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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试探

    当太阳出现在天际时,皇太极也发现了对面旧营区里的商团军人的踪迹。

    这些营地距离山口很近,原本就是为了封锁,现在商团军在外围做了一些防骑兵的防御,发现女真人的踪影后营区里传来铜号声,不少人出现在防御阵地之前。

    左侧的西口上也有相当多的驻军,同样响起了铜号。

    皇太极面色凝重,他知道最糟糕的局面出现了,敌军这一次破口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而是为了隔绝旧粮道,也为了阻碍大金这边和科尔沁蒙古的联络。

    一旦蒙古人发觉八旗兵不能随意到他们的部落,出现在毡包之前,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皇太极也不敢确定。

    先占据出口和旧营地,接下来想必是修复和重占广宁,当然还有义州卫城。

    要是这些明国团练做到了这些,后金往草原的通道就被锁住了。

    这个后果的严重性比打不下宁远要严重的多了,后金方面原本也没有正面攻克山海关的能力,关城比宁远要难攻的多,而且驻守兵力更多,就算没有重炮也很难攻的下来。所以宁远是相当次要的目标,属于并没有必要攻下来的次级目标,甚至远远不如觉华岛的意义来的更大。

    只要有一道关门横在那里,女真人就打不过去,何况现在还有重炮助守,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如果通往草原的道路再被封锁,就是说女真人被彻底封在辽中和辽东了,背后还有一个充满敌意的朝鲜,身侧是不安份的毛文龙,左有宁远和山海关,右有广宁,这样不仅是战略态势不妙,而是一块死地了。

    当然现在最坏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山上的兵马并没有展现太强的攻击性,驻扎的八旗兵损失并不大,而且看起来十三山团练并没有能力占据广宁……

    皇太极挥了挥手,两支三百人左右的骑兵从左右两侧冲了出去。

    这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也可以说是一次武力侦察。

    皇太极要看看对面的抵抗决心和能力,最好的试探就是一次小规模的进攻。

    骑兵在两翼展开,呈现出极好的训练和实战的经验,他们巧妙的避开了一些陷坑和起伏不定的地形,战马没有受伤,也没有骑兵落马。

    在接近之后,骑兵们开始发出怪叫和呼喊声,几百人一起叫喊,有一种鬼哭狼嚎般的效果。

    背插小旗的拔什库们在居中指挥,他们带人逼迫的更近一些。

    那些营地外有一些拒木,骑兵不能直接冲过去,离的更近一些时,女真人看到拒木后站满了人,队列很整齐。

    骑队一时没有迫近的打算,他们在充满残雪的平原上来回策马奔驰,有时直冲北方,从一个残破的村落里又冲出来,做出南北夹击包围营地的姿态。

    在女真骑兵做这些事的时候,营地里的团练们一直没有开枪的打算,营中始终一片沉寂。

    这叫女真人上下都有一些不安,皇太极眼眸深处的阴影更深重了。

    最终骑队又分掠而至,这一次他们打算做一下试探性的进攻。

    两边的骑兵都取下了步弓,他们打算迫近到百步之内时抛射箭矢来混乱一下这些明国人的阵列。

    在这些骑兵下马或在马上向前时,营地里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那里站立的是一群死人一样。

    在八十步左右时,女真人开始抛射,他们的箭矢射的很准,但抛射过去的轻箭毫无杀伤,多半不能破甲,打在人身上发出咄咄的声响,但很少能透体而入,对面的十三山团练连盾牌也没有举,最多是低了下头,叫箭矢落在顿项和甲胄之上。

    女真人又迫近了一些。

    营地很简陋,是一个村落被拆毁了一部份房子,又重建了一些改成的,外围的一些田埂早就被踩平了,对十三山的方向有一些防御工事,在外围则是十三山的人重新竖起了木栅。

    在雪地上,三百多个人踩出了一片黑乎乎的凌乱地带,女真人转着圈,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箭筒在腰间最容易抽箭的地方,身上带着顺刀之类的武器,长兵器放在稍远一些地方的马身上,随时可以取用。

    他们开始平射,从箭筒里抽出重箭,重箭的箭头象月牙铲一样,笨拙沉重,在清弓沉重的劲力之下,这些重箭可以射穿重甲,砸断肋骨,射中人体之后可以在人身上开出一个大大的血口,轻箭好几支箭射中人也不会造成重创,而重箭很可能一支就致命了。

    在这些前锋骑兵身后,更多的女真骑兵散开来,他们中有一些重骑兵,所有人都披上了重甲,包括马匹也一样。

    女真人的重骑兵水准远远跟不上完颜部当年的水平,但并不是没有,遇到难啃的明军时他们也会用骑兵从正面冲过去,破阵之后再进行剿杀。

    这些骑兵针对的是山口方向,如果山口外的营地能顺利破开,山口之内的团练主力很可能会再次冲出来。

    皇太极眼眸冰冷,他不介意用骑兵特别是重骑兵给明国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没有骑兵护住两翼,呆板的盾牌步兵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两翼空虚,可以用骑兵切入,狠狠的插进其两翼纵深和背后,然后最后再围剿那些铁甲步兵。

    主要还是看山口和营地的配合,也要看那些试探进攻的前锋是不是能用重箭给对面相当厉害的杀伤……

    最初的弓弦声响起来了,平射,拉开,弓弦震颤着,重箭发出恐怖的尖啸向着对面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枪声也响起来了。

    和重箭平射需要的距离一样,有效杀伤在六十到八十步左右,火铳手们也熟知自己手中武器的威力与杀伤距离,当女真人平举弓箭射出重箭的同时,三个连队近五百名火铳手也从三面同时打响了手中的火铳。

    准确的说火铳声同时响了两次,几乎是同时。

    第一列打放之后迅速后退装填,然后是第二列瞄准打放。

    同时第一轮重箭射了过来,最少有二十多火铳手发出闷哼声后倒了下去,同时最少还有三倍以上的铳手在身上中了箭,还好所有人都有铠甲在身,中箭者多半伤势不重。

    如果任由重箭再推进距离劲射,就算有铁甲也可能会造成重伤,还好在第一轮的火铳打击下,对面也最少倒下去二十人左右,也有相当的人数受了轻伤。

    接着第二轮打响,又打翻了十几人。

    女真人开始慌乱起来,他们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继续向前,或是果断退后。

    在这时第三轮枪声又响了,由于受伤者众多,重箭与火铳的交换比开始向着火铳一方倾斜。

    这时号角声响了起来,女真人如释重负,他们赶紧后撤,同时拖拽着受伤或是已经被打死的同伴。

    地面上更泥泞了,鲜血浸在坚硬的土层上,和表面的泥土还有残雪混在一起,每个被拖走的人都在身后留下了大片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一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当然失败了,山口上的驻军没有动,但透过一些稀疏的树木和残败的房舍,明显能看到团练的主力,铠甲在清晨的阳光上熠熠生辉,另外还有兵器的亮光也相当的显眼。

    皇太极从大片的亮光中判断,最少有四千人左右,加上外围营地的人,与穆哈连说的五千人的规模相差不多。

    如果五千人都和这营地里的火铳手表现的那样出色,以眼下的兵力吃下来或许可以,但一定会面临相当惨重的死伤。

    就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最少被打死二十人以上,对面的损失不明,料想不会有女真人更重。

    皇太极最终下定了决心,这里情形不明,还不能判断十三山团练的决心和打算,既然不利攻坚,只能后撤,然后等着大军主力前来,以数万精锐前来的威势,就算无法攻上山去,将敌人在山下的据点拔除还是可以的。

    皇太极是很少后悔的人,但他现在相当的后悔,如果在十三山军民被困之初以相当的决心攻上去也不是不可以,当时付出的代价肯定要比现在小的多,也合算的多。

    曾经十三山是一颗钉子,或是暗子,现在这颗钉子已经成了一根刺入后金腹心的长矛,这种痛楚,令皇太极几乎呼吸困难。

    最难的就是拔除这根长矛,硬拔肯定可以,带出来多少血肉,得有多痛楚,这就谁也不清楚了。

    ……

    张瀚从套部回来的速度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

    复套之战在事前被宣传的很透彻,很多人都对此充满期待。

    没有人会觉得商团军会失败,特别是有张瀚亲自领兵的情形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瀚的统帅光环已经足够强烈,甚至影响到了所有的阶层,没有人会相信张瀚会战败,但打赢套部,收复河套的时间也太快了些,当特勤人员护卫张瀚返回的时候,很多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张瀚仪卫出现在青城人的眼前时,顿时引发一阵阵欢呼的狂潮。

    复套之役打的太快了,几乎出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所以引发的狂热情绪也很高。

    大家都觉得太顺了,简直是神佑的奇迹。

    在欢腾的海洋中也不乏蒙古人的身影,留在青城的多半是养老的台吉,也有不少蒙古贵族,留下来的多半是诚心实意跟着和记走了,张瀚打的越好,和记的地盘越大,他们心里就越感觉安慰。

    人心就是这样,自己没有抵抗,也希望所有的抵抗者都被消灭,这样反过来证实了他们选择的正确,使他们越发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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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把章节名发重了,内容是没错的,对大家说抱歉。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平推

    张瀚进城后就直接召见李慎明和孙敬亭,孙耀,夏希平和王长福,梁兴等人。

    “近卫第一团就地整编,这一次又获得了大量战马,没有完成改编的步兵团彻底改编为龙骑兵团。”张瀚揉着脸,沉思着道:“要尽快完成改编,并且迅速向前线调动。”

    “十三山已经要开打了。”孙敬亭道:“军令司已经同意他们的战役请求,所以我们这边的动作必须加快,免得给十三山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必要的话。”孙耀道:“是否叫宽甸的十二团做一些动作,牵扯一下建虏?”

    “不行。”张瀚疲乏的道:“不能叫老奴感觉身后有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否则的话无法在草原上先行解决察哈尔部。”

    众人都轻轻的点头,这一次打察哈尔人,然后直接切入科尔沁人的地盘,如果建虏远道而来就和建虏打一场会战,张瀚也是这样考虑才急着结束对套部的会战。

    被严重削弱的建虏在辽西方面进不了关门,在广宁方向被锁死,失去科尔沁盟友,往草原的通道被堵死,接下就是关门打狗了。

    对很多军人来说这样最好,可以一次解决两个敌人。但对很多军司的高层来说,他们宁愿建虏这一次不要来。

    从目前来说,军令司等部门实施的战役目标仍然是阻止建虏及时介入这一次的大战,目前来说效果还算不错。

    张瀚又接着道:“两个枪骑兵团,猎骑兵团,第五龙骑兵团和第六,第九团,先期向察哈尔人的地盘移动。”张瀚道:“辎兵除了必要的对西线的驻守人员,和支持却图南城,北城,白城子方向的辎重车队外,其余的工程要么调低量级,要么暂停,全力支持前线的战事。”

    张瀚的手在眼前长桌上的地图上滑动着,地图上有明显的各个城堡和驻军的标识,随着张瀚的话语,一个参谋在地图上用红蓝线标出了龙骑兵和枪骑兵们的进军路线,从驻守兵马所在地和行军路线来看,几乎是多点出发,从北边的安固里淖到南线的尚义堡,几乎处于完全的平推状态。

    对面的察哈尔人只有少量的驻军在双方的接触线上,其实也就是牧民。

    其本部人马和各个跟随其移动的鄂托克应该是原本内喀尔喀五部的白城子一带,那里也是察哈尔人比较惯常活动的牧场范围,也有相当一部份牧民回到了原本察哈尔人的牧场。

    整个察哈尔部的主力集中在喀尔喀人的地界,从蓟镇口外二百多里直到旧大宁城一带,聚集了大约八万到九万余人。

    林丹汗的下一步目标肯定还是西进,但他低估了和记的战力,此前旧中都一线的对峙使林丹汗心藏幻想,以为和记把全部实力摆在战线上才堪堪挡住他们,虽然和记表现出了相当强大的战斗力,可并没有使林丹汗警醒和感受到两边的差距。

    “这算是正面强推,枪骑兵团摆在北线,要急攻猛进,直插察哈尔本部的白城,第三团则从大宁和呼尔虎草原等地兜过来,把林丹汗和其部众全部包围住。”

    张瀚皱眉看着整张图,战役的发起地是大同和宣府一带北部,而战役的会战地应该是后世的赤峰和承德地区,相隔两千多里,地图上有密密麻麻的河流标识,还有很多蒙古地名,对面的大明则是一条长蛇般的长城蜿蜒曲折一路向东,一路上全是军堡和长城关口的名字。

    这场大战之后,和记的势力范围会推到与山海关相峙的北部边境,整个大明九边,也就与和记相对应了。

    张瀚的目光看到一条河流,从北而南从山海关的北部往东流去,那是大凌河,未来几年之后在大凌河会有一场筑堡之战,影响到了明朝的进程,甚至是决定了明朝的灭亡。大凌河堡,吴桥兵变,山东平乱,祖大寿被迫降,整个战事一团混乱,充份的暴露了崇祯皇帝的处置失措和军国大政上的无能,经过眼前的战事之后,应该不会有大凌河城一战了吧?

    当然,那是说一切顺利的话……

    对于和记来说,提前最少两年时间的准备和筹划,同时在近半年来开始补足不足的军需,粮食和车马的数量相当的充足,沿途也早就规划好了补给点,辎兵车队足可汇集过万辆大车,都是相当坚固耐用的四轮大车,在后勤补给上已经无所谓战场的远近,张瀚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林丹汗会及时逃窜,往着更北的方向逃跑。

    蒙古人成立的朵颜三卫,也就是喀喇沁部为主的诸多部落,其福余卫曾经是沿着大宁城到辽东北部展开,地方极为广大,也影响了相当多的小部落,包括海西女真就有很多人操蒙语,主要是受了当初福余部的影响。

    如果林丹汗一意北逃,跑到福余部故地,再一路北逃,虽然和女真人的势力范围有所重叠,但逃掉的察哈尔人的主力肯定会给和记增添不少麻烦,毕竟收复外东北旧奴儿干都司地方是最少三五年之后的议题,如果提前进入,会面临很多方面的难题。

    在张瀚皱眉思索的时候,其余的人都各自散去准备自己手头的事情,李慎明刚刚一直没怎么发言,此时忍不住对张瀚笑道:“在想决战的事?放心,林丹汗不会跑的。”

    张瀚哈哈一笑,对李慎明道:“我记得遵路兄向来不怎么说军务上的事,我以为你对这些事都不上心。为何有此论?”

    李慎明矜持一笑,说道:“我对军事是不太懂,但我懂人心和知人性。林丹汗向来狂妄,其在白城子一带虽然只有九万余人,但四周八鄂托克各小部落全部集中起来有十几万人,以林丹汗的个性,怎么可能在他自己的地头握着这些兵马,却是不战而逃?”

    张瀚苦笑一下,说道:“但你也要想到,有时候性格会转变,比如威胁到自家性命的时候。”

    李慎明满不在意的道:“那也是得他看到和感觉到,等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肯定已经被合围了。”

    张瀚微微点头,看来自己是陷在历史的已知里面,有些过于迷失了。就记得林丹汗在皇太极的追击下跑了一万多里,但要想想女真人只有几千骑兵,击败林丹汗之后未能合围,所以大半的察哈尔人都一路往西跑了。

    这一次和记会出动第一,二、三、五、六、七、八、九等八个龙骑兵团,两个枪骑兵团,两个轻炮团,一个猎骑兵团,整整十五个团的战兵,主力战兵人数超过八万人,这支军队的质量可不是林丹汗的十万牧民能比的,就算再加上十万九边明军也完全不够数。

    “我看文澜你是过于担心建虏了。”李慎明笑了笑,说道:“这一次咱们几乎调度了能调动的所有兵马,大家都说是以狮博兔了,不过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和建虏会战,所以也就明白了一些。看起来,文澜你是少年时去过一次辽东,亲眼见过萨尔浒一战,所以对建虏有些过于紧张。其实建虏主力不过三万不到,加上旗丁和附庸蒙古和汉军最多不超过八万人,同样是八万人,我不相信他的八万能打的过咱们的八万。何况我们还有大量的辎兵队伍,辎兵也是人手一铳,平时训练也很严重,我相信就算是八万辎兵去打,也未必就会输的很难看。”

    张瀚深知八旗兵的三万战兵不是蒙古人能比的,特别是其中三千多白甲更是战场上的豪杰,个人武勇和残酷的军纪还有娴熟战阵,各层将领包括女真贵族都是勇武和经验俱备,不是明军将领和蒙古贵族们能比的,自己重视一些并不为过。

    “打败林丹汗,再打败建虏,文澜你的事业就算到了一个层次。”李慎明斟酌着道:“我不知道文澜你要等待什么样的机会,但我们感觉实力是够了,或许声望还差些?”

