫色布条,胡须不修边幅,双眼仿若无神的半眯着,左手拿着一把绑满布条的长刀。

    轿子里,杨修面无表情的正坐着,闭着眼睛好像在打盹,突然感到轿子停了下来,眉头一皱,撩开帘子,缓缓道:“发生何事?”

    旁边的青衣刀客略略抬眼,向前扫了一眼,才淡淡的回道:“前面桥上有辆车翻倒了。”

    杨修也不在意青衣刀客的态度,仿佛习惯了,探出半个身子向前望了望。

    只见过水桥上货物撒了一地,几个人正手忙脚乱的拾着,旁边不时有路人搭把手帮忙,但货物实在是太多了,堵塞了交通。

    青衣刀客问了句:“需不需要将他们驱散开?”

    杨修挑了下眉头,讶然的看了眼青衣刀客,然后放下帘子退到座位上,平声道:“不用了,就在这里等着吧!”

    外面青衣刀客也不再言语,站了回去,静静的等着。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桥上才恢复了通行,杨修感到轿子抬起,也就又闭上了眼,靠在一旁准备小憩片刻,这些日子着实太累了……

    轿子上了桥,本是来往繁多的桥上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杨修一行人,青衣刀客眯着的眼微微睁了下,本是无神的目中露出一丝光亮。

    “嗤嗤……”

    破空声传来,四面八方射来十几根弩箭,冰冷的箭矢直向杨修坐着的轿子射去……

    外面的护卫皆是杨修大价钱雇来的好手,虽然只是底层武者,但以前在江湖上都也是小有名气,最不乏的就是实战,在犀利来临的一刻就做出了反应。

    几乎是同时拔刀,虽然在轿子周围看似凌乱的分散,但从空中俯瞰则是密不透风的护住了轿子。

    将突来的箭矢或拨或劈的打落,竟无一人受伤,皆是迅速的护在周围。

    不得不说街上的行人反应还是很快的,在明白发生什么事后,皆是撒腿就跑,小贩们甚至连货物都不顾了,只想远远离开这是非之地。

    箭雨结束后,从桥的两侧杀过来几十号人,手里握着刀枪剑戟杂七杂八的武器,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速战速决!”

    “杀了这狗官……”

    “冲……”

    刺客们显然并无秩序,只是一股脑的冲了过来,护卫们没有丝毫慌乱,留下三人继续护在轿子旁,其余人都提刀杀了过去。

    因为是在桥上,对方的人数优势并得不到发挥,只能是依次而来,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补上,而护卫们则能充分发挥短兵优势,几乎是一接触,两方就高低立现。

    显然对方并不是正规的杀手,队伍散乱不堪,与护卫们这些从江湖中拼杀出来的好手相比,差了很多,所以并无压力。

    这时突然轿子两边的桥上飞上来几道绳索,五道滴水的人影从两旁跃了上来,不同于先前的杀手那么散漫,这几人身手极快,几乎一瞬间就解决了留下来的三名护卫,然后向轿子

    袭去。

    青衣刀客本是观察着四周,见突然杀出的刺客,并转瞬解决了三个护卫,顿时眼中爆发出一股凌然的杀意,略一抬头。

    左手一松一顺间将手中的刀拔出,竟是左手持刀,几乎是一瞬的功夫,还刀入鞘,刀鞘还在半空中未曾落地,在空中几个旋转,青衣刀客抵住刀柄,立在了地上。

    这时,一片刀光才洒过,如果有人在空中,就如同见到一个圆月般向外扩散而开,与此同时,那五名刺客已经失去了生机,但身体还是惯性的向前几步才倒地。

    而护卫们也差不多解决了那些刺客,并且捉住两个活口,打断了手脚带到了杨修面前。

    杨修从轿子里面走出来,扫视了一下遍地的死尸,最后走到那被捉的刺客身前,缓缓的道:“是何人派你们来的?”

    被扔在地上的刺客手脚皆断,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闻言看着杨修大笑一声,骂道:“哈哈……你这奸贼人人得而诛之……可惜老子……呸!”

    说完还吐出一口血水,又是一阵大骂。

    听着地上刺客的叫骂,杨修淡淡的道:“给他个痛快。”

    旁边一名护卫狞笑一声,将其头提了起来,随手一抹,血溅而出染红一片。

    杨修转身看了一眼轿子,推了一把轿身,一阵断裂声传来,从中间直接横向裂开,赫然是刚才青衣刀客直接将轿子也斩开了。

    杨修摇头叹道:“小丁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学会那心平气和的态度啊!”

    竟是刚才被称为小丁的青衣刀客直接连着轿子也切了开来,可见刀锋之利和恐怖的控制力。

    杨修又看了看收回的三名护卫的尸首,面色变冷道:“这是他们的选择,既然跟着我,自然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吩咐下去,每人家中十倍抚恤。”

    旁边一人应声后,轿子被斩断了,已不能坐人,杨修直接向前渡步而去,青衣刀客在一旁跟随,留下几名护卫处理后续的事情。

    杨修一边走一边说道:“小丁啊!即使你表面再如何,仍是改不掉里面的一颗赤心……嗯!面冷心热说的就是你这种。”

    说着扭头古怪的打量着被称为小丁的青衣刀客,喃喃道:“怪不得被坡二爷称为‘炉子’,远看着冷冰冰的,近了却是热乎乎的。”

    “小丁啊……”

    “大人,我叫丁宏!”

    忍了半天后,青衣刀客丁宏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杨修一怔,然后认真的想了想,才好奇的问道:“有区别吗?”

    丁宏盯着杨修的目光,很认真的道:“有。”

    杨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沉默下来。

    丁宏则是在一旁隐晦的侧目而视,看到杨修终于不再没话找话,对,就是没话找话,纯属是想找个话题让人跟他聊聊……

    也不知道其是怎么想的,每次遇到刺杀后都会小兴奋半天,完全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这让自己还曾跟骰子,坡子他们几个讨论过东家是不是有什么病。

    结果,只得出其只是想学武而已,还曾不着痕迹的向自己等人询问过,但怎么想怎么不靠谱,虽然其成天的不忘锻炼,但自己等人

    却知道东家那单薄的身躯里是多么的弱……

    虽然锲而不舍,但不能否认杨修的武学天赋这不是一般的差,可能老天爷真是公平的,给了其一个好脑子,但相对的也在别的地方削弱。

    每天看到东家在宅子里蹦蹦跳跳,来回瞎折腾,也就见怪不怪了,本来任着他就能消停下来,但这热情却一直没消。

    最让丁宏不忿的是其对自己的称呼,本来“小丁”也没什么,一笑而过无所谓了,但在府里传着传着就变成“小丁丁”了……

    这就不能忍了,身为一个男人,一个还没娶妻的男人,这是个无法忍受的耻辱。

    走在府里,总能感觉到身后那些小丫鬟对自己指指点点,娇笑连连,甚至连看房的刘老爷子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自己,还不时摇摇头,也不张罗介绍其闺女了,眼中隐约透出可惜……

    这阵风潮燃了好些时日,府里每个人都怪怪的,连自己常去的几个酒家都向自己推荐各种壮身的酒水,害的自己见人躲着走,好不狼狈……

    “小丁啊!你说我这累死累活的图个什么……先皇的恩情要报,但每日如履薄冰,本来我就是一个懒散人,只盼着娇妻美妾好好的过日子……”杨修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声音低沉,在诉说又像是感叹。

    “朝堂上那些家族豪门,我杀一批,又会出来新的掌权者……只是给其他人机会罢了!”

    丁宏静静的听着,沉默着,虽然并不太明白,但多少了解一些,也知道东家身上的单子有多重,但自己除了护卫东家的周全,身为武者又能干什么呢!

    杨修的声音很低,即使是一旁的丁宏也只能隐约听到,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着。

    “这个天下始终是天下人的天下,但天下人又被掌握在那些人手里……即使是先皇……又或是陛下……”

    偶尔看到旁边的小巷里,挤着些许早些进城的难民,杨修停下脚步想做些什么,却迈不动步子,最后沉默中离去。

    “我上的折子,终究是几十万的命啊……但又有什么办法,这些命我来背,那些名也由我来负,南边儿乱了,北边儿却不能再乱了……”

    丁宏看到杨修帽檐下,露出的一簇白发,心中不由一阵难受,又生出一股浓浓的不忿……

    这些年跟着东家,因为出身商贾,遭受了多少白眼,沥血为民,辗转奔波,却换来江湖中多少拨的刺杀,而那些自命不凡的好汉除了满嘴大义,又做过什么!

    杨修停下脚步,轻叹摇头,招来一名护卫吩咐了几句,就见其小跑着向刚才的巷子奔去……

    “看到了终究要管管……尽管没有什么用处,呵呵……这也算自欺欺人吧!”

