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 押送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平户这里我养太多船也无太大意义,所以任由他们走开,彼此还保有几分情面。现在我只有一些商船和少量战船,商路来说,有你们的铁器和各种杂货,我的生意还很过的去,也不必如前几年那样指望来船多带裱物回去才能赚钱……不过我现在只能有力自保,在日本这里对荷兰人算个牵制。要说真动手打,想在海上击败荷兰人,要么如先父那样,千艘大小战船和十数万勇悍将士,用蚁多咬死象之法,要么就要坚持文澜兄的想法,多造坚船大炮,与荷兰人正面海战。”
常威深深点头……果然大家的看法都差不多。
李国助又道:“彼辈在巴达维亚有商船过百艘,大型战舰十几艘,最多时驻军万人,诚为劲敌。而且他们自万里之外而来,性格都十分坚韧果决,绝非善类,不可以常理揣度,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群有组织的更凶悍的海盗,对他们要万分小心,绝不可掉以轻心。不过他们的本质还是要做买卖赚钱,真的打痛了,叫他们感觉付出与所得不成正比,可能胜利就在前方向你招手了。我对荷兰人的了解也是有限的很,只能帮常兄弟这么多,抱歉了。”
常威心中突然有隐隐的不安感……自己等人是不是太过乐观,对荷兰人是不是太不够小心戒备,过于大意了?
……
“停步!”
一小队的火铳手啪的一声齐涮涮的站住,所有人一碰军靴,发出巨大的轰响声。
“稍息。”带队的中队长有些无奈,这些家伙,都已经再三强调了淡化军人痕迹,不过这帮家伙看来是改不掉了。
秦伯升憨憨一笑,挠头道:“中队长,实在是没有办法改……这些东西在新军训练时就烙在骨子里了,俺现在睡觉都是和衣睡,挺的笔直,就怕夜里紧急集合……”
“可不是,我早起还是习惯叠豆腐块被子。”
“我们小队牙涮牙缸都是按顺序摆。”
“每天擦枪,不擦睡不着觉。”
“刺刀天天也是要磨一次,不听到那刺拉刺啦的声响,浑身不得劲。”
“得,得!”中队长知道这帮家伙表面上是在述说军人痕迹实在抹不去,其实就是转弯抹角的想要调回到草原上去,至不济也是想回李庄……最少在大同府境内,商团军的军人就是全套军人打扮,走路行军就是得有个军人样子,地方上的大同镇军和官府百姓都习惯了,没有人说三道四,也不必担心人说什么。
自从被调到这押送任务上来之后,每天跟着车队跑还不算什么,再多的苦军人们也不怕,何况只是坐车,少数时候需要走路,一天最多十几二十里路,对这些体能超棒的小伙子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走南闯北,杀土匪打杆子,和响马真刀真枪的干……这些事原本都是很激动人心的。结果押送两个月后,最少眼前这些军人押送的运河线路,也就是从京师到通州,再到德州,临清,济宁府,再到淮安,扬州,至江边抵南京,这一条线就算结束了,从这些军人正式开始押运,和沿途的响马打过几次之后,可能是杀戮太狠,不曾留手,也可能是所谓的山东响马原本就是欺善怕恶的孬货,反正打过几仗之后,深深领教了商团军的战斗力之后,响马们就再也不肯出现在商团军的眼前了。
一路平安,在武力面前,一些地方上的喇虎无赖和官绅们设立的税卡也是不敢为难和记的商队,当然对地方势力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打点,这样大家和气生财,不生事非。
这么一路过来,仗没得打,事情也没几件,相反还要淡化军人色彩,免生事非。他们虽然还穿着灰色的军袍,身上的军衔胸章却都是去除了,火铳在平时也是要收起来,只持长枪或按腰刀,摆出标准的镖行镖师模样来。
这样一路前行,终于抵达南京,可算是把这些小伙子们给憋坏了。
要不是公事在身,小伙子们都知道军令如山,恐怕早就有人真的打报告,请求调往草原前线去打仗了。
至不济也要去宽甸,那里可是对东虏的第一线!
哪怕是去台湾,那边的土人也经常骚扰,听说是几乎天天有仗可打。
和记的军人,可以说是用各种办法把好战的情绪给鼓动起来了,打仗有战时津贴,有获得勋章的可能,有军功就有授田,就算是真的打仗死了,抚恤也是能叫全家人一下子过上好日子,种种的手段相加,使得军人们有着比正常人更加好战和凶悍的心理!
“看啊!”秦伯升突然指着前方,这里是石城门内商行聚集之所,往右走上数里就是国子监,东北方向是钟鼓楼,在后世都是南京最繁华的地方,在此时也是商行林立,百姓摩肩擦踵,人烟十分稠密。
刚刚车队进来,护卫们集体列队时已经很引人瞩目,毕竟南京驻军虽多,有诸卫京营兵和操江兵,号称十几二十万之多,其实各卫都已经糜烂,军伍都被勋贵和武官世家瓜分,军人们自己也不愿集结出操,平时都是当仆役或是小商小贩,真正执枪巡逻或是点卯的时候都是临时雇佣那些城外的乡农百姓去顶替,这样的军队,当然毫无荣誉感可言,对城中的百姓来说,恐怕最少有二百年没有见到真正的军人是怎么样子了。
眼前这几十人的小小队伍,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是涮新了很多人的认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零四章 皮货
秦伯升一声叫喊,更是引人瞩目了。
中队长一个爆栗过去,笑骂道:“看你个头,不准鬼喊鬼叫的。”
“是真的……”秦伯升还是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道:“那是不是个书生,是不是个男的,他怎么涂脂抹粉,还穿着粉绣花的绸衫?”
众人都随着秦伯升的指头指向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到好几个弱不禁风的生员,涂脂抹粉,宽袍大袖,一副弱不禁风的文弱模样。
看到这一群粗壮汉子瞧着自己,生员们都是一脸傲气,斜眼看了看,便是自顾自的走了。
秦伯升挠挠头,笑道:“这真是看乡巴佬的眼神啊,不过还好我原本就是乡巴佬。”
“他娘的。”这一次连中队长也是开骂道:“一群二伊子,什么鸟样。”
“原来南都就是这般模样,开眼了。”
“都说南边的人和北边不同,还好咱们北人还有一点质朴尚武之风。要都是如南人这样,不要说东虏,北虏也早就南下,到时候还是四等人,看他们还能做出这般嘴脸不能。”
“行了。”中队长约束众人,笑道:“咱们只管押运,现在休整完毕,和车队一起把货物送到分号,然后轮流放假休息。这南京城可是有太祖年间就营业的酒楼,放假期间还是不准饮酒,不过你们可以好好的大吃大喝一番!”
“准咱们找女人不?”一个老兵厚着脸皮道:“秦淮河可有名呢。”
“他娘的。”中队长笑骂道:“你们只要照价给银,不准喝花酒,不准赌钱,老子管你们这么多。”
一声欢呼,所有士兵都是面微微涨红,不少人都是东张西望起来,眼前这个无比繁华的大城在众人的记忆中只有京师可比,都是五六十里方圆的庞大城池,都是在城外也有相当稠密的人烟村落附郭居住,象士兵们从小认为的大城根本无法比这两个城池相比。
相较之下,京师似乎更巍峨壮阔,更冷峻,更威风,而南京则多了几分水气和柔和,来往的居民也似乎比京师的居民多几分从容和随意……毕竟是平民百姓多,而且生活富足,不象京师,要么富贵如是达官贵人勋戚世家,落魄则是躲避战乱和饥荒的北方流民。
这几年来,北方灾荒严重,到处有饥民逃荒,加上辽东战事,大量辽民逃入关内之后继续往京师逃亡,相比南京,京师不仅是政治中心,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事要塞,遇到警讯,人们逃往京师躲避已经成为惯例,而南京这边由于自平息倭乱之后再无战事,几十年间连小规模的匪盗都不曾有过,更不曾有过大规模的流民潮和饥荒,整座城市都是沉浸在富裕祥和的气氛之中,居民的气质和城市也是息息相关,最少在秦伯升等人眼中,眼前这座城市既有虎踞钟山的金陵王霸之气,也有江南城市特有的水温婉,真是一座叫人着迷的江南大城啊。
货物终于卸下,在卸货的时候,钟楼附近的很多商家和路过的商家百姓都跑过来瞧热闹……和记的车队已经来过好几次,并且出手相当大方,直接买下来附近好几幢楼和十几个院子,打通了当仓库存货,除了骡马行还有镖行,帐局,杂货和铁器店铺,这么大手笔,一下子就震住了南都整个商业圈子,消息很快扩散开来,南京的商圈当然是以江南苏商为主,浙商的存在感也不低,另外淮扬盐商和湖广商人的身影也很常见,在商言商,对这些商人吹嘘和记在北方有多强是没有用处的……其实和裕升早就名声在外,江南官绅在北方数量不少,南方货物也一直从运河北止,当然也就有相当多的南方商人早就知道了和记的存在,然而南方人对所谓的军事实力和政治影响力根本毫无感觉,他们更津津乐道的还是和记的财力和帐局的独到之处,甚至早就有一些有实力的江南巨商考虑过也成立帐局,但一想到江南错踪复杂的官绅势力网,这些商人也就只能颓然放弃。
在不合适的地方哪怕是做正确的事,也是断然做不好的。
和记的名头原本就响亮,进入南京之后的大张旗鼓更是证明了实力……南京的房价可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贵,一进的一正两偏的小院都得六十两银子,和记买的房子是最繁华地方的大院和高楼,光是买房和布置就花了好几千,加上大量的货物和马车,和记短期内就在南京投了几万银子,这种水平的投资只是和记分号的其中一个,和记庞大的财力就很令人瞩目,乃至信服了。
等货物下完,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车夫们把挽马牵走照料,车行的人开始维护大车,一些夫子将刚送来的货物搬运到各个店面里去,那边已经有客商在等着了。
南京这边其实马鞍山就产铁,但多半是大小不一的小矿,论起质量和产量都不及闽铁,所以等和记的精铁和各种铁制品一到就迅速打开了市场,各处行商都跑来进货,甚至远到湖广因为水利之便也有大商人跑来购买。
铁器,布匹,北方的皮毛,人参,东珠,松果,口磨,这些都是和记的主打产品,也是相当的受欢迎,几乎是每次存货过来就会瞬间卖光。
整个中队的押送队伍到此时就解散了大半,不过每个人都要牢记归队时间,而且严禁赌博和酗酒,不准脱队单独行动,互相监督,只要是单独离开就算严重违反军纪,轻则禁闭,重则直接开革,不会有人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押运队员几乎都是火铳手,月饷和出差津贴高达四两以上,打一仗都会有若干奖励,整月算下来,普通的一年新兵都能拿到近十两银子,这个收入水平就是一个月抵得普通百姓的一年到一年半的纯收入,士兵们不会犯傻把这么好的差事给搞砸弄丢的。
秦伯升一时却不能走,中队长把他留了下来。
“你狗日的是小队队官,别想和旁人一起溜。老子要写报告,你也别想好过,留守人员你带着,接替上一岗的兄弟,巡逻一个时辰后再走,外出时间限定一个半时辰,到点必须回营,老子会点卯查岗的!”
秦伯升闻言大怒,不过也没有办法,军令大如山,只能听令去换班。
好在地方大,货物多,众人也算是开眼。
虽然是农家子弟,眼前的这些各式精铁农具也是有不少是秦伯升他们未曾见过的,当下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还有各种布料,皮货则是林林总总有好几十样,从兔皮到狐狸皮,狍子皮,珍贵的熊皮,虎皮,各种皮货均有。
“那几张熊皮和虎皮不要入库了。”秦伯升等人看的心旷神怡之时,一群士绅生员模样的人走进店堂,正好看到搬运贵重皮货。
一个拿折扇的青年生员笑道:“这几件皮货我都要了,一会告诉你们地方,叫伙计直接搬运过去。”
另一个青年道:“子方兄可是要此物去送人?”
先前那生员道:“是要送人,熊老伯父在北方多年,听说关节到了冬季就甚是疼痛。坐卧难安,我早就想着要替他老人家寻趁几件好皮货,可可今日随意一走便得了,也真是好运道。”
“相公老爷恕罪。”一个负责皮货的掌柜跑过来,满脸堆笑的道:“这些贵重皮货都是有人预先定了货,下了定之后鄙号才发过来。”
拿折扇的生员一征,脸有些难看的道:“不管是何人预订,我总多出三成价格便是,不会叫你们吃亏的。”
掌柜微笑道:“相公恕罪,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客户早早定下这些皮货,本号也预先说定了送达的时间,相差说好了不差过五天,就算现在补货也是来不及,所以万万不敢答应。”
“你可知他是哪家的相公?”一个生员逼上前一步,喝道:“无锡顾家!还怕短了你们的银子不成?”
另一个生员道:“你们这些商人还讲什么信义,无非是想多要银子,这样罢,不管多少,我再替子方兄多出两成,多五成利还不愿意,我送帖子到府衙,抓你们去枷号打板子,店都给你们封了!”
这个生员的话说出来,旁人都是皱眉。
生员和生员也是不同,有的生员包揽诉讼巧取豪夺,干脆是地方一害。这样的生员和穷秀才是不沾边的,当然也是得有背景,比如说家里有人在当官,自己又有生员身份,地方官不好不卖面子给他。
有的生员则是一心考学,别的事一律不理,只凭着免赋的待遇和癝膳银子过活,生活还是很清苦,不过和饥饿也是不沾边的。
有的则是世家出身,从小接受最正统的儒学教育,在江南这样的文风昌盛的省份也能早早就中秀才,中举人之前就能成为名士,或诗或词,或擅杂学绘画,或精古董乐器,或懂园林山水,这样的世家出身的秀才还是很讲究尊贵脸面的,象刚刚那生员那般,确实叫他们听着有些不象话,然而话虽难听,不过也算说到这些秀才相公的心里去了:商人讲什么义,无非是逐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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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章 名士
“相公们如果真的因为此事拿在下去枷号打板子,在下也只能认了。”和裕升的掌柜还是一脸笑眯眯的神情,并不着恼,但也丝毫不惊慌。
“人都说和记是京师大店,自有一番底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出言威胁的生员感觉被削了脸面,指着和记的掌柜道:“今日在下非要试一试不可……来人!”