    张瀚一笑,说道:“还差一些内敛的功夫,不要急,等待转机。”

    李慎明无奈一笑,他的话没有直说,但张瀚应该明白指的是对大明。

    不管是公开为敌还是拟定攻占大明的战略目标其实在打完林丹汗之后都可以着手准备了。十万虎狼之师横在大明北方,不管是组织性还是内在外在的实力都不是蒙古人能比的,如果拟定一个战略,可以在半年之后把大明京师拿下,然后以和记在北方的各种布局,一两年内黄河以北全部纳入囊中也是可以办到的。

    大明在北方的军事力量无非就是九边,从榆林甘肃到大同宣府,再到蓟镇辽镇,这些军镇和记的人都相当熟悉,也知道多半是徒有虚名,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实力可言。

    以和记商团军的军力,横扫九边也是很轻松的事情了。

    实力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没有下一步的举措会令人感觉意外,别扭,甚至会起不满心思。

    当然以张瀚的威望足以压的下,可是强压的话终究没有顺势因导要好的多。

    李慎明也只能提点一句,别的话也不好多说了。

    “还有件事。”李慎明斟酌着道:“以文澜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其实比当年俺答汗都强的多。不是王也是王,不是诸侯也是诸侯,储位之事,宜早定不宜晚定。何也,你是开创的局面,不是守成。守成之主,顺势而为可也。而开创之主,宜早定储位,免得多生事非。当年俺答汗,还有大明神宗皇帝之事,殷鉴不远,文澜宜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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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檄文

    “哦,我明白了。”张瀚苦笑着应下来,这不是什么头疼的事,只是自己不想早早在儿子们中间定下一个特殊的人,只是现在看来自己这心思还是不对,儿子们终究还是会有区别。这是时代的局限性,还好有现成的国外的例子,引入进来不是什么难事,不能把儿子弄成朱明皇室那样,只有一个人上人,其余的都当猪来养。

    这话也就是李慎明方便说,不管是张瀚的两个舅舅,还有常氏相关的人,或是孙敬亭还有和孙敬亭交好的高层都不便说这个话。

    一个是常氏外族,势力主要是在外的常威,另一个是孙敬亭,也是玉娘的外族,在高层有相当强的实力。

    如果真的弄成夺嫡之势,那时真的就不好处理了。

    张瀚一念及此,肃容道:“吾子张桢为嫡长,当然是未来我地位的继承人,但现在名义上不好弄,遵路兄何以教我?”

    “简单啊。”李慎明笑道:“摆个大宴,说是出征的壮行宴,到时候将张桢抱出来,名曰少公子,或云少君,大伙就明白了。”

    “善,大善。”张瀚赞道:“李兄为我解决了个大难题啊。”

    “那是,那是。”李慎明并不谦虚,颇为自得的道:“军令各司均各司其职,在下执掌侍从司,为政事官,可不就是在大政方针上有所建言嘛。”

    张瀚笑而不语,李慎明这是把自己往协理阴阳的宰相身上引,不过也没什么,将来建号立国,李慎明确实是一个宰相没跑。

    ……

    吴伯与穿着灰色的袄服,式样与军司的普通文官吏员一样,简洁干练,和军服有所不同,但和普通的大明士大夫的袍服也有明显的区别。

    他很细心的避开一个刚化雪的小水洼,但一辆大车驶过,正好溅出一些雪水,溅在他的衣袍下摆上。

    吴伯与叹口气,轻轻拂了下衣袍下摆,聊作心理上的安慰。

    他是从青城百里开外的小黑河堡返回,从去年年底时搬取了家人过来,还有一些亲族也跟着一起来,吴伯与是举人,家族供养他花了血本,他还没有考取进士,先当了幕僚,没捞几个钱就陷在张瀚手里,这两年攒了不少银子,考虑再三没有投到原籍买地。

    将来和记和大明必有一战,这是有识之士的共识,就是这仗什么时候打,怎么打起来,这就很有说道了。

    吴伯与担心将来会兵祸连结,和记获得胜利怕是必然之事,以大明现在孱弱的国力根本不可能是和记的对手……吴伯与很关注军情司之外的情报,包括军司高层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东西,由此而深知和记潜藏的可怕的战争潜力。

    拿这一次东征来说,两个月内要动员八万战兵和相当数量的辎兵,光是四轮大车就有过万辆之多。

    而大明一辆车也没有,后勤能力完全是惨剧。

    同时军需司还准备了超过五十万石粮食,包括精粮,米面均有。还有大量的粗粮和豆料用来喂马,精盐,小菜,罐头,也是随车队一起出发。

    同时最近在青城还集中了农政畜牧部门准备的大量活猪和牛羊,还有大量的鸡和鸡蛋等给前方将士补充营养的肉类和蛋类。

    光是这一点来说,出征只有一点干粮,吃饭是每天吃一顿,第二天饿一天的明军怎么比?

    兵器来说全部是军工司打造的最精锐武器,包括火炮,火铳,刺刀,长枪,腰刀,盾牌,短剑,投枪等一系列的兵器,全部是从工厂的流水线里下来,用的是灵丘出产的最好的钢铁铸造锻打而成,铠甲坚硬作工精良,兵器则锋锐无比,在这半年的全力开工之后不仅补足了各团的缺额,还有大量的消耗储备。

    吴伯与没有打过仗,也不是领兵的人,但眼前堆积如山的粮食和军需则是亲眼所见,和记的商团军每天都在苦训,大明那边连五天一训也做不到,两边的对比实在相差太远了。

    从财力来说,和记的商团军每年消耗的军饷已经超过七百万了,但和记还能负担得起,并且越来越行有余力。

    说明和记的财力已经和大明中枢的财政收入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超出。

    大明还有实物税,但是层层消耗,到中枢也就剩下一些粮食,保证京师一带的军民百姓不饿肚子而已。

    和记治下草原上已经有超过四十万人的汉民,并且陆续有汉人往河套地方定居,以张瀚为首的和记军司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几年之内,河套地区最少能移入二十万人。

    加上大同的最少三十万人在和记的管制和影响之下,再加上二十万左右的蒙古人,张瀚治下已经有近百万生民,加上台湾和宽甸的十几万人,正好是过了百万。

    以百万人口就能养的起二十万的军队,还有庞大的海外舰队和基地,完全有能力威胁到大明的生死存亡,这样的结果在吴伯与看来就是神迹,张瀚肯定是应运而生的圣人,所谓五百年圣人出,在吴伯与看来就是三百年一出,近三百年前有大明高祖,现在大明有内忧外患,看来又是王朝终结,圣人创立新朝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军情司文宣部门的一惯宗旨也是拿此事当宣传的点,要在隐约中点出大明的国运已经不太长久,到了王朝更迭之时。

    复套之后,这种说法就更加明显一些,但还是没有能明着指出,毕竟那样不利于在大明境内传播。

    现在的宣传中心还是在九边一带,也就是与和记势力区域交迭的地方。

    京师一带很谨慎,往南方去就几乎是放弃了。

    江南地方的士绅势力很强,对文字话本戏剧的关注很高,稍有不慎就会招致不必要的反弹,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吴伯与近来听到风声,张瀚打算把军情和军令两部门的文宣局都摘出来,成立一个文宣司,专门负责文宣推广,掌握各阶层的不同的文宣方式,吴伯与知道,张瀚向来是对宣传之事很上心,不象大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朝廷有什么决策只对朝官和士大夫阶层负责,乡野间知道朝廷之事也就是解读一下邸抄就完事了,不象立国之初,大明太祖高皇帝也是很重视此事,各地都有申明亭教化百姓万民,王朝老大之后,连立国时的一些好的举措也都是放弃了。

    因为青城地狭人多,吴伯与只是副局级的中层官员,俸禄虽高在青城买房安家也很困难,加上他没有把收入送回家族,对家族的回报有限,愧疚之下就把不少亲族接到草原上来,安置了不少,也花费了不少,还是有不少族人依托在他门下吃饭,只得在小黑河堡附近买了幢大宅子,安置家人亲戚,平时就是两头跑。

    近来天气和暖,已经有不少地段化冻,还好有军司修的大道,否则各处都泥泞难行了。

    吴伯与退在一边,眼看着大车组成的车队从青城出来,这一次的大调动比打套部时的声势还要大,小黑河堡的街头巷尾都有很多人在议论打林丹汗的事情,所有人情绪都很激动,也很高昂,因为人们都深知林丹汗是蒙古的最后一面大旗,只要打趴下林丹汗和他的察哈尔部,整个蒙古就算是彻底被和记征服了。

    虽然还有卫拉特蒙古,还有中亚的鞑靼部落,但那些都不算草原上正经的蒙古部落了,相当于外国的感觉。

    征服卫拉特恢复北庭和西域,应该是和记掌握了更大的地盘,获得更多的人力物力资源之后的事情了。

    在车队出城之后,吴伯与又耐心的等候一支几百人规模的骑兵出城,他知道这一次东征张瀚也会亲自挂帅,城中的驻军几乎一调而空,只有少量的千人左右规模的部队留驻在青城,主要是保证青城军司机构和张瀚府邸的安全。眼前的情形证实了传言,这一次怕是出尽全力,不光是为了打林丹汗,估计还会和东虏动手。

    等军队出城后,南门恢复了正常通行,由于是战略动员时期,门禁比平时要严格许多,但当吴伯与亮了一下军情司人员的出入铜牌之后,看守的军人立刻就让行了。

    吴伯与心中略窘,其实他从未感觉自己是一个军情人员或是杀人不眨眼的行动组的特务人员,但外人不太明白,总是会有这种叫他感觉不好的反应。

    还好族人亲戚都生活在小黑河堡,没有机会亲眼看到这种反应,吴伯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等到了文宣局所在地方后,不免和张永安发上几句牢骚。

    张永安做了一个低声的手式,接着自己也悄声道:“我们迟早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到时就脱离军情部门了。在此之前,你讲话还是要慎重,我们杨司官听到了会不会有些难受?”

    吴伯与醒悟过来,自己和张永安身边未必没有军情人员在监视,毕竟他们是反正投诚人员,不是和记的核心人员,被监视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一次的檄文要强调官方立场,并且有替被北虏骚扰残害过的百姓张目的意思。”张永安说回正事,正色道:“上头就是叫我们在此基础上发挥。”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鸭群

    “我记得讨卜失兔汗时,是以汉夷之论来讨,兴六月师,穷百年运。”吴伯与沉吟道:“这一次改弦更张,其中有说法在吧?”

    “嗯。”张永安以指击桌,发出笃笃的声响,他笑着道:“我想了一些,你听听,看看我的想法对不对。”

    “愿闻其详。”

    “相比上次,我们和记上回是刚进草原,根基全在大明,到草原上来与土默特人打,起初的原因不过是保护商道。后来打着打着,发觉能把对方的基业取下来,但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索性就用了一个汉夷相争的名头,抢得一时大义在手,也是为了影响宣大地方,宣泄地方对北虏的仇恨情绪。此战过后,加上檄文宣布,张大人的声名扶摇直上,在九边宣大到榆林一带,和记的形象大为不同。此次檄文是征讨林丹汗,已经和当初的目标不同,是要其地,要牧其民,和记不再是商家行事,而是两个政权相争。虽则两边都是政权,但和记要强化自己,淡化敌人,是以咱们和记出兵,是吊名伐罪,以有序伐无序,而不是以有道伐无道。这样无形之中,和记是政权的形象会深入人心,比起强调汉夷之别和替边民复仇,要来的更加深刻一些。”

    “妙哉。”吴伯与相当高兴的道:“这和当年大明太祖伐元的檄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嗯。”张永安也笑道:“我们军司高层还是有人的,这一次檄文就能看的出来。”

    “那又如何。”吴伯与道:“具体的文字还是要靠我们来雕琢。”

    “也不可过于自傲。”张永安叹道:“现在张大人声威日隆,不少人都看的出来,将来张大人就算不能混一天下,最少也是北地之主,自立之大势已成。所以近来很多不得志的秀才举人纷纷来投,还好张大人用人自有一套,不因为对方有功名就留用,否则我们的地位也未必怎么牢靠。”

    “然也。”吴伯与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在檄文之事上就要更加用心一些。”

    张永安当然点头同意,不过很快又感慨道:“没想到我们当初被迫降顺,也是为了保命而已,数年时光匆匆而过,这时才赫然惊觉跟了一个可以建基立国的人物,真是时也命也。”

    “将来我们侯伯是不指望了,不过富贵安闲终老可期。”

    “先做事,后闲谈。”张永安哈哈大笑,与吴伯与一起商量起檄文的细节来。

    ……

    周瑞浑家坐在自家马车上回青城,一路不怎颠簸,怎奈她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一路在车上摇晃着过来,只觉气闷,还有些头晕,时不时的叫跟在车上的丫鬟四喜替自己揉捏眉心。

    四喜是陕北流民,父母现在在屯堡里种地,是包地上交收成的佃农,原本是完全雇佣,按月领工钱,现在已经转为包地,四喜父母反而很高兴,因为可以下更多的力气多获得一些收成,多出来的就自家留着,四喜的哥哥还没有娶亲,现在是全家人最大的心病。

    以前在陕北时,吃的最好的吃食就是黄糜子馍馍,平时都吃更粗的粗粮,一年前半年只能吃野菜,没有野菜就经常挨饿,后来大灾,一家子往晋北逃荒,进入和记之后全家人的命运都有了转变。

    现在小姑娘养的眉眼开了,身条也长开了,周瑞媳妇看的很喜欢,一心想许给自己的兄弟,怎奈小丫头不肯答应,嫌她兄弟年纪大了,还有些腿瘸,四喜只是签了三年活契拿月钱的,不算正经周家的家生子,周瑞家的也不能当家作主,主仆二人一路有些呕气,周瑞浑家感觉头更晕了。

    进了城路平顺的多,一路上过去不少骑兵和辎兵队,周家的马车知道不能当军车和军队的路,老老实实的避在一边,周瑞媳妇也不敢说什么,看到四喜眼发光的看着那些相貌英武的二十左右的青年军人,心里更满不是滋味。

    “怎么又停了?”马车轻轻一震又停了下来,周瑞媳妇细眉一竖,立刻就要发火。

    “别急,”周瑞这时赶了上来,手掌一竖,说道:“是我叔过来了。”

    “周副政事官?”

    “屁话,一会见了叫叔父。”

    “哦,知道了。”

    周瑞媳妇收起脾气,脸上浮现出相当亲切温柔的笑容。

    一旁的四喜看了,撇了撇嘴,她才不怕这样的妇人。

    眼前过来了相当庞大的鸭群,也没有办法细数,一群群的活鸭从人们眼前经过,嘎嘎叫着,一摇一摆的走进军需司的大院。

    在那里活鸭会一只只的被宰好,然后熏制或是腌制,给前线的将士提供源源不断的肉食。

    其实也可以熏好或腌好再直接送到前线,漠北那边养的鸭就是直接处理好才南下的,这里的鸭子是土默川几条大河里放着的,直接就从河塘里赶出来,一路再赶到青城各处,城中都有屠宰场,处理起来比农牧司自己要方便许多。

    赶鸭的人们用一根系着飘带的长杆赶着鸭群,四周的行人都避开了,人们也知道这些鸭肉会有不少留在青城本地,都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些肥鸭群,仿佛看到了一只只盐水鸭和吊炉烤鸭。

    城里的人有闲暇,手里的银子也多,在吃食上比前方的将士肯定要丰富和讲究许多。

    “叔父大人。”

    等鸭群过的差不多了,周瑞从马上跳下来,向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行礼。

    “哦,好,好。”周逢吉先是一征,接着笑眯眯的对周瑞道:“你在财税司干的不错,上回遇到田司官,他还夸你来着。”

    周瑞在财税司表现确实不错,耐的住琐碎,帐目上的本事也不小。原本就是人才张瀚才留在身边当侍从官,放出去后一心奔上走,当然表现优异。

    周瑞抱拳笑道:“回头我谢谢田司官夸我。老叔,今天公事能办完不,一会到我的宅子里吃几杯暖酒?”

    “不了。”周逢吉笑道:“我过几天就往漠北去,那边鸭群是在草棚里过冬,我担心会冻死不少,还是早些过去。”

    “你老年纪大了,漠北那边冬天太冷,你还是迟些去吧。我估摸着,一路上也就官道能走,别的地方积雪还很深。”

    现在南方已经开春,大同不少地方已经见着绿意,但在辽东和青城这样的还是深冬的感觉,只是吹在脸上的朔风变得有那么一丝的暖意,但在更北的漠北,估计还是千里冰封,大片的雪野要到内地初夏的时候才融化干净,夏季很短,连同秋季一共一百多天,所有的野兽和牧养的羊群,还有鸟群,当然也包括放牧的鸭群都得在这一百多年疯狂的吃和长,否则无法度过漫漫长冬。

    周逢吉这样的老人,就算有厚实的毛皮衣裳和屋子里生着暖和的火炉,在漠北那样的地方也是相当的不适,哪怕老人原本也是新平堡人,见惯了严酷的寒冬。

    晚辈们的关怀,不管真假老人听着总是开心的。听了周瑞的话,周逢吉笑道:“你放心吧,老头子身子骨尚算结实。在那边过冬时和张三叔他们下下棋,听听戏,喝喝小酒,日子过的还是很惬意,心里不烦,就不觉得天冷难熬,再者说,屋子里也暖和,出门穿上大毛衣服也就得了。”

    “嗯,老叔说的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周瑞知道“张三叔”就是张学曾,现在也和老周头在一起做事,先是打发时间的消闲之举,现在也成了事,每年替军司不知道要出多少鸭肉。用张瀚的话说,任何一件事都不会是无用功,只要踏实做好了,养鸭子也是一件大事。

    周逢吉也加了副政事官,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虚衔,老周头不会去参加政事会议,也没有在漠北行军司里参加过行军司的政事会议。

    更多的时间老头就是带着一群朋友和手下,在各个湖泊河流奔走,其麾下的养鸭人已经过千,从漠北一直到大同。

    一个人就能牧过万只鸭子,一个人想养过万头羊或猪,哪怕是鸡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军中的主要肉食来源就是鸭子和羊,猪和鸡只是附带,属于打牙祭时才会出现的肉食。另外就是提供了大量的鸭蛋来补充蛋白质,其功非小,这个副政事官可以说是张瀚优容老人,也可以说是酬功之举,老周头的这副政事官,拿的心安理得。

    这时周瑞媳妇也过来见礼,老周头不免敷衍了几句。

    老头对这妇人印象不怎么好,只是给本家侄儿面子才没有冷脸相对。

    周瑞也知道原因,上回老头见识了自家女人的势利眼,有好印象才见鬼。周瑞现在地位高了,知道妇人眼界不能浅,更不能飞扬跋扈,这样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反而会给他生事。怎奈这妇人就是不明白,老是牵扯自己。

    当下周瑞又问道:“老叔这一次赶了多少鸭进城?”