    “你看这天下,终归只是把持在那些世家手中,皇权虽重,但也不能随心而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曾经,我多少想改变一点……所以革新通商,趋财盈利,嘿嘿,我终归是从商的嘛!终究来却是一场空……然后我想,我能做的又能是什么?到头来发现,还是仍旧改变不了什么,唉,累了……”

    杨修了摇头,抬头远眺长不见头的街巷,这些年的来往,熟悉的高楼华宇,到头来又如何,心中暗叹,也许是该退的时候了……

第五十三章 嗯?采花贼

    不说外面怎样暗潮涌动,风云变幻,南天一这里倒是清闲自在。

    屋内,南天一脱去外衣,随手抛在床头,轻轻舒展身体,在外奔波了一天,终于能清净清净了。

    房间里,在楠木桌上简单的摆放着几碟小菜,一碗汤水,漂着几片绿叶,南天一夹起一片菜叶,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品味。

    这些都是南天一亲手做的,样式很简单,虽然沐府里聘用的都是名厨,各种山珍海味都有,但南天一还是习惯自己做菜自己吃。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沐问霄等人都在前厅入席,鹿儿那小丫头也是与他们在一起,除了乌蛮儿那不循规矩,都被步成空养起来了,偏爱吃肉,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偷食吃。

    也不是沐问霄等人不邀南天一同席,只是南天一自己不习惯而已,不习惯那热热闹闹的气氛,总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无法融进去。

    再说南天一也本没有打算与他们有太深的接触,如果不是鹿儿在这里,南天一早已离去。

    好几次想要开口带鹿儿离开,但看到鹿儿在这里生活满足的样子,又将话藏在了心中,与其跟着自己,也许鹿儿在这里生活是很好的选择吧!

    吃完饭后,自有侍女来收拾,不得说,南天一也渐渐喜欢上这种堕落生活了,衣食不愁,生活无忧,甚好,甚好……

    房里点着十几根手臂粗细的蜡烛,没有熏焦难闻的气味,只有淡淡的清香,显然是有着什么药料掺杂其中,虽入夜已深,但灯火通明,丝毫不弱于白天。

    南天一倚在桌前,拿着本典籍在细细观阅,这是从府里的拿来的,与自己以前看过同样的一本略有不同,到无疑手中这本才是正版原稿,而自己曾看过的都是经过修改后的。

    很多东西都被抹去,不曾记载下来,所以南天一看的很认真,每一页每一段都仔细的品读,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很长时间,桌上的几根蜡烛都烧了大半。

    揉了揉眉心,双眼已有些疲劳,走到窗边,推开后顿时冷风灌入,任由凉风吹在身上,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爽快。

    看了看天色,今日天空还是很晴朗的,依稀见到夜空中飘着些黑云,在月色的光洁衬托下,又如同灰白的黑烟,在冷风的吹动下缓缓的移动着。

    时间不早了啊!想必鹿儿不会再来折腾了,正想着就准备关上窗口……

    然而这时不经意的一瞥,眼睛微微眯起,在府里不知何处的光亮下,注意到在处的楼阁塔顶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晃动,明显是有什么人。

    在这个时辰,显然是来者不善,南天一心中将手向后凌空一抓,放在床头的白泽被吸到手中,转瞬间从窗头跃了出去。

    南天一也不想惊动府里的侍卫,起码要知道其人的来意,所以也隐匿身形,不知不觉中就摸到了小楼一旁的树上,远远的静看这仍在塔顶的黑衣人。

    好像黑衣人在找些什么,不断在顶上左转右窜,探头巡视着什么,直让南天一在树上吹了半天冷风,忍了一会儿,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上去抓人的时候,黑衣人终于行动了。

    只见其施展轻功向一方飘去,让南天一不由侧目,这身法倒是不凡,不敢停顿,稍怕走丢了黑衣人,南天一紧跟而上,让自己吹了半天的西北风,一会儿逮住了先打一顿再说。

    跟着黑衣人,南天一越走越感到怪异,这怎么向着内宅去了,那里是沐府女眷住所,除了沐问霄这男主人,少有男子进入的,虽然南天一偶有几次跑偏了,但这不一样啊!

    越想越感到古怪,南天一跟着沐问霄等人呆久了,思想也变得不纯洁了,这怎么像传说中的私会,而且只看黑衣人的身法,也是不弱的高手,恐怕没那么简单。

    万一是与沐问霄的妾室……

    南天一也不知道沐问霄的家事,不过书上写的那些豪门世家都是妻妾成群,欺男霸女,虽然沐问霄没有那么不堪,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

    沐问霄如果知道南天一这么想自己,真是要哭晕在厕所,本少虽风流不羁,但直到如今也只有一妻一妾,可是个绝世好男儿啊……

    而南天一仍在纠结,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到时候抓还是不抓,毕竟涉及到人家的家丑,自己这么冒冒然,到时候惹的人尽皆知可不好……

    一入豪门深似海,这些乱七八糟的可真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静观其变……

    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期间凭借高超的身法躲过几波护卫,无头苍蝇般在几个院子里乱窜,最后看到一处楼阁,眼前一亮,向其纵身跃去。

    而跟在其后的南天一更加确定了先前的猜测,这里已是内宅深处了,自己初来乍到时不小心来过,想到沐问霄被人带了绿油油的帽子,不由为其哀叹几下。

    黑衣人停在二楼,心中暗道就是这里了,从怀中摸出一根竹管,向里面吹入一阵白烟,听到里面的呼吸更加深沉,再接着从腰间抽出一件铁丝一样的工具,蹲下腰撬起里面的门栓。

    熟练的摆弄几下,双手轻轻一提,脸色露出几分喜色,成了……

    正要开门,一道白光闪过,黑衣人大骇,连忙向旁一个翻身连退,再稳下身形来,肩头一热,已是被划伤,定神望去,正是南天一持剑怒目而视。

    本来以南天一的猜测是奸夫淫妇私会,可后来观黑衣人又是迷烟又是撬门的,这不对啊!这么偷偷摸摸的,他丫的是

    采花贼啊!

    要说南天一对采花贼的评价,那就是死,这种坏人贞洁,辱人清白的渣滓,简直就是江湖中最大的败类,一死不足以平民愤。

    而且南天一还有种被欺骗的感觉,顿时怒从胸中来,跃过去就是一剑,如果是偷袭之下,这一剑下去此人必死无疑,但怒气中烧,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先砍了他再说。

    “你竟然敢骗我!”

    南天一用白泽剑指着黑衣人,冷冷的的说道。

    黑衣人先是一懵,随即手足无措起来,慌忙挥着双手手,正要说些什么,一道带着冷冽杀机的剑光已经袭来。

    黑衣人亡魂皆冒,身影变幻,连忙逃避开来,跃上房顶没命的撒腿就跑。

    南天一也紧跟而上,但带着一股凌然的杀气,耻辱啊耻辱,竟然被一个采花贼给骗了……

    屋内,躺在床上的倩影缓缓起身坐起,任由遮盖曼妙身躯的锦被滑落,露出粉白的香肩,抬起光滑细腻的玉臂,随手一挥间,一道气旋卷出,将屋内的迷烟散去。

    双目在夜中仿若闪着光芒,美波流转,向外看了片刻,感到外面吵闹起来,轻轻的躺下,闭上美目,好似从未醒过,只有匀称轻启的呼吸声……

    黑衣人感觉到后面追来的气息,头皮发麻,刚才要不是自己见机毫不犹豫的闪人,恐怕就被留下了,真是无妄之灾,又近了,脚下连忙加速……

    救命啊,杀人啦!

    而两人这时都不再隐匿身形,自然惊动了府内的护卫,一个个火把举起,响起敲锣的声音,本是黑夜的府中转瞬间灯火通明,不断有人走出来了解发生了什么。

    但黑衣人的轻功实在是高超,并且身法古怪,忽左忽右,却速度不减,所以护卫们根本来不及拦截,只能是南天一独自在后追杀。

    黑衣人此时真是欲哭无泪,至于吗?

    本想停下来解释几句,但感到身后的刺骨寒意,深知停下来绝对被大卸八块,咱们也没多大仇多大恨,我招谁惹谁了!

    黑衣人在前拼命的跑,不拼命,就真没命了!

    南天一在后面死命的追,誓不罢休的样子。

    但黑衣人身法诡异,即使南天一施展全力,也才堪堪能与其保持距离,就是追赶不上,好几次差点被其骗过跟丢,不由心头怒火更甚了几分。

    就这样,两人一追一逃,风驰电掣般像阵大风刮过半个洛水城,惹的一阵鸡飞狗跳,好多人家都被吵醒了,不断亮起灯光,不时有人出来叫骂一番。

    最后,南天一将其逼在城墙角下,不断向其走进,恶狠狠的笑道:“采花贼,你倒是跑啊!”

    “???”

第五十四章 被坑的令枫白

    南天一用剑指着黑衣人,面色不善的逼近,在这墙角处,也不怕其再跑,后面就是高大的城墙,如果其向上逃窜,就是一个活靶子,南天一有信心一剑将其留下。

    “南少侠,剑下留我啊!”