这个生员倒是南京本地的官绅世家出身,脾气向来不算很好,当下果真发作道:“将那几件皮货给我带走,回头送银子过来!”
秦伯升眼一亮,两手一捏,带着自己的一队人立时站在和裕升的掌柜之前。
一小队的护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站成了鸳鸯小队的阵式!
虽然没有长枪手和镗把手,各人只有腰间悬着的佩刀,但阵列一成,则杀气自显!
这些闲逛的生员都是世家出身,各人身边都有两三个伴当,原本也聚集了十几人打算去强拿皮货,然而眼前这小队的灰袍护卫们一站,杀气弥漫开来之后,这些家仆伴当都是面大变,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退后!”秦伯升没感觉自己怎样,但内心深处仿佛就有一个想法,恨不得这些人真的上来,然后自己等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抽刀,杀人!
血溅之后,杀戮开始,那才是爽快的人生!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些淳朴的农家子弟已经习惯和喜欢上了杀戮,虽然他们还是一样珍视自己的性命,但对杀戮这件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排斥,甚至他们都很喜欢刀光剑影之下,肢体和血肉横飞的场面,把敌人杀掉,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之中,这是何等的享受啊……
“好一群厮杀汉子。”
此前一直没怎么出声一个生员猛然赞叹出声。
这人三十四五岁年龄,生员打扮,身形挺拔高大,纠纠不群有似武夫气息,一看就是北方人的气质形貌,而绝非是南人文弱模样。
“子方兄”,就是无锡顾家的子弟,姓顾名杲,是当今南京最有名的名士之一,几社的著名成员之一,他和杨廷枢,吴应箕,黄宗羲等人相与来往密切,吴中名士除了现在最出名的张薄之外,就属顾杲等人最为出名。
今日出门闲逛,到和记商行这里也是不经意间而至,主要原因就是陪那个赞叹出声的北来名士看看南京风光。
北来的名士路振飞已经是举人,上一科遗憾未中,在明年科考之前一般的举人已经赶赴京师备考,他却留连江南未走,反正过了年再走也赶的上,在江南一带,路振飞考察各处的风土民情,文教兵备,仓储水利等诸事,当然也是和江南一带的诸生来往十分密切,今日顾杲带路振飞出来也不是纯然的闲逛,他们要去拜见南京兵部尚书熊明吉,这是个老东林,不过几乎不怎么过问朝政之事,在南京是纯粹的养老,前一阵失败的党争,熊尚书并未直接参战,所以现在魏阉的清算名单中一时还没有波及到这边,而且不管怎样南京这边是养老的地方,估计只要不是魏阉实在无人可以下手,一时半会的也动不到南京这边的官头头上。
这么一来,熊老尚书就成了南京这边的定海神针,多少和东林复社有关的势力都是对熊老尚书无比关切,这老先生在位多几年,这边的阉党势力好歹还有人压制着,若是官员都换了阉党势力,就算生员们的战斗力再强,恐怕也很难正面相抗。
所以几件皮毛虽然不怎么要紧,其实代表的是眼前这些诸生们的心意,也是象征着正气未向邪恶低头,是一种众人内心中无限拔高自己的正义之举。
正义有时候就是这么卑微和可怜……
“退下。”路振飞道:“这十来人全部是上过阵杀过敌的厮杀军汉,你们这些伴当不是人家的对手,闹不好要出人命。”
顾杲和杨廷枢等人也是感受到了压力,秦伯升等人眼中都是冰冷的杀气,一股无形的压力使他们如芒刺在背,他们不知道这是杀气,但完全能感受到这种气息的威胁,进退两难之时,路振飞的话也算是解围了。
“见白兄既然这般说,我们走便是了。”
顾杲等人心有不甘,然而也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
他们的伴当更是早就汗流浃背,只是主人在这里无人敢退,一听说可以退下,顿时就是往后暴退,甚至差点儿退到他们主人身后。
路振飞没有如顾杲等人那么慌乱,他是曲周人,距离宣府镇边军防线很近,少年时读书就曾到边境见识过边军,成年之后考中秀才,再中举人,便是在宣府和蓟镇等处好生游历了好几个月,虽然不能和孙承宗在边关当幕僚的经历相比,但路振飞也算是对边镇军务和边军相当了解了。
在国朝的这些眼高于顶的生员们来说,路振飞和孙承宗绝对是异类,所谓文臣知兵在太平时节绝对不是好的评价,文士弄杂学都是迫不得已的行为,比如茅元仪和孙元化,都是举业出了问题,没有办法的选择。
“我还有个问题。”路振飞看着秦伯升等人,对和裕升的掌柜问道:“这些壮士是不是从草原过来当镖师的?”
和记的掌柜笑而不答,不过答案还是相当明显了。
路振飞点点头,说道:“果然是虎贲之士,我早就听说张文澜率部在草原上做了好大功业,初时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看来竟是真的,名不虚传,后生可畏。”
秦伯升听懂了这是在夸他们,要是在当兵之前他是断然听不懂的,没那文化水平,当兵之后每晚学习,虽然进步不大,不过好话坏话还是听的懂的,当下便是咧嘴一笑。
路振飞也是微微一笑,接着对和记的掌柜道:“你们这么大店,总得有一些好皮货镇店,今日这皮货我们可以不要,不过现在预定的话,何时能取到,我们只要好皮子,玄狐,黑熊,虎皮,都可以,价格方面,实在是好商量的。”
路振飞也是做秀才打扮,和记的掌柜躬了下身,微笑着道:“相公放心,本店的珍贵皮货一定会继续备货,总不能这么大的皮货点,就弄点狐狸皮兔子灰鼠皮来充数,熊虎豹玄狐鹿皮日后会应有尽有,现在只是开店不久,备货还没有到位,最多十天到十五天后,各位要买珍贵皮货,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在下说话狂话,就算整个江南的士绅都要买,咱们和记皮货商行也是供应得上。”
路振飞看了这掌柜一眼,点点头道:“还真是狂妄,不过我相信你们能做得到。”
……
从和记出来之后,杨廷枢不愤道:“路先生何必对商人这般客气!”
路振飞温和一笑,说道:“和记绝不是普通商人那么简单,说句实话,和记在北方的存在是违背圣心的,其实就是忌惮他们朝廷才没有封禁和记,所谓投鼠忌器耳。”
“竟致如此吗?”顾杲有些吃惊的道:“一介商行,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的……”路振飞道:“你们对兵事不太关心,不知道和记已经击败当年俺答汗留下来的土默特部,占有青城,近来又在张北一带与察哈尔人西迁大军对峙,已经将其击败了。”
路振飞又提起大潘口外之事……当日明军将领虽然想极力隐瞒,但这事始终还是要上报的,士大夫们都基本上得到了消息。
三千多北虏吓的大明朝廷举朝震惊,从蓟镇到辽镇和宣镇大同镇都是一路戒严,朝廷还拿出十几万两的市赏银子给林丹汗,力图息事宁人。
这事确实是够丢人了,更丢人的就是人家和裕升的骑兵几十人就把三千北虏给吓跑了!
这是何等大的差距啊,大到令人绝望。
“何时王师竟至如此孱弱了?”顾杲等人脸上都有震惊之,顾振飞所说之事对他们来说既遥远也陌生,对这些江南名士世家子弟们来说,他们更多的是关心谁得了一柄名家所制的折扇,谁得了一副董其昌的画,谁的新诗引发了关注,谁写的曲子令戏班子传唱一时……谁会真的关心朝政如何,边事如何,朝廷财赋度支又如何?
可以说,到了明朝末期之时,士风浮夸的程度简直令人无奈,真正的经世致用之才百中无一,多少人中了进士仍然是两眼一抹黑,最明显的就是这几年由于党争和朝廷风气败坏,言官的肆无忌惮和胡乱发言,他们对军国大事和边事毫无了解,简直是两眼一抹黑,所言之处无非就是陈词滥调,但那些废话在大明又属于文官体系下约定俗成的政治正确,虽然明知是无用废话,但众多文官却又乐此不疲,哪怕是强如熊廷弼,稳如孙承宗,能如袁可立,也是纷纷倒在这些言官uu小说的废话之下。
从眼前这些名士生员的表现来看,恐怕他们对国事也真是两眼一抹黑。
顾振飞叹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说起朝中之事,这些人侃侃而谈,对朝中大臣十分了解,东林是忠,阉党是奸,所以魏广徽是奸臣,顾秉谦是奸臣,徐大化是奸臣,崔呈秀是奸臣。
至于这些人怎么施政,有何主张,对国计民生有何影响,东林真正秉持国政时是如何施政的,阉党有何改变。
这些具体的细节根本没有人关心,路振飞有心替众人解释一下,为什么国用不足导致边军战力下降,但看看众人的神,他摇头一叹,打消了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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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章 自污
“在下还要去见牧斋先生,各位有空再见。”
到东牌楼贡院附近时,路振飞与众多生员拱手告别。
“晚生就要回无锡去,年前家中事情很多。”顾杲道:“况且家中有信来,京中风向颇恶,家中叫晚生近来不要出外,安心在家较好。待皓月先生明年出之前,晚生一定前来南都替先生践行。”
路振飞笑道:“年前我打算去淮安一带转转,看看漕运北上的情形,顺道就在淮安或是徐州过年了。年后在徐州和济宁一带游历,然后直接乘船北上,开考之前准定到京师。”
顾杲有些羡慕的道:“愿皓月先生明年得偿所愿。”
路振飞笑道:“他年桂榜,子方定然也能詹宫折桂。”
明年是会试之后,后年才是乡试之年,顾杲此前已经考过两次均不得中,这也是江南名士的通病,多少诗歌和散文真的十分优秀和出色,杂学上造诣很深的名士,一生蹉跎不得高中,科场莫论文,考官未必识货,而且名士文章容易出宣王庙,在后世是著名的旅游区,在此时的南京也是人烟相当稠密的地方,酒楼多,游人多,茶馆也多,一路上都是一脸闲适,多数人生活就算不是十分富足,但也不缺衣食吃穿,很多男子在饭点时邀三喝五,到小酒馆叫上几个菜,慢慢的浅斟慢饮起来。
也有喜欢听评书或是看戏的,踱入茶馆,叫一壶茶和几碟点心,不仅可以当成午饭充饥解渴,还能热热闹闹的厮混一下午,直到金乌西斜之时,才慢慢踱步回家去。
这些当然是中产阶层,有恒产者才有这般闲心,当然也有普通家庭,妇人在家纺丝织布,足可养活一家,男子就要活的轻松许多,不必为赚钱烦神劳心。
或是街头帮闲,随便做些杂事弄几十文就可过一天,家中虽然没有隔夜的米,但生活在南京这样的城市里头也不必担心会被饿着,若有几天没有事做,了不起拿媳妇的银镯子去当几升粮,赚了钱再赎回来就是。
不仅是南京,整个江南的城市之中也很少有人喜欢储蓄,这种风气一直到清季,直到李秀城围杭州时出了大问题,造成了惨剧,杭州城中延续多年的传统,各家储米都很少,围城期间很快断粮,城中几乎成鬼域,等城破之时,阖城几乎没有几户活人,其状之惨,真是伤心惨毒。
更下一层的就是脚行力夫,城外的菜农等等,他们是这个城市最辛苦的人群,每日要辛苦劳作才能赚到微薄的收入,只能叫家人果腹而已。
路振飞的轿子在阅江楼停下,这是一座著名的酒楼,生过很多过往,今日也是有好友在这里宴客路振飞才会过来,不然的话他是不会舍得到这样奢侈的地方用餐的。
“见白来了。”店小二推开包间门之后,路振飞感觉到一股暖意,同时屋中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出声打招呼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色白净,两道细眉下是炯炯有神的双眼,留着三缕长须,面色和善而充满儒雅的气息,说话也是声调不高不低,一口带吴音的官话说的也很标准……当时有志仕途的士大夫都会尽量学说江淮官话,因为皇帝和宫中很多太监并不是说京腔官话,而是说南京腔,口音问题对仕途也是很有帮助的。
“牧斋先生。”路振飞毕恭毕敬的向眼前这年儒雅的中年人行礼,虽然对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科名相当的早,万历三十言等人的知会,不管内心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毅然上疏,以实录副总裁官的身份,上疏反魏忠贤。
结果当然不问可知,现在的魏忠贤正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地步,不要以为编修实录就能胡说八道!
一道诏旨下来,钱副总裁失业,奉命回乡冠带闲住。
这是钱谦益第一次被贬,这一次问题不大,只是随大流的党争失败者,总体来说,放弃京师的实职对钱谦益影响并不大,而且在东林党普遍失利,大佬纷纷被贬的当口,独留京师并不是好的选择,等阉党腾出手来,留京的东林党肯定会被一个一个的接着收拾掉,于其那时狼狈出京,不如早些离开,权作养望。
在大明文官体系里,对抗权阉被贬官有时候是好事,不过如果东林真的一败涂地,这望养到齐天高也是无用,所以得失利弊,有时候也是难说的很。
不过最少在江南地方,钱谦益的威望算是起来了。
科名高,诗词歌赋俱佳,加上名望极高,钱谦益已经是江南东林领袖人物,标准的文坛加士林盟主。
“这是马瑶草,”钱谦益指着旁边一个瘦且矮小的男子介绍道:“南京户部郎中马大人。”
“晚生见过马大人。”
“见白何必客气。”马士英笑道:“久闻大名,还请宽衣上坐。”
“见白坐下吧。”钱谦益也笑道:“瑶草先生善谑,不必客气。”
他又指指对面,笑道:“起田你是认识的,可以省了介绍的功夫!”