    “进青城的有三万多只。”周逢喜笑道:“还有沿途各堡城都有,加起来十来万只是有的。”

    “好家伙。”周瑞瞪眼道:“出征将士,战兵一人一只是有的。”

    “那也不够。”周逢吉道:“这一次出征预计最少百天,每人每天二两肉食补充体能是最小的战时标准,按二十万人计,一天得两万斤肉,一只鸭子五斤重左右,出肉两斤半左右,咱们这次赶的鸭子,够大军吃十天的,就算加上羊和猪,还有鸡,还有蛋,也最少还得再赶十几万只,再配合一些罐头和事前准备的熏肉,差不多能供给大军足够的肉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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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次发更新前自己会看一次,不是很仔细,有时候会有错字疏漏什么的,前天还把章节名弄错了,抱歉啊大家。

    不过总的来说,我这样看一遍感觉挺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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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出路

    周瑞点头道:“这一次我们的军费预算中有相当一部份是拨出来购买活羊的,蒙古人不养猪,只能从内地汉民和屯堡居民里收一些活猪,费用要上去不少。但田司官说不管怎样要保障将士有足够的肉食。可惜的就是去年我们一直经费不足,罐头储量不多,否则将士们也很喜欢吃肉罐头,方便省事,味道也好。”

    两人在鸭群后谈着正事,周逢吉倒是觉得这个本家侄儿懂事多了,知道把心思用在正事上,而且见事相当的精明,说话透着干练有本事,老人心里很觉高兴,不觉说道:“你这两天,赶紧准备象样的礼物,贺周岁用的。”

    “咋了?”周瑞道:“哪家的小哥要过周岁?不会是大人吧,大公子一周岁时大人就在内宅摆了两桌,自家人和咱们侍从们一起热闹了一下,谁的礼也不曾收,大家都知道大人不愿兴奢靡之风,所以也没有人送。”

    “这一次不同。”周逢吉微笑着道:“不要贵重,但要用心。这一次,是给二公子立下名目,做周岁只是一个借口。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你可以讨个彩。”

    “是,多谢老叔。”周瑞很是欢喜,虽然送一份象样的礼物不算什么,但只要讨个好彩头,后宅总会记得自己,侍从官的情份也能一直延续下来,这对外官来说难能可贵,这真是个不错的好彩头。

    至于礼物,只要用心总会找到好的。

    鸭群赶走了,周逢吉点点头,说道:“你好自为之,别的事都是虚的,安份守礼,不张扬,不多事,用心思在公事上,总会有你们年轻人当家出头的那天。你的年龄,说起来比少东主还大,十几二十年后还是壮年,我们这辈人肯定不在了,到时候就看你们的了。”

    “多谢老叔提点,你老一定长命百岁。”周瑞长揖而拜,老头已经上了马,几个随员早等的不耐烦,一起骑马簇拥着老头走了。

    “神神叨叨的。”周瑞媳妇说道:“一件事扯了这么久,早点说咱们也能早些去预备。”

    “你知道什么。”周瑞斥责道:“老叔说的都是老成谋国的话,他的话张大人都听着。你听听,现在他还是称大人为少东主,这情份咱们比得了吗?”

    周瑞媳妇不敢再说,夫妻二人上了马车,妇人又提起想把四喜强许给自家兄弟的话,周瑞摆手道:“四喜只是签了雇佣的文约,咱们哪能强迫人家,再者说你那兄弟毛病也大,还非想娶个小姑娘,找个寡妇什么的不也挺好。”

    周瑞媳妇没有说话,她感觉到男人情绪的不耐烦和隐藏的怒火,她知道自己男人越来越奔上走,自己的家族已经渐渐被甩在身后,以后如果不能帮忙老是添乱的话,没准会有很大的问题。

    妇人低垂下头,轻轻抚着肚皮,再也不吭声了。

    ……

    青城渐渐热闹起来,军方的大将除了几个驻守在外的几乎都来齐了。

    王长福和梁兴,周耀,杨秋还有杨泗逊,王一魁,李来宾,李从业,这些都是当年的老人,后起之秀孙耀和夏希平等人,还有张世雄,朱大勇,朵儿等人都赶了来,城中一时将星云集。

    行军司方面,只有漠北的莫宗通没有来,别的也是几乎都赶了过来。

    上到李慎明和孙敬亭等人,还有田季堂和刘鹏,执军法的张春,当然还有孔敏行,周逢吉,李遇春,梁宏,黄玉成,另外李庄方向的几个大匠,包括常进全和宋应升等人也俱赶了来。

    在遵化的蔡九,马超文,李大用,王达通……青城内可谓一时俊彦云集,除了一些镇守在外不能赶回的高层之外,几乎是把整个和记的高层精英都汇集到一起了。

    炮团的指挥汤望宗和人开玩笑,一颗炮弹下来,怕是能砸到好几个副司官以上的高层。

    到这时,人们才赫然发觉,和记的发展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这些人都可谓是北地的精英人物,就一个王达通来说,其家族在张家口扎根数代,拥有数十万两的家资,可以说是晋商中的代表人物。

    可能在历史上此人和他的家族没有暗中与后金贸易,结果在清朝建国之后没有取得皇帝地位,被历史上的八家晋商甩了下去,而此时此刻,这人和他的家族成功的攀上了和记,并且扶摇直上,在与俄罗斯人的贸易中大赚特赚,估计二十年后,其家族和此人的身家最少能过百万。

    拥有这样巨量的家资,并且有相当宽广的人脉,对地方有强大的影响力,甚至家族中人有不少在外为官,这样的家族也选择了与和记合作,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依附在和记的旗帜之下,从这一点就能叫很多人看出端倪了。

    刘国缙和家的车辆赶到青城的时候,就是正好遇上了这最热闹的场面。

    “唉,抓瞎了。”刘国缙对两个儿子和妻子抱怨道:“一路过来,谁也没和咱们说起这事,这可是大事,怎么能没表示?”

    “咱们怕赶不上趟。”刘家老大表示道:“咱们一路从京城来,你老非要看看风色,要在大同住一阵子再说。后来听说人家调大兵打林丹汗,你这才坐不住了,要到青城来拜见。说实在的,咱们刘家现在无权无势的,张大人是不是能见咱都两说,更不要说想在这样的事里插上一杠子了。”

    “混帐行子说的混帐话。”刘国缙顿足骂道:“这等事上赶着巴结人家未必记得你的好,你敢不出心去备办礼物,不去巴结,人家就会记得你的坏。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一点儿人情世故也不懂?”

    “不懂也无所谓。”刘府老大笑笑,说道:“我一向对医学有兴趣,适才已经去和记的厚生司报了名,打算去他们的医院做事。他们的医生也分等级,按儿子的水准,少说也能混个营级军医,和记的军医地位不低,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刘国缙对儿子醉心医术向来不以为然,甚至多次斥责。因为在士绅人家肯定离不开医生,豪门之家都会和几个名医交往,逢年过节会送一些现银和礼物。但说白了就是养着怕府上人生病,缓急可用,虽说不是当倡优之流,可在大人物心里也未必比那些下九流强多少。士大夫学医术,是为了看脉案,不叫人哄骗了去,也是彼此间有个话题,真的钻研医术,并不会得到认可,反而会被人觉得不务正业。

    就算医术大成,各家延请,也很可能出事。人总有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或是懒得动弹,但上门来请的非富即贵,你敢拒绝哪家?万一诊出事来,则好心反而成了恶意,一下子就是结了生死大仇。

    所以当爱好可以,真的钻研医术是很蠢的行为。

    刘家老大就被刘国缙严禁暴露在医术上的天赋,就算这样也是学有所成,如果放他医治肯定在京师早就成名医了。

    “这样也不坏,为父不行了,你还有个出路。”刘国缙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刘府一家在正堂檐下说话,看着家下人纷纷扰扰的搬抬着物品,虽然是暂居,也是租了一套小院暂居,所费不少,不过刘国缙丝毫不差钱,到了大同之后还打算大肆买地,不过看看大同府的地几乎被和记占光了,也就只买了个小庄园安身,剩下的钱他打算看一看,如果和记真的靠的住,分红什么的都是真的,剩下的银子,不如拿出来加入到和记在买卖城里的贸易里头去。

    既然老大能在医术上有所建树,老二有志行商,这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刘家二公子这时道:“孩儿准备了湖州那边的纸砚,虽然不是上品也过的去,一套好几十两。听说张大人严令送礼的金额不得超过五十两,咱们这一套也差不多,就送纸砚吧?”

    “可以。”刘国缙站起身来,说道:“这便去吧。”

    众人出了家门,一路上行人颇多,很多人坐着马车,也有不少骑马的,刘府父子三人看到不少骑马的肩膀上都有银星,显见是和记的高级军官,但并没有穿着怎么华丽的衣袍,也是一身灰军装,只是军衔表明身份地位,也没有大队的护兵马队跟着,更不可能有幕僚内丁一类的明军将领出门时的标配。

    光是看到这些就颇为不凡,但还有相当多的军官和身份很高的文官吏员是随意步行的,甚至和路边的行人随意打着扫呼,并没有人自矜身份,和记的高层,在几年前可能是普通的商行掌柜,伙计,或是喇虎,游民,无赖,边军,除了少数人之外都处于社会的下层,他们发迹太快,并没有忘掉自己此前的遭遇,所以还远不能摆出什么官驾子,更不会摆谱耍威风。

    刘国缙出门之后才理解,为什么青城有好几万居民了,居然连一个轿行也没有。

    这里的人不是骑马就是坐车,或是步行,身份很高的文武官员都能随意步行,他们的衣袍没有那么阔大,人显得很干净利落,走路时都有一种精气神,那是刘国缙为官三十年也不多见的东西。

    在大明,要么是唯唯诺诺精神萎靡的百姓,要么是有虎狼之气的武将和官兵,要么是狐假虎威的幕僚文人,要么是读书而致呆滞的书生,或是精明或是贪婪的朝官,然后是更加强横霸道的勋贵和太监,象眼前这样,具有平民气息又身处高位,自然而然的精明外露,却又没有靠衣着和仪卫来鄣显自己的身份,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两个,而是成群结队。

    “噫!”刘国缙轻声感叹了一声,用十分低沉的语气说道:“我大明危矣。”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财税

    刘国缙往前不远是一条东西大街,汗王宫殿和张瀚的府邸都在这条大道的东端。

    这里的防卫已经较为严格,很多士兵在这里巡逻,都是些火铳手。

    刘国缙注意到火铳手拿的火铳制作都很精良,铳管黑沉厚实,一看就是用足了精铁,比工部那些糊弄人的玩意不知道强到哪去了。另外就是铳口处装着雪亮锋锐的刺刀,看起来很有威胁感,有一些商家远来,不怎么知道威仪的,到这里才感觉到和记不是普通的商家,张瀚也不是普通的东主,人们的气息渐渐沉静下来,也安静许多。

    路口处有一些道士在摆摊算卦,生意也是很不错的样子,不少人围着摊子花钱买卦。

    青城这里原本是黄教的大本营之一,城中贵族多信黄教,和记也不禁人信教,只是把过多的佛寺改建了大部份,迁出了一些喇嘛出去。黄教对此意见颇大,但后来张瀚在库伦与黄教首脑达成了协议,双方和解。

    黄教在漠北等处大修佛寺,也就不在介意在青城的一点损失了。

    除了黄教外,张瀚进驻青城之后晋北的一些佛寺也开始进驻,他们只找了个小院当寺庙,供奉的人还是很多的,晋北佛寺很多,寺庙实力也很强,黄教走掉不少之后张瀚也不好公开扶持他们,但汉人之中还是没有几个信藏传佛教的,还是供奉这些内地过来的大和尚们。

    除此之外就是城中有了城隍庙和关圣庙,还有了两座道观。

    这是明显不同的待遇,张瀚的借口是妻子常宁信道,所以要修道观供奉,其实常宁并不信道。相反是常母信佛,可是张瀚在这事上有自己的考虑,本土教宗在这些外来的宗教面前一直是守势,只有唐时道教是真正的辉煌期。

    张瀚不希望把道教恢复成唐时那样的状态,明朝列帝也有不少信道的,成祖皇帝还修了武当山宫观,不过有的皇帝修宫观是为了统治的基石考虑,有的则只是为了迷信,比如明朝帝王短寿,有的是身体原因,有的是因为服用了金丹一类的东西,比如宣宗皇帝,也比如世宗皇帝。张瀚希望本土道教有一定的地位,对民间有相应的影响,外来宗教可以存在,但不能占统治地位,蒙古人就毁在了黄教上,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张瀚对道教的扶持还是有些用的,城中道士渐多,对此城中居民也很能接受,早晨和尚起来打木鱼报时,佛寺受四时供奉,不过军司不会拔地给寺庙,他们都得自己想办法化缘解决吃食生计问题,早起报时算和尚最大的贡献。

    另外就是做法事之类,道士也做法事,还算卦,看风水,替人合生辰八字,算起来用处比和尚大,中国人信仰上比较讲究实用,所以道士比和尚还受欢迎。

    眼前卦摊上就是道观里出来的道士,也有刚过来不久的游方道士,刘国缙几人看了一眼,并不在意,但看到有几个军司吏员走过来站在卦摊前,不觉就停住了脚步。

    “道长们,十日一税。”为首的一个圆脸吏员很和气的笑道:“诸位请交税钱。”

    几个道士似乎司空见惯了,各人从容不迫的从口袋里或是荷包里取出铜钱来,每人都交了五十个铜钱。

    一个中年道人没有交钱,反是质疑道:“和记不是向来对百姓和善么,对百姓也不苛刻,怎么我们道人还要交税?咱们大明境内摆摊,也未曾要交过税钱啊。”

    旁边几个道人有人要说话,圆脸吏员摆了摆手,笑着道:“道长,你在大明那里没交过税钱,可是有没有花钱领过授箓?”

    “这个,领过的。”

    “花了多少?”

    “十两银。”

    “那不就是税?僧人领碟,道人授箓,都是国家的一种税收。”圆脸吏员态度还是很温和,语气却很郑重,他道:“僧道不事生产,碟箓都是一种预收的税收,因为道士僧人会消耗社会的财富,所以先花一笔巨资,算是对朝廷财务和民间生计的回馈。不然的话,朝廷不管不顾,人人都自去当和尚道士去了。”

    众人哄笑起来,那道士脸色微红,说道:“我辈不管是做法事还是起卦算命,总是要凭本事吃饭的,并非招摇撞骗。”

    “在下岂敢这么说道长。”圆脸吏员摇头道:“道长误会了。只是说,大明对僧道也是收税的,而且发放这些东西渐渐成了给勋贵太监的赏赐,分发赐下来,再叫僧道们花钱去买,价格还涨了不少,还得花钱求人。咱们这里是不管这些的,不管是三教九流,任由自便,但任何人也不能不纳税。道长此前说不交税,但有没有被人盘剥敲诈过,又有担忧过匪道之流吗?我们这里要负责保障治安,修补道路,这些叫公共事务,如果不征税的话,又哪有钱来做这些事呢?就象道长从外地而来,此前病饿交加,我们这里的厚生司先接纳道长,不收分文住了十几日,还请医生看病吃药,不收税,道长性命堪忧啊。”

    这一下众人都是大为点头,连这个道士都老大不好意思的样子,当下从怀中掏出铜钱来交纳了上去。

    “点算清楚了。”圆脸税吏交给一张回执,笑道:“道长就算离开青城游方,有这个回执在截止日期之前都不需要再纳税。如果一直没有收入,说明一下也可免税。并且可以去领救济,当然道长有才学,应该不至于再需要救济了。”

    税吏转向四方,拱手道:“咱们征税都有用处,各项开销都有明细,财税司都会张贴出来,有疑惑的可以去看看,当然咱们和记征税最要紧的还是咱们自己的发展,这没法儿,在咱的地头上总得有所付出,诸位说是不是?”