    黑衣人开口说话了,并猛的一把扯下脸上黑布,“是我啊!令枫白,踏水无波啊,那晚……”

    令枫白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南天一睁了睁眼睛,最后在其期盼的眼光中,终于认出了他。

    但南天一手中持剑不动,沉声道:“虽然认识,但你这淫贼今日也休想让我放过你。”

    “哈?淫贼?”

    令枫白一脸茫然,指着自己,“我怎么会是淫贼?”

    南天一奇怪的看着令枫白,你做淫贼我怎么知道,还问我?

    令枫白想了想,一拍手,明白自己感情被误解了,连忙解释道:“误会,真的是个天大的误会!”

    “误不误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怕是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南天一提剑上前,手中白泽寒芒闪动,声音冷冽道。

    令枫白大急道:“我是去找步老前辈的,拿点东西,拿点东西……淫贼不是我操作范围!”

    “哦?你找步老头,找到别人家后宅内院?找到别人家女眷闺房?还要用迷药?”南天一满脸信你才怪的模样,盯着令枫白幽幽的道。

    令枫白欲哭无泪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南天一点点头,很认真的道:“嗯!那好,那你过来让我捅你一剑,我就信你!”

    “少侠,别开玩笑了,被您捅一剑,我还有命活吗?”令枫白做出笑的比哭都难看的表情,声音都开始打颤。

    “活不活,看命吧!”

    见南天一离自己越来越近,令枫白发誓,脑袋里的思绪从来没有转的这么快过,突然眼前一亮。

    “少侠且住,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说着,就忙不迭的从怀里摸出一块黄布,举在手里乱晃。

    南天一面带疑色,用剑尖谨慎的将其挑了过来,一手持剑指着令枫白,一手将黄布缓缓探来。

    入目则是几行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小字,南天一却是认得,正是步成空的笔迹,虽然步成空看起来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样子,但胸中颇有笔墨,写的一手好字。

    至于造假,也不太可能,其中几个字,更是步成空独有的写法,在步成空交给自

    己,其所写的那本指导乌蛮儿的书册上,字体完全一样。

    至于上面所写内容,是一份借据,步成空借用令枫白物品的借据。

    南天一虽然心中已有计较,但面上不动声色的道:“虽然你有这样东西,也不能证明你的清白。”

    见令枫白又要开口,南天一剑尖一挑,冷笑道:“好,就算这借据是真的!但你夜入沐家女眷房中,这又作何解释,不要告诉我,你是去找步成空的!”

    令枫白面上大急,脑中急转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去取一样东西,我作为飞贼,即使再狂妄,也不敢白天行动啊!再说,再说……”

    南天一步步紧逼,语气不善道:“再说什么?”

    令枫白面色通红,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带着些许悲腔道:“再说,我……我至今还仍是童子之身!又怎会是采花贼……”

    说到最后时,令枫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如丧考妣。

    南天一摇了摇头,徐徐道:“即使是童子之身又如何?谁又能保证你这不是第一次,所以这也并不能证明什么。”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你去一女子闺房,取什么东西?”

    令枫白忙道:“就是那日步前辈从我这里拿走的双鱼琉璃杯啊!步前辈说被沐府女眷看上了,说是还要用些时日,可我左等右等,一直没有消息,我就……”

    “所以你就要晚上自己来拿。”

    南天一接口道,眼中戏谑,“不过,那个杯子,步老头一直随身带着,从来没见他交给别人过,而且,你也应该是私自下的决定,想要瞒着步老头的吧!”

    “哈哈……”

    令枫白干笑两声,南天一正说到自己的心里,本来想今晚拿了东西,就立马走人的,走的远远的,躲开步成空,离开这是非之地,谁想自己竟然一直被骗着。

    想到这些天来的日子,令枫白就悲从中来,哭丧着脸道:“我这些日子,每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天要跟步前辈出去盗东西,还一个不给我留……”

    “等等,你是说步老头每天拿回来的东西,都是你帮着偷的?”

    南天一想到步成空每日带回来的各种珍宝,金银珠宝不算,光是用在乌蛮儿身上的药材,数目就是十分庞大,没想到是跟令枫白一起做的。

    “什么我帮着,步……步前辈只是在外面望风,每次动手就是我来的,那些高宅府邸机关无数,藏

    宝贝的地方,弄的小堡垒似的,好几次都差点陷进去!”

    “每次步老前辈都往厨房钻,我弄出来后,打包带走,可怜我没日没夜的干,连口汤都没喝到。”

    令枫白差点骂出来,反应过来,及时的收住了口,然后悲痛中夹杂着些许愤愤不平之意。

    南天一突然间觉得,令枫白也有些可怜的,就开口道:“其实,步老头已经走了!”

    “走了?”

    “嗯!多日前就已经离开洛水了。”

    “我说这些日子怎么不找我……哎?那我的宝贝们呢?”令枫白开头带几分恍然,喃喃自语,随后慌忙大声道。

    “我觉得应该是换了钱,要不你有了机会,晚上可以去当铺里瞅瞅!”

    南天一突然明了,在乌蛮儿的屋里,那堆小山似的金元宝是怎么来的了,不由好心向令枫白建议道。

    令枫白捂着胸口,缓缓坐地,双手捶地而泣,南天一可以证明,他是真的哭了。

    而令枫白感到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自己奋斗数年,本以为京师重地,好东西肯定多,没想到这次好东西自己没得到,还把以前的给丢了,这下连老婆本都没了。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唉!节哀吧!”

    南天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情此景,最后只吐出来这句话。

    令枫白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好似重新振作起来,眼中又仿佛燃起了浓浓战意。

    “南少侠,我想通了,我现在还年轻,还能继续奋斗!”令枫白晃了晃拳头,目光坚定道。

    南天一默然点头,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也不再想,就欲回去了,本就是深夜了,而且这天儿吹的风冷嗖嗖,怪冷的!

    “干嘛?你还有事?”

    南天一正要走,见令枫白在一旁扭扭捏捏,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副踌躇不决的样子,遂开口问道。

    “嘿嘿,那个就是……就是想问一下,那个双鱼琉璃杯被步老前辈放哪儿了?”令枫白搓搓手,舔着脸笑道。

    “你说的是……那天晚上的那个杯子啊!”

    “对对,就是那个双鱼琉璃杯!”令枫白满脸的兴奋激动,眼中放光道。

    “哦!这个我倒是知道。”

    令枫白忙凑过舔笑的大脸,眼中带着期待与希冀,光芒大盛。

    “一块儿带走了。”

    “……”

第五十五章 人间的灯火,照不尽世间的黑暗

    且不说令枫白又立马重新投身到窃贼大业中,继续当夜猫子去了。

    此刻,南天一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待躺在床上,南天一却久久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回想刚才的事情,心中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哪里隐隐有一丝不对。

    闭上双眼,一幕幕画面快速的翻动,像一幅幅画卷不断的反复,不断的思考着哪里有着问题。

    片刻,南天一豁然睁眼,眼中精光大放,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心中的一丝不协调感,就是在令枫白吹入迷香时。

    没错,就是在那个时候!

    虽然极其的细微,但绝对不会错,当时屋中人的呼吸频率顿挫了那么一分,虽然只是一瞬,却被南天一无意中捕捉到。

    若记得不错,里面那女子应是沐问霄的妾室,自己也只寥寥见过几面,好似姓沧,但是鹿儿与其倒是相熟,龚然将其当成大姐姐般。

    最重要的,是自己曾见她时,竟然没有察觉到她有武功,并且她能瞒过自己,那无论是功夫还是手段,皆应不差。

    但最让南天一好奇的,她为什么要隐藏自己,还是说另有所谋,反正平日扮做柔弱女子,其目的绝不单纯。

    想到这里,南天一眼中一寒,希望她不要算计到鹿儿,否则,说不得自己要辣手摧花了。

    …………

    与此同时的皇城中,正心殿。

    殿内三十六根如臂的红烛,使得殿内灯火通明,暖炉中香烟袅袅,舒适的清香充满整个房内,温暖怡人。

    凯辰泽着一身明黄内衫,外披一件厚大的貂绒长袍,正伏在案上,借着灯火,挥笔批阅奏折。

    桌案上,在左右两侧,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但凯辰泽毫无不耐之意,每一本都细细审阅,虽然阅览的速度显得极快,但心中却在一一仔细思虑。

    一人单薄的身影,在明晃的灯火下,照映的背影有几分孤单。

    “陛下!五更天了,该歇息了!”

    一袭墨色长衣的凌左,从外缓步走进,小声的说道。

    “嗯!”

    凯辰泽只是淡淡应声,头也未抬,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皱着眉头。

    凌左继续道:“陛下!您已数日来,每日不过睡一个时辰,如此下去,身体要先受不了了!”

    “嗯!先退下吧!”