路振飞拱手笑道:“起田兄自打去年回常熟闲住,一向以书信往还,也是好久没见了。”
瞿式耜师从钱谦益多年,对钱谦益欣赏的人也是倾心结纳,他也是万历年间就中了进士,不过科名不算得意,在地方上任知县,天启三年时其父病逝回常熟丁忧,也算避开了一场大风潮,不过以知县的身份,一般也不会被推到党争的前沿,就算上书也是没有什么资格。
此人性格有些偏激,脸上带着明显的傲气,路振飞知道瞿式耜的脾气,致意之后又好生说了几句仰慕的话,瞿式耜脸上露出笑容,也对路振飞着实恭维了几句。
众人也没有分席,直接四人各据一角,客齐后店家开始上菜,坐在这三层的高楼之上,不远处玄武湖清晰可见,湖面上湖水**,几座小岛上还是绿意俨然,天气虽然转冷,不过南京还没有下雪,众人都道开着窗子看景喝酒更添几分雅兴,索性就开了窗看景,好在屋中生着炭火,倒也不必担心寒冷。
各人先说了几句时局,脸色都很难看。
叶向高已经获辞,好在天子厚道,增太保,赐给十六名轿夫抬送回乡,赐白金,表里,表面上的恩遇荣宠是很对的起一个辞职的辅相国。
但天子的表示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叶向高辞,杨涟和左光斗等死皆死在诏狱之中,惨不可言。
钱谦益在内的大量东林党的官员或被贬出京师,或是直接免职,或是下令逮捕拿问,很明显阉党的清算不是已经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谨言,慎行。”钱谦益对着瞿式耜正色道:“起田你千万要记得这四个字。”
瞿式耜拱手,正色道:“老师放心,学生一定照吩咐行事,在乡居时多看看书,旁事一律不问。”
“也不必什么事都不管。”马士英插话道:“牧斋兄可以多做些诗,我辈可以求田问舍,做一些追逐铜臭的俗事。”
钱谦益笑道:“也算是自污了吧。”
马士英哈哈一笑,说道:“正是,前人故伎,聊以明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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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章 密谈
路振飞心里对这些事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韬光养晦不多说多做,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在座的这几人都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在这种时候,做一些买卖确实也算是避祸的一种办法,又能得实利,还能杜绝坊间浮议……以钱谦益和马士英等人的身份和在士林中的形象,一旦被人知道行商人之事,不免还是会有一些非议的声音出来的。
此时的马士英名声尚佳,其不党不派,诗文和书画俱佳……
若不然,也不会与钱谦益有所往来。
虽然不如吴墨,文孟震那样与钱谦益息息相关,但交谊也算不错了。
两人恐怕都想象不到,二十年后,两人会因为拥立福王之事翻脸成仇,并且直接影响到了南明朝局稳定,一帮人斗死斗死,引发内战,你说我是奸臣,我骂你是阉党余孽,结果清军一至,钱谦益降,马士英反而是死节了。
“请见白兄来,主要还是要询问和裕升之事。”钱谦益转向路振飞,正色道:“我听说见白兄在北地一路南下,考察了和记在京师和各处的分号,对其真正的实力应有相当明确的判断,还望见白兄指教。”
路振飞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清流领袖今日见自己却是说的商行之事。
好在路振飞并不固执,他是一个通才,懂军事,通政务,了解人心,为人既有固执坚守的一面,也有豁达的一面,当下便是微笑着将自己从北南下,沿途对和裕升的观感说了,又详细说了今日之事。
马士英问道:“一张虎皮价几何?”
“这不好说。”路振飞道:“总得好几百乃至千把两银子。”
“这么贵吗?”马士英有些吃惊,说道:“在我们贵州,虎皮最多也就值百十两银。皮骨反而要贵出不少。”
“虎骨在哪里都值钱。”路振飞含笑道:“虎皮昂贵是因为现在江南和北方都几乎打不着虎了,只有在辽东极北之处尚有不少老虎留存,而且这种虎个头巨大,比云南贵州那边的虎要大出近一倍,所以虎皮的价格也要高出不少来。”
“原来如此。”马士英点头道:“虎骨不需要论大小,皮子还是越大越好。想来辽东的熊皮也是极昂贵了。”
“是的。”
“这样看来,那些皮货要值好几千银子,顾子方还真是大方啊。”
“怕也不尽然。”钱谦益笑着点评道:“和记进入南都,轰动一时。不仅是这些昂贵的皮货,还有上好的野山参,都是极大极好的野参,我江南这边物产丰饶,但皮货,人参,东珠,这些东西是没有办法自产的,不仅是物以稀为贵,货物也确实是难得的上品,象这些皮货,就算是在京师也是很难买到的……”
马士英顿时了然,笑道:“看来是顾子方瞧出来这是好东西,买下来不管是送人还是转卖都是肯定有赚无赔的。”
“正是喽。”钱谦益道:“老实说,我是碍着身份,不然的话也非得去求一件不可。光是听说我就知道不是凡品啊。”
路振飞听着他们闲聊,心中已经明白过来,眼前这几人怕是想做什么生意,目前是打算要与和裕升合作,但对和记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实力还有些顾虑,京师那边,钱谦益当年的身份怕是不可能去实地看过和记的分号,而路振飞早就考察过和记,并且写过几封信提及此事,所以今日宴请,算是当面听他再讲一讲。
“牧斋先生,瑶草先生,”路振飞道:“和记的实力是不用怀疑的,从大同到京师,再到山东,河南,分号就有好几十家,哪一家规模都不小,南都这里当然是很大,但比起京师来也相差不多,而真正大的还是在新平堡和李庄,其基业更在青城与草原之上,从皮货和人参来看,辽东那边想必也有布局,和裕升和张瀚,了不起啊。更要紧的,还是今日所见之事,信守承诺一般商家都做得到,但那是为了博取货源,不得不然,所谓店大欺客,就是指和记这样的大店可以不讲承诺信义的做事,一样大有可赚。今日所见,这一层也可以不必担心,所以若是真有什么生意往来,与和记合作还是尽可以放心的了。”
路振飞话说完,在座几人都是如释重负。
钱谦益和马士英开始不谈这些俗事,专门与路振飞聊京师官场和会试要注意之事。
对一个明年要参加会试的举人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拿钱买不到的经验,不是真正的好友至交,给钱人家也不会说的这么详细。
路振飞很明白,这也是对他今日这表现的酬功之举,所以也是坦然接受,对他们话语中的不明不白之处,尽可能的询问清楚,并且非得到满意的回复不可。
这一场酒,从午前开始,一直吃了两个多时辰,其间换过一桌菜,重新温洒,换火盆,就这样各人也是坐的乏了,待金乌西沉时,路振飞兜头一揖,说道:“今日之事,晚生永志不忘。”
口说感激话语的时候,路振飞不知怎地感觉心中有些愤然和悲凉……时值这般党争动荡外有强敌在侧之时,士大夫要么去争抢皮货,要么就是考虑着求田问舍之事,便是会试科考,也是有很多与实际水平无关的操作,想来也真是悲凉的很了。
还好路振飞性格豁达,而且颇通达变,若是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展布,那么最好就是先适应眼下的情形,先进入高位,再谈改变……
“见白不必如此。”钱谦益抚须笑道:“明年必中,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从酒楼散出之后,马士英提议到自己的府邸再详谈。
钱谦益并无反对之意,马士英在南京当官好几年了,当然已经备了宅邸居住,马家也是贵州的世家,家资颇富,马宅钱谦益去过,院子阔大,房间众多,布置的十分精致,马士英驭下很严,家里奴仆调教的极好,不必害怕走漏风声。
二十年后,马士英从凤阳总督位置上悍然入京,抢先一步拥立福王,除了江北四镇支持外,主要也是他自己有相当过硬的底气,他的贵州兵,也就是马府家丁人数众多,而且相当的精锐敢战,就是靠着马士英自己调教和带出来的贵州兵,马士英迅速掌握了南京的形势,最终成功上位,弘光朝锣鼓齐鸣,在马士英的主导下重新开张了。
今日两人一起商量密事,估计也是万万想不到,二十年后会有彼此相争的那一天。
不过有了和记的存在,又是否会有二十年后那一场场荒诞的戏剧呢?
进了书房两人落座,马士英等仆人上了茶,介绍道:“这是我们贵州都匀的毛尖,鄙处的人都爱喝这个,什么吉安茶福建大红袍,普洱茶,反而都喝不惯。”
钱谦益闻言先是闻茶香,再看茶色,再轻轻一品。
这种态度叫马士英相当的满意!
钱牧斋果然是一个很识趣的人,哪怕是眼前这样一件小事也能做得滴水不漏,既讨好了人,又是云淡风轻的不用力,没有丝毫烟火气,不象有的人拍马屁过于拙劣,不仅不会叫人愉悦,反而令人心生反感。
当然钱谦益也没有必要拍马士英的马屁,这只是老钱的一种为人处世的习惯……哪怕就是个百姓,只要是这样的环境氛围,钱谦益一样会做类似的事情,只是姿态会有所不同罢了。
“瑶草,”钱谦益放下盖碗,说道:“听说你有意要谋外放?”
“没有了。”马士英道:“原本是打算出任地方了。我在南京为部务官已经好多年,从主事到勋外郎,再到户部郎中,部中经历是足够了。我的科名只在二甲末尾,不曾进翰林院,此生无望入阁,既然如此,想走的当然是从地方督抚到中枢部堂的路子。此番党争还不曾影响到南都,我打算托人放我到浙江去当知府,这样历练几任之后,任兵备道,再任巡抚,资历上是够了,人脉来说,有牧斋公等前辈帮手,想必到时候也不会太为难。只是如果我们下定决心与和记合作,谋求海外厚利,外放之事,晚生就只能推迟了。”
“推迟也不坏。”钱谦益道:“现在外放,说实在的可供援手的诸公自顾不暇,可能要在外任辗转多年,那又何苦?郎中一职已经是五品,将来放出来当个四品知府已经是屈就,如果再当上好几任才能转兵备,老实说我认为不值。”
“此前不是无计可施么。”马士英态度相当老实的道:“也有一点避祸的意思。这个当口,跑到闽浙一带当地方官,可比在部里当京官要保险的多。南都这里,风潮也迟早会过来的!”
“我意云然。”钱谦益道:“杨大洪他们,本意是好的,风骨也是极佳,不过我私下里提起来还是不以他们的行事以为然。孟浪操切,行事决绝割裂,大好局面,弄成今天这副模样,实在叫人无话可说。过一阵子,我就离开南都回无锡去,乡居不问世事,只谈文学只说风月。”
马士英凑趣道:“那当然要找好的老夫子,好好设计造个别墅才是。”
“已经找了人了,造价太高,预计要两万银子,一时不敢动用,所以耽搁下来。”
“那,我们还是抓紧将贸易之事进行,不获虚名,只要实利便好。”
“善!”
钱谦益这一刻下定了决心,马士英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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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章海事
钱谦益和马士英也是机缘凑巧才凑在一起,两人的交情并没有表现的这么深,但钱谦益苦于乡居之后用银的地方太多,所以要找点门路多赚银子。
钱家其实是无锡巨富大家,数年后钱谦益起复,进京时带了两万银子,遍贿百官,后来会推果然成功入阁,结果被人告发,崇祯大怒将钱谦益贬回老家,又一次回家冠带闲住,这一住就彻底住伤了,一个政治新星两次闲居,第二次还是和贿赂丑闻有关,等闲人都翻不了身,就算是钱谦益后来成为东林领袖和核心,成为万千士子心中的偶像,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家闲住,写诗赋诗,与文林中的名士们往来,甚至狎游秦淮河上,娶名妓柳如是为妾,这些事,一个有志于仕途,一心想做大事情的官员是做不出来的。
名士风流,但大丈夫想要的是权力,想要的是宰制天下,光是有诗有酒有女人是满足不了钱谦益这等人的。
考虑到乡居无聊,而且手中有银本,此时江南各种办工场兴实业的风气很浓,除此之外就是投银子出海,买船雇佣船长,从进货到出海不必船主股东操太多的心,只要不沉海或是被海盗所抢,在家安心等着分银子就可以了,钱谦益原本还要考察相当长的时间才会下定决心……办工场他是绝不会干的,他对政治还有野心,还要“养望”,成为一个工场主,那绝不是明智之举。
“我打算拿两万五千出来。”马士英道:“还有三人。”
钱谦益道:“寒舍近来用度颇多,不过还是能拿两万五。”
“很好。”马士英舒展眉头,说道:“我二人便是五万,那三人家资并不在我二人之下,凑起十万是很轻松的事情。”
“十五万两,买大海船,雇佣船长水手,办货,十万不到便够了,还剩下五万,便是抚恤银子和下一趟的使费。”
马士英脸上露出狠色,显然也是下定了决心。
钱谦益也是一样,两人都是露出狠辣之色,一点儿也不象温文儒雅的士林领袖的形象了。
钱谦益道:“若不是和裕升有海事险,咱们是没有办法下定这个决心。纵然是说有这个海事险,仍然是要小心翼翼,多备股本资金,一趟不行便再来一趟,只要成了一趟,本金就全回来了!”