    “有理有节。”刘国缙赞了一声,心头反是更是隐隐的不安。和记地方一个普通的小吏都这样能耐,并且对大政方针说的这般清楚,而其施政光明正大,内部欣欣向荣,只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安家落户。

    从一路过来看到的情形来看,和记对其统治区域的各种措施远比大明要得力的多,内部也更团结和有向心力,怪不得其地盘越来越大,军队的实力也越来越强。

    这时又有一队骑兵经过,所有人都自发的让开道路,包括一些骑马的官吏也是主动避让。

    不少人向军队的军人们拱手致意,种种尊敬完全发自内心,并无做作之处。

    “走吧。”刘国缙对两个儿子道:“前去说话都要谨慎小心,切莫行差踏错。”

    “父亲又摆出这谨慎小心的样子来了。”刘家老大不以为然的道:“和记一切行事都有法度宗旨,不欺人,放心罢。”

    “就是看了适才的情形为父才略有心得。”刘国缙捋着灰白的胡须,缓缓说道:“就是因为和记凡事都讲法度,所以犯了事也没有人情,更要小心谨慎,有戒惧的心思,越守法,就越不畏法。如果如在京师那样,仗着为父有些薄面,有一些不法情事小小不言的也没有人同你们过不去,在这里,你们会吃亏的。”

    “父亲所言甚是。”刘大拜道:“儿子明白了。”

    刘二也甚是赞同模样,说道:“其实这样也好,在京师时我们仗着父亲在官场的权势能欺负别人,可也时刻担心会有别人来欺负我们,遇到太监勋贵和高门大户,我们的身份便又不够了。京师之中藏龙卧虎,不知吃了多少次哑巴亏。和记这样挺好,凡事都讲法度最好。”

    “也会有一些权贵。”刘国缙含笑道:“不过大差不离就是这样,你们能体悟就好。”

    刘、氏、父子等人离开,众人都知道是往东边张府去,这几日张府有点烈火烹油的模样,十分热闹。

    以前张瀚爱静,也为了和记内部保持简朴厚实的作风,不欲大张旗鼓的摆宴请客,自己的私宅也不鼓励官员将领前来拜访,不管是常母还是张瀚自己,从来不做寿设宴,时间久了,人们都明白张瀚本性如此,也就没有什么人再来行逢迎拍马的那一套。

    这一次的主意也不是收礼,整个和记都是张瀚所有,他还要受什么礼?规定了送礼额度不得超五十两,局级以下只得送二十两以下,刘国缙是外来客人,打个擦边球,多送了些料想也不会被拒,普通的将领官吏就只能按规定来送,张府还会有回礼,算来出不了几个钱。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是为了立下少主君,以定名份,从此之后,除了张瀚之外和记就有了另外一个主君,虽然是少君,但也是君上。

    够格往张府送礼和参加宴会的都赶着过去,不够格的也很多跟着一起过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去瞧场热闹。

    张府在汗王宫左近,原本是一个大寺庙,地方很是宽广,足可容纳诸多百姓往返观看热闹。

    大门之外护卫很多,隔成多道人墙,叫人流不停进出,防止踩踏。

    也有一些礼数,只要过来的百姓说几句给小儿赞颂添福的话,就有一份小礼物回赠,至于给小儿送小鞋新衣的,不管是用的什么布料,都有厚礼回赠。

    这一次也算是张瀚用自己私人的银子给城中百姓发一些福利,过来的人都喜笑颜开。就算青城的人多半家境都不差,但白得的财物总是会叫人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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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后宅

    几个道士也商量着收了摊,去张府门口随喜一下,说几句祝祷的好话,得的赏赐肯定都比摆摊强的多。

    一群光头的和尚已经在路上了,道士们大急,赶紧收摊跟着去。

    适才质问收税的道士似乎还有些羞愧,收了摊没有跟去,打算转身离开。

    “范东主。”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出现在道士身前,笑眯眯的道:“打算离开青城了?”

    道士一脸警惕的道:“谁是范东主?贫道天成子,不是尊驾说的什么东主。”

    “得了。”中年男子笑道:“范东主一进入草原咱们就已经认出来了,并且报备给上头。上头说,范东主现在真的是当了道士,过来游历可能也只是有好奇心,不必管,由得他。”

    这天成子真的就是范永斗,在当初离开张家口之后范永斗一路往南游历,直抵江西龙虎山一带学道,学道之后才知道,这世间早就无道。

    所谓的天师也就是装玄弄鬼骗愚夫愚妇的行当,一样也是生意,比他范永斗做的生意还要下作几分。

    真的苦修之士或许也有,但也就是持素食斋,自苦玄修,那些莫名其妙的理论范永斗看不下去,也对练丹之事毫无兴趣。

    修道不成,不过好歹也做了道士,范永斗这几年就在各地游历,而所见最多也最感兴趣的反而是和记的各地分号中的情形。

    各种他想过和没想过的货物,各种经营的手法和手段,和记的强势和对内地州府的渗入等等,这些都是叫范永斗大开眼界。

    这样一路北上,到了京师和张家口一带时,范永斗已经深深敬服,所好奇的就是张瀚亲自掌握的草原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明知道较为冒险,范永斗还是潜入进来,结果一路顺当,并没有人怀疑他什么,很顺利的就一路抵达青城并安下身来。

    一路看来,范永斗已经知道自己和张瀚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上的人了。张瀚一手经营的这一切,自己想都未曾敢想过,范家实力最强的时候,范永斗也最多是想过要掌握对北虏的走私贸易,赚出几百万的身家,再买上十几二十万亩的地,范家成为晋北乃至整个北方第一大商家,以后富贵传家,数百年不衰,他范永斗就能上对得起祖宗,下对的起子孙。

    张瀚所有的一切,已经超出了范永斗的想象范围,完全叫他生不起争胜之心了。

    “令弟范永明跟着王达通东主也在我们和记效力了。”中年汉子继续说道:“我们张大人要是想对付范东主你,怕是范东主你早就是一堆白骨了。既然又回来了,无所谓操持哪行哪业,但如果是带着报复心思,想着将草原上的情形带回内地去宣扬,甚至上告朝廷,这个我们就不能容忍了。”

    范永斗长叹道:“我现在对张东主只有敬服之心,哪还有什么异样心思。况且在下不蠢,整个北方地界从甘肃到京师一带,和记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官府中又买通了多少人,在下去出首告状,谁接状子,谁又会秉公而断,就算真有官员接状,上奏朝廷,朝廷除了为难之外又有何办法?和记发展太快,冒起太速,朝廷除了瞠目结舌之外已经没有办法,我又何必去自投罗网,白做恶人。”

    中年汉子听了这话,咧嘴一笑,说道:“范东主果然是妙人,见的很明白。既然这样,各处都可去得,随范东主的意。”

    范永斗点点头,说道:“我已经是局外人,学道也只是糊口,不过草原上普通人过活也很容易,也过的很舒服,我就在这里四处游历,长长见识见闻,趁着还走的动,多走一些地方,可否?”

    “说了,范东主四处都可去得。”

    “无量天尊。”范永斗竖掌一礼,对方拱手还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范永斗却是背道而行,向着北门方向而去。

    又有一个汉子闪身出来,笑道:“这姓范的也惨,浑家死了,家族里什么也不剩下,这就是和我们大人作对的下场。不过现在看他也算明白了,也就不必再针对他了。盯着他的人手不必那么多了,知会各处的分站注意一点,不要叫他惹事生非就行了。”

    之前的中年汉子说道:“要不要现在就上报?”

    “不必了。”后出来的又闪身进了一个小巷,远远传来其声:“姓范的已经是死人,没必要在这样的日子里去打扰杨司官和大人了。”

    ……

    “爹,爹,还要骑。”

    外间热火烹油般的热闹,张瀚却是躲在玉娘的小院里,肩膀上扛着张彬在玩骑大马的游戏。

    小孩子兴奋的大叫大闹,不停的扭动着身体。

    等张瀚将张彬放下来时,爷俩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

    玉娘一直微笑,这时叫人送上温热的汤饮子,给张瀚和张彬父子二人饮用。

    张瀚坐在廊檐下的圈椅上喝饮子,他喜欢这种椅子,能将整个身体包裹起来,椅身上有软垫,叫人更舒服些。

    阳光很好,一直晒在人身上,坐下不久就晒的人浑身发热,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张瀚不觉打了个呵欠,对玉娘笑道:“昨晚睡的太晚,今天精神有些不爽利。”

    玉娘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当着孩子的面,她才不会接这种不正经的话。

    张瀚向来是轮流在三个妇人的院中睡,也不一定睡在各人院中就会做什么事,有时候太忙,有时候会累,不过兴致来了也会折腾到很晚。

    张瀚还年轻,妻妾们也年轻,何况张瀚还是希望子女能多些。

    “你怎还在这?”玉娘道:“现在外间人很多了吧?”

    “怕什么。”张瀚笑道:“我的身份,谁还敢挑我的理?再者说,李遵路替我张罗,我正好省心省力。”

    玉娘笑道:“李大伯倒真的适合做这事。”

    张瀚和李慎明已经正式换了帖子,所以内宅用大伯相称。

    张瀚这时反正经起来,端坐着看着张彬,对玉娘道:“今日之后,这孩子就在身份上比他兄弟要低一等了。这也没有办法,我考虑再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也是最省心省力的办法。不仅现在要照这个规矩来,将来还要立法,形成万世不移之基。玉娘,委屈你了。”

    “不委屈。”玉娘看着在院中欢腾着奔跑的儿子,眼中慈爱之意明显,她缓缓道:“当初选择嫁你,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如果彬儿是比桢儿小就更好了。”

    “嗯,老大的身份是有些委屈。”张瀚道:“我也不希望我的儿子们如大明皇室那样,只有一个皇帝为尊,别的都是臣仆,一言可生,一言可死。且长困王府,形同养猪,说是亲藩,其实是囚犯。”

    玉娘抿嘴笑道:“这话早就听你说过,我相信你会有好办法。”

    温暖的阳光晒在眼前年轻女子的身上,白皙的面庞如玉一般,张瀚不觉说道:“玉娘,你真好看,和我当年在灵丘看到你的时候一样。”

    玉娘微笑道:“当初你一副商家市侩嘴脸,我可看不上你。”

    张瀚知道这时候可不能较真,当下扮了个鬼脸,说道:“嗯,好吧,是我高攀了。”

    这时张瑞匆忙走进来,说道:“老爷,二太太,外头宾客差不多齐了。”

    “嗯,那我过去了。”张瀚先对玉娘说了声,又对张瑞道:“老太太请出来没有?”

    “出来了,在小佛堂和两个舅太爷说话。”

    “哦,好,我先去请娘亲。”

    常氏现在几乎只持斋念佛,别的事情都不是太上心了,几乎对外事不管不问。儿子出息很大,没有什么叫她操心的,望五十的妇人就把自己沉浸在佛经里头,每天把精神寄望在虚无缥缈的来生。

    不是常氏嫌今生不好,只是她极为想念自己故去的丈夫,特别是为丈夫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切而感觉伤心。

    如果有来生,常氏希望结发夫妻能相伴到老,而不是一个早早离去。

    张瀚能理解这种心理,他对母亲这种礼佛寄托思念之情的做法也能接受,反正就算几百年后,一窝窝往佛寺烧香的还是这些老太太,没有任何的变化。

    张府大宅中从未有这般热闹,张瀚先往后宅小佛堂,请了常氏和两个舅舅出来,众人都是眉开眼笑,常氏也很欣慰。

    不管怎样,少君一立下来,张瀚的事业也是由常氏的后人来接,常家的富贵将与张家绑在一起,以现在和记的实力,最少能保常氏在草原上的百年富贵。

    富还好说,贵很难得。常家诸人都是从小经商的,在轻视商人的大明,特别是民风较为质朴的北方,商人的地位还是相当的低。

    蒲州张家也是世代由商而读,培养子弟读书做官,终于出了个张四维把家族带到了士绅阶层的层次。

    但如常家这样的商家,虽然豪富,但距离真正的士绅家族距离还是很大的。

    很简单,天启皇帝在张瀚刚冒起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张凤磐的后人,并且给了相当的信任。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商家子弟,可能和记在刚起步的时候就会面临打压了。毕竟大明的团练可不是谁想办就办的,规模和人员都有严格的控制,这就是名臣之后的好处。

    至于草原上就更不同了,张瀚迟早会建国称号,现在和记的实力比当年的俺答汗可强多了,俺答汗都是顺义王,难道张瀚将来当不起一个王号?自立一国为国主,建号称王,这是最差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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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南面

    “已经派人通知常威了。”张瀚对两个舅舅道:“叫他在台湾也晓瑜众人,也高兴一下。”

    “甚好。”常进全说话方便些,捋须赞道:“文澜见事就是明白。”

    “也不必过于大张旗鼓。”常氏有些不安的道:“朝廷和天子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没事的。”张瀚搀扶着常氏往外走,笑着道:“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老实说咱们也不必太担心朝廷的态度了。对天子么,儿子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内地和记的分号就不必宣扬此事,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做什么事了。”

    “这样很好。”常氏对这些事也不是很懂,不过知道儿子行事向来谋而后动,很有章法,倒也是真的放心。

    出得内院门,外间已经是人潮涌动,各司主官副司官局级到各所的主官副主官都赶了来,将领之中一直到营级指望,在青城附近的也都是赶了过来。

    各部都是留着一两个副手看家,主要的主官都赶了过来。

    这是和记第一等的大事,就算张瀚也低估了大伙儿对这事的热心,一出内宅门看到外头人头汹涌的模样,顿时就是一呆。

    李慎明也是挤了过来,满头大汗的道:“文澜你怎么才出来,再不出来就乱了营了。”

    张瀚苦笑道:“怎么这么多人?”

    “事涉储位啊。”李慎明道:“除了实在走不开的谁敢不来?就算实在赶不来的,也会补上一份贺礼的。”

    “所以我就说,”张瀚道:“大明的那一套实在不能再耍下去了。册一个少君之位就弄成这样,将来要是有诸公子争位,或是再来个和记的靖难?以天下奉一人,就会弄成这般模样。”

    李慎明听的目瞪口呆,指着张瀚道:“平时胡咧咧也罢了,今日这种场合你也浑说。”

    “一会你就知道了。”张瀚匆匆又说了一句,到左侧院去接常宁母子。

    小张桢才一岁,还是容易睡着的年龄,张瀚进来时,常宁正抱着昏昏欲睡的张桢发呆。

    “给他洗把脸。”张瀚吩咐丫鬟道:“一会要见宾客,这昏昏欲睡的不好,还容易被吓着。”

    常宁柔声道:“外间人很多?”

    “嗯。”张瀚道:“人是挺多。”

    常宁微笑道:“果然不出你所料。”

    张瀚苦笑道:“和记还是不能免俗,大家都要抓紧站队,以防将来秋后算帐。”

    张瀚又语气森然的道:“我算知道为什么皇帝和太子就不对付了,这小家伙才一岁就能分了老子的权势,将来要是我老了,他正在壮年,所有人都会去讨好他而忽略我。”

    常宁听的笑起来,一旁抱着更小的老三的杨柳撇嘴道:“你这当老子的真有出息,现在就和儿子吃醋。”

    “总之外事由夫君你做主。”常宁也觉好笑,纤指弹了弹怀中小儿胖胖的脸颊,娇笑道:“二哥儿,看你爹现在就和你吃醋了。”

    “防患未然。”张瀚一本正经的道。

    常宁道:“此事反正夫君作主,不管怎样我们都听从便是。”

    杨柳道:“难道你真要称帝?”

    就算在后宅之中这也是很犯忌的话题,也就是杨柳这样大胆的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常宁对杨柳道:“你别浑说了,叫人听了去不好。”

    张瀚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过几年你们就知道。”

    众女无语,待小孩子精神起来了后出来,一群仆妇丫鬟簇拥着常宁,与张瀚一起向外宅而去。

    ……

    孙敬亭从外宅大堂穿过夹道,抵得玉娘所居的西院。

    说来也是有趣,常宁居东院,玉娘是西院,正好也是东西对立。杨柳住后宅靠北一些的地方,挨着小佛堂的老太太住,整个大宅有过百间房,大小院子五六个,也是足够这些妇人居住了。

    就算张瀚再娶三五个,肯定也铺排的开,然而了解张瀚的人都知道,这位短时间内是肯定不会再娶了。

    娶三个,也是机缘凑巧,否则不少人怀疑,张瀚很可能会只娶一个。

    孙敬亭也是这样认为的,玉娘和张瀚相识之后就定下了姻缘,不过张瀚的长辈又替他定下常宁,无奈之下玉娘只能为侧室,还好有平妻名份,平时在张府不管是张瀚还是下人们也拿玉娘当夫人看,可毕竟是名头上弱了一层,令孙敬亭也是有替玉娘抱憾的感觉。

    今天此时,外间再热闹孙敬亭也没有参与,他也是熟门熟路,尽管是内宅,但是玉娘是他的堂妹,所以到后宅来见面也没有什么,今日孙敬亭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先来玉娘这里问个清楚明白。

    “见过哥哥。”张彬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这时撅着屁股趴在假山池子边看池里的小金鱼,天气寒冷,鱼池里的鱼都不怎么活动,张彬用手拨动,玉娘也不理会,见孙敬亭昂然进来,便是上前来给兄长行礼。

    “嗯。”孙敬亭点了点头,也不坐在椅上,只在院中假山边上找了块山石坐下,开始逗弄起张彬来。

    “舅舅。”张彬道:“这里的鱼都好丑,我要好些漂亮的小鱼。”

    “这好办。”孙敬亭道:“我差人到大同去给你买。”

    玉娘道:“这也太费钱了,买几只金鱼,怕不得费几十两。”

    “怕什么。”孙敬亭无所谓的道:“现在都是有用不完的家资,只要不是刻意靡费,有时候花就花些吧。”

    孙敬亭叹口气,说道:“文澜这一次弄的我措手不及。老实说,我一向是想着大哥儿能继承他的家业。可是我也明白,文澜虽然也疼大哥儿,为了立嫡,还是会立二哥儿,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这个当舅舅的,于情来说当替大哥儿争一下,于理来说,应该赞同文澜。并且为了杜绝内部的纷争,还得和部下们说些口不应心的话,真是可为嗟叹。”

    玉娘道:“大哥莫这般想,瀚哥说过,大哥虽不能当少君,但该有的也会有,而且将来也不会出现防患和限制,不会如朱明宗室那样防患亲藩,更不会弄的骨肉分离。所以我也无所谓了,大哥也不要自寻烦恼。”

    孙敬亭狐疑道:“我心里难过,才先到你这里来坐坐,看看彬儿。但文澜真的这般讲过,他是不是在哄你?”