    凯辰泽没有半分反应,最后淡淡道。

    凌左张口,刚想再说些什么,一道叹息声从后传来。

    “唉!皇帝真是不好做啊!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之挣得头破血流。”

    一道魁梧

    的身形缓步踏来,正是凯歌旋。

    凌左猛然转身,眼中警惕到极点,其竟能在悄无声息间,就走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随即暗暗警戒。

    而凯辰泽终于抬起头,轻笑道:“皇叔说的有几分对,但也不全对,这个位置,对一些人来说,是俯视天下的顶峰,是肆意的工具,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要扛在肩上的大山,是无比沉重的责任。”

    凯歌旋眼中露出一丝诧异,随即淡淡笑道:“那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放肆!竟直呼陛下……”

    “好了,退下吧!对皇叔来说,左右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凯辰泽止住凌左的话,摆了摆手,对凯歌旋毫无敬意的称呼也不在意。

    “是!陛下!”

    凌左躬身称是,随后戒备的退到一侧。

    “唉!谈这也太过无趣了些,皇叔不妨先看看这些奏折吧!”凯辰泽直接结下这个话题,反而将手中两道奏折抛给凯歌旋。

    两道奏折顿时像两张薄薄纸片般,旋转着飞射向凯歌旋,到了近前,竟又缓缓停了下来,就这一发一收,对于力量的控制已到了极高的地步。

    凯歌旋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伸出两根手指,如同铁钳一样,将其稳稳的夹住。

    “功夫不错!”

    凯歌旋赞了一句,就打开一道奏折,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是一皱,随即接着往下看去,脸色变得越来越差,直至阴沉的滴水。

    快速看完,又打开另一道奏折,凯歌旋看着里面内容,眼中更是露出怒色,最后将两道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勃然大怒。

    “混账!真是一群乱国贼子,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尸餐素位!可恨!”

    过了片刻,怒气稍消,凯歌旋望向凯辰泽,仍有几分杀气腾腾的道:“你想怎么做,要不要将这些人都杀了!”

    凯辰泽摇了摇头,缓缓道:“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并且这些人还杀不得!”

    凯歌旋怒色道:“这些官员,竟然贪污赈灾的钱粮,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能?一群蛆虫……还有那些粮商,哄抬粮价,竟此平日的价格涨了数倍,难道这些人还杀不得吗?”

    凯辰泽扶额,现在有些后悔将那两道奏折给凯歌旋了,缓缓叹道:“虽然很想将这些人下狱拿办,但很可惜,朕做不到!”

    凯歌旋冷静下来,皱眉道:“做不到?你如今是帝国的皇帝,办了这些人,怎会做不到?”

    凯辰泽摇了摇头,自己这皇叔对于政治真是一窍不通啊!

    凯辰泽解释道:“不说这些人背后站得是谁,先说那些官员,办了他们,找新的人替

    补上,但谁又能保证接下来的人不贪不拿,就一定会认真办事!”

    凯歌旋语气冷冽道:“那就杀!杀到他们不敢拿,杀到他们不敢贪,杀到他们胆寒,杀到他们害怕!”

    凯辰泽嘴角微抽,无奈道:“那这就要说到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了,纵横交错,遍布朝堂,这些人也不过是些小角色罢了!真正拿大头的是他们背后的人。”

    “皇叔可知,这里面涉及到那些站在朝堂上的,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勋贵重臣,办了他们,这个帝国还能运转吗?”

    “还有那些粮商,南方叛乱四起,几条河运的粮道皆被截断,而海运耗时耗钱,我若不用那些粮商,怕是连粮食都凑不齐!养军养民,都要用粮,若办了他们,那无疑为杀鸡取卵!”

    “如今,镇压叛乱,赈济难民,都需要大量的钱粮,而这些事都要有人去办,朕必须要靠着他们,并且只有喂饱了他们,才有余力去做成其余的事。”

    “说到底,皇权在手,天下虽然握在朕的手中,却仍要无数人去办事,并且那些世家已经开始失控了,父皇当年得位,那些世家暗中出力不少,所以父皇允了很多条件,后来想要再削减时,却颇有养虎为患,已难下手了。”

    最后,凯辰泽长叹道:“所以啊!皇叔,朕不是杀不了这些人,而是不能啊!”

    凯歌旋闻言,久久默然不语,最后闭目沉吟道:“那就这样放任那些人肆无忌惮?不管不顾?那些难民,这都是帝国的子民,他们才是帝国的基石啊!”

    凯辰泽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冷意,道:“自然不能不管不顾,朕允许那些人拿,但他们要有个限度,朕要做的就是画出一条界限,谁要是敢越了界,朕就刮了他!”

    凯歌旋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缓缓道:“但即使是这样,也会有无数难民失掉性命!他们的命就不值钱吗?”

    凯辰泽垂下眼帘,遮住目中的光彩,低声道:“这一场乱局,注定要死很多人,朕能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以最小的代价,挽救更多的人。”

    凯歌旋直觉如鲠在喉,胸中郁郁凝结,不知说些什么。

    凯歌旋以前一直生活在军旅之中,哪里能想到这些黑暗,人性的冷与暗,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展露无疑,就像一个泥沼,一点点的吞噬人性,深不见底。

    突然想到以前听过的一句话:若你还没有为利益动心,那也只是因为天平上的筹码不够。

    凯歌旋直感心冷,冷的彻骨,心中烦乱之余,又生出一丝隐隐的暴虐,真想将那些蛀虫全都杀掉。

    看着殿内闪烁的灯火,其明亮的火焰,却照不尽人间的丑恶!

第五十六章 当年一战

    凯歌旋有些失神的走了,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唯剩下凯辰泽与凌左二人。

    凯辰泽看着凯歌旋离去的背影,摇头叹道:“朕这皇叔,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些!”

    一旁的凌左陪笑道:“但这样的,陛下用起来,不是更能放心些。”

    凯辰泽眼中微闪,不可置否道:“唉!说到底,如今朕登基时日还是过短,手下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对了,侦探司的名册你带在身上吗?”

    “自从陛下提过后,老奴一直随身带在身上。”凌左一边回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本黄灿灿的书册,恭敬地递了过去。

    “嗯!很好。”

    凯辰泽翻来册子,一页页的看着,这上面记录着所有侦探司探子的详细介绍,从出生年月,身影相貌,如今在何处,现在用的身份,任务记录等,皆有记载。

    翻看片刻,凯辰泽放下手中的小册,面上不甚满意,皱眉道:“如今,侦探司能用的人就这么多?”

    凌左回道:“回陛下,侦探司记于名录之人,已是所有了。”

    凯辰泽想了想,问道:“朕记得,侦探司不是应该有着五大总事,如今怎就你一人了?”

    凌左听到此话,露出一丝苦笑,道:“陛下圣明,的确应有五人的名额,但算上老奴,时至今日,已仅剩两人了。”

    凯辰泽奇道:“这是为何?”

    凌左欲言又止,最后面色古怪的道:“陛下可还记得十五年前,泪含亭一人闯我皇城之事。”

    “你说那件传的沸沸扬扬的皇家丑闻!”

    凯辰泽身子稍许靠前,带有一丝略感兴趣的神色,回忆道:“当年朕不过七岁,当时发生的事也不太清楚了,但是这些年听到的可是很多……”

    “不过,众说纷纭,并且此事先皇在位时,就一直是个禁忌,记得光为此事,还杖毙过诸多嚼碎的宫人,你既然亲身经历过,不妨给朕讲讲。”

    凌左恭敬道:“那老奴就从头说起。”

    在凯辰泽点头示意下,凌左才徐徐开口讲道:“当年,先皇派人下了一道旨意,让人送去蒙山剑宗,不过半月,泪含亭一人来到皇城……”

    “先等一下,你是说当年泪含亭之所以来皇城,是因为先皇的召见?而不是传闻的一人擅闯皇宫?”

    凯辰泽只听了开头,就心中大惑,当年不是泪含亭闯宫吗?怎么变成传召而来的,心中大惑,遂开口问道。

    “是!泪含亭当年,

    的确是先皇传旨召来的,外界传的什么泪含亭只身破皇城,不过是江湖野传……事实上却正好相反,泪含亭当时不是闯宫,而是是一人一剑闯了出去。”凌左面色复杂,有几分迟疑的回道。

    “哦?当时发生了什么?”

    凯辰泽不由更提起几分兴趣,开口问道。

    “老奴当年位置不高,只为五大管事之末,当夜只是负责警戒皇城外围,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老奴其实也并不清楚,当时与泪含亭入内的是五大管事中前两人,只知先皇在华容殿宴请泪含亭。”

    说到此处,凌左面上竟露出一丝恐惧,语音都有些颤抖:“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剧烈打斗的声响,我与其他两名管事才赶了过去。”

    “等我们进入殿中后,惊怒的发现,与泪含亭一起入殿的两管事已经身亡,殿内满是枭卫的尸首,而泪含亭正与皇家三大供奉交手,与其说是交手,不如说是泪含亭一人单方面压着三大供奉打……”

    凯辰泽注意到凌左在微颤的身子,凯辰泽可是深知凌左的本事的,不由问道:“泪含亭真的竟如此强?难道你们联手还不能与之抗衡?”