海事险,就是和记商业险之下的一个特殊的险种,针对的当然就是江南的大海商。
闽浙商人,原本就知道海贸是怎么回事,加上和记的船队就在海上收平安状,推出海事险之后不会遇到大的波折,相信会从者如云。
而江南也是对外贸易的重镇,核心区当然是南直隶地方,然后外延至浙江,湖广,江西等地,都是有相当多的货源对外贸易。
最吃香的几种货物,无非就是茶叶瓷器生丝这几样,只要货备齐了上了船,到了南洋各处都是到地头就能出手,而且是好几倍的利润,西班牙人,荷兰人,葡萄牙人,也会把这些货物源源不断的送到欧洲,一直到二百年后,中国的对外贸易始终是出超,茶叶和瓷器这两样拳头产品就是贸易的暴利来源。
海事险,究其实里就是和记保险业务的一种,也是通过对台湾和平户一带航线的研究,军司感觉有赚不赔,所以才毅然推出。
只要投保,船只遇险,不管是被抢还是海难,和记都会赔付。
有赔三成的,也有赔五成的,也有包赔全部,包括船只和货物估价之后的全部货值。
只要投保便能理赔,当然,赔的越多,保值就是越高。
比如一艘船加货物值六万,投保全赔,便是和记照赔六万,然而保费就得五六千两银子,加上买平安状的钱,船只出海时,就得先开销一万两出去。
按货物值三万两算,到地头出脱了最少能拿回六万,去掉一万,还是稳赚不赔。
可以说,和记在北方推出保险,赚的只是小钱,一个月能多赚三四万两银子,一年数十万两入手。
海外的海事险,才是和记推出保险业务的利润大头。
这个时代,每年涌入中国的白银都是按千万两来算的,根据后世学者的推算,明末到清中期,由日本到中国的贸易线路涌入的白银就是六千万两。
由葡萄牙人转手或是直接交易带进来的南美或南洋和日本的白银,加起来是五千万两。
由荷兰人转手或直接带来的白银是一千三百万两。
通过日本人和第三国迂回进入中国的日本白银是三千万两。
加上西班牙人和东南亚等贸易线路进入的白银,估算从明朝隆万时期到清朝中期,进入中国的白银总数是三亿万两左右。
其中相当大的比重就是隆万到崇祯和南明时期。
清季由于早期残酷的禁海和贸易的收缩和保守政策,其贸易量是跳崖式的下降,可以说,大量的白银涌入就是在隆万到南明时期这几十年的时间内。
而其中大半的白银涌入是在江南之地为主,可想而知,这几十年间,江南一地积聚了多少财富?
赚北虏的钱是马市,晋商因此而肥,可是北虏和东虏加起来有多少?
未必有江南的一个零头多!
这也是张瀚在几年前,咬紧牙关,宁愿熬着也不愿放弃台湾布局的重要原因!
台湾那边,现在收平安状只是稍有回馈罢了,要是击败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把南洋和日本贸易线路垄断下来,一年是多少万两的利润?
郑芝龙都能赚千万身家,张瀚的和记,十年之后,不能一年赚千万吗?
这还只是个设想,不过江南的财富,似乎就不必等十年之后了。
说是去江南搜刮,连万历皇帝以天子的身份都做不到,和记就更别惦记了。
在商言商,还是以商业上的手段,把江南人的财富,取出来这么一点,这样的手段,最为高妙。
所以,和记商行挺进南京,设立分号,把北方一路到南方的商业保险的事,大肆宣扬,借商人之口的宣传,比和记自己给自己吹嘘,可是要高明百倍。
先声夺人之后,再推出海事险,事情就算是事半功倍了。
“求田问舍,似乎应该惭愧。”钱谦益又是开始喝起茶来,他慢腾腾的说道:“不过现在的这局面,我辈也只能如此了。”
“牧斋兄的机会应该在将来。”马士英谈妥了一桩大买卖,未来几年内可能把自己的身家翻番,他的心情极为愉快,不过看着一脸苦闷的钱谦益,还是实话实说道:“今上春秋正盛,对东林一脉又深恶痛绝,我看老兄还是做好等十几二十年的准备吧。”
马士英轻笑一声,又道:“好在老兄起复之时,年不过知天命,为阁臣者,正是好年纪啊。”
大明皇帝一般都是短寿,天启的年龄虽然才二十左右,不过身体完全谈不上有多健康,宫中时有皇帝感染风寒的记录,太医院的丹方脉案是允许臣子传阅观看的,这一点来说大明还算相当的先进,皇帝的身体时刻有记录,太医院怎么用方子配药也是有标准流程,出不得一点差错,皇帝的身子怎么样,臣子通过看这些东西就能大体明白,这一点来说,和几百年后的情形差不多……政要的身体随时要向国民公开宣示,以免造成恐慌。
天启皇帝身体不算健康,加上大明皇帝有短寿的传统……所谓十几年后就可能起复,也不算马士英信口胡说。
听了这样的话,钱谦益也就稍觉安慰,确实是这样,新君即位不管对东林党是什么样的态度,最少是肯定不会容忍阉党再一家独大下去了,清除阉党,东林党肯定能重新奋起,到时候自己以前任实录副总裁和东林清流领袖的身份,就算不能一步入阁,最少也可以任少宗伯或是大宗伯,而在此之前,所需要的不过就是忍耐下去而已。
“国朝这样周而复返的政争,今次不是第一次,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马士英又很象样子的安慰钱谦益道:“所谓党争,你骂我,我骂你,无非是权势之争,既然上台打擂,打输了认帐,牧老以为然否?”
钱谦益深以为然!
什么大义之争,搞的那么正气凛然,其实还不是争权夺利?钱谦益对东林党核心的那些人太过好斗真心不以为然,党争由来已久,但从未如东林党那样不留余地。当然这里头水也很深,比如东林党最担心的就是福王一脉翻案,当初东林起家就是拼了命的反对万历皇帝废长立幼,逼福王就藩,三大案一桩接一桩,东林党从弱小到壮大,最终在天启年间成为独掌朝廷大权的第一党,主要还是在吃废立争储之事的老本,由于这是极为强烈的心结,导致从上而下都有相当强烈的警惕心理,可以说大明的党争越演越烈,万历态度模糊,试图废长立幼导致文官内部分裂,也是有推卸不掉的重大责任。
“吾辈要且待将来。”钱谦益悠然将手中茶一饮而尽,不过还是对马士英道:“适才瑶草所说的话,法不传六耳的好。”
“哦?”马士英脸上露出狷狂之色,显然是不怎么在乎钱谦益的警告,不过他还是拱手道:“牧斋公好意,吾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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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鄣出发的日子比想象的要迟很久。
甘辉等人从辽东回来的很晚,他们在浙江舟山群岛一带巡行,用新型战舰威慑那些渔民,说是渔民,没准哪天就变了海盗,所以要敲打一下。
顺道补充了淡水,从登州一带装运了不少货物,最终回到笨港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多了。
这个年头还是小冰期最活跃的时候,哪怕是广州也有下雪的记录,台湾的气候比内地要暖和一些,不过十一月过后也是气温下降,很多人都穿上了夹袍御寒。
从辽东过来的人却是连夹袍也穿不住,各人都是把厚厚的棉袄脱了下来,活动身子,恨不得跳到海水里游上一圈。
甘辉对王鄣笑道:“我知道王兄是从大同过来,不过你在南边呆了两年了,回去可未必能适应啊。我们在辽东时,连续下了两场大雪,放眼过去一点杂色没有,在皮岛上每天都是朔风凛洌,说话都不敢张大嘴,那风能直吹到胃里,浑身都冷的象冰棍一样,在外头稍微呆的久些,脸上就木了,风象小刀一样割人的手和脸,开始有人不在意,后来果然冻伤了。没办法,还是用大毛衣服裹住全身,甚至拿兽油涂抹在手脸上才好些。”
王鄣听的直笑,他道:“我可是大同土生土长的,这种天气可经历的多了。”
“不一样,不一样。”甘辉道:“我也曾从大同到漠北,再到极北的俄罗斯人地界,那边比辽东还要冷的多,不过适应了也没有什么,只是乍寒乍暖,委实难当。”
“甘兄这么说,我们会小心的。”感受到战友的情谊,无形之中所谓的南人北人的纷争也减轻了很多,王鄣笑着抱拳,然后向岸上送行的人们挥手告别。
随员们也踏着跳板开始上船,这艘船刚回来,经过了几天的保养就要重新出发,好在是刚下水不久的新船,简单维护之后便又可以出发了。
“王,一定要强调,造大船的计划不能推迟,一定要及早进行!”
港口中送行的不仅是中国人,也有相当多的高鼻深目的俄罗斯人,经过长久的相处,基本上这些俄罗斯人也都是学会了汉语,当然也是字正腔圆的官话……这是张瀚的要求,和记内部因为人员来源相当的复杂,已经不再局限于宣大地方,有陕北人,也有晋南人,还有河北人,辽东人,福建人,还有相当多的蒙古降人,如果局限于大同口音,不要说对外,对内沟通也会有相当大的麻烦。
北方官话在后世成为普通话自有原因,最少推广起来没有推广南方方言那么困难,现在和记内部日常已经以北方官话为主了,哪怕是军队也是一样,因为军队人员来源也不可能是一个地方的,彼此的交流沟通,按要求也是要用官话来沟通了。
话说的是杰日涅夫,操着一嘴官话,不过说话还不算很流行。
“放心吧。”王鄣笑道:“我一定把我们的全盘打算向我们大人详细禀报。”
“局面会变得很严重。”杰日涅夫看着王鄣,一字一顿的道:“我们可能会丧失贸易路线,被封锁在港口里头。”
王鄣面色一变,说道:“绝无可能!”
杰日涅夫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式。
等王鄣等人上船,收起跳板,帆船被八浆船牵引着离开栈桥和港口区,等进入大海之后,八浆船划水离开,帆船吃风,慢慢驶离,片刻之后就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科莫夫。”杰日涅夫阴沉着脸对身边的助手道:“这些中国佬,尽管花大代价请了我们过来,但他们只是想叫我们当造船技术,当船长,水手长,教他们驾驶帆船,怎么处理那些乱的比线头还乱的绳索,他们要船长,大副,水手长,要合格的水手,却完全没有思索过海军的大战略和战术,简直是荒谬!”
科莫夫耸耸肩膀,说道:“这个国家只有水师,没有海军。也就是说他们只有沿岸防御力量,从来没有深入过大洋。”
“他们有郑和。”杰日涅夫道:“庞大的船队,几万人出海远航,不过就和现在的情况一样,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远航的目的和目标,又是完全没有目标的只是为了宣示国威的浪费金钱的荒谬行动,所以后来被他们的大臣给停止了。”
“他们还不能理解,欧洲人的海军思维和做法。”科莫夫有些宽容的道:“没关系,给他们时间好了。”
“可是我们的时间不多。”杰日涅夫道:“原本我希望十年内能从北冰洋下海往东,寻找东方的暖水洋出海口,现在已经知道顺着明国辽东海岸一直向东就会有港口,虽然并不是我们想要的不冻港,但只要有落脚点,我们可以造船一路回溯回去,找到河口推进到西伯利亚中间,这样一直往东的大片土地就又是归伟大的祖国和沙皇所有了。我们这样急切,荷兰人也是一样……在波罗的海,我们的最大的强敌虽然是瑞典,可是与英国人,荷兰人打交道也是不少,他们是怎么样处理潜在的敌人和冲突,我们是再清楚不过了!”
科莫夫神色凝重,重重的一点头。
科莫夫正色道:“荷兰人会感觉到收平安状的和记水师的威胁,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威胁!”
“可是现在和裕升水师离成型还早的很……”
“他们的戎克船连我们的帆浆快船和帆浆船都不如!”
“帆浆快船……”杰日涅夫面色沉吟之色,似乎是被科莫夫提醒了一样。
帆浆快船也算是波罗的海海战的特色了……进入十六世纪之后,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风帆战舰的时代也来临了,曾经横行地中海的帆浆船地位尴尬,面临着被淘汰的命运。
大型帆浆快船也最多只能装五到十门铜炮,体型最大的威尼斯巨型帆浆船有装运三十门火炮的记录,但都是中小型火炮,与风帆战列舰上的大型火炮完全无法相比,所以到十七世纪的时候,大半海上强国已经淘汰了划浆战舰,全部列装为风帆战舰。
而沿波罗的海国家,特别是瑞典和俄罗斯都是一直到十八世纪初还保留着相当数量的划浆战舰,特别是彼得大帝时期,为了和瑞典争夺制海松,爆发了数次大型海战,为俄罗斯成为帝国,彼得加尊号为皇帝立下了赫赫战功。
帆浆船一般是左右各十五支浆,浆有十几米长,两侧齐划,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不论是速度还是机动力都比风帆战舰有优势,这也是俄罗斯人在造风帆战舰的十八世纪还继续建造帆浆快船和帆浆船的原因所在。
特别是有足够强的战士,在冲角战中,帆浆船的作用比起风帆战舰可是要大的多。
“这事我们要赶紧找行军司的人商量。”科莫夫道:“宜早不宜迟。”
杰日涅夫道:“常威不在,王鄣走了,蒋奎和张续文都不在营地,看来我们只能找李守信商量了。这件事,原本就是要他的军人部下出力。”
“李?”科莫夫摇头道:“标准的典型的军人,只管军务那一块,恐怕不一定会能帮的上忙。”
“这你看错他了。”杰日涅夫笑道:“李只是一个很明智的人,整个台湾他掌握的军事力量最强,在新的团队建立之前,或是有牵制他的力量之前,他会选择尽量少干涉政事。给人韬光养晦的印象,但并不是他不懂军政大事,只是在阶段性的时间他做出了最明智的决断和选择罢了。当他明白事情紧急,我们真的需要他帮助的时候,这个人会做出正确决定的。”
……
“这艘帆船的速度真的很快。”
“形状也很古怪。”
“这些可怕的中国人,他们已经不满足自己的戎克船了吗?”