    玉娘嫣然一笑,说道:“大哥你竟然也说糊涂话了,张文澜磊落奇男子,什么时候说过哄骗人的话?”

    “这倒也是。”孙敬亭展颜笑起来,说道:“若是这样,我就等着文澜将来的处断吧。”

    ……

    正堂门前,摆放着两张座椅。

    张瀚在内宅各人簇拥下走近门前时,蒋义率着几十个护卫走上前来迎接,各人都穿着扎甲,手持兵器,真是甲光耀眼。

    张瀚看看蒋义,说道:“在宅中何必如此?”

    蒋义道:“这是李政事官安排的,说是要显大人之威仪。”

    张瀚一笑摇头,也就不加理会了。

    大堂到大门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这里原本就是佛寺,大堂到山门就是有广场,在座椅前原本就有很多宗教建筑,早就被清除一空。

    当张瀚走出来时,黑压压的人群顿时一片肃静,沿着墙基四角都是全副武装的护卫,大堂之前是蓝天和阳光之下的广场,无数一时人杰静静而立在等候着张瀚等人的出现,头顶是宽广的殿阁式的大堂,椅子四周是笔直参天的大柱,透过柱子间的间隙则是光线与密密麻麻的人群,再远方则是宽广的大门,门外明显也有汹涌的人群和更多的维持秩序的军人。

    更远处是广袤的草原,已经为张瀚与他的和记一手掌握,十万大军正在草原上向着东部行军,一步步的集结,最终将会在张瀚的率领下击破消灭最后一个草原部落的大敌。

    张瀚记得自己曾经在后世看过一本叫草原帝国的书籍,历数了从商周到秦汉,再从秦汉到唐宋,再到明清,草原民族换了一个又一个,如野草一般割除再生。汉人强盛时也能深入草原,封狼居胥,但总是不能持久,盛唐时曾在草原设立州府,设都护府,但也持续不了太久时间。如张瀚这样不仅在草原打开局面,并且根基扎在草原上的汉人政权,到目前为止和记是绝无仅有的一个特例。

    如果真的能将草原彻底归化纳入囊中,并且持续传承下去,就算不能混一天下,张瀚也足够名垂千古,成为华夏的大英雄了。

    当张瀚缓缓在椅中坐下时,所有人都深揖行礼,齐涮涮的拜揖下去。

    张瀚平时不讲究礼仪,所以不仅平时无人向他下跪,连揖礼也只是握手微躬就行了,有不少人习惯行军礼,至于孙敬亭和李慎明等人则多半就是熟不拘礼了。

    今日这样郑重其事的拜礼也是意味深长,张瀚自己坐下时,看到齐涮涮俯首躬身的人群时,一种心灵上的膨胀也是油然而生,南面而坐,俯首称臣,这种掌握着最高权力的快意感没有经历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和感同身受的。

    所坐的位置坐北朝南,这是最高的格局和最大的象征,而所有人向他行拜礼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人会有疑问,也不会有人犹豫。

    这个团体就是张瀚一手带出来的,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向他行礼。

    张瀚有一种按捺不住的骄傲感,一种庞大的责任感,一种理所当然,浩大中正的感觉油然而生,令得他深迷其中,一时难以自拔。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效法

    张瀚一时楞征了一下,直到所有人都站直身体,用各种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向张瀚。

    张瀚没有吭声之前,所有人都不会说话,整个庭院和外间都是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街道上传来隐约的人声,那是不明所以的路人还在喧闹着往这边赶过来。

    张瀚的坐处也比较高……这是佛寺的格局,几层台阶之上才是正堂的廊檐,重檐之下是立柱和广阔的空间,足以容纳很多人。

    不少卫士都按刀站在廊檐下的立柱之间,静静的站立在张瀚身后。

    等张瀚平复下心情,才对着众人道:“今日说是替小儿做汤饼会,其实是立下和记的少东主,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我承祖、父余荫,一步步到得今时今日,而我也迟早会老迈衰颓,立下继承者,不管怎样,大家在将来也会有新的主心骨,和记这面大旗就会有人继续打着,大伙儿都能放下心来。”

    张瀚从常宁怀中抱过张桢,笑道:“小儿张桢,为我与妻常氏嫡长子,今日立为我和记少东主,将来继承我的事业!”

    “拜见少君。”

    李慎明当先一揖,孙敬亭等人紧接着跟上,所有人抱拳拜揖,比起刚刚拜揖张瀚时的礼节丝毫不差。

    张桢还小,此时精神亦佳,看到几百上千人齐涮涮弯腰行礼,不觉得庄重,只觉好笑,小孩子在半空扭来扭去,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来。

    常宁将儿子接了过去,轻声道:“这都是你爹爹倚重的左右臂膀,你将来要好好和这些叔伯父学习才是。”

    张瀚看了一眼,转头面向众人,沉声道:“大伙都知道要和林丹汗打仗了,各司,各指挥俱要奉公职守,务必将自己手头的差事做好,不要出一点差错。立下少东主是件大事,但真正的大事还是咱们手里头做的这些,各人不要疏忽懈怠,有公事的赶紧去忙,没公事的留下来吃汤饼……散了!”

    众人皆笑,张瀚说话向来主是这样简单明了,很少长篇大论,也很少说一些敷衍和拉拢人心的话。

    张瀚向来认为,拉拢人心是在平时,一点一滴,从实事做起。没有好处光说好话就能拉住人?或许有傻子能这样拉拢住,但真正的聪明人就是要好处,别的都是虚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散去,有一多半人直接走了,他们都是手头有事情的,跑过来参加立储之会是必要的,但也确实抛不开手头正在忙的事情,汤饼他们就不吃了,直接走人。

    张瀚随后换了个地方,就在正堂右侧,一排十来间的低檐矮房,改建了当成侍从官的公事房,也有各司的值房,来汇报事情和轮值时用。

    各司官以上的人随着张瀚进了值房,还有团指挥以上的将领。

    另外几个老掌柜也跟着一起进来,他们是和记的老人了,张瀚特意请他们一起入房中来。

    “我还没有当皇帝。”张瀚劈头就对众人道:“不过你们心里肯定是把我当帝王来看了。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希望我是。”

    众人皆笑起来。

    李慎明打趣道:“这话我们私下说过不少次,当面由文澜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头一回。既然你说了,那我也坦率承认,确实我们是这样想的,也是希望你带着我们这样做。”

    孙敬亭严肃的道:“大明积弊已深,国穷民贫,内外交困。西南夷,东虏,北虏,皆难平定。地方上灾害不绝,饥民不断。百姓困苦久矣。我前番去台湾,返程时从江口入江南,江南地方要比北方富裕百倍,然而江南的财富并没有供给国用,与北方百姓士绅纳银纳粮是一样的。苏州人一向叫苦说他们的粮赋负担重,可不想想他们用的都是官田,官田税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山西耕地才二百八十万亩,负担的粮赋和河南差不多,这才是真的负担重。也怪不得我山西先民要出来做买卖生意,要是光种地的话,真是连吃食也不够。近几年灾害不断,山西,河南,陕西,甘肃,这几处地方受灾最重。但商税,杂捐,地赋,年年增加,搜刮越重。皇帝对受灾最重的地方有赈济,但杯水车薪,只能叫百姓不起来造反而已。但据我的观察,百姓流民大规模的造反也就是这几年间的事情了,三五年之内,必定会流民遍地,处处反乱。到时候,我觉得和记的机会就来了。”

    孙敬亭难得长篇大论,并且语气相当的激愤,这与他一惯的为人不相符。

    但越这样,打动的人就越是多,在场的人都是纷纷点头,有几人开始谈起在陕西一带的见闻,近来军中和屯堡中陕西的流民成份越来越高,众人忧心忡忡,一旦生变,陕西先乱,山西怕也不能独善其身。

    “咱们大同一带还好。”王长福在李庄镇守最久,他对众人道:“李庄核心区有相当强的守备军队,另外大同镇兵也能和咱们配合。有强兵镇守,流民就算生乱也不会跑到这边来。最要紧的,还是大人在陕西那边名声极好,流民就算成流贼,也不会跑来打大人地盘的主意。”

    “光是好名声是没有用的。”李慎明一针见血的道:“还得有能打的名声,这样人家才会真正考虑到你的好名声。”

    “这也是。”王长福点头道:“大人说过么,手中始终要掌握刀剑,哪怕是去行善。”

    李慎明敲敲桌子,说道:“咱们别瞎议论了,听大人说。”

    张瀚笑笑,继续说道:“将来的事我现在也不好说,只能说我会等待机会,有机会,就一定会做,没有机会,我也不会盲目带着大家硬上。打北虏,东虏,怎么打也不为过。打大明,杀自己人,弄到兵祸连结,我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的野心就硬来。我们的兵力是强,但强不过天下人心。这件事,讨论就到此为止,还是要等。”

    众人都挤眉弄眼,用眼神交换着意思和想法。

    张瀚此前从未说过要怎么样,这一次也算是有了明确的承诺。虽然还是要等,总是比大家瞎猜乱想要强的多。

    杨泗逊一拳砸在桌子上,说道:“还是先把敌人都打服了再说。先打林丹汗,建虏不服了过来,咱们一起收拾了。等咱们再收复了辽东,把地盘占下来,看大明到时候怎样,岂不比现在瞎想要强的多。”

    “嗯。”李从业淡然道:“辽东,广宁,整个草原的地盘连成一片,就是当年辽国的格局了。已经成就一个大国,大明如果主动来挑衅,那我们回击也就说的过去了。”

    张瀚摆摆手,禁止各人继续发挥,自己接着道:“我知道诸位以将来的帝王视我,但我也希望将来我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帝王。第一不学汉太祖,第二不学本朝的太祖高皇帝。”

    众人皆笑起来,李慎明也笑道:“希望将来你是汉光武帝,那样我们就有福了。”

    “那是定然。”张瀚用肯定的语气答了一声,接着道:“光武帝为什么善待群臣,是因为东汉是刘秀带头,领着世家大族打下来的,大家都有出力,为什么皇帝能一家独大,并且要铲除群臣?刘邦不同,他是无赖出身,带着的人有不少原本的身份地位比他还高。又封藩功臣,不除去那些老弟兄,他觉也睡不安稳。本朝太祖是因为群臣强悍,太子文弱,后来又换了更文弱的太孙,不除去群臣,太祖皇帝怕失了天下。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以天下奉一人,江山,这两个字太沉重了。只能一家独享,所有的权力都在皇帝一人之手,普天之下,不论是人或物,包括山泽水泊,都为皇帝一人之私产。这样的权力和地位,当然要万般的谨慎小心,乃至失了人性,不仅防臣下,还要防兄弟子侄,天家骨肉是最没有亲情的一群人了。这样的人生,开创者固然洋洋得意,觉得把天下当私产传给了子孙,可是转念一想,子孙要么互相厮杀,要么一人为皇帝,其余如猪一般圈养起来,真的就很快意吗?”

    各人这下才醒悟过来,张瀚起的这个话题不是要解释何时动兵,或是何时建号,还是围绕着今日立储之事来说。

    而到此时大家才明白,这一件事真的是一篇大文章,看来张瀚也是藏在心里很久,要借着眼下的这事说出来。

    “先要弱君权。”张瀚接着道:“君权过强,没有约束,仁君固然会自我约束,遇着不守规矩的,群臣束手。就象宋的仁宗,大明孝宗,都能约束好自己。而宋徽宗,本朝世宗,神宗,都是不守规矩的人。神宗当年,六部缺一半堂官,朝中各项政务多有耽搁,地方上则文恬武嬉,辽镇从强至弱,神宗难辞其咎。开创之主,多半可以自立规矩,就象大明太祖能废相权,而我就能将宰相重新立起来,再重相权,除了相权之外,也要讲各种规矩,相权制约君权,还要有臣权制约相权,君主掌兵权,防止权臣篡权。如果君权不强,则无需过度防着宗室,宗室之人也一样可以出来做事,比如宋之宗室。另外皇室的私产和公产也要分清,不是说当了皇帝就把天下视为私产,天下,仍然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家的私产,可以用来厚待宗室,皇帝不能穷奢极欲,而穷困宗室不能贿赂礼部,从生到死,不仅不得温饱,连名字也不得取。甚至不得婚嫁,这种情形,绝不能出现在我的手中了。”

    室中一时无语,有人听不懂,也不太明白。听懂了的也不好直接就答话,一时竟是无人应答。

    “张彬,亦吾子,且是长子。”张瀚笑道:“将来我会给他一笔产业,还有老三,也有一笔产业,但不是直接拿走,而是从皇室公产中分利给他们。对皇室,宗亲,要加强约束,给他钱就不准再巧取豪夺,象大明宗室这样,弄到地方百姓人人痛恨,有意思吗?还要读书,做事,做一个正常人。我是能做大事的人,但也要顾及到儿孙,你们明白了吗?”

    “我是明白了。”李慎明感叹道:“文澜真慈父也。”

    张瀚哈哈大笑起来,半响乃道:“确实有私爱,但我不希望以私害公,如果真的顺利的话,我希望我的后人能成为国家的榜样,各人也能生活的富贵如意,这样不是很好吗?”

    孙敬亭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激动,长揖而拜。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升迁

    “臣,拜谢天恩。”

    袁崇焕极力保持镇定,从地上爬了起来。

    周文郁走到颁旨的礼部官员和旗校们身边,开始派发红包银子。

    礼部官领了五十两,旗校们每人二十两,他们都很开心,开始没口子的道谢。

    礼部官儿还能保持镇定,说道:“袁军门上任前未能面圣,其实一般授给辽东巡抚这样重要的职位,皇上和内阁都会先召见,皇上不一定见,内阁和兵部是要见的,还有司礼监的太监可能也会召见。不过袁军门立大功在前,又在辽东多年,熟谙地方情形,执掌军务多年,不会出什么变故乱事,所以朝廷直接授给官职,下官临行之际,兵部侍郎李春烨召见,祝福在下一定要将话带到,请袁军门不必着急收复失土,而是要镇之以静,徐图恢复为佳。”

    袁崇焕微笑着听这官员说话,听完之后一点头,说道:“替我多谢李少司马,就说本官知道了。”

    礼部官儿拱了拱手,自有傅于亮和程本直等幕僚带下去招呼。

    其余幕僚俱是满脸喜色,周文郁先跪下行礼,喜气洋洋的道:“恭喜老大人,一会卑职就去更换旗牌。”

    袁崇焕此前是山东参政兼宁前道,就任辽东巡抚之后门前就换“三军司命”的旗牌,将旧旗牌一律更换。

    除了新旗牌之外,还有官服,关防,俱有更新,也是旗牌官和幕僚们来负责。

    袁崇焕本人勉力保持镇定,袖袍微动,说道:“各位请起,此事乃水到渠成之事,不需如此恭贺。”

    众人虽是依言起身,不免还是继续道贺。

    虽然从兵部主事到辽东巡抚,袁崇焕只用了四年时间,堪称奇迹。其本人也只是三甲进士,又是闽人,朝中并无靠的住的党派,但先是匹马出关,造成诺大名头,然后费尽苦心,不仅攀上了孙承宗,还有相当多的东林大佬袁崇焕也是依附上去。

    可以说当初朝廷给袁崇焕练兵的银子,除了少数留用和养着幕僚之外,多半的银子还是都送了出去。

    不然很难解释,几年时间,一个小小的三甲进士兵部主事,居然能扶摇直上,历受大佬们的赏识,还特地为了他重设辽东巡抚,对一般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神迹般的升官路线。

    就算现在的蓟辽总督王之臣,对袁崇焕也相当客气。

    而高第,杨麟等人已经或是被免官,或是被逮拿,距离宁远战事结束不到一个月,朝廷在人事上颇多更张变迭,最大的受益人当然是袁崇焕,毕竟在一片灰暗的辽西战事之中,宁远的坚守是唯一的亮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觉华失陷,高第攻讦袁崇焕拒不撤退,并且将宁远的一部份军资转运到觉华,这个说法也为好些御史所接受,在朝中攻击袁崇焕的人也有几个,但并没有形成较大的声浪。

    袁崇焕是唯一有实战经验并一直在辽西的高级文官,在女真威胁加大的情况下,没有人再愿意冒险去攻袁,一旦袁去职之后辽事再坏,没有人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袁崇焕此次加兵部右侍郎,李春烨应该也是以平级的姿态来提醒袁不要急进,而不是从正式的官方渠道。

    内阁之中诸阁老也有私信过来,几个阁老的存在感相当的弱,他们对辽事几乎没有象样的看法,只知道从人事着手,并且渐渐恢复山海关到宁远的军事实力。

    真正的幕后主脑当然是魏忠贤,目前来说,魏忠贤对袁崇焕的任用只是从其宁远大捷的实绩出发,对袁谈不上真正的赏识,袁崇焕也并不是阉党的核心人物,毕竟其有浓重的东林背景。

    短短时间,袁崇焕已经冷静下来,这一次任巡抚从资历上来说他还是很弱,想要辽东经略或蓟辽总督一职还差的远,换个角度来说,袁崇焕还要养望。

    外人尽去,送行的傅于亮和程本直等人也全部回来,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诸公的保举,我都已经呈上去了。”

    袁崇焕对幕僚们还是很大方的,所以他的幕僚也是相当的忠心,哪怕后来崇祯二年之后袁被凌迟处死之后,袁的幕僚还是为他奔走,辩冤,明清易代,袁被抬的很高,他的幕僚们居功不小。

    “多谢东翁。”

    “多谢大人。”

    袁崇焕声音低沉,说道:“我既然巡抚辽东,总要有所建树,诸公何以教我?”