    “陛下,天人一境的泪含亭,已经到达了一个不能想象的实力,即使我与剩余的两名管事加上三大供奉,六名半步天人联手,并且还有百余枭卫,最后三大供奉两死一伤,而所谓的五大管事,那一战后,仅仅剩下我与另一人,同时参战的枭卫更是损失惨重,折了九成。”

    “我们这些所谓的半步天人,与那天人境界,隔着的,仿若天与地的距离,面对泪含亭,就像几个孩童,面对一个壮汉般,只有深深的无力。”

    过去这么多年,凌左忆起当初,面上仍露出了惊恐之色,道:“最后更被其一人杀到先皇面前,逼迫先皇,硬生生的与其定下了一剑之约。”

    凯辰泽听到此处,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了,半步天人境,在江湖中可谓是最顶尖的高手了。

    而当年,算上最初进殿的两名管事,参战的共有八名半步天人,更何况还有百余皇家精心培育的枭卫,各个可以说都能以一当百。

    这种战力,可以说能横推掉江湖中任何一个势力了,但就这样,竟被泪含亭杀了个七零八落。

    天人之境,恐怖如斯!

    凯辰泽不由自主的叹道:“天人之境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那已经不能算是人间的战力了,可以说是一人成国,天下可堪无敌……那人,宛如神魔!

    ”凌左心有余悸的说道。

    凯辰泽消化着凌左所说的内容,手指敲打着桌板,眼中慢慢变得深邃,口中徐徐道:“那要怎样?才能将天人一境的人杀掉。”

    似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凌左。

    凌左露出一丝苦笑,道:“当年之后,老奴也曾不断想过这个问题,最后想着,除非是将其困在一个不能逃避的地方,再用人命来堆……但要做到这点,却是几乎不可能的!”

    “我记得吕将军十年前,曾孤身破掉蒙山剑阵,是有这么一回事吧!”凯辰泽突然道。

    凌左回道:“正是,吕平野当年就是因为破掉蒙山剑阵,才引起了先皇的注意,最后让其组建了近卫军。”

    听到此处,凯辰泽又问道:“那么你可知晓,当年先皇为何突然传召泪含亭,又为何要伏杀他?”

    不难想象,当时父皇定是要除去泪含亭,所以才提前集结了近乎所有的枭卫,还把当时皇宫里所有高手聚到一起,明显是为了除掉泪含亭,只是没算到泪含亭的实力,反而弄巧成拙。

    但泪含亭身在江湖,又不曾参与朝堂之事,父皇为何要费力硬将其诛杀,这里面实在是疑点太多,有些地方说不太通。

    凌左面露难色,拱手回道:“不是老奴不说,而且当年具体缘由,先皇只告诉了当时战死的两名管事,如今活着的人中,怕只有那名幸存的皇家供奉知晓了。”

    凯辰泽点了点头,才道:“你说幸存了一名皇家供奉,但那人朕并未在宫中见过,在宫中大乱之时,他也未曾现身,身为皇家供奉,此人现今在何处?”

    凌左思索片刻,回忆道:“此人如今身在何处,老奴也不知晓,只知在八年前,他暗中带走了一批枭卫,好像是先皇委派给其一项绝密的任务,再之后,老奴也就再未见过此人。”

    凯辰泽眼中露出一丝精光,道:“你的意思是说,先皇还有一部分秘密的手下?被委派在外,进行秘密行动。”

    “是!的确如此!”凌左恭敬的回道。

    凯辰泽想到什么,不由皱眉道:“但朕并无这些人的半点消息……”

    看着沉思的凯辰泽,凌左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提议道:“陛下或许可以查看一下皇家密档,那里面记载的东西,那里都是绝密,只有历任帝王才能阅览。”

    “皇家密档……”

    凯辰泽喃喃低语,直觉告诉自己,当年的事,还有消失的那名皇家供奉与部分枭卫,这一切,都能在其中找到答案。

第五十七章 再见羽梦影

    又是天色稍亮,打了盆清水,冰凉的感觉扑面,说不出的清爽。

    南天一先是在院里舞了一套剑法,随后叫起了仍在呼呼大睡的乌蛮儿,在其睡眼朦胧中,督促其练功。

    不知不觉间,时间飞过,侍女已送来了早饭。

    在南天一威肃的注视下,乌蛮儿咽了咽口水,摸摸瘪着的肚皮,硬生生将目光从可口的食物上移开,直到又挥舞了一刻钟的斧头。

    看着乌蛮儿饿虎扑食般,将几盘菜都倒在饭里,搅拌搅拌,混在一起,随后狼吞虎咽,仿佛几天没吃东西似的。

    吃完早饭,问了问来的侍女,才知道鹿儿一早就陪着南宫无垢,去城外的寺庙上香祈福去了,怕是傍晚才能回来。

    本来以南天一的打算,过会儿是想去跟齐轩聊聊天,比试比试剑法的,但没想到却收到了一封书信。

    “送信的人在哪里?”

    南天一仔细阅完书信,向送来信的门房小厮问道。

    门房小厮忙道:“回南少侠,送信的人就在门外,说等您的消息。”

    南天一点点头,道:“好,你就说我中午定会赴宴。”

    “是!”

    门房小厮行了一礼,就恭敬的退下了。

    南天一握着书信,上面字迹精丽妍美,而又自然流便,灵动之余,神韵兼备,看似轻柔却又含几分刚劲,端是赏心悦目。

    这封信是一邀请函,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羽梦影所书,邀请自己中午去四季楼赴宴,但里面所书的内容却让南天一有几分惊讶和好笑。

    将书信折叠起来,放于怀中,想了想,还是先嘱咐下乌蛮儿的好,省的他偷懒。

    …………

    晌午时分,暖日高悬,今日太阳当空,晴空万里,可谓天气大好。

    即使是白天,四季楼里也是人满为患,虽然没有晚间的歌舞,但薄纱幔帐,却另有一番雅趣风格。

    杯盏交错,笑语连连,从旁的雅间中,传出丝竹妙语,环绕高山流水,更有兴起挥毫者,灵感乍现,大作诗篇。

    南天一进了门,环视片刻,就有一名青衣小厮赶步上来,笑盈盈的问道:“可是南公子当面?”

    南天一点了点头,道:“是我!”

    小厮面上笑意更浓,身子俯的更低,语气填了几分恭敬道:“南公子请随小人来,我家小姐早已等候多时了。”

    说罢,俯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跟在青衣小厮身后,仍是上回那个幽静的走廊,不过

    却为像上次那样直走,反而半道就左拐进去另一条小道。

    中间是一条弯曲的石子小路,院里栽种着数种不同的青竹,清净雅致,渲染几分盎然的绿意。

    两旁有数条涓涓细流,水波荡漾,清晰的流水从杂乱的石子上击打而过,潺潺汩汩,悠扬婉转,十分悦耳。

    又走了几步,青衣小厮突然驻步,躬身一礼道:“公子,小人只能带您到这里了。”

    说完,青衣小厮再行一礼,就缓缓的退去了。

    正在此时,一名绿衣侍女从小道另一端走了出来,正是上回带路的那名侍女。

    “公子这边请!”

    绿衣侍女行了一礼道。

    南天一轻轻点头,跟在她身后继续向深处走去。

    不稍片刻,就到了一间典雅的房间,绿衣侍女上前推开房门,向南天一做出请进的手势。

    进了房间,才发现左侧竟还有一扇房门,不待绿衣侍女上前打开,房门就从内缓缓打开。

    羽梦影从中款款走出,仍是一袭素青长裙,绣着朵朵流云,腰间系着一条湛蓝腰带,将腰身衬托得摇曳生姿,身段婀娜。

    “见过世兄!”羽梦影见礼道。

    南天一轻笑回礼,与羽梦影相处,既有相敬如宾的间距,又给人春风沐浴的舒适感,不愧是名门闺秀。

    话语间,两人纷纷落座,不多时,各色菜肴就已摆了满满一桌。

    这些菜式以南方菜为主,以前南天一以为只有画中才有极致的景色,现在却知平日吃的佳肴也可以是一幅画,一面图。

    红的,绿的,各色不同,却又如天然而无雕琢,南天一心中惊叹,没想到一道菜也能如此巧夺天工。

    桌子正中是一条昂首麒麟,散着晶莹剔透的波光,每一片麟都能瞧的清清楚楚,盘中覆着一层清水,似是踏水而来。

    周围几盘,也是雕琢各种鸟兽,花红柳绿,仪态万千,让人赏心悦目。

    “唉!”

    看着看着,南天一不由一声轻叹。

    羽梦影问道:“世兄为何生叹?莫不是这些菜肴不合世兄心意。”

    南天一摇了摇头,道:“我叹的是,如此妙不可言的一桌佳肴,我却不忍下口,生怕破坏了半点。”

    羽梦影轻轻一笑道:“但即使是再美好的东西,总会有消逝的一天,而这些东西做出来,最初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人果腹,若不去细细品味,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才是最大的浪费了。”

    南天一颇有

    些赞同道:“的确如此!”