在大同中卫号经过澎湖海面的时候,一艘庞大的荷兰战舰也刚从远方的海面驶来,双方在相隔几海里的地方打了个照面,和裕升的战舰吃风很满,航速很快的从左侧穿梭着离开,荷兰人的战舰刚刚抵达港口去,主帆已经落了下来,正用侧帆调整船身,小船从港口驶出,预备将大船拖进港口,在这个时候,双方都发现了对方。
荷兰人都站在船头的船楼和侧舷上,用吃惊的眼神打量着这艘快船。
纵帆船的形制和盖伦船有着明显的不同,也和普通的大帆船不同,船身很明显的更具流线型,船首也没有船楼,只有长长的冲角,船尾则连冲角也没有,船身看起来轻薄简单,船桅也只有双桅,在骡子帆和主帆的带动下,船身如飞梭一般剪水飞掠而过,速度比起普通的大帆船和盖伦船要高出三成左右。
这艘荷兰船的船长更注意纵帆船的两侧船舷,当他看到是多层甲板,船舷两侧也有明显的炮口之后,这个荷兰人的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第一千一十章 高兴
以前中国人只有荷兰人所说的戎克船,也就是硬帆形制的中式帆船,由于采用了水密舱的形式,没有办法采用多层甲板的船身,船身下不似西式战舰可以构造炮位,在左右两舷放置大量火炮,不仅在火炮上落后,在火炮的数量上也是大为落后。
可以说,一艘荷制战舰在火力上足以压倒十艘中国人的战船,中国人打海战,只有近舷冲撞跳帮和使用火攻才可以获得胜利。
当然如果可以如李旦那样拥有几万精锐水手组成的庞大水师,比如后来的郑家那样,一样可以打得荷兰人认输服软,可是张瀚没有办法花十年之功去招募训练那么多的水上战士,他也不是福建本地人,想用传统的法子做到李家和郑家那么大规模,得到大小海盗头领和海商们的认可,就算把和裕升全部精力用在南边都很难办到。
这样只能砸钱造船,荷兰人眼前的这艘纵帆船,就是很明显的成果了。
“两侧各四门,加上船首炮两门,船尾属两门,十二门火炮。”荷兰船上的大副放下望远镜,神态轻松的道:“我们的战舰最少都有二十五门左右的火炮,中国人的火力还是和我们相差太远了。和记又没有明国水师那么多的人手和船只,仍然不如为虑。”
船长道:“可是不能再由他们发展下去了,这样的快速帆船对我们的威胁会很大,如果数量多起来的话,会对我们的航线造成致命的威胁。”
对船长的话,大副并不以为然,拥有六艘火炮在四十门以上主力战舰,还有二十几艘二十五门火炮的次级战舰,还有大量的武装商船,荷属东印度公司实力强劲,西班牙人都被荷兰人压的死死的,李旦也死了,其势力虽未烟消云散也大为削弱,可以说现在是荷兰人最高兴的时期,完全无人能压制他们,这也是他们轻松得到台湾的原因,在李旦还强势的时期,荷兰人也只能和颜思齐等人挤在笨港,在那里补充食水,完全不敢打独占台湾的主意。
至于眼前的纵帆船,虽然感觉不凡,不过终归只是一艘船而已,如果真的担心,及早出兵,将留在台湾的这群明国佬赶走,把他们的基地扫荡干净就是了。
……
窗外冰天雪地,窗子内却是温暖如春。
甚至是有些燥热,李慎明此前穿着太厚,这会额角见汗,因放下筷子,对众人笑道:“何其太暖……来呀,将窗子开一开。”
孔敏行笑道:“屋子里烧着地龙,中间还有这锅子,再加上酒,岂有不热的道理。”
已经是十二月中旬,军司本部和各地的行军司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已经很少部署新的任务,各屯堡也基本上结束了全部的农活安排,只剩下日常的军训,不过也是几天一训……天气太冷,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冻伤,几乎都是在风不大的晴天才进行训练。
部队的调动也彻底停止了,在数日之前,军令司下达年前最后一次军令,命令各部在接到军令的即刻起,驻守原地,没有接的军令之前驻守原地防御即可。
军需司则准备了大批的牛羊,宰杀好了,以冻肉的形式送往各部。
各部在此前也囤积了大量的冻菜和罐头,进入冬季后,大部份师和团都构筑了半永久性质的军营营区,保暖纳入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
在年前,军需会逐渐到位,使将士们在冰天雪地里一样能过个好年。
各个军站开始大力运作,争取在年前把休年假的军官和士兵还有回家过年的民夫送回去,他们多半来自李庄到灵丘和广灵等方圆五百里内,加上青城到张北一带的距离,这也是个相当严峻的工作,特别是有些民夫干脆就是从漠北地方往南边赶,距离超过千里,兵站负荷相当的大,辎兵们日以继夜的工作,才能在年前完成全部的运载工作。
到这几天,连辎兵们也逐渐停止工作了,往东虏的沿途车队也停运了,要等初六过后才重新开始慢慢恢复往辽东的运输工作。
从天启五年起,估计往辽东的车队会缩减大半运力,从下半年开始,努儿哈赤决定缩减贸易之后,果然贸易额大幅度减少了,现在只是以购买粮食为主,还有少量的药材和布匹,当然后金方面提出购买和记的优良铁器,主要是以兵器和铠甲为主,和记这边当然也是断然拒绝。贸易额度减少,不过青城这边也并不介意,保险业已经主推开来,年后估计会大幅度增加车队的用量,原本北方的保险和帐局加马车物流就是相辅相成的,只要用了和记的大车,很难不用帐局,用了前两样,也就很难不用后一样。
保险推开,天启五年光是这一块就最少多赚二十万以上,虽然损失了对东虏的杂货利润,保险和车队的运用的增加,很明显会把这一块的损失给补回来。
再加上海事险如果推开的话,那利润额就高的多了,保守估计,一年也要多赚五六十万。
军司的目标是天启六年能年赚四百五十万甚至五百万以上,至于能不能实现,当然还是得看会不会再出东虏削减贸易这一类的意外了。
局面很顺利,又是临近新年,青城里的中高层级的官员开始放松起来,包括最高层的也是一样。
张瀚一般并不参加这样的宴会,不过这一次李慎明不仅请了孙敬亭和张瀚等人,还有一向很辛苦的孔敏行和几个农政司的高层官员,加上老掌柜和二柜,三柜梁宏,还有张学曾和孙安乐等人,加上刚从台湾赶过来的王鄣,大花厅里摆了三桌,坐的满满当当,这样的酒宴,张瀚当然也是非来不可的。
“至之你这一年最辛苦。”李慎明笑嘻嘻的端起酒杯,说道:“文澜的身份不好多饮酒的,这一杯酒我这个拜兄不敢替他,只能用自己的名义来敬,不过也还要多嘴说一声,文澜对至之兄的辛苦也是看在眼里,十分感激的。”
张瀚笑骂道:“要敬酒便敬,要我喝就喝,说这么一大通值得么。”
说着也果真是举起杯来,笑道:“至之兄委实是辛苦,来饮一杯。”
屋中诸人,孔敏行确实是相当辛苦的样子,和他一样的是李遇春,两人都是面色黝黑,这是长期在外奔波和田间地头行走的老农形象……两人也确实是一直在田间地头行走,不过孔敏行比李遇春要更加辛苦几分,这两年来,李庄到灵丘和蔚州一带,再到草原,开出来的土地超过三百万亩,从种植小麦到豆类,再研究番薯和玉米种植,然后再继续在草原上研究棉花种植……可以说,和裕升这两年农业上的发展,离开别人可以,离开孔敏行就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多谢,多谢。”
孔敏行笑道:“既食俸禄,这些是份内之事,不过既然文澜和遵路谢我,这杯酒还是要饮的……”
张瀚看向孔敏行身后的黄玉成等人,笑道:“诸君也请同饮。”
各人慌乱站起身来,都是将酒杯举到眉头处,然后毕恭毕敬的饮了。
此时军司的中层人员见到张瀚已经略有紧张之感了,原本张瀚还是个纯粹的大明商人兼武官,老实说身份也就等于地方上的一个举人,后来和裕升发展的越来越厉害,他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待打下草原的地盘,好多个山西全省大的地盘到手,顺义王,漠北三汗也对他臣服,这个身份已经超过了普通人和官员所能涵盖的意义,而是位比王侯了。
张瀚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现在谁也说不清楚,大伙儿的心态发生变化,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诸位不要紧张。”张瀚温言道:“这座中不止是我这个上司,还有同僚,我也不光是你们的上司,也有我家世代效力的老掌柜在,那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我可不敢装大,要不然揭我几个老底可不大妙。”
众人都轰笑起来,周逢吉和李遇春等人也都是莞尔一笑……他们当然不会这么不识趣,果真提起张瀚幼年之时,各人的嘴巴都很紧,况且也没有人敢随便瞎打听。
“还有长辈,拜兄,好友。”张瀚笑道:“大伙儿从容些,各人桌上都是一个大锅子,内容也是一样,辽河白鱼还有螃蟹打的锅底,汤鲜的很,羊肉都是草原上的肥羊片出来的,还有晒干的口磨和储存拿出来的蔬菜……尽管用,反正李政事请客,你们可千万不要客气。”
李慎明笑骂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众人果然都是放松了很多,张瀚和李慎明都很诙谐放松,一旁孙敬亭田季堂等人也是神色相当轻松,梁兴和王长福等几个军方高层一直甩着腮帮子狠吃,众人这时有些醒悟,除了少数人外,今日这三桌近四十人,可谓是除了军方的和记高层都几乎要到齐了。
唯一的“外人”就是一个银锭,穿着蒙古式的袍服,这会子也是热得脱了,同样也是吃的满头大汗,银锭对张瀚等人的话题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倒是对眼前的锅子运筷如飞。
屋中热气腾腾,火锅的热气和脚底升上来的热力,加上李慎明拿出来的从宫中大内偷出来的玉露春好酒,各人精神放松之后,屋中的气氛果然更加热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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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新的一周开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一千一十一章 物资
人们有理由高兴!
不管是老掌柜还是三叔张学曾,或是一直奔波在外的李遇春,还是掌握财政度支的孙敬亭和田季堂,又或是主持青城和军令的李慎明,或是跟着孔敏行一直在田亩里打滚的农政司的人,还是王长福,梁兴等人,所有人都是将和裕升实力的变化看在眼里,对很多人来说,他们从天启年间张瀚决心经营草原时开始就充满疑惑……几十年前俺答多次入侵的阴影还存在老人们的心中,青壮年也是从小在蒙古人可恨但十分可怕的故老相传的阴影中长大的。没有人相信张瀚真的能做到眼前的这一切,以军堡推进,从利用火器固守城堡而不战,再到出外野战,再到屡次战胜北虏,敌军未尝一胜,这一切,如果不是各人坐在这青城之中,又有谁敢相信?
除了军事上的胜利,财政上也是解决了这一年一直困扰所有人的赤字难题,前两年和北虏的战争导致军事上和整个和裕升体系都是扩张过快……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和李东学留在李庄的王德榜等人却是相当清楚,从天启二年到四年,两年多时间火器局的规模扩大了十倍,光是工匠已经过千人,机器过百台,如果不是这样,大规模的铸造火炮是要时间周期的,不管用泥模法还是失腊法,铸炮都要相当长的时间,特别是工艺要求严格的火炮,时间周期上就不能过于急切,而火枪则是不停的试制再改进,从火绳枪到合机铳,再到燧发滑膛枪,这个过程也是相当的漫长,而定型之后的生产就需要加班加点来提供给前方的将士使用,到天启四年时,张瀚决定加强火枪兵的自保能力,或是说将火枪手做为一个单独的做战单位来使用……这是随着火枪性能的改变而做出的决定。西方出现火器后,也是从和弓箭一样的角色,转化为方阵的火力输出核心,再到淘汰弓箭手,但还是辅助长枪手和戟手的辅助性的角色,到后来成为纯粹的火枪方阵,然后最终把冷兵器彻底完全的淘汰,整个过程最少有两百年以上,这种改变是被动性的,是在不停的各种战争中发掘出火器的潜力,逐渐认知,然后被动的改变。
而张瀚熟知整个历史的进程,从一开始就是选择了最正确的道路,火器的发展也是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走完了西方二百年的道路,所以军队的编组和方阵的构成,也未必就要墨守成规,当然也是随着方阵的变化而变化了。
最少,现在龙骑兵这个新的兵种的出现,就是完全由于火器局制造出了合格的火枪,加上可以提供足够多的合格的套管刺刀,否则的话,龙骑兵这个设想只能停留在设想阶段,而不能转化为现实。
除了火器局,兵器甲仗局,杂项局,规模都是有了相当大的提升和变化。
若不是这些后勤方面的努力支持,军政司和农政司加军需司各部门的努力和合作,又岂能支撑的起这样规模的几乎是灭国的战事?
唐初李靖灭突厥,也只是数万精兵,然而都是骑兵,又以突袭之法猛、插汗帐,这才成功,张瀚的做法却是稳扎稳打,占一片地方就吞下来一片,和唐初还有明初的打法都是完全不同,可以说,三分军事,七分后勤!
在座的人们,有理由自豪,也有理由毫无保留的高兴!
“明年的重心,战事上还是防御为主?”孙敬亭轻声说道:“我们的事业重心,是否就是继续积蓄力量?”
李慎明接话道:“明年的目标就是简单两个字:赚钱。”
众人都是笑起来,连张瀚也是微笑起来。
暂时来说,和裕升的内外条件都允许大家轻松两年。内部已经一路推到漠北,并且把察哈尔人挡了回去,套部那边也完全不是对手。可以说明年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话,最该做的就是把漠北一些不服气的部落打服,征服鄂尔多斯等部,将防御线推到河套地区,河套区域原本就是汉人的屯田地,给北虏用来放羊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孔敏行微笑道:“若是这样,明年应该是较为轻松的一年。”
“应该是。”
“我感觉也是。”
所有人都是点头微笑,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愉快。
王鄣很久没有看到和裕升的这些高层了,当初他奉命和常威一起出使时只是个百总级别的武官,当时商团军还是用明军编制,队官,旗队长,百总,司把总,千总,现在的他已经是团级参谋,在军官中算是中高层,还没有进入团级指挥这个高级军官的序列,此时此刻的他不免是有些紧张,不过想到来时杰日涅夫等人的担心和嘱托,王鄣还是硬着头皮道:“禀报大人,明年台湾那边,可能风险会很大。”
张瀚沉吟不语,他也有些疑虑,具体的历史结点他也不大清楚,只记得荷兰人在台湾确实有几十年的殖民史,而且后来和郑家打过两次,两次都是打输了。
不过打仗并没有影响双方的交往和贸易路线,只是郑家打败荷兰人后,荷兰人把日本贸易的重利都让给了郑家,自己主要是从台湾购买生丝和鹿皮,台湾是他们购买大陆物产的一个中转站和贸易点,大量的货物进入南洋群岛,再有相当的货物中转欧洲,利润很高,没必要打生打死的死嗑到底。
一直到郑成功感觉金门厦门地方太小,面临清兵的威胁太大,加上从长江入口围攻南京失败,郑家需要一片更稳固的基业,那时候台湾进入郑家水师的目标后,两边才真正大打了一次,当然也是以荷兰人的失败告终。
现在商团军在台湾岛上有一个团,张瀚记得荷兰人在台湾最多时也没有超过两千人,而且有相当多的文职人员,并且荷兰人一直力图和中国人保持相对良好的关系,他们在台湾殖民时对土人穷凶极恶,对中国人,特别是商人还是相当的客气……
难道会发生自己意料不到的变化?