    “先练兵吧。”傅于亮道:“此番大战还是有些收获的,不少将帅的内丁和亲兵都有了实战经验,营兵也是在城头苦战过,上过战场,胆气就壮了,再加训练,就能和虏骑野地浪战了。”

    傅于亮一直是帮着袁崇焕编练兵马的,虽然没有什么成效,不过还是第一时间强调了自己的本行。

    袁崇焕等人都是点头,这一次宁远之战确实有相当不错的收获,最大的收获当然是袁崇焕升官,其次就是宁远城中的两万多关宁兵得到了实战的锻炼。

    从逃跑到坚拒,再看到虏骑败退,这个心理上的优势相当强大。

    关宁兵的装备具甲都相当出色,可以说是大明用举国之力打造出来的精锐,所差的就是胆色,包括将领在内都是胆气和信心不足。

    只要有胆气,再通过小规模的战斗不停的磨练,关宁兵会成长起来的。

    袁崇焕对此也深具信心。

    程本直道:“要召见各处官员,申明大人威仪。”

    周文郁则道:“要召见诸将,将军队牢牢把控。”

    袁崇焕感觉这两人说的都对,特别是周文郁的话更加要紧。

    在关宁地方,别的都是虚的,只有军队才是真正实打实的势力。要想立足脚根,只有把将门牢牢把握在手中才是第一要紧之事。

    “再下来就是复城。”程本直又道:“先从锦州和前屯开始,再修复大小凌河。”

    “就是怕我们在修城时,建虏会再度攻来。”

    “确实,如果在我们修城时来攻,我们就很被动了。”

    “做事要先考虑周全,不可妄动啊。”

    “或者我们先入锦州和前屯,这两城破坏都不严重,可以迅速修缮好,再复大小凌河城,然后是松山杏山诸城。这一次不仅要修需,还要放置火炮于其上,可保万全。”

    “先要向朝廷奏报,得到皇上同意。”

    “言词当然要肯切。已经守住宁远,不必死守山海关,已经开垦出来的土地不能放弃,人丁也要安插,这几百里地方,修好城堡可保万全,怎能轻言放弃?几百上千万两的银子已经丢下来,放弃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皇上会同意的。”

    “师出要有名,就算这样,也要万分提防。”

    “我听说老奴回辽东之后,马不停蹄的又往宽甸一带去了,听说老奴身体不太好,是在宁远气着了,然后又劳累奔波,叫毛文龙也气的不轻。近古稀的老人,生病就很正常了。”

    袁崇焕的幕僚都久在辽东,并且是他辛苦搜罗到身边的高人,见地言谈都相当的有水准,并并能直指问题的核心。

    “几件事可以一起做。”袁崇焕看着众人,说道:“拜折给皇上,复城,复地,收拢流民,再度开垦,练兵实械,备战守边,这些事算是我上任之后的动作,可以在奏折里一一陈明,给皇上决断。”

    “另一宗,召各处守备将领来见我。”

    “还有,巡视沿边各城,随时准备出发。”

    程本直笑道:“拜折的事我来做。”

    袁崇焕拱了拱手,说道:“正要仰赖大才。”

    “东翁客气。”

    “想来有趣。”傅于亮笑道:“京师的人怕是吓破了胆,也可能是王在晋和高第又有所活动,李春烨这个少司马也提醒东翁不要急着复地收城,可见他们真的是破胆了。”

    “要驳,要痛驳回去。”程本直道:“只留一道关门,一旦关门被破怎么办?最好的就是不仅要收复大小凌河各堡,还要重修西平堡和广宁,这才稳妥。”

    “广宁那边,有何动静?”提起这事,袁崇焕倒是相当的关切,毕竟在宁远大战之前,有不少明军逃向了十三山方向,后来宁远战毕,东虏大举退后,这些将领和逃去的明军都被山上的人给礼送了回来。

    几千铠甲兵器俱全的明军,居然山上的人不收,当然也是以礼相待,就这么礼送出境了。

    袁崇焕对此并不感觉欣喜,兵马当然越多越好,但靠不住的则是越少越好。

    十三山完全不受掌控,而且又能控制广宁和义州卫,包括团山口一带都在十三山的控制之下。这对袁崇焕定好的大局相当的不利。

    “暂且没有听到动静。”程本直道:“毕竟各将现在都没有往锦州一带去,消息早断绝了。”

    “哦,最好派哨骑过去看看。”袁崇焕有些不安的道:“对十三山,我向来不怎么放心,甚至心存疑虑。”

    “好,”程本直爽快答应,说道:“一会在下去找祖副将,这事请他派出人马就好。”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献策

    祖大寿在战后得了一个荫加一子千户的赏赐,和袁崇焕一样,袁崇焕也是荫一子为千户,不过是锦衣卫千户,当然这种荫职是只拿银子不做事的那种,可以有官照,俸禄,但不必入职办事,是朝廷对功臣子弟的一种赏赐,给予官身和官员待遇而已。

    “他怎说,晚上回来报我。”袁崇焕没有多说,随着他身份地位的变化,底下将领们可能也会有变化,这其中的关节需要好好拿捏一下。

    待众人退出之后,周文郁特意慢了一些,待各人离开后,他才转身对袁崇焕道:“老大人,诸将的态度也很要紧,大集诸将,足以试探的出来。”

    “嗯,我亦云然。”袁崇焕沉默一会,又道:“然而光是召见,怕看不出来太多?”

    “对的。”周文郁道:“最好巧做安排,诸将不和,大人才好在其中做些文章。”

    “善。”袁崇焕道:“宁远胜后,满桂越发骄狂,虽然对我还算恭谨,但对别人越来越骄横了。祖大寿想必会有不满。但,不能用祖家,满桂与祖大寿相与的还不错……”

    “可以试试赵率教。”周文郁闷声道:“赵帅当上了总兵,满帅有相当的不满。”

    袁崇焕满意的一点头,有一个得力的部下就是好,很多事情都能替自己想的相当周全,不仅能提建议,还能帮着具体操作。

    “这事你来做。”袁崇焕道:“要做的漂亮些。”

    “是……”周文郁答了一声,紧接着又道:“老大人,收城复地之事,卑职还有一些思量。”

    “文郁你说。”袁崇焕口气温和,相当亲切的道:“你在我这里已经不短时间,你我之间无话不可谈。”

    “是,那卑职就大胆了。”周文郁此前是旗牌官,这一次估计能保到守备,他当官的心也相当热切。

    袁崇焕再立功,能再上一步就是经略,总督,他最少也能当上参将,甚至副将。

    “一者,对内不能被掣肘。”周文郁侃侃而谈道:“所以老大人要解决后顾之忧。”

    “我也知道。”袁崇焕一叹,说道:“毕竟此前我和东林牵扯太深,想完全摆脱也近乎不太可能了。”

    改投阉党对袁崇焕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阉党其实只是统称,主要成员还是三党的文官,怎奈袁崇焕起家是靠的东林,当然东林之内也有派别,以后袁死主要也是死在东林另一派的高层手中,但现在执掌朝政的是三党,给袁崇焕辽东巡抚是因为他有抹不掉的战功,只能给他,而且辽西需要靠的住的边臣镇守。但想在朝中攀附上靠的住的大人物,袁崇焕的资历和经历都不容易措手。

    “老大人不必担心别人。”周文郁道:“要紧的还是厂公,只要结好了魏公公,大人又是有战功的,身后的小人也就不必太担心了。”

    “此话诚是有理。”袁崇焕道:“然而又怎么着手呢?”

    “卑职愿去一次京师。”周文郁道:“两个方面,第一是要送厚礼,最少一两万银子。厂公爱钱,这是人近皆知的事情。第二,就是要表明态度,只要老大人表示愿在辽西建厂公的生祠,那么这事就算落实了,咱们就算不能靠着阉党,可也不会再有人跳出来为难咱们,这对大人日后的展布,大有帮助。”

    “此事我要考虑一下。”袁崇焕委婉的道:“各地都在建生祠,此事我知道,所费不少是小事。然而一旦建起来,将来事有反复,恐怕会是不小麻烦。”

    在对魏忠贤的态度上,袁崇焕还是相当务实的,最少是采取不得罪的态度。但袁崇焕也不愿更进一步的巴结,并不是面子问题,而关系到派系。袁的权力根基有相当部份与东林重合,一旦倒向阉党,其动静太大,会导致一系列的后果。

    另外就是袁有一种认识,阉党的势大都是一时的,随着太监兴而兴,也会随着太监的落而落。国朝权阉厉害的很多,从王振到刘谨都是兴起很快,但衰落也很快。冒起越快的太监一般倒霉也越快,相反,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到司礼太监位置上的,反而能存在很久,甚至能侍奉几朝帝王。

    象魏忠贤这样两三年内到顶峰的绝对是那种冒起太快的,经历差,没有在内书房混过,宫中的人脉多半是仰他的权势而来,也容易因他的权势消退而去,甚至为敌。而魏忠贤不知自省,太过嚣张跋扈,在外朝的势力比当年的汪直刘谨之流要强过百倍,已经有不少人以九千岁相称,魏忠贤也坦然受之,这样跋扈的太监,断然是长久不了的。

    袁崇焕担心的就是将来事有反复,今日与阉党走的越近,则将来被清算的就越狠。

    “老大人无需担心,无妨的。”周文郁笑道:“阉党现在势大,各地督抚都在修生祠,现在大人修也不惹眼,并不是起头的,将来厂公倒了,算帐也算不到大人头上。最多说是被迫不过,大人是疆臣,以实绩见赏的,也不是巴结奉迎得来的官职,怕什么?至于修了生祠,好处就是不会被厂公另眼相看,现在就有实打实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也罢。”袁崇焕是有一个有决断的,既然被周文郁说服,也就不再犹豫,当下道:“京师此行,一切就由文郁你去办,一定要妥当。我这里,就叫人准备建生祠所需的物品,也准备人力。不过,要开建最少还得三个月以上的时间。”

    “这一点卑职也会和厂公说明。”周文郁笑道:“大人刚升巡抚军门,不宜动作太大,而且要收城复土,暂且真的顾不上。”

    袁崇焕微微一笑,周文郁确实是聪明人,相当的得力。

    其实最要紧的原因是袁崇焕不愿叫人感觉他的升官是因为攀附的阉党,如果过几个月再修生祠,各地修祠已经蔚然成风,他跟风而作也就不那么显眼。将来就算清算阉党,他袁某人最多算是外围中的外围,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卑职还有一事,冒死上陈。”

    周文郁跪了下去,袁崇焕一楞,将周文郁搀扶起来,说道:“你虽是我的部下,我向来拿你当心腹来看,和诸位幕僚老先生一样看待的。你有什么话,但管说来,就算是大逆不道狂悖混闹的话,我也都会包容的。”

    “多谢老大人。”

    周文郁要说的话确实相当大胆,他仔细思虑,想来想去,袁崇焕要想更进一步,短期内从资历来说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是养望或有特殊的事件发生。

    养望很难,要做实绩,立战功,不停的涮新人们的认知,同时要时间推移。最好是再受一两次迫害免官去职,这样十年八年之后,人们想起边事无人,第一时间脑海里就想到袁崇焕,如此,养望就算成了。

    不过现在的这局面,谁知道将来政局会如何变幻?

    最好的办法还是把持住辽西兵权,威权日重,牢牢掌握将门和兵权,使朝廷不敢轻易换人,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除了掌握将领之外,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能叫朝廷感觉到袁崇焕能掌握住大局,使天启六年正月的悲剧不再重演。

    此事除了需要重新筑城和练兵,战场上需得挡住女真人,不可再使其长驱直入。

    正月间的惨败,除了辽西各将真的打不过之外,进退举措失宜,甚至将门故意放女真人进来的心思也是有的,但事后检讨,就算辽西将门没有异样心思,认真抵抗,最终的结果也还是差不多。

    最多是提前撤走觉华上的人员和物资,损失就不会有这么大,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更好的结果了。

    经过一系列的大战之后,辽西的营兵和将领内丁可以上一个层次,底下就是多加苦练,并且给他们实战的机会,实力上来才是真的,别的都是假的。

    但栽培将领内丁也好,训练营兵也罢,哪怕朝廷还是一年三百多万的粮饷拨给辽西,想在短期内在战场上和女真人争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或许慢慢来,一直有练兵的机会,粮饷也充足,真的磨练出十万八万的强兵,那时候可以收复广宁,稳守三叉河,使女真人不得寸进,乃至十年二十年之后,观其自败,朝廷以二十万兵再讨凶顽,可建全功。

    可袁崇焕能在辽西呆十年二十年吗?

    五年也是难保。

    朝廷政局不稳,缺乏真正的强势人物,魏忠贤再强只是一时,这是所有有识之士的共识,内阁没有强势的首辅,或者说没有真正强势的党派,这才是最要命的事。

    自隆万之际,内阁的稳定才是最要紧的事,高拱执掌整个隆庆七年时间的政权,接下来是张居正的十年,这才是大明最稳定和发展最好的十七年的时间,国家强大,百姓富庶,后来到万历二十年之前,政治也还算清明,先后是张四维和申时行王锡爵等清正大臣秉持国政,国势仍然很强。

    当时朝中也有党派,东林党已现雏形,不过主要还是以籍贯来分,比如江南一脉,或是浙江一脉,或是楚党,或是川党,或是晋党,朝政就在这几个党派之中轮转,比如张四维是晋党领袖,其后的申时行是江南一脉。

    朝中当然也有政争,党争,但党争还是些微的利益之争,并没有以党争害国政。

    真正出现变化是在万历中期,也就是国储之争开始之后。

    在万历的怠政和立储之争之下,党派不仅出现,而且越来越牢固,无党之士,渐难寸进,而京察之时,各党都会对别党痛下杀手。

    此后党派之争越演越烈,最终出来方从哲秉政,调和诸党,但只是流于表面,后来方从哲自己都不得不黯然挂冠而去,诸党之争,在天启早年以东林大胜告终,然后三党迅速投靠魏阉反扑。

    国事让位给党争,内阁和朝堂之上几无宁日,对国事的损害当然极大。

    比如熊廷弼,时人以为可惜,但主要还反映在熊是楚党中人,而王化贞是东林党人,两党相争,王化贞这个巡抚反而凌驾于熊这个经略之上,这是党派力量不同,地方的文武官员也就有所取舍,经略和巡抚的职权重叠,王化贞侵权侵的理直气壮。

    最后广宁事败,东林死保王化贞,熊廷弼反被杀掉,传首九边。

    很多事,看起来是偶然,其实也是历史的必然。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议和

    孙承宗在辽西的威权来自东林,熊的遭遇来自楚党的没落,后人以为是熊廷弼为人的问题,其实并不然,就算换一个性格更好的辽东经略,被攻击弹劾也是必然之事,这便是党争害国。

    熊廷弼的遭遇并不远,由不得袁崇焕不加以警惕和小心。

    最好的应对,当然还是立不世之功,何谓不世之功,当然是能以一已之力,平定辽事。

    平定辽事,说来简单,谁敢说能做到?

    前后数经略折戟沉沙,死掉了十几个总兵,近三百武官,将士折损二十万。

    平辽之功,谁不想要,又有谁敢言自己有这般本事?

    听了周文郁的分析,袁崇焕也觉口中苦涩,摇头苦笑道:“我只能但求尽力去做,但想做出何种成就,亦不敢言。”

    “所以只有另辟蹊径。”周文郁咬着牙道:“老大人可曾想过,议和之事?”