    说完,南天一毫不客气,已动了双筷,虽说不上风卷残云,但速度也是飞快,

    桌上的食物夹在碗里,咬在嘴里,鲜嫩无比,香醇入味,竟比沐府中的大厨,做的还要鲜美几分。

    即使是南天一这种并不在意口舌之欲的人,也不自觉的想要多吃一些。

    而羽梦影则是吃的分量极少,席间尽显名门闺秀之风,无论是夹菜时仪态,还是咀嚼时的姿容,细嚼慢咽,无可挑剔。

    不像南天一囫囵吞枣般,羽梦影只是每一样都少少的夹一些,小口小口的品尝着。

    俗话说,寝不言食不语,期间,无论是南天一还是羽梦影,默默的吃着,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羽梦影早早的吃完了,并不多,剩下的时间饮着一杯清茶,一直淡笑看着南天一。

    南天一也没什么半点不适,自顾自的吃着,桌上大半的食物,都进了南天一的腹中,用师傅的话讲,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最后,一口饮尽身侧侍女递送的茶水,感受着腹中的暖暖胀腹感,很是满意的样子。

    羽梦影见南天一用完饭菜,笑道:“若是世兄喜欢,这做菜的几个大厨,不妨给世兄送去。”

    “不用了,这种口舌之欲,还是浅尝辄止的好。”

    南天一摇了摇头,回归正题道:“好了,还是先说说信中提到的事吧,令枫白怎么被你给抓了?”

    令枫白的武功虽不算强,但一身轻功却是高明,说实话,最开始看到信的时候,南天一心里还有几分将信将疑的。

    “昨夜他偷偷进入我家的库房,结果误中了机关,就被擒住了,之后他竟说与世兄相识,所以小妹就请世兄来验证一二。”羽梦影微微一笑道。

    南天一深知,令枫白落网的过程,恐怕不像羽梦影说的这么轻松,毕竟令枫白专职做贼这么些年,哪里会轻易失手,不过也不欲多问,反正栽的不是自己。

    南天一扶额道:“那令枫白,现在被关在哪里?”

    “因为他的手段有些多,所以小妹稍微用了些小把戏。”

    说着,羽梦影吩咐紫衣侍女一声,后者走到墙壁处,轻轻敲了几下。

    不多时,房门打开,两名身材魁梧的紫衣大汉抬了个人进来,那人不断扭动挣扎,口里还在不住叫嚷。

    “干嘛!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告诉你们,我们做贼也是要人权的……”

    那个不断叫嚷挣扎不断的,除了令枫白,还能是哪个。

第五十八章 这是……卖身契?

    令枫白哭丧着脸,嘴里嚎叫,被一个雪白的丝网缚住,裹得像个粽子,被两名紫衣大汉抬了进来。

    这副模样让人忍俊不禁,羽梦影身侧的两名侍女,纷纷掩嘴偷笑。

    羽梦影也莞尔一笑,妙目生波,抿嘴浅笑道:“这网是采用玄青寒蚕吐的丝所制,水火不侵,刀枪不破,其韧性甚至可以吊起千斤重物而不断。”

    南天一闻言细看去,只见那网线仅仅筷子粗细,却任凭令枫白如何挣扎,都牢牢的紧缚着,并且张力十足。

    “玄青寒蚕养于极寒之地,三年吐丝一次,可谓珍惜至极,所以又在其中添加了些其他材料,之后又用黑金竹的汁液浸泡了数月,可说是牢不可破。”

    令枫白被放在地上,南天一见其在那里一拱一拱,不断努力的蠕动,轻笑道:“这不是踏水无波么,这是在练什么功夫,竟做出如此难度的动作。”

    令枫白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南天一,顿时脸上大喜,道:“南少侠!您老人家可算来了,可要救救在下啊!”

    说着,竟从眼中硬生生的挤出几滴泪来,下巴点着地,后脚前蹬窜,像只毛毛虫,一拱一拱的,开始奋力的向南天一方向挪动。

    南天一摇了摇头,向羽梦影说道:“可否先把他身上的网给解了,这副模样太难看了些。”

    “既然世兄发话,小妹自无不可。”

    羽梦影轻轻颔首,随后向那名绿衣侍女道:“烟儿,去将那网收了回来吧!”

    “嘻嘻!好的,小姐!”

    名叫烟儿的绿衣侍女,笑吟吟的走到令枫白旁边,将令枫白翻来翻去,飞快的解下其网上的结扣。

    羽梦影见南天一面带疑色,解释道:“这寒蚕网是由六名巧匠,精心编织了数月才成,上面共有九九八十一个枢纽,每次的解法不尽相同,要看扣上的顺序,之后只需依着顺序反扣回来即可。”

    “因为上次这寒蚕网是烟儿扣上的结,所以这天下也只有烟儿一人能解。”

    南天一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件好东西,但随之心中又生出一个疑问,不由开口问道:“若是那扣结的人忘了顺序,那会怎样?”

    羽梦影噗嗤一笑,道:“世兄这个问题倒是新奇,不过若真是像世兄所说,除了蛮力破开外,也就只有算术大家将其解开了,不过,能做到这点的,天下怕是寥寥。”

    此刻,令枫白身上的网已经被解下了,令枫白站起身来,向南天一抱拳感激道:“多谢南少侠解救之恩!日后若有所需,赴汤蹈火,枫白绝不推辞。”

    南天一轻笑一声,摆手道:“比起这个,我还是想知道,你是

    怎么想到让我来救你的,还有你又是怎么被抓住的?”

    令枫白的本领,南天一还是知道的,武功修为虽算不上绝顶,但轻功却可以称之一绝,连戒备重重的皇宫都能来去自如,怎么折戟沉沙在了这里。

    令枫白面色讪讪,似是不好意思开口。

    羽梦影轻笑道:“还是小妹来说吧!这位令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光顾了,才几天内,库房就失窃了两回,虽然都是些算不得太过珍贵的药材,但谁家库房愿让他人”

    羽梦影看了眼令枫白,又道:“所以,小妹就略施了些小计,尝试着能不能将那贼人捉住,不想捉住后,却是世兄的旧识!”

    “不熟,只见过几面。”

    南天一瞥了眼令枫白,淡淡开口道。

    令枫白尴尬的笑着,心中却在腹诽,神特么的小计,那些机关陷阱简直不是人想的,皇宫里的机关都没那么变态。

    自己还曾想过是哪个阴险狡诈的老东西设计的,没想到那竟是出自羽梦影之手,哼!果然最毒妇人心。

    至于为何要找南天一,因为令枫白在洛水城里,认识的人中,怕是只有南天一最靠谱了,本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就是试试,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巧了!

    羽梦影美目轻眨,闪过一丝狡黠,故带几分讶然道:“哦?难道令先生,竟不是世兄相识依旧的旧识么?”

    令枫白忙道:“虽然只是短短几面,短短相识,但我却对南少侠神交已久,更是一夜不见,如隔三秋啊!”

    南天一冷冷一笑道:“呵呵,我才十数年隐居于世,不知你哪里来的神交已久。”

    “呃……其实,南少侠极像我一友人……”

    令枫白一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眼珠滴溜溜的转动,不动声色的来回巡视房内,欲要脚下抹油,早早的溜了。

    似是知其所想,羽梦影神色不动,吐气如兰道:“烟儿,这屋子的装饰有些陈旧了,过些时日,让禅叔找人翻修一下吧!”

    烟儿嘻嘻一笑道:“哎?小姐,这就需要些时间了,您忘了,这屋里窗户的木栏都内含精钢,墙里还有数层铁板,若是重新修饰一番,怕是要费些时日了……”

    一边说着,眼睛一边盯着令枫白,提了声道:“这些东西,不就是为了防止外面,有什么猫猫狗狗的么!”

    令枫白就是再蠢,也算是听出来了,什么猫猫狗狗,分明就是指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动什么小心思。

    令枫白摊了摊手,苦笑道:“唉!我认栽了,姑奶奶,您就直说,到底想要怎么办吧!”

    “彤儿,将账本拿来。”

    羽梦影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向身侧另一名紫衣侍女说道。

    “是,小姐!”

    紫衣侍女彤儿,款款走到窗边的楠木木桌旁,打开正中的抽屉,慢慢从里面取出一本书册。

    “念吧!”