张瀚没有表态,李慎明便摇头笑道:“王鄣你们还是太急,明年就要造那六百吨的大船,我感觉步子迈的太快了些。”
王鄣道:“强敌在侧,不敢等待啊。”
孙敬亭皱眉道:“荷兰人不是刚被福建水师击败,他们一共也没有多少战船啊。你们上回的报告我看了的,一共才六艘主力大船,那么大的大海,他们要管的地方也大,我看你们还是有些过于担心了。”
“孙政事容禀。”王鄣拱手,一脸无奈的道:“彼之大船,一艘可抵我们全部了。”
“荒谬!”李慎明面露不悦之色,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样说法,我是绝不会相信的。”
王鄣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是好,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大同这边的内陆人,绝大多数人连大江大河也没有见过,从北虏的草原到大同,那么多河流都完全不能和波澜壮阔的长江相比,更不要说南方还有那么多条江河与大湖,北方这里只有一条黄河,而黄河就算是在涨水的时间也不能和长江相比,更不要说现在经常是枯水期,就算黄河看起来也是和普通的南方河流相差不多,没有太多特殊之处。
而在大海之上,长江那样的大江又不算什么了,大海之上,一艘大型战舰意味着什么,光是凭报告是没有感同身受的。
王鄣只能道:“此次属下北上,受行军司常政事和同仁所托,再三强调,无论怎么困难,希望军司在明年的造船之事上给予台湾那边支持。事实上我们的贸易所得,造船使费差不多是够了,只是木头,布匹,麻布,各种需要用的铁器,包括铁钉在内,所需量极大,木头的要求也很高,这就要军司大力配合了。”
一听说不是要钱,各人倒是松了口气,李慎明笑道:“要多少东西,特别是铁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弄的这般正经,我还以为要讨多少银子去,王鄣你着实讨打。”
王鄣深吸口气……
张瀚笑道:“王鄣说吧,我估计要不少东西,说出来吓吓他们。”
王鄣道:“各色长短不一的铁钉需要六十万枚,螺栓需要十万,其余的斧,凿,锤等物,加起来也要过万。”
众人都是听的目瞪口呆,先是一张桌子上的人闭口不语,接着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
李慎明皱眉道:“造船要这么多铁钉?”
“是的。”王鄣道:“还不是普通的钉子,一定要精铁用心打造,长短合一,我们算过,一艘船需要的精铁器物加起来就要两万多斤精铁,适才所说的铁钉数量,是我们明年打算造船的总数。除了钉子,还有需要浸过油的大量麻绳,要大量的布帆,最大的一面估计要几十个熟手裁缝用各种针缝纫几十天才能缝好,我们算过,一面帆,光是针眼就得过十万个……”
“还有木头吧。”张瀚已经记起来了,说道:“每船要一千根以上木料,特别是柞木难得,要离地五尺,还要五人合抱。”
“对……”王鄣看看四周的眼神和感受到凝滞的空气,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一千一十二章 决断
张瀚以手轻轻叩桌,这些物资,加起来费的人力物力和工料,恐怕就得二十万以上,加上每艘船超过十万的造船成本,明年台湾那边估计要用百万以上全部用来造船还不一定够了,平安状的收入,明年原本打算是最少交过来六十万以上,这是打底的银子,事实上大家希望能交过来百万,军令司财务局已经开始做明年的预算,这一笔收入田季堂是打算加进去的。
这种心理张瀚也能够理解,台湾那边到明年就投入三年了,每年铁器贸易和大量的贸易收入都给台湾留用了,毕竟是军司这边这般紧张,台湾的投入已经超过二百万,迄今为止只有去年的六十万两回报,投入和产出实在不成正比。
在座的人俱是看向张瀚,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的,真正当家主事的只有张瀚一人。
张瀚没有犹豫太久,叩指片刻之后便道:“好,就按你们说的来吧。”
王鄣一楞,他没想到大人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
孙敬亭等人都有些意外,李慎明脸上更上面露不悦之色。
张瀚道:“台湾的事情,我们并没有身临其境,不能明白行军司之决心。而且进言者是整个行军司,并没有哪一个提出不同意见,说明不仅是常威,还有张续文,李平之,蒋奎,李守信等台湾那边的高层都完全持相同的见解,既然如此,我们这些相隔几千里的人,为什么要反对前方的布置?我知道你们心疼银子,不过有的时候,该花的就是得花。”
李慎明沉吟着道:“若是这样说来,明年的重点和中心,看来是应在台湾那边。”
“差不多吧。”张瀚神色凝重的道:“老实说,察哈尔人,甚至东虏,我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东虏是强,不过如果我们据各堡而守,东虏是毫无机会拿下我们的。北虏,已经是死挺了的,有一些不服的部落,尽可将来腾出手来慢慢消灭掉。只有台湾那边,布局很重,也是相当关键的地方,可以说,我现在可以失去十三山和宽甸皮岛,只要台湾在,都不是大问题。所以你们就不要心疼银子了,台湾那边只要站的住脚,再花三年时间,千万两白银,只要给我把荷兰人撵走,独霸海上,这些投入就肯定是值得的。”
“大人英明睿断!”王鄣激动起来,他感觉自己还有很多话要说,甚至做好了大吵一架也要引发众人注意台湾局势变化的打算,谁知道张瀚已经一锤定音,事情已经达到了来此之前众人嘱托的目标:使军司重视台湾那边的敌情!
“我看你们三千人未必够用。”张瀚手掌虚按一下,正色道:“李守信的三千人要保护行军司总部,要防范和去肃清当地土人,荷兰人虽然只有一千人的陆战部队,但他们掌握海权,增兵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果他们增兵到两千甚至三千,你们的日子就会很难过,台湾整个大局都会变得很麻烦。”
王鄣面色一变,这一层来说,包括李守信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
毕竟纯粹从陆战来说,李守信的第四团有相当优秀的军官团队,相当刻苦的训练,还有相当优良的火炮和枪械,对颜思齐部的胜利就证明了商团军人的优秀,整场战事如砍瓜切菜般的容易。
对待那些土人更是以百敌千,可能一个商团军人没办法打一百个土人,可是一百人组成的商团军,打一千两千的土人相当容易。
这就是战阵,训练,配合,加上武器和铠甲形成的差距,人越多,对方就越是不堪一击。
但以纯军事学的角度来说,荷兰人如果掌握海洋,就是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在他们手中,而战争究竟是小规模的还是荷兰人会下决心铲除岛上的异已势力,现在谁说的清楚?
张瀚转向孙敬亭,问道:“现在可以急调哪一部入台?”
孙敬亭思索片刻,说道:“各团要么驻守在前线,要么在进行龙骑兵改制,只有王一魁的第一团未进行改编,建制完好。另外李从业的第三团在兴和及旧中都之间驻扎,他们也没有进行改制。”
步兵第一,二,三这三个团是老团队,军官以有经验的老军官为主,而且多半是跟随张瀚多年,要么是喇虎出身,要么是脚夫,只有青年军官是从学校直接出来的。老兵中也有相当一部份跟随多年的老人,从新平堡到李庄一路至今,所以这三个团,第一团驻青城附近,第二团驻云内,第三团驻兴和,三个团呈三角形把青城牢牢护卫在中心……
“不要调整个团过去了。”张瀚决断道:“一二三这三个步兵团各抽调一到两个连,加上配给一个炮兵营,组成两个步兵营一千多人先调过去,在皮岛还在招募和训练新兵,叫他们再编成一个营,从皮岛出发调任,这样的话就又凑起一个团,这一个团叫蒋奎兼领吧,他在那边任行军司副军令官,给他一点具体的事情做,另外驻台湾两个团平时都归军司节制,一切常威和政事会议说了算,至于打仗时,蒋奎受李守信节制,绝不准自恃老资格围抗军令,好了,军令司立刻部署,调任军队准备工作现在就能开始,不过正式行动可以年后进行……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叫人在冰天雪地里赶路了。”
“既然台湾有险,何必在意过年不过年的?”孙敬亭刚刚对台湾的请求还颇多抵触,现在却是慨然道:“所谓勤劳王事,原本就不该畏怯天气或是什么过年不过年,一会我回去就着手准备,三天之内调令到各部,年前各部就出发,半个月内抵达天津!”
众人都是默默点头,台湾那边既然有危机,那么行事当然就要雷厉风行,没有什么脉脉温情可言。
张瀚可以做出恤下的态度,这些得罪人的事情孙敬亭等人当然要扛起来,否则设政事官和政事会议有何用?
李慎明笑道:“他们会念你好的,孝征!”
“这无所谓。”孙敬亭转向王鄣,说道:“我记得台湾那边每个月都在船在天津,是不是?”
“是的……”王鄣道:“这是战备盘,没有新船到的话,旧船就一直停在港口修补和等货,也补充食物淡水。有时候,往皮岛运送物资。”
“那就好。”孙敬亭转向张瀚道:“我们派小船往皮岛传令,同时大人可以将各部配合台湾寻找合用木头的命令下达,叫十二团当成第一等大事来抓。要用尽一切手段,保障台湾用木,最好在一到两个月内,把头批的一千根大木头备齐。”
王鄣这时才领教到军司这些高层的做事风格!
雷厉风行,并且考虑十分周详,几乎没有任何疏漏之处。并且,层次条理相当分明,令人感觉十分困难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按着布置做事,就可以保证一切都顺畅的进行下去。
“造船是大事。”张瀚又道:“不过人家是不是一直安心等着你在海上收钱,或是等你造好了大船去找他拼命呢?世间事没有这么轻松写意的,敌人很可能会先调主力舰来封锁海上,或是干脆封锁笨港,海上封锁之后,咱们补给不上,断了联系,只要封锁半年,台湾那边就不战自败了。”
王鄣十分不安的道:“这一层我们都还没有考虑到……”
李慎明不满的道:“这说明你们还是太嫩!”
这话众人都没有接,这涉及到对常威的评价……
“他们会有办法解决。”张瀚倒是相当宽容,笑了一笑,说道:“由陆路塘报把我们的担心传递过去,我相信台湾行军司一定会找到办法来解决难题,有一点一定要有确定,哪怕是叫郑军门冒着风险拿福建水师来配合,一定也不能叫荷兰人真的建立起封锁线。贸易损失还是小事,整个台湾基地丢失的风险我们是冒不起的。”
在场的不是高层也是心腹,都知道台湾是张瀚不次于草原的重要布局,当下都是神色有些凛然,众人都没有想到,台湾那边刚走上正轨就又遇到强敌。
李慎明感叹道:“我们这边是正面对北虏,侧防东虏,后防大明。台湾那边看来也不轻松,要防疟疾,开荒种地,要移民屯田,前有土人,身后有大明,海上有群盗,还有荷兰,西班牙等真正的外来强敌,也真是筚路蓝缕,常威他们,不容易。”
“都不容易。”张瀚笑道:“男儿丈夫就是要做一些不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想容易,李兄应该还在麻总兵那里做幕僚,帮着打理生意,而小弟应该在新平堡继续做着祖上传下来的买卖,那个相对起来当然比现在要容易的多,可是,人生也无趣的多了哪!”
“文澜所言极是。”李慎明面露感慨之色,举起酒杯,竟是自己喝了一杯。
“前路尚且多艰,非燕乐之时。”孙敬亭却站了起来,说道:“我不便在这里多耽搁,现在就去谋划展布,诸位,告辞了。” 第一千一十三章 态度
张瀚知道自己大舅哥就是这脾气,劝也劝不来的……当然他拦住也要起身的旁人,笑道:“天大的事也不急在一时,辛苦一年,到元宵之前军司上下还是以安静为主,台湾那边归台湾,那也不是一下子会发生巨变,我们该喝酒还是喝酒,我还要挨桌敬酒哩……”
申时前后,酒席散去,几个老人都早就回去休息,李慎明带着从人去附近的一条黑河的支流去冬捕……青城这里什么物资都不缺,鱼运过来肯定是死的,李慎明爱吃口鲜鱼,和张瀚说好了晚上给他送一份去,便是带着人离城而去。
孔敏行等人在外奔波多日,都是各自回家和家人团聚去了。
象黄玉成和王鄣等人,家小都是早搬到青城或是附近的小黑河堡去了,王鄣的家人就住在小黑河堡,开会之后,他就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
小黑河堡方圆近三里,里头商业区仓储区军营区民居区一应俱全,住起来也不比青城差多少。至于孔敏行等人的家小当然是住青城里,而且是和李慎明孙敬亭等人住的都不是太远。
张瀚今日也喝了不少,他酒量甚宏,只是平时不怎么喝,今日虽然有台湾之忧,但其实各人的心境还是很好的,草原上几无敌手,这一大片土地其实已经到手了,而漠北的买卖城一旦建成,那就是大势已成,可以源源不断的往草原上移民了……商业的繁荣带来大量的商业收入,然后用商业收入转而支持农业移民,再把农业移民的产出转化为商业利润,还有牧区,矿山,整个商业和农业还有工业的生态圈都建立起来,这可是和汉人唐人只是在草原上建立军事要塞和小规模的屯田区的做法完全不同,这才是真正的长治久安之道。
……
“文澜留步。”
走到大门口时,蒋义等人正拿着斗篷过来等着给张瀚披上,银锭却是在后头赶了上来。
“银锭啊。”张瀚有些醉意,笑着拍着银锭的肩膀,说道:“今天喝酒没见你人啊,你们蒙古人不是都挺能喝的吗?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喝我们汉人的酒,喜欢喝你们的羊奶酒。听说那酒也确有其妙,这样吧,过两天我叫人多备一些,你和白音台吉他们到我那里好好喝上一场,怎么样?”