    “议和?”袁崇焕一征,摇头道:“胡闹,浑说。”

    袁崇焕从座椅中站起,笑着对周文郁道:“你到底还是读书少了,我大明向来是不和亲,不议和,不割地,又以天子守国门,当初英宗皇帝被太师也先所俘,结果群臣拥立景皇帝,仍然抵抗,也先只能无奈退走。当年之事以后,提倡议和或是迁都南逃的名声都是臭不可闻,此后谁还敢再提这事?秦桧等人的铜像,现在可还是在西湖边上岳王庙前跪着呢。我袁某不指望流芳百世,可也不能做这般蠢事啊。”

    袁崇焕说到最后,已经有些疾颜厉色了。

    周文郁现在出的这个主意,确实是步臭棋,简直臭不可闻。

    “当年是当年。”周文郁索性跪下,顿首道:“国家初立,政治拙朴,朝野一心,虽然京营兵和公侯伯不少随英宗皇帝出征,失陷于敌,但京中还有数万营兵,关键之处在于政治清明,兵备完善,财赋足够使用,数月时间,于少保就调集了二十万边军和班操军,足以却敌。否则也先怎会那么轻易的退走,又将英宗皇帝给放了回来。现在我大明朝政不修,士风堕坏,特别是边军战力远不及前,且将领各怀私心,已经有难制之势。而最要紧的是国力远不如当年,财赋渐渐难以支撑国用,屡加辽饷赋税,民间负担已经太深,又有天灾频降,老大人,卑职恐怕祸不止及外,尚会由内而发哩。”

    袁崇焕面沉如水,已经知道眼前这个旗牌官所说的都是事实。

    现在的情形当然是不能和国初时相比了,不管是朝堂的政争,财政的吃力,军队的腐化堕落,都完全不能和英宗年间相比。

    现在除了九边外也有班操军,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能用来修修昌平的陵寝或是京师的城墙,当工匠用可以,用来打仗还是算了。

    而且人数也太少了,大明国初到成化之前,国家还是能调度百万以上的卫所军,到了现在,恐怕十几二十万都很为难,而且毫无战力了。

    九边倒是职业募兵,但困于粮饷不足,各镇在万历年间重新检点过军人和战马,都比嘉靖年间大为缩水,战力严重不足,几千里边关,几乎处处都是漏洞。

    辽东这里则是一个大坑,已经使大明快耗尽了国力,还完全看不到有解决的希望和曙光。

    “老大人。”周文郁见袁崇焕意动,当下又急急道:“况且东虏也和也先不同,也先是北虏卫拉特部,并非那成吉思汗之后裔,所以只能称太师,不能为汗,也未曾统一各部,其内部还是一团散沙。又从草原南下,并无城池人民,所以根基薄弱,所以强则一时,衰则再难复起。而东虏不同,其从老憨立国之前就是传承百年的部落,有土地人民,且早就开始耕作,征战三十年完全一统女真,抚顺关外千里之土早就为其所有。现又有辽东和辽南辽中各地,汉民百万供其驱使,加上八旗数万,足有十万难以抵敌的强军。这样的敌人,非也先可比,其野心也远大过也先。朝中有识之士,当皆知老奴所想,是杀进关内,尽夺黄河之北土地,其野心勃勃,我大明又无有能与其可战之师,是以朝中早就惊惧,王在晋当初为本兵,尚有尽撤关外之土的想法,其中赞同其所想的人颇多,我看皇上也未必不是这般想的,只是孙阁部坚持要守,又逐渐复土成功,使弃土之说渐无人提。然则,以实际而论,大明的关外之土地人民,其实是守不住了。而兵祸连结,财用困难,已经渐到难以支持的地步。如果老大人敢为天下先,首先将议和之事做出来,就算清议上有些攻讦,然而朝中大佬,包括皇上在内,恐怕内心还是以支持为多。一时清誉损耗和所得实利相比,究竟还是利大于弊的!”

    袁崇焕面露沉思之色,眼前这事和替魏忠贤立生祠和交好阉党是不同的,交好阉党和立生祠带来的弊端相当有限,和袁崇焕的身份地位还有在辽西的作用相比不值一提。然而如果以边臣身边操持议和之事,朝中并无此意的情况下可谓是擅作非为之极,一旦暴露出来或是被朝中所知,御史给事中交相攻讦是肯定的事,朝中大佬和皇帝本人,到底是何心思现在也不能如周文郁所说的这样轻易的下判断,究竟如何,恐怕要多方试探之后才能知道。

    而一旦所想的不如预料的这样,恐怕对袁崇焕的前途大有关碍了。

    “此事我真的难以决断。”袁崇焕苦笑道:“容我细细想过再说。”

    “还有件事。”周文郁倒也不失望,议和之说确实是他的杀手锏,也是确定自己在袁崇焕身边地位的一件大事,但也不光只是此事。

    “广宁的情况固然要等哨探,不过可以先派人前往草原,喀尔喀部星散,尚有巴林等诸多小部,更有察哈尔部还算兵强马壮。就算老大人不操持议和之事,也可以再与林丹汗联络,当初王化贞答应的条件,老大人也可应允,此事朝中应不会有什么人反对。”

    当初王化贞答应给林丹汗的好处颇丰,一年好几万的银两,对蒙古部落来说不无小补,约定每年在广宁团山交割,一旦女真来袭,则林丹汗率部民来助战。

    结果广宁一战,一直到打完也没有见到林丹汗的踪迹,当时引为笑谈,后来才知道林丹汗打的围魏救赵的主意,率部围攻科尔沁部,结果努儿哈赤派了莽古尔泰领五千人从镇北堡急驱科尔沁救援,当时明军已败,林丹汗无心应战,率部离去,女真兵马不多,也没有继续追赶下去。

    此事过后,明廷中还是有人觉得林丹汗可用。

    不管怎样,察哈尔部与女真人已经多次交战,双方的矛盾也是不可调和,不可能再联手与大明为敌。

    只要把林丹汗利用好,确实是一个有效的助力。

    “此事可也。”袁崇焕道:“几位赞画先生也早就有此议,此事需派得力人去,我已经托了程本直先生了。”

    程本直往察哈尔部去,正好也是袁崇焕拿来试探祖大寿是否听话的由头之一,一举两便,这事早就谋划好了。

    “是,”周文郁并未感觉失望,他今日已经出了不小的风头。当下毕恭毕敬的躬身抱拳,应道:“老大人运筹帷幄,无有不知,卑职孟浪了。”

    “你凡事肯用心是好的。”袁崇焕走上前去,黑矮个子在红袍衬托下反而有些高大,他抚了抚周文郁的背,说道:“但事缓则圆,议和之事,不可太过操切。”

    ……

    程本直数日之后奉命,准备起行前往察哈尔部,与林丹汗当面谈判。

    除了带了相关的证明和一些钱财之外,程本直尚有一支二百余人的骑兵队伍跟随,这并不是一般的骑兵,而是以祖家的内丁为主,祖大寿不仅答应了派兵协助,还派出的是正经的内丁,并且由内丁游击养子祖可法亲自率领,已经足见诚意。

    数日之间,宁远城中已经过来了很多大将,总兵左辅,总兵朱梅,均是宁远一役之后保举,原本就在城中,后被新任经略王之臣召到山海关,袁崇焕一声令下,两将已经奉命从山海关一带赶赴前来。

    程本直和傅于亮等幕僚分别去迎接各将,宁远两座城门和城中各处均是热闹不堪,打固守宁远之后,这座小小的卫所军城又是变得热闹不堪。

    城中居民也较往日为多,觉华破后,近来的军需物资均在宁远一带放置,还有逃难百姓陆续返回,因为收城复地还需慢慢着手,有不少流民百姓聚居在宁远附近。

    这些百姓也不是不想逃往关内等更安全的地方,奈何他们都是最普通的小民百姓,也知道跑到永平府一带过活艰难,要仰人鼻息,每天带着家人排队领粥的日子并不好过。就算想卖两膀子力气,当地也一样有穷苦百姓,也是要做小本买卖或是做些力夫活计养活家小,外来的人来的少些还能容纳,来的多了,争活计抢地盘斗殴打架的事不知凡已,本地的官府和士绅肯定也是向着本地人,辽民都是过的凄惨无比,也就是勉强能活下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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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抢甲

    旬月之间,大量的辽民返回故地,从锦州到前屯再到松、塔、杏诸堡之间,再到宁远,原本就有数十万辽民于其间耕作,逐渐返回故地的辽民只有少数人有胆子往锦州一带的屯堡村堡返回,多半人还在宁远和山海关之间流离失所。

    沿着山海关往宁远的道路上,多是携家带口推着小车的流民,他们多半的家当都只在一辆小车上,各种坛坛罐罐和随身的衣袍就是全部家当了,最要紧的就是盐和衣服,少量的银两铜子一类当然是贴身带着,一旦有警,立刻就又能全家出逃。

    说来也是可悲,只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这些辽民已经习惯了生死离别,甚至已经习惯了家园被毁和多次逃难的生活了。

    面对被毁的田园和村落家宅,这些人也多半只是漠然视之,甚至不以为意,只有妇人会有压抑不住的悲伤,时不时的有妇人坐在田间地头哭泣。

    在去年秋季时,这些百姓种下粮种,辽西这里不收赋税,只是为佃农的上交给将门就可,自己留下的好歹是够吃食的,在历史上关宁集团的形成和这些辛苦劳作的辽民也脱不开关系,是这些人种下了数十万亩的土地,源源不断的提供粮食给那些吸血鬼一样的辽西将门,在大明已经亡国期间,外无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吴三桂还能稳坐关门,也是因为有宁远到山海关的这些辽民在不停的屯田生产。

    在将旗所至的地方,聚集的流民们会散开让出道路,给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让行。

    “见过赵帅。”

    程本直和傅于亮等人一直在迎接分驻各处的将领,对普通的将领两人都很矜持,反而是将领需得巴结他们。

    巡抚并不建衙,没有正式的属官,不象布政使司,除了布政使外还有各种正式的属官,提刑司与都司都是一样。

    而巡抚算差遣,本职都是佥都御史,而袁崇焕这个巡抚格外不同,是加了兵部侍郎的巡抚,资格再往上一步很容易就到本兵兼任总督,算是本朝第一等的封疆大吏,入朝也可以为兵部正堂,这种资格加上有战功的巡抚,又向来对武人有强硬的作风而闻名,普通的将领不要说见袁崇焕,就是对巡抚的幕僚们也是毕恭毕敬,相当的恭谨和客气。

    而赵率教就不同了,他虽然对袁崇焕很客气,但此人并不是依靠袁崇焕起家,和左辅朱梅等大将不同,赵率教当年就被王化贞等辽东大佬赏识,后来又被孙承宗相中,在前屯开垦荒地安抚流民诸事做的甚好,练兵也很有章法,也不怎么贪污,麾下将士战马充足铠甲兵器鲜明,一看就与诸部不同,所以老孙头对他特别赏识,从中层军官做到总兵只用了数年时间,这般升迁的速度可不是袁崇焕能办的到的,两边相交,当然也就是以客气为主。

    这一次赵率教能奉命前来,可谓是给了袁崇焕天大的面子,至此最少辽西三大将中,祖大寿是一直跟着袁崇焕走的,双方的关系已经是血肉难分。连程本直要出外也是找祖家讨要护卫,根本没有找别的将领。

    赵率教一输诚,则明显赵率教一系也归袁崇焕所有,至于三分力量有其二。

    傅、程二人交换一下眼色,都感觉振奋。

    一直以来,辽西将门林立,彼此掣肘的时候多,很少有能同心协力的时候。比如柳河之役,明显就是辽西将门给马世龙等人下绊子,拉后腿,柳河之败,固然是辽镇兵马尚不谙战,没有经验,但鲁之甲有经验,李承先勇不可挡,如果各方真心配合出力,也未必就会输,就算输,也不会输的那般难看。

    现在局面和此前截然不同了,各方势力随着这一次的惨败被重新洗牌,有一些败逃太快太惨的将领被逮拿问罪,以杨麟总兵官为首的将门势力被扫荡了不少,现在留下来的辽镇大将,祖、赵、满,三人俱与袁崇焕有关连,唯一可虑的满桂有些桀骜难驯。

    “接到军门的命令某便赶了来。”赵率教跳下马来,拱手道:“军令如山,某不敢耽搁。”

    “赵帅真是高义。”傅于亮兴奋的道:“如此之后,诸帅都能如赵帅这般,复辽有望。”

    “某自是如此。”赵率教皱眉道:“就是不知道别人如何了。”

    三人一起干笑几声,程本直道:“军门召赵帅来,要紧的是想赶紧恢复前屯,修复堡城,安置流民,严加防御。所以才急急召赵帅前来,也是想当面商议的意思。未知赵帅此来,是否顺利?”

    这话问的有趣了,赵率教微微一笑,说道:“恢复前屯是要紧之事,多少万人流民尚未能返回家园。现下有一些朝官不想恢复,简直是混帐,咱们拼命守下来的地方,再拱手让人,或是叫其成为荒地,让给野兔野鸡?此来确实也是有些阻力,只当清风拂面,不去管他了。”

    “原来如此。”程本直和傅于亮眼中都是目光闪烁,赵率教的意思也很明确,他此来就是想恢复前屯,要得到袁崇焕的支持,所以朝中有人叫他不要来,新任的蓟辽总督王之臣也是不想出兵收复锦州等城,在王之臣看来,反正丢失的土地城池也是前任丢掉的,于他丝毫无关,往下去只要守住宁远和山海关,中间这一片地方能安置不少流民,宁远城头有火炮,不惧有失,以宁远为山海关的屏障就可,只要这两处地方不失,一年还能节省百万军饷开销,这样已经足够了。

    而在现在的辽西,王之臣这种刚上任的弱势总督已经毫无存在感了,连赵率教也知道时势变了,去年高第上任时,赵率教是首先输诚的大将,现在的新任总督赵率教却是懒得敷衍,直接便是往宁远而来。

    傅于亮和程本直的兴奋之处就在于此,最少在袁崇焕的角度来说,整个辽西的武力,几乎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梳理好了麾下将门手中的武力,最少可以做到心中有数,不会再出现正月时的那种惨败了。

    “赵帅。”程本直道:“辛苦前来,我替我家东翁投挑报李,城南丁字库有刚送过来的五百领甲,俱是铁鳞甲,在下擅作主张,许了给赵帅麾下使用,请赵帅派人去搬取。”

    “五百领?”赵率教眼中光芒闪烁,一领正经的铁甲可是百金难换,有此五百领甲,他的内丁人数就足堪一战了。

    “这也是辽西战兵,大量溃败兵马不需补给。”程本直含笑道:“否则虽有几百领甲,这家分些那家分些,都尽分散了,无甚大用了。”

    “甚是。”赵率教点头赞同,不过紧接着转念道:“祖将军不要么?”

    “此前宁远收容不少败兵。”程本直笑道:“祖副将取了不少,所以这一次的就不要了。”

    “那某就不客气了。”赵率教一抱拳,说道:“谢过程赞画好意,一会见了军门大人再当面谢过。”

    程本直和傅于亮等人含笑抱拳,赵率教自去安排亲军小校带人去库房领甲,此事十分要紧,他也不敢怠慢。

    待赵率教赶到巡抚衙门辕门时,适才派去的小校又赶了回来,在马上气喘吁吁的道:“大帅,事情不好。”

    赵率教沉着脸道:“城中还有建虏不成,看你这般模样,丢脸不丢。”

    “是,末将知罪。”小校小声道:“适才我带人去取甲,满将军的人也在,说是满帅找巡抚军门要了这些甲,看住了库,不准我们领。”

    “你们未必是死的?”赵率教眼中寒芒闪烁,一马鞭便是抽了过去。

    “末将知道了。”亲军小校精神一振,提声道:“我们取不成,他们也莫想要取。”

    ……

    满桂知道自己亲军和赵率教亲军打了起来,他是火爆脾气,立刻便要带人过去厮杀。

    几个幕僚赞画号的魂飞魄散,要是真的总兵带着兵马杀过去,形同造反,一本弹劾上去,可是前程尽毁。

    就算武将掌握武力还能复起,满桂现在的良好势头也非得被打断不可。

    当下苦苦劝住,满桂还是气愤不过,叫人替自己披了甲,自到巡抚衙门求见,来找袁崇焕讨一个说法。

    亲至辕门时,居然又正巧遇着赵率教,双方顿时就是火星四射。

    两人的亲军还在库房之外,虽未动兵器也打的相当热闹,多名内丁受了重伤,已经被搬抬回来救治。

    军人群殴可不是喇虎打群架,死伤怕是在所难免。

    还好没有动兵器,所以还算掩盖的住,只要袁崇焕不上报,也就无甚大碍。

    但流传开来,两人都是颜面相关,却是怎么也不肯再退让半步。

    满桂却是有些吃亏,他是加衔总兵,赵率教是实授辽镇总兵,两者虽都是总兵,地位却已经有了高下。

    而且满桂根在宣大,在宁远有屯田也被毁坏的厉害,现在等于无根之木,只是他带兵和打仗风格都很悍勇,现在的实力尚不在赵率教和祖大寿之下而已。

    两人对视,俱是没有退让的心思,一时间火星四溅,颇有当场动武的态势。

    好在这里是巡抚辕门,两个武将再大胆也不敢在这里动手,彼此对视一阵子之后,满桂冷哼一声,一振披风,率先昂然而入。

    赵率教呵呵一笑,笑声却是相当的冰冷,也是跟着满桂身后走了进去。

正文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拿捏

    袁崇焕黑着脸坐在大堂正中,满桂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不高兴,他便是这样的人,不高兴就直说,哪怕是对袁崇焕也是一样。

    赵率教也不高兴,但礼数还是很周全,他向袁崇焕半跪行了一礼,袁崇焕一摆手,说道:“赵总兵免礼。”

    “多谢军门。”

    赵率教起身又是一拱手,说道:“这两日和满帅的部下闹了点误会,军门给咱们的铠甲满帅的部下也要抢,军门大人,我寻思这事怕是误会,当面说开了也罢了。只是这铠甲毕竟是军门许了末将的,还是要叫末将的部下搬抬走才是。”

    满桂斜着眼道:“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许给你的是程本直还是军门?有没有正式的文书?私下里说给你就敢拿,我现在说把大明天下给你,你去拿罢。”

    赵率教冷笑道:“满帅这般等若市井无赖,这嘴脸,今日某算是长了见识。”

    满桂大怒,说道:“你这般成心排挤我,是不是要打一架?今日若是动手,管教你再也爬不起来。”