    “是……百年灵芝三株,紫血人参十棵,墨海珊瑚一尊……

    “蜂花一株,琼花酿一壶,红纹金果两颗……”

    “九叶聆风花一朵……”

    “……”

    洋洋洒洒下来,有着几十种珍惜药材。

    听的南天一也不由侧目,暗暗咂舌,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曾在药集上见过,不可谓不珍贵,有几样更是千金难求。

    南天一目光落在羽梦影身上,依旧风轻云淡,似是对丢失的这些药材,一点都不在意,咂砸,随便一样拿出去,都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了。

    不过倒是不认为这账做了假,因为其中提到的很多东西,自己都在步成空那儿见到过,直到现在,还有一半堆积在乌蛮儿的屋里。

    不过,南天一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毕竟这个锅自己不背,同时,乌蛮儿炼体也需要用到那些药材。

    再说,令枫白也不知道步成空让他偷药材的作用,所以南天一就站在一旁,保持了沉默。

    而令枫白的脸色,每当听到侍女彤儿念一句,就白上一分,待念完后,已经面如死灰,血色全无了。

    羽梦影接过账本,随意翻弄几页,笑容莫测道:“令先生,看在世兄的情面上,这些东西您若是还了,就一笔勾销,如何?”

    令枫白嘴角微抽,心中咆哮,手里哪里还有这些药材,偷出来后,都给了步成空了,我是一株都没敢拿啊!

    想到这里,看向南天一,眼中露出一丝祈求之色。

    南天一向令枫白微微一笑,随后移开目光,却并不做声,仿佛在说你去找步成空吧!

    令枫白心中叫苦,别说步成空早已经离开了,现在找不到人,就算是步成空还在洛水,借自己几个胆,也不敢去找那个煞星要东西啊!

    令枫白心中绝望,叹气道:“唉!那些东西早已不在我手中,我还不了……”

    随后咬了咬牙,道:“不若换个还债的方式,我定能偿还!”

    “那好!彤儿,将东西拿给令先生,让签个名字吧!”羽梦影轻轻颔首,美目轻眨,向一旁的彤儿说道。

    似是早有准备,只见彤儿又拿出一张宣纸,给令枫白递了过去。

    令枫白面带疑色,伸手接了过来,扫视一眼后面色大变,失声大叫。

    “这是……卖身契?”

第五十九章 铁骨铮铮令枫白

    “不可能!这破东西,我绝对不会签!”

    令枫白面上浮现怒色,将手里的宣纸狠狠撕成碎片,抛撒在地,怒不可遏道。

    羽梦影似是早有预料,面色不变,声音有些许冷清的道:“既然令先生不愿意,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将东西都还回来,自然也能两清!若不能……唉!”

    令枫白闻言,正要开口,却是一滞,面上阴晦不定,一时说不出话来。

    “哦?怎么,刚才不知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定能偿还的,哼哼,莫非你还想反悔不成?”

    烟儿在一旁叉着细腰,葱白尖细的手指点着令枫白,愤愤道。

    “我……”

    令枫白心中苦涩,自己何曾被个小姑娘逼到这种地步过,脸上更黑了几分,咬牙道:“我说一定偿还,就绝不会食言,但绝不会卖身?这是尊严……”

    话未说完,烟儿就撇撇嘴,道:“哼!尊严?都做贼了,话还说的这么漂亮,现在更是言而无信,切!还要不要点脸了。”

    令枫白被怼的面色通红,胸中气结,憋了一口气,更感觉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先是被步成空取尽了宝贝不说,还被被其使唤了许久,如今更是成了背锅的。

    此刻,又被这么一个小姑娘欺负,自己的一世英名,简直都喂了狗!

    南天一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声道:“既然你刚才说还不了,用其余的方法代替,就应说到做到,毕竟,做贼还是需要讲诚信的。”

    令枫白心中无语,感情不是你卖身,说的轻巧。

    南天一又道:“又不是一辈子,就当是还了我这次救你的恩情吧!”

    令枫白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破局之法,期间,眼光不断扫向羽梦影。

    南天一见此,似笑非笑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多想的为妙。”

    羽梦影哪里不知何意,向南天一投目一笑。

    令枫白看了眼南天一手中长剑,缩了缩脖子,放弃了劫持羽梦影的打算,怕是刚动手,南天一就已经削了自己,而且室内空间狭小,自己躲都没地方躲。

    唉!看来今天是没法善了了,但就这么答应了,心中真是太过不甘了。

    见令枫白脸色不断变化,羽梦影已知令枫心略有中松动,遂开口道:“令先生也知那些药材的珍贵,有些更是有价无市,其价值不言而喻。”

    羽梦影观察着令枫白的脸色,轻声循循诱导道:“再者说,刚才那一份契约,只是五年而已,令先生可以当成一份约定,可以看做是别你成为我羽家的客卿!”

    令枫白抬首看了眼羽梦影,又转

    头瞅了眼南天一,咬牙道:“好!我可以签,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羽梦影轻笑道:“莫说几个条件,只要在承受内,即使提十几个,那也无不可。”

    令枫白道:“好,那就把时间改一下,对我来说,五年太长了,你知道,我这行吃的是个青春饭……”

    “噗嗤……”

    烟儿却是没忍住,在一旁笑出声来,南天一也有几分忍俊不禁。

    令枫白黑着脸,继续道:“五年太长了,所以我要求改成一年。”

    羽梦影轻笑道:“不用如此,令先生其实心中也知道,一年的话实在不太可能,但令先生既然要求,那不妨改为三年,如何?”

    令枫白心中明白,自己提的一年时间,与五年相比,的确太过短了些,本也没想一次谈成,只是想尽可能的压一压价。

    听到羽梦影的话,想继续讨价还价下去,把头摇的如个拨浪鼓似的,道:“不行,不行,三年还是太长了些,两年吧!”

    羽梦影伸出三根青葱玉指,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容置疑,道:“三年,最少只能是三年。”

    令枫白还是不太死心,欲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只听羽梦影轻叹道:“令先生应该明白,你我如今,并不是在平等的地位谈着生意,三年,这已是梦影最大的让步!”

    令枫白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如今这情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哼,忍了!

    “好,三年就三年,但我以后三年只会为你办事,而不是你们羽家,别的人休想让我做些什么。”令枫白道。

    羽梦影诺许道:“可以!”

    “还有,既然我是客卿,那我在这期间,要做什么事,你们不能干涉,我要有绝对的自由,若是有事的话,我会去帮你办,但对于我的私生活,你们无权过问。”令枫白继续道。

    羽梦影点头道:“自当如此!”

    “还有,客卿的话,一般会有什么补贴福利之类的吧!我即使签了合约,总不能白干嘛!”令枫白继续加价道。

    羽梦影尚未说话,烟儿就在一旁啐了一下,横眉道:“呸!真不要脸,你自己偷了我家的东西,还债还要拿钱,果真是厚颜无耻。”

    令枫白面不改色,撇嘴道:“哼!你以为我乐意做你们家鸟的客卿?”

    “但你就得做这个鸟……客……卿!”烟儿最后三字咬的重音,一字一顿道。

    “你说谁鸟?”

    “哼!就说的是你,怎么样?”

    “你……小丫头,敢不敢再说一遍?”

    “鸟!鸟!鸟……”

    说着说着

    ,令枫白与烟儿在那里吵起街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势汹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好了,烟儿,你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向令先生道歉。”羽梦影颇感无奈道。

    烟儿看了眼自家小姐,才不甘的气鼓鼓道:“对不起,是我失礼了……鸟人!”

    “嘿!?你这小丫头……”

    听到前半句,令枫白还有些自得,毕竟自己终于压了这小丫头一筹,可听到最后面的鸟人二字,就又要炸毛。

    南天一出声打圆场,道:“何必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你这副模样,与泼妇吵架有何区别。”

    见南天一都发话了,令枫白也不再说什么,毕竟打不过人家,就继续向羽梦影道:“我就这些条件,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羽梦影眨眨眼,不假思索道:“好,令先生的这些条件,梦影都应了。”

    见其答应的这么爽快,令枫白突然心中后悔,自己是不是要价太低了,自己就值这么点东西?不能啊!

    但令枫白心中纵然有千般不甘,既然已经把条件谈完了,也只得认命了,长叹一声道:“唉!时也命也!好,我签了。”

    闻此,羽梦影嘴角不禁翘起一丝弧度,向紫衣侍女道:“彤儿,带令先生再去重新签一份合约。”

    实在不敢让烟儿带着令枫白去,怕到时候,两人再吵起来。

    “是,小姐。”

    彤儿应诺一声,随后向令枫白做出请的手势,指引道:“令先生,这边请!”

    随后,令枫白就哭丧着脸,垂头丧气的跟了出去。

    …………

    “咳咳……”

    突然,羽梦影掩口微微轻咳,素白的脸庞显过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烟儿忙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蓝瓷瓶,倒出两颗赤红的药丸,取了杯水,让羽梦影服下。

    南天一见此,皱眉道:“怎么?上次我留下的丹丸没有作用?”