对银锭和白音等实心归附的蒙古台吉,张瀚的态度向来很好,向来是着意拉拢。
当然对银锭要自然的多,毕竟是真有交情在。
“我是有事情要说……”银锭有些吞吞吐吐的,脸色也不太自然。
“说呀?”张瀚笑道:“你和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要藏着掖着不成?”
“那好。”银锭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文澜,将来你混一草原,成为这一片大地之主是肯定的事了,我想问问你对我们蒙古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话题有些大。”张瀚面色严肃起来,摆了摆手,止住了蒋义等人,转头对银锭道:“我的态度是相当明确的。和我们打过仗的蒙古人,用劳役赎罪,赎罪之后就是我们治下生民,可以在我们这里做工赚钱,也能当兵,也能行商,也能回自己的家里去放牧。总之,选择权在你们手里,不管是顺义王,或是诸台吉,诸多贵族,各鄂托克,所有的牧民,我都是一视同仁。在这里和你说话我就不闹虚文了,和裕升的目标和策略当然是占有整个草原,不过我们从未考虑过对蒙古人赶尽杀绝,将你们纳入我们的体系之中,这才是真正的终极目标。”
张瀚说完,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上回我回青城,没有第一时间见顺义王,导致有人有意见?这毛病我不会惯着,在和裕升的体系内就是我最大,你们迟早要接受这个现实,什么大汗,什么台吉,在我眼里其实毫无意义,配合我,就有尊贵体面和好日子过,不配合的,下场会很难看,这一点你可以和他们直说,算是敲打一下。”
银锭这时才完全看到了张瀚霸气尽显的一面,以前他一直见到张瀚随和的商人面孔,甚至是笑嘻嘻的朋友加兄弟的感觉,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这人的另外一面,就是这么盛气凌人,完全以力压制,而银锭知道,张瀚的警告绝对不会只是虚言恐吓,而是随时会变成现实。
这就是真正的上位者给人的感觉,相形之下,当初的卜石兔汗虽然贵为大汗,但行事实在太软弱了。
也可能是和实力有关,真正有实力的人可以摆出真正的上位者姿态,如果实力不够,那可未必能叫人心服口服。
银锭感觉一阵心悸,他道:“我知道了,如果真的有人不识好歹想不该想的,我们蒙古人自己就会把这些事料理干净。”
蒙古人中确实是暗流涌动,相当多的贵族台吉在当初惊魂未定时同意了向和记投降,当时他们只想着能活命就可以了,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却想要更多。
“近来由于天气转冷,我们各部牧民的储粮严重不足……”银锭对张瀚道:“我知道军政司也在考查各牧区的储量和牧人数量,分配粮食度过寒冬,但我一定要提醒文澜一句,这是一个得到普通蒙古人真正忠诚的好机会。文澜你画出多好的蓝图,如果今冬死去太多人的话,这个仇恨不是将来的蓝图就能抹杀掉的。打仗的时候死人,和冬天大量的冻死饿死,这是两回事情。”
张瀚闻言悚然,他道:“军司的动作太慢了?”
“是太慢了。”银锭看着张瀚说道:“这两年我们损失了大量的丁口和牧群,今年又有不少人被你们押去铜矿采铜和种地,服各种杂役,各部都缺乏男子,入冬后天气过于寒冷,少量的牧群也被冻死不少,各部都一片饥荒,已经有大量的牧人彻底断粮,开始有人饿死了。”
张瀚真的猛然一惊,后背感觉被刺扎了一样,他喃喃道:“为什么没有人和我说,也没有看到牧人逃跑或是造反?”
“这是你们汉人的经验吧?”银锭苦笑道:“我们蒙古人是不会向贵人们挥刀的,输了的人饿死也是活该,草原上就是这传统,赢者可以选择杀掉输家部落里的老人和贵族,留下牧人平民,也可以选择叫整个部落都死在刀下,你们没有杀我们,但选择饿死我们也是一样的……台吉们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谁敢说?再者说,对贵人们来说这些牧人根本无足轻重,他们不会过多关注的,我今日来,也是李氏一直在我耳边嘀咕,这个妇人,此前恨我们蒙古人,现在又急吼吼的叫我替牧人们说话,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脾气秉性,可是我就他娘的听她的,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你这种症状叫妻管严,病情不重,很多汉人男子也是有这毛病。”张瀚忍住笑,想起健壮的李氏来,想起当初自己恶作剧般的把这妇人送给银锭,而银锭欣然受之的过往,一晃已经六七年时间过去了,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温馨之感。
“蒋义,我们不回府了。”张瀚对蒋义吩咐道:“回府说一声,我和银锭台吉去北边的几个部落去瞧瞧。”
距离青城北三十里外有蒙古人的牧场部落,再近就不允许了,有十几个小型的军台和火路墩把蒙古人的区域和青城这边隔开了,第一团的部队和少量炮兵和铳骑兵在北边巡逻,铳骑兵在逐渐取消建制,改为龙骑兵或枪骑兵在北边巡逻。
蒋义没有劝阻张瀚的打算……谁都知道这种事没有办法劝。
外间风雪一直未停,张瀚等人从北门出城,从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出来,哪怕是披上了大毛披风也是感觉冰寒刺骨,张瀚手上有妻妾们用兔毛和布料制成的骑马用的手套,就算这样,骑在这样的极寒天气里只有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两手已经是被吹的冰冷,几乎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
再看银锭等蒙古人,都是空手控缰,他们手都是紫黑色,被朔风长期吹拂过之后两手就是这样的色泽,他们的手上和脸上都涂抹着油脂,用这些油脂来御寒,张瀚感觉一阵惭愧,相比这些人,自己还是过于娇贵了一些。
城外到大青山山脉一线到处都是一片雪白,大青山巍峨绵延看不到边际的山脉也是掩映在一片银白之中。
穿着灰色和黑色军袍或是披着棉甲,穿着灰黑色披风的军人们骑着战马在雪地上急促的奔驰着,战马的马蹄溅起泥点和积雪,发出沉闷的响声。
跑出一半路程之后,几个墩堡出现在前方的地平线上,墩堡错落有致,相隔都是在三四里左右的范围,每墩或各个军台都有远程火器,每个军台会有小股的机动力量,用来在战时支援各墩。
当张瀚等人接近时,隐隐听到号炮声响,这是墩台们在几里之外就发现了他们。
军司已经停止调动兵马了,所以超过百人的骑队前来就被视为大股的潜在的敌人,墩堡军台的紧张在所难免。
蒋义派出几个轻骑策马向前,前往通传是张瀚经过,大队则停下来,暂时休整。
“我小时候天还没有冷的这么邪乎。”银锭搓着手对张瀚道:“这才多会儿就下了三四场雪了,再过半个月积雪估计就过膝了,到时候除了维护着的几条官道,大片地方都没有办法通行,不管是人步行还是骑马或是坐车,都没有办法了。” 第一千一十四章 牧区
张瀚轻轻点头……汉人居住区域的人们是没有办法想象草原等处冬天时的情形的。
漫无边际的草原成了一大片的死寂的雪野,看不到动物也没有飞鸟,也没有草地和水泽,只有一片一片的积雪堆成的丘陵和山丘,也有稀疏的树木,真的是极目看去连一片树叶也难找。这样的地域广阔的无人区可能叫人十几天都见不到人踪兽影,也看不到一户人家,几百里内没有牧人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在大雪漫过人的膝盖时,一天能走的路程最多二十里路,最多三天,人就会在严寒和雪堆中失掉所有体力,最终死于寒冷和饥饿。
哪怕是和记辎兵强悍的运输和通行能力也是没有办法在大雪天气下的草原上能行的,在往常的冬天,车队就是在没有雪或是积雪很浅的情形下前行,如果前一个补给站通知积雪过深就只能等待或是寻找可以通行的地方绕道而行,在接近寒冬顶点的时候,车队一般就只能暂停,大队最少停两到三个月时间,只有少数车队会在天气允许的情形下继续运输任务。
在和裕升控制的草原腹地,这种情形得到了相当大的缓解了。
各堡和各军台各战略要点之前早就修了路,各农庄屯堡之间也有通行的小道。
这些道路象是不怎么密集的网络,但勉强还是把各处连接在了一起。
几条干道就象是粗大的血管,不管什么情况下军司都会保持道路的畅通,为此到了冬天最少每天都有人在道路上守护,大雪天都是雪停了就开始清扫,为此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后来控制了几个濒临河套区的产盐的盐矿,开始用大量撒盐的办法来化雪,效果不错,节省了相当多的人力,至于粗盐的损耗,军司上层毫不在乎……
“道路会越修越多的。”张瀚也借机拍打着自己的手套,两手已经冻木了。他对银锭道:“将来将牧区按方位和甲乙丙丁来分区,各大区间先修路,这两年军司财政有些紧张,不过这些事迟早会做的。”
银锭道:“文澜你做的其实是征服蒙古的大事业,我是个蒙古人,但我愿意跟着你干,是因为我感受到你的为人和跟着你的好处,如果能叫更多的牧人能如我一样归心,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功迈汉唐,不管是秦始皇帝还是汉祖唐宗,都远不能和你相比了。”
“银锭你这几年真是看书多了。”张瀚笑道:“马屁都拍的有水准了啊。”
“我们是朋友。”银锭正色道:“我说的是心里话,并非奉承。”
“嗯。”张瀚点头道:“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犯我者要付出代价,哪怕是杀戮,顺我者则与和记内部一样,哪怕是为我自己……这样才能长治久安哪。”
……
前方的墩台纷纷打起旗号,再次放响号炮。这一次显然就是礼炮了,墩堡和军台上站满了军人,他们发出阵阵欢呼声,张瀚在策马经过时向这些军人挥手致意,台墩上的欢呼声便是更加响亮了几分。
越过墩台堡驿区,前方有一种更加荒凉的感觉,一种蛮荒冷寂之感扑面而来,银锭等蒙古人开始着意道路的情形……牧区之间虽然是没有汉人那样的象样的道路,但由于经常有牧人骑马往来,牧区转场时的动静也不小,而且都是循着一定的道路前行,天长日久,当然就有痕迹留存,牧区一般分夏季和冬季等多个常驻点,也有一些临时的放牧点,如果不是本部的人前来,就要留意这些细微的痕迹,可以在这一片几十里方圆见不到任何人家的荒野之中寻得正确的道路。
在沉闷的马蹄声中,天气渐渐暗下来,蒋义等人心中都有些焦燥,今天是临时出门,事前没有准备太多,今晚肯定是要在牧区过夜了,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牧区,就意味着队伍要在荒野中度过漫漫寒夜,这个挑战对经过苦训的将士来说都很艰难,对张瀚这样的身份来说更是相当困难了,而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今年年底的考核之中,蒋义就准备被狠狠的记上一笔不称职了。
“到了,前方还有三四里地。”
众人也没有发现什么迹象,倒是银锭等人再三眺望之后,便是相当肯定前方就有一个相当大的牧场。
“这里是阿玉石台吉的牧场。”又向前一些,银锭介绍道:“那边是杭高台吉和古禄格台吉等人的牧场,再远一些就是托博克台吉的牧场。”
这些名字张瀚相当的耳熟,托博克早早就反对阿成自立,后来俄木布洪继位顺义王,他才率部众返回,但也没有住在青城,就率着部众住在自己的牧场上,很显然是打着保留实力在外支持顺义王的主张。
对托博克这一类的台吉,军司高层颇有一些人想着趁早武力解决,这些人不象银锭台吉那样靠的住,等于是自己人,也不象白音台吉那样识时务,可以放心使用,更不象失去大半实力的普通台吉那样已经是废人,留着他们,很有可能在将来会生出乱子来。
不过张瀚暂时没有动这些人的打算,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举部逃走,漠北还有支持红教和察哈尔人的西北方向的却图汗,托博克等人的位置可以随时跑去投奔却图汗,却图汗又与卫拉特人接壤,虽然漠北的外喀尔喀人向来和卫拉特人向来是互相仇视,不过真要是被打急了,却图汗和托博克等人投向卫拉特人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而现在卫拉特人又和俄罗斯人开始眉来眼去,和漠北出现俄罗斯人的时间点相差不多,此时雄踞西部草原和新疆等地的卫拉特人也迎来了第一批俄罗斯殖民者,和漠北的蒙古人保持警惕的态度不同,卫拉特人对俄罗斯人持相当欢迎的态度,在几十年后,他们在俄罗斯人的支持下开始挑战清帝国,结果陆续打了百年,最后以准部男子十几万人被完全屠灭的下场结束了这一场霸权之争。
对却图汗等尚未归顺的势力,张瀚也并不着急去动他们,随着商道开通,和裕升的势力会更进一步的深入漠北,用商业手段吸引大量的牧民过来,用改善他们生活的方法使兼并更容易,如果到那时却图汗还是执迷不悟,以精锐骑兵突袭解决的方法较为妥当……
“阿玉石台吉没有多少部民了。”银锭介绍道:“这里好象只有二三百丁,一千多口人,牧群剩下很少,马也少,阿玉石台吉就留在青城,没有在这里居住,因为供奉太简陋,就算把牧民都逼死也没有办法恢复以前的状态了。”