    赵率教只是冷笑,根本不理会满桂。

    满桂满嘴都是粗言秽语,确实不大象样,而且此人因为其宣大和蒙古鞑官的出身,平素不大自信,总担心会受到暗害和排挤。

    这一次的事,满桂已经知道程本直擅自将铠甲许给了赵率教,但他入城之后就有一个相熟的小吏告诉他刚来了几百领铁甲,铁甲是每个将领最爱之物,有几百领甲满桂部下的实力会猛涨,这可不是绵甲或皮甲,关宁铁骑装备是好,可也没有办法给每个兵丁都装备铁鳞甲,那等昂贵之物不仅价格高昂,成本很高,而且制造周期相当的长,所以朝廷以举国之力也不可能供给辽东太多。

    九边其余的各军镇也是要甲胄的,只是给他们的少,给辽东的多。辽东铁骑营的装备,在大明九边已经算是最好了。

    满桂算算自己的内丁中还有不少只有绵甲的,若多几百领铁甲,内丁则是多半披戴铁甲,余下的绵甲和皮甲可以拿来装备正兵营,自家部下的实力会涨上一倍有余,是以听闻这消息后立刻去库中领甲,他是骄狂惯了的,宁远城中向来他为第一,祖大寿第二,有了甲当然是满桂为先,不料此次惹出了赵率教,不管是官职还是实力皆不下自己,这事顶住了牛,满桂虽然气愤,也只能先图个口上快活。

    “满将军。”袁崇焕沉着脸道:“都是朝廷武官,须得给赵帅还有自己都留些体面。”

    袁崇焕积威之下,满桂虽有不悦,也只能先闭了嘴。

    程本直这时苦笑道:“都是在下不对,未料满帅对这些甲也有兴趣,先许了赵帅。这事怪在下,一会若两位大帅不嫌在下身份不够,在下置酒一席,向两位大帅陪罪。”

    赵率教一摆手,说道:“此事和程赞画无关,酒是要喝的,不过不需陪罪。这甲某也是要定了,要真的开打,某也是谁都不惧。”

    袁崇焕一脸不悦,说道:“都是朝廷经制兵马,铁甲亦是朝廷的,难道是你们的私产不成,满将军,此事毕竟是我的赞画先许了赵将军,依我之意,赵将军吃些亏,分二百领与你,他取三百,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赵率教略一思忖,知道想独取是难了,原本是军门和程赞画一番好意,却闹成这副光景,想来也无趣,毕竟又多领一百,面子里子也都有了,当下一拱手,说道:“末将遵军门大人之意便是。”

    袁崇焕微微点头,此事原本就是故意为之,压一下诸将,自己这般分法,对赵率教又压又打,此人识相,未来可以用他。

    满桂却是一副愤怒模样,半响不语。

    袁崇焕不悦,起身怫袖道:“此事就这样了,满将军事了之后可以回山海关去,我这里用不得你了。”

    满桂怒色稍解,他今次过来也是有效忠之意,虽然满桂自忖手中实力越来越强,对袁崇焕也不及两年前那么恭谨听命,可是现在袁崇焕加了兵部侍郎,就任辽东巡抚,赵率教和祖大寿诸将都凛然听命,眼看要复地收城,将锦州一带重新收复囊中,也是有巨大的利益要重新分配,如果在此时被撵回关门,固然总督王之臣会非常高兴,可是又何必依附这种权势地位都压不住袁崇焕的空头总督?

    历任经略,总督,都有督抚相稳的问题,这也是国朝体制不妥之处,巡抚也是差遣官,一般加佥都御史,少数加兵部侍郎,总督则一般加本兵或侍郎衔,不管是在官衔和差事上,两者多有重叠之处,总督名义上可以管辖巡抚,然而巡抚在自己的职权范围之内,只要稍微强势一些就可以对总督不加理会,就象当年的王化贞,此人由于是东林一脉,根本不将经略熊廷弼看在眼中,对熊的指令阴奉阳违,凡事皆自行其事。由于王化贞的权势很大,所以广宁诸将也依附于他,反而把熊廷弼给架空了,督抚相争,并不是看谁官位大谁赢,而是看其手腕心机权术,还有背后的支持力量。孙承宗强势,则辽西无人能与其争,高第上位,未设巡抚,仍然是经略为大。而现在的王之臣龟缩在山海关,号令不行,无人遵其令,袁崇焕挟大胜之余威,任侍郎巡抚,威势无人能与之抗。另外经略多年,诸将多出于其门下,现在除非是孙承宗复起,否则辽西已经无人能与之相抗衡了。

    满桂虽顽,却并是蠢货,现在知道袁崇焕在拿捏自己,可是现在刚刚往死里得罪了赵率教,祖大寿向来站在袁崇焕一边,当真反脸的话,袁崇焕背后还有朝廷,不管是实力还是官位,都是眼前这黑矮子稳稳的站着上风。

    “末将愿遵军门大人之令。”满桂眼中满是怒火,却也不得不服软了。

    “如此甚好。”袁崇焕走过来,拉着满桂与赵率教二人,沉声道:“本官即将收复锦州前屯等地,需得令行禁止,方可指挥如意。满将军,你也是带兵的人,需得知道上下一心,指挥如意的要紧,如果诸将不听本官号令,那这复地之事,本官宁愿不去做,是也不是?”

    赵率教十分敬服,说道:“军门大人说的是,不管刀山火海,只要军门大人一句话,末将无不听从。”

    满桂也道:“请军门大人放心,末将定然遵从军纪。”

    “甚好,两位随本官去后堂说话。”

    袁崇焕满意的一点头,知道这一次满桂虽被拿捏住了,短期内定然听令,但时间长久必生反复,此人额有反骨,不得久用,将来还是得设法赶他走,宁愿失一大将,不能在阵营内留下不听指挥的桀骜不驯的异类。

    赵率教和满桂只觉得袁崇焕两手冰冷,拿捏的自己甚是难受,他俩都是宣大出身,北人身量,比袁崇焕高出一头不止,可此时此刻,却只能被这黑瘦矮个子捏着自己,甚至还要躬身弯腰,一路被袁崇焕牵猴子一般,往后堂而去。

    ……

    “真是笑死人了。”祖大寿听闻了抢甲的事,忍不住放声狂笑。

    祖家大宅就在宁远城中,由于是世镇宁远二百余年的军将世家,府邸修的也是广阔堂皇,比起榆林等处的将门府邸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程本直一直在看着一顶博山炉,这炉出土之后保存相当好,历任主人都用了心思,所以看起来品相很是漂亮,令人感觉受不释手。

    听到祖大寿的狂笑声,程本直转过身来,微笑道:“祖帅与满帅见面时需不要提此事,给他留些脸面。”

    “当然,当然。”祖大寿笑道:“我可不会这么没成色。”

    程本直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眼前这魁梧武夫可不是没成色,而是太有成色了。

    祖家先祖不过一指挥,镇守宁远二百多年也只是普通,到了祖大寿祖父时开始冒起,其父更是随侍李成梁,博下副总兵的功名。

    打那之后祖家开始真正冒起,祖大寿本人的能力则是更强,广宁战时他才是游击,还率部先跑,结果因为将门关系盘根错节,祖大寿本人的能力又相当的出众,到了此时已经是副总兵,任总兵不过一步之遥,甚至朝中和地方其实也是拿祖大寿当总兵来看,毕竟辽西现在最显赫的三将,认真来说是祖大寿的实力最强。

    其部下最多,内丁最多,铁甲最多,地盘最为稳固。原本是辽西的地头蛇,用姻亲等诸多办法和辽西的将门彼此声气相连,赵率教和满桂毕竟是外来的强龙,怎么样也压不过这地头蛇。

    事实上祖大寿如果一心想当总兵,只要认真去京中钻营奔走也是唾手可得,只是此人聪明,知道因为广宁败逃之事名声不太好,所以并不着急而已。

    祖家不仅实力强,祖大寿本身地位身份权术都够了,其兄弟子侄也是众多,而且不少已经成为出色的将领,其弟祖大乐,其内丁出身的养子祖可法,其内丁出身的参将祖宽,俱是一时猛将,子侄辈中也有相当出色的存在,比如其长子祖泽润,现在也是很得力的将领了。

    与祖家争锋,暂时辽西还看不出哪个将门有此实力。

正文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农兵

    “此次去察哈尔部,多谢祖帅出手相助。”程本直就要动身,满桂已经往锦州去了,赵率教往前屯,还有各个总兵副将级别的大将也是在往前方而去。

    建虏刚退,所以诸将并不担心其又会兴大军来犯,都是兴高采烈的直奔前方。

    预计两三个月左右,可以把锦州前屯等地修复,最少能够驻军防御。

    袁崇焕还打算在这些城堡之上也放置大炮,打算请孙元化回来帮手,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就不必担心建虏来攻了。

    “林丹汗肯定靠不住。”祖大寿态度随意的道:“不过有此奥援也好,最少一定要安抚住蒙古诸部,不能叫他们全贴在女真人那边。”

    程本直眉头一皱,说道:“祖帅是担心女真人会绕道?”

    祖大寿道:“换了我肯定也要想着绕道的事。女真人前两年一直在草原上折腾,莽古尔泰和皇太极,代善等人多次领兵到科尔沁地方,他们总不会真的去帮盟友的。科尔沁人已经被他们打服了。再把喀尔喀人和察哈尔人都打服,绕道蓟镇有什么难的?蓟镇可不是咱们辽西,一道关门就把地方锁死了。蓟镇城墙千里,兵马又少,也无强将战兵,千里之地随处可破口,这些建虏未必能知道的很详细。可是程赞画要知道,老奴在万历中期时就经常从蓟镇一带进京,地方上军备废驰的情形可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不想着从蓟镇破口,混一蒙古各部为其助力,肯定也是其最要紧的事。老实说,北虏与东虏联手,才是最可虑之事!”

    程本直面色凝重,说道:“袁军门也有这般担忧,吾辈亦是。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勾连北虏,力不能战,只能结好安抚。”

    祖大寿不以为然,将门做事讲究直来直去,姻亲也讲究看潜力和家世,交朋友当然也是。我能刺你一剑,你能捅我一刀,这般反而能成好友,因为彼此会顾忌,都是强力人物的话又能互相帮的上手。

    若是一边强,一边弱,那就只能一边依附另一边,没有别的道路可选。

    现在公允的说,北虏和大明都弱,两边都奈何不了对方,按大明这边的想法就是两弱当一强,互为联手。

    可蒙古人会怎么想?这帮骚鞑子向来喜欢顺从强者,欺凌弱者。

    大明与后金,谁强谁弱,现在这帮鞑子还搞不清楚,大明虽然屡打败仗,但关门巍峨依故,女真人打不进来,就只能在辽东瞎折腾。

    大明幅员万里,人民亿万,一旦真的振作了,涮新吏治,整顿营伍,顿时又是几十万强兵出来。

    就象英宗年间,也先太师先包了五万明军骑兵的饺子,杀国公朱勇,又败明京营三十万,俘虏大明皇帝。

    可大明迅速立新帝,召集大军,也先却在北京城头下吃了大亏,损失折将,强弱之势变幻之快简直叫人目不暇接。

    俺答汗时也是,两次包围京城,可隆庆之始开始振作后,明朝九边力量就是大增,各边镇都打的蒙古各部抬不起头来,俺答无奈之下只能受封顺义王,从此土默特部不再与大明为敌。

    这就是大国的底蕴!

    现在蒙古各部愿意与大明合作,最少不再主动攻击,一则是被女真牵制,无力再南下。二来则是忌惮在女真和大明之间做出选择,毕竟谁也不知道哪一方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在新的大的矛盾之前,旧有的边患反而神奇的平息了下去。

    现在大明要招抚北虏各部,令其出力,在祖大寿看来就是与虎狼谋,原本并无节制其之法,镇之以静可也,还要再去招惹,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盟友,很可能会在你身后反手一刀。如王化贞已经徒惹人笑了,朝中有不少人对结好北虏也相当反感,袁崇焕现在此举,很可能会招致严重的反弹。

    不过祖大寿绝不会在这等事上多说话,适才说的几句也嫌太多,当然更不可能继续说下去。

    “此行珍重。”祖大寿道:“关山万里,来回怕不真得走好几千里路,是打算从哪路过去?”

    “从大福堡西侧绕道过去,过小凌河,往北直走过大凌河,那边就是科尔沁,往西南就是巴林部了。”

    “广宁一带多有虏骑。”祖大寿道:“去年赵帅在那边吃了亏,程先生要多小心为上。”

    程本直无所谓的一笑,说道:“有祖可法跟着,我想还不必为安全问题太过担心。”

    辽镇这边也经常会在边墙一带侦视,不过他们从来也不敢深入,但王化贞当年还是与蒙古各部有交流的,时间过去也就两三年,旧日交谊还在。

    这一次也是出使,安全问题确实不必太担心。

    “十三山那边不知如何。”祖大寿目光闪烁,说道:“那一股团练用好了,也是大助力。”

    “只要他们安份些,不要生事就好。”

    祖大寿闻言默然,他对这支团练还是很上心的,身为宁远本地将领,与广宁那边的人相隔不远,都是辽人,如果团练打出来接受编练,绝对是一支可用的强军。

    要紧的是山上还有几万丁壮,现在辽民尚存不多,特别是留在辽西屯垦的已经几乎是被各家卦分干净了。

    以祖大寿此时所想,如果能把十三山勾连上,改编其军队,收其壮丁来种地,对祖家的发展当然大大有利。

    至于十三山传闻中的兵强马壮,祖大寿倒未怎么放在心上。

    不管怎样也只是团练,打行首领当头目,能如何强大?倒是听说有和记在其中,要是这样,需得谨慎一些。祖大寿对和记还是相当忌惮的,其有钱有兵,非寻常商人或地方团练可比。特别是张瀚,已经掩有俺答汗旧土,又收复河套,好在其主力在宣大,距离辽东这里好几千里,中间还隔着无数敌对的蒙古部落,在辽西这边的只是其闲棋布子,应该没有太多值得小心的地方。

    “祖帅放心。”见祖大寿似有不甘之意,程本直当然理解这个军头的想法。

    但限制十三山,最好能分而制之也是袁崇焕意思,且坚定不可移志。主要原因也是忌惮和记,袁崇焕不愿在自己麾下还有异已势力,特别是关门一行之后,袁崇焕对和记的财力和行事的能力已经深深忌惮,和记是袁崇焕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存在,其发展壮大的脉落完全是和以前所有的大明的势力不同,根本与人们印象中的军政农耕之法不同,而是彻底的以商发迹,再以商为国。

    袁崇焕不能理解,也根本无法理解,由于对和记还有张瀚的忌惮和提防,连带着对十三山上的团练武装也是相当的警惕。

    宁愿弃之不用,甚至任由敌人消灭,也不能弄到自己这边,消化不了,尾大不掉。

    “军门大人前日已经正式上奏。”程本直看似随意的道:“内中有几句话,在下背给祖帅听一听。”

    “千里馈粮,士有饥色。进则因粮于敌,退则寓兵于农,兵家正法,势在必屯。臣欲另请屯种、农具,恐未有见便钱粮可应臣求。臣请岁运本色四十余万之中减运十二万五千石,照今折值每石八钱,应计银十万两,即于是月内解至宁远,预买牛买具,积秽积膏。而镇臣赵率教等俱深通兵法,曲畅农情,合此中之六万者兵乎,孰知其皆农也。人谓兵安可以为农,臣正谓不能为农者,定不可以为兵,要在上下相通,其耕而获者不必在官,不必在私,只地无遗利,人有余粮,一年余三年之食,人得其有其生,始得以有其人,人为我有而敌不足图矣。该督师王之臣看得切,惟国用之匮,至今日而极,屯辽地以省辽饷,议非一日。总之,赵率教连岁设关外之兵,屯关外之地,兵民相迩各有怨咨,至今赴愬者纷纷,益兵苦于力之疲,民苦于业之失。今若尽驱靺(革合)以事备插即抚,臣逆知虏非好杀,必不再来。然兵法无恃其不来,臣固未敢一日忌虏也。再三熟计,无如仍以近地之辽民俾数十万生灵得以赎命,另委文职一员董其事,仍照常收租以充军饷,则与情咸顺美利可与矣……”

    祖大寿并非不通文墨,最少这种文字浅显的奏疏听起来不算太吃力,在听到最后,祖大寿放声大笑,摇头晃脑的道:“军门大人的话说的甚妙,所谓正所谓不能为农者,必不能为兵,妙哉,妙哉!”

    “嗯。”程本直道:“原本设防线于宁锦,以辽民为辽兵,复辽必用辽人,这些话也都是军门大人所说,孙阁部采纳而已。”

    “正是如此。”祖大寿含笑道:“若非如此,本将也不会那般崇敬军门大人。”

    “复城之事,还要祖帅上心。”程本直道:“今春再屯田,修城,动静颇大,火炮一时不会备办,宁、锦一带的城堡诸多,屯田也多,若虏骑再来犯,定要用心与其交战,不然的话,再度损失惨重,恐怕修重关和弃宁远锦州之说要占上风,到时候可就有大麻烦了。”

    祖大寿这一次没有出声,只是面色凝重,轻轻颔首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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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介绍:
一个现代商人回到明末的山西能做什么? 他将成为晋商领袖? 他将富可敌国? 他将掌握人心,成立理事会,最终将大明变成一个庞大的股份制公司? 他将成立商团,用利益驱使士兵,最终获得无上权力? 一切尽在大明1617,这是一本以商人角度切入明朝的作品,期待与您共同穿越时空,打造我们共同的新大明。大明161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161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161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