    羽梦影闻言,眸中微黯,轻轻摇头,柔声道:“世兄上次留下的药很有作用,服下后,腹中隐有暖意升腾,只是小妹这病是先天不足,体质过弱,并非药物可以补救的。”

    “平日里服用的药丸,也只是一些中和药物制成,只为提供些许能量。”

    南天一想了想,道:“我也算稍通一些医理,不妨让我给你瞧瞧。”

    羽梦影嫣然一笑道:“世兄一片好意,小妹哪有推辞之理,但此处简陋,诸多不便了些,不若随小妹移步内室。”

    南天一自无不可,羽梦影先是吩咐人将屋内收拾一下,就领着到了一间厢房。

第六十章 治疗调理

    房间内,充斥着淡淡清香,几个暖盒坐落房间四角,里面碳火灼灼,热气升腾,屋内不禁多了几分初春的暖意。

    窗边遮有数层薄丝纱帐,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宛若万缕光丝,孕育出一种朦胧的美感,形若一幅唯美画卷,惹人沉醉。

    右端是一锦榻,是绝顶的金丝檀木,铺以雪白华贵的貂皮,又镶以色彩缤纷的暖玉,可谓雍容奢美至极,极具美感。

    羽梦影侧躺在了锦榻之上,曼妙的身段儿展现的淋漓尽致,窗外的光丝铺在羽梦影的娇躯,如同披上一件金缕纱裙,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圣洁奇丽,晃人心神。

    轻轻舒展身躯,稍挽衣袖,露出洁白的皓腕,羽梦影展颜一笑道:“世兄,麻烦你了。”

    不知为何,南天一有那一瞬的失神,听到羽梦影的话,才清醒过来,心中想着可能是昨日睡的迟了些吧!

    南天一走到锦榻前,坐在一旁,将手轻搭在羽梦影的脉搏上,还未静心诊断,一旁的烟儿却突然出声了。

    “小姐,那我要不要先出去啊!”

    一旁,烟儿站在那儿,皱着小脸儿,踌躇着道。

    “为何要出去?”

    南天一与羽梦影皆是不解。

    烟儿在那儿绞着手指,支支吾吾道:“疗伤的话,不是都需要那什么……尤其是男女之间……更是容易碰到……一些很敏感的地方……嗯啊……”

    说着,跺了跺脚,小脸儿变得通红,再也说不下去,害羞的双手捂面,只敢从指缝中见人。

    南天一听到这里,面色古怪,按理来说这种事,不更应该留下的好吗?只留下一家小姐,这侍女烟儿的心也真大,这就把自家小姐给卖了。

    羽梦影此刻也醒悟了过来,一直淡雅的绝美容颜,浮起一抹微红,美目瞪了眼烟儿,嗔怒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成天尽在想些什么……”

    烟儿忙摆小手,郑重其事的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话本小说里,男主角给女主角疗伤的时候,要什么赤诚相对,期间还不能有外人打扰,否则会被打扰,很可能身死,或者失败什么……”

    见烟儿说的越来越离谱,还有什么赤诚相待,羽梦影面容更填几分羞红,忙斥道:“烟儿,住口!”

    “哦!”烟儿嘟了嘟嘴,委屈道。

    随着烟儿话毕,南天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绕是以羽梦影的聪慧,也不知该怎么继续开口,气氛就在这微妙中僵了下去。

    “咳……”

    最终,还是南天一干咳一声,打破了气氛,道:“又不是治疗外伤,并不需太多的肢体接触,起码在我这里不用,所以你也不用回避。”

    “哦!是

    这样啊!”

    烟儿闻言,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小手拍拍胸脯,轻轻的吐了口气,看其神色语气间,竟还有些稍稍的失落。

    “世兄不要介怀,烟儿性子活泛了些,在平日里就不太着调。”

    羽梦影很快恢复自然,眉宇间丝毫不见刚才的薄羞姿态,又狠狠瞪了眼烟儿后,才开口道。

    一旁的烟儿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待其侧立一旁后,南天一才继续为羽梦影诊断起来。

    南天一想起在皇宫中得到的那些图,上面奇异的经脉路线,与常识不同的运气搬血之法,心中不禁已有了想法。

    南天一并指于羽梦影手腕脉络处,指尖悠悠凝聚一缕气息,缓缓输入羽梦影经脉当中。

    羽梦影心中微诧,直感一股细流,从南天一的两根手指上输来,沁透肌肤,直冲入穴,随后汇聚成一股暖流,渐渐游遍全身,从未有过的疏松畅然。

    那道暖流,时散时聚,有时候在一处盘旋停滞,并在每一处穴道跳跃,酥酥麻麻,整个人变得无力,身体都软了下来。

    “现在,有什么感觉?”南天一问道。

    羽梦影想了想,轻声道:“感觉体内有一股暖流窜动,很舒服。”

    南天一点了点头,两指轻按,指尖又迸发出一道气息,顷刻间,渗入羽梦影的脉络中,向四面八方流动而去。

    而羽梦影此刻,又感到体内多了一股冰凉的细流,与刚才不同,却使整个人有些清爽起来,胸中舒畅万分。

    一暖一凉,两股气息在体内循环往复,其中的舒畅快意,使羽梦影轻咬红唇,都要忍不住呻吟出声。

    而在南天一的诊断中,发现羽梦影的经脉与平常人相比,有些地方纤细了不少,阻隔了气血运转,承受不了太大的能量,整个人就会显得柔弱,身体也会极为脆弱。

    所以,南天一以阴阳并济的手段为其疏通脉络,但经脉可谓是人最为脆弱的一部分,也不敢加大力度,只能循序渐进,缓缓图之。

    南天一收了气息,两指并回,向羽梦影点头道:“好了,已经大概知道些了。”

    羽梦影有些怔怔出身,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当中,听到南天一的声音才缓过神来,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不自然。

    羽梦影收了心思,才道:“世兄难道有医治的方法?”

    南天一沉吟道:“倒不能说是医治,你的状况属于先天不足,我这里倒是有一种内息运行的法子,应该对你有些帮助。”

    “毕竟,如今你的经管脉络已经成形,即使为你疏通脉络,也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成的,可能需要数载,也许十数载,才能彻底好转。”

    “真的,小姐的病有治了!”

    羽梦影尚未开口,烟儿就已瞬间变得雀跃欢快起来,激动万分的道。

    南天一点点头,道:“嗯!只是时间长了些。”

    羽梦影眸中跃出一缕光亮,面容浮现欣然喜色,谢道:“即便如此,对小妹来讲,也是难得的希望了。”

    “嗯!反正时间还早,我再为你运功疏通一遍吧!”

    说完,不知是不是错觉,羽梦影脸颊猝然红润了几分,不由暗暗点头,自己的方法见效还是很快的。

    …………

    洛水,城南一座府邸中。

    卢卓翘着二郎腿,怀里斜搂着一名美貌侍女,一只手在其曼妙身躯上来回摸索,另只手拿着一个果盘,不时挑逗,嬉笑不断。

    那女子捏起一颗朱红小果,一点一点的放向卢卓口中,卢卓却连手指一起吞下,惹起女子一阵娇羞惊叫,卢卓见此更是得意,不禁哈哈大笑。

    正戏耍间,一道人影从外面闪入,正是卢卓身旁的仆从阿忠。

    见那女子衣衫半解,露出大片雪白,阿忠似是早已习以为常,神色不变,只是微微垂目道:“公子,都打探清楚了。”

    卢卓浑然不在意旁侧有人,继续跟女子调笑,道:“哦,怎么样?查出来那天的人是谁了?”

    阿忠躬身道:“是,小的花钱问过当日城门值守的军士,那日骑马入城,符合形象的就只有两人,之后又找了些人验证,已经查实无误了。”

    “那日遇到的女子名叫南鹿儿,是沐家的人,至于那名男子的身份却不太清楚,大概是府中护卫什么的吧!”

    卢卓又啄下一颗果子,笑道:“那个……嗯,南鹿儿的具体身份,可探查清楚了?”

    阿忠继续道:“是,已近查清楚了,她本不是沐府的人,几年前,是随着沐问霄的一名妾室才入的沐府,手上颇有些功夫。”

    “嘿!”

    卢卓嗤笑一声,散漫道:“还以为是什么贞洁烈女,呵!不过是一名小小侍女罢了,阿忠,取我笔墨来。”

    阿忠很快布置好笔墨,摊于桌上,卢卓双手一环,将怀中女子倒了个方位,将身子贴在其温软的香背上,口中轻啄其耳唇,女子顿时在其怀中一阵扭动娇笑。

    卢卓握着女子的手,让其挥笔书写,又是一阵磨存,才将书信交给阿忠。

    “去!把这封信送到沐府,交给沐公子,今晚,本少要宴请沐公子,在昕苑楼一会。”

    卢卓一边双手齐用,揉弄怀里的女子,一边荡笑道:“嘿嘿,本少爷最是喜欢什么猫猫狗狗的小动物了,这次,本少爷要驯服一头小鹿,哈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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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落江湖介绍:
又是一个乱世,无声来临了……
世家,贵族,逃不出这场天择的争霸。
江湖,天下,都已卷入时代的大潮。
巍然屹立的南望山中,有一人持剑而出,以半步天人境,步入这乱世之中,阅这江湖天下……
悠悠百载,浮沉大世,执此一剑,此生为谁!
一剑落江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落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落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