以前的蒙古各部,台吉们当然是最舒服的一群人,他们住在宽敞的可以容纳几十上百人宴会的大型蒙古包里,每日人侍奉,毡包里有充足的食物和茶,有漂亮的侍女伺候,依着最大的大帐,外围是一个个牧民的帐篷,牧群如天上的繁星散落在牧场四周,又如天上的白云,飘荡在碧绿的草原之上,那是财富和享受的象征,每天他们不是喝酒饮宴就是带着牧民和猎狗打猎,玩耍才是生活的主题,他们比汉人的地主生活的还要轻松,因为他们的享乐完全有法理上的依据,牧人们已经被彻底驯服,没有人敢反抗,甚至连质疑的声音都没有。
在往常,他们最烦心的时候就是大雪灾,来年开春会过的艰难,身为主人也得设法叫牧人和牧群活下来,要不然的话他们就成了无根之木,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阿玉石台吉在这样的天气里无论如何该和牧民们在一起,开春之后设法转场,在开春之前他要替牧民和牧畜们准备足够的吃食和干草。
然而现在阿玉石台吉的部落已经损失了大半,这位台吉索性就躲到青城去了,任由牧人们自生自灭。
往前继续走了两三里路,一个个小型的蒙古包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些蒙古包原本就是灰白色的,下雪之后牧人们虽然不停拍打积雪,还是有相当多的雪积留在帐篷顶上,看起来就成了一个个圆白色的雪堆。
如果不是老马识途的蒙古人引路,想在方圆几十里内找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聚居点,并不容易。特别是天色晦暗,四面一片洁白的茫茫雪野之上。
远方并没有响起唿哨声,也没有惊慌的叫喊,没有牧人们的叫声和上马奔跑的声响,更没有警告声和弓弦的崩响声,预料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直以来,牧人聚集的地方警觉性还是相当的高,越是这样的天气就越要提防那些饿的发慌的马贼和狼群,强壮的牧人会枕戈以待,轮流警备,甚至警戒线应该撒出去很远……在草原上,凡是不小心过于大意的部落,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留下来的都是适应了这方天地一切规则,包括自然的和人类的种种艰难困苦,存活下来,生活智慧比部落老人脸上的皱纹还要深刻的多,因为凡是没有领悟的代价过于沉重,甚至已经无从后悔。
张瀚的心慢慢沉下去……因为他经常到蒙古部落行走,各部落的情形是怎样的他都十分清楚,这里不仅没有外围警备,连部落内的防备都没有了,没有牛羊鸣叫,没有狗吠马嘶,象是一片寂静的死地,如果不是有大片的蒙古包矗立着,几乎叫人怀疑这里根本无人居住。
接近外围的时候,终于听到一些牧畜的鸣叫声。 第一千一十五章 误事
张瀚循声找过去,部落里原本各个蒙古包外都有大片的畜栏,冬天要替牛羊和马匹遮风挡雨,同时储存干草。
现在眼前的牧畜极少,相当多的畜栏里是空的,有牧畜的也是骨瘦如柴,瘦弱不堪,牲畜身上的毛发都结了柄,散发出一股股恶臭。
储存的干草几乎要见底,这些大牲口都在忍受饥饿,看到有人过来时,几头母牛哞哞的叫唤起来。
“今冬人力严重不足。”银锭道:“我接到的报告也是这样,各处都在缺人手,干草不足,牧畜开始死亡,各处饥荒缺少吃食,人们宰杀大量的公牛公羊,只留下母的将来配种产仔,也可以挤些奶出来充饥……”
张瀚没有出声,他继续向前走着,掀开了一个蒙古包看进去。
这里头似乎是一家三口,一个小女孩躺在被褥底下,似乎已经奄奄一息,脸颊烧的通红,一个妇人侧躺着,一动不动,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原本是仰躺着,侧身看到张瀚等人之后,不知哪来的力气,腾的一下跳起来,手一伸便抽出一柄小刀,向着张瀚等人冲过来。
张瀚手一伸,将小孩的两臂按住,看到了小男孩眼中如狼一般的眼神。
“你不要慌。”张瀚用蒙语道:“我们不是马贼,我们来帮助你们。”
“你们这些汉人,强盗,马贼……”
小男孩哪里肯信,两眼中满是仇视的目光,他开始踢打张瀚,哭骂起来。
张瀚转头对蒋义道:“这小孩说他父亲被我们关起来,不知音信,你记着叫人打听一下他父亲在哪里,给他确切的信息,叫人带口信回来。”
这番话起了作用,狼一般的小孩镇静了下来。
这时随行的军医过来,在躺着的母女二人身上检查一番,说道:“没有大碍,应该就是冻饿引起的,有些发烧,我给她们煎一些退烧的药,一会再给她们吃点东西就好。”
张瀚点点头,说道:“各部分散去这些毡包检查,帮助生病者,把行粮拿出来,支起锅子煮一些热食,分给牧人……”
张瀚又走了几个蒙古包,大致都是和第一个差不多的情况,多半是妇孺,而且多半在病饿之中,如果再晚来一两天,可能看到的就是整屋的死人。
少数的男丁竟然多半不在,张瀚叫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是被托博克台吉征调过去行冬围打狼去了。
“个狗日的。”蒋义骂道:“这边人都要饿死了,还强行把男子征调去打个卵子狼!”
张瀚皱眉不语,现在这种情形,叫他有些左右为难,他只对银锭道:“此次事情,还好你禀报的及时,没有铸成大错。”
银锭轻轻点头,有张瀚亲眼看到这边的情形,想必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来解决问题……银锭突然感觉浑身疲惫,有些想哭……他坐了下来,从雪堆下面拔出几株枯草,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今次这件事情其实银锭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李氏在坚持叫他禀报时也是做好了一切打算,张瀚向来给人宽厚仁德的外在形象,然而李氏和银锭也知道他做事是不太讲情面的,真的触犯到了张瀚处置蒙古人的大局,恐怕张瀚是不会讲什么朋友情面的,那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最坏的结局是丧命,银锭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好在结果很好……看到张瀚叫人支起锅子煮热食,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昏黄的穹顶之下冒起了阵阵白烟,银锭心中感觉无比的欣慰……从眼前的一切看来,未来蒙古人会是什么样的待遇可以确定下来了,这叫银锭感觉无比的安心。
“叫人拢在一起,排队领吃食。”张瀚有些疲惫的吩咐着蒋义,看着护卫们忙碌着把行粮肉干放在锅子里煮,看着那些蒙古妇孺围拢过来领取热食,看着众人眼中的坚冰和敌意渐渐融化和消失……
“银锭,”张瀚坐在银锭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截牛肉干,掰了一半递给银锭,两人一起嚼吃起来,张瀚道:“你恨不恨我?”
银锭道:“为什么恨?”
张瀚道:“如果不是和记,你们土默特部可不会落到现在的光景。”
“也差不离啊。”银锭闷声道:“往年也会有雪灾,一样会有不少牧人冻饿而死。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已经和大明互市了,不过还是有大量穷苦牧人要仰赖台吉们的赏赐才能活的下去。更多的牛羊和马市上换来的粮食和蔬菜都是归台吉贵人们拥有,普通人还得忍饥挨饿。听老人们说,以前没有开马市,到了冬天没办法,熬不过去就到南边打草谷,抢汉人的粮食和衣袍回来过冬……其实去抢也是大头归我们这些台吉,我们吃肉,牧人只是喝汤,不过总好过什么也没有……”
银锭说完,抬头看着张瀚道:“不恨你们,我们蒙古人做的恶事也当真不少,当有此报。况且,这一次的战事也是我们挑起来的啊……”
张瀚微笑道:“你见的明白……仇恨确实可以消弥掉,其实这几十年双方的仇恨已经淡很多了。要是在五十年前,我们大同那边的人恨不得把你们全杀光,你们的祖辈隔几年就南下,一南下就是烧杀抢掠,大同那边几乎每个卫所,每个州县,每个城镇,每处乡村你们都欠下血债,一次杀万人以上的战事已经记录不过来了……这几十年来还是以和为主,这次战事我们又没有吃亏,底下的人也不怎么恨了,不然的话,银锭你以为我的手下都是一群善男信女?早就有人叫着要把你们这边的人都杀光,只要地,不要人了。”
“只要地,不要人……”银锭嚼着肉干,摇头笑了起来。
张瀚笑道:“还好我没这么蠢,人才是最宝贵的财富,当然,得是一心和我们一起过日子的人。”
“嗯,还好我们也不那么蠢了。”银锭悠然道:“白音台吉在内,还有顺义王,都是一心跟着大人厮混了,大伙都觉得,跟着和裕升也不坏……”
……
“大人去北边各部落视察了?”屋子里也烧着地龙,生着火盆,军需司副司官刘鹏脸上的汗不停的冒出来。
“前一阵子,叫你们分别送粮食到蒙古各牧区,还有大量的干草,都送上去没有?”
辎兵总的提调是归军令司负责,不过日常运输管理和物资调配是军需司的责任,早在月前军令司就有分段分批往各牧区送粮食的计划,刘鹏手头当然有军令,并且也下达了。
被问话的官员瞪眼道:“只送了一批,还有一多半没送。”
刘鹏气急败坏,大声道:“为什么不送?”
“咱们自己各军堡,军屯区都还没有送到位,凭甚给鞑子先送?”官员道:“之前还在打仗,他们杀咱,咱们也杀他们,怎么一掉脸就得包他们吃喝了?”
“你他娘的……”刘鹏大怒,骂道:“打仗时说打仗的话,现在人家归顺了,大人要拿他们做个模样表率,你居然敢擅自违抗军令?”
官员慌了,说道:“职下并没有违抗,只是调度上先尽着自己来。”
刘鹏冷笑道:“你做过调查没有,北边那边要是大量的饿死人,你就等着被军法处置吧。”
官员赶紧站起来,说道:“职下现在就去安排。”
刘鹏也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
天刚刚亮,青城中就出动了大量车队,车队从城中的仓储区带了一些粮食,还有平板大车装着那些打好的干草垛,几百辆大车往青城附近汇集,开始向北方和西北方向的诸多牧区驶去。
这算是一个新动向,引起了不少军司人员的关注。
在此之前,大战略上当然都是只是关注东线对察哈尔人的对峙,也关注台湾那边的新动向,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天气里头,察哈尔人几乎全撤光了,东线只有零星的战事,各地的驻军主要都是被军训司折腾着开始新训练大纲强度的训练,也有部队从地狱般的军训中挣扎出来,在各处承担剿匪任务。
除此之外,各部门就是几乎停了军务,开始准备过年。
在这种时候,调度几百辆车和大量的资源外出,这绝对是一个大动作了。
“是不是刘副司官?”
在城门口的时候,背插小红旗的塘马追上了刘鹏,塘马叫道:“刘副司官,大人有新的亲笔军令!”
刘鹏不敢怠慢,赶紧停住马匹,将军令接了过来。
字迹果然是张瀚亲笔书写,虽然有吴齐等侍从官,张瀚还是选择自己亲笔写这一份军令。
“着军需司接令后即刻调拨粮三万石,干草百五十万束至白洪大台吉驻地处,此令。”
刘鹏擦擦额角,尽管没有汗水,他心中不得不感觉紧张……至少在刘鹏的角度,他知道稳定草原局势,收拢蒙古上下人心对整个和裕升的未来布局和发展有多么重要。
“来人!”刘鹏立刻大叫起来。
“职下在。”误了事的官员赶紧策马赶过来。
“你将功赎罪吧。”刘鹏将张瀚的最新军令说了一遍,说道:“白洪大台吉驻在大青山东南到大黑河堡一带的地方,方广三百多里,你从青城和板升地的仓储区分道取物资出发,距离最远近五百里,路途难行,恐怕你只能在回来的途中过年,有什么话,可以现在就交代给家里人,你错不小,可以用这种办法来挽回,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指派别人去。”——
求支持啊……一支给我月票,红票,打赏的朋友们你们在哪里,我需要你们…… 第一千一十六章 台吉
“职下愿意!”官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和裕升的阶层并没有固化的厉害,几个著名的例子就是两三年时间爬到司官和团指挥一级的青年人,最有名的就是夏希平和李平之,还有当年的孙耀和李守信等人,人人都一心想做出成绩来往上爬,而不是犯了错被捋下去!
“好,给你两刻钟的时间准备。”刘鹏又派了一些副手给那个官员,他们会和辎兵大队的人会合,军令很明确,刘鹏也派人通知了辎兵军指挥部,那边当然会予以配合,调派辎兵车队跟随前行。
“还以为年前会很清闲……”刘鹏看着街头上过来看热闹的人,青城里九成都是军司人员和他们的家属,刘鹏倒也不避讳,对着属下们高声道:“不过大人仁德,蒙古,汉人,只要归顺就是一家,一样都要照顾好了,咱们军需人员,就只能多辛苦了。”
“是,有司官陪着,我们不怕辛苦。”一群小吏凑趣,拱手应答。
“出发罢!”刘鹏一挥马鞭,下令出城。
眼前是两百多辆大车和板车组成的车队,大量的干草束和豆料用来喂养牧畜,甚至这些干草豆料带的比粮食还多。
对军司这边来说,北虏饿死几个其实不很心疼,反而如果真的在各牧场因为人手不足,没有储备足够多的过冬干草,结果导致大量牧畜饿死的话,那军司人员是真的心疼,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觉……
在军司财政紧张的时候是这些大牧畜被成批的卖到张家口和京城一带,主要是以羊为主,牛卖的少,这些牧畜替军司赚回了大捧的银子,度过了今年财政最紧张的危急关头,对军司人员来说,这些牛羊就是宝贝,特别是耕牛,由于大规模的开荒,耕牛几乎是人人争抢的宝贝,在内地,耕牛的数量一向不多,就算有银子也没有办法买到很多,这几年由于和裕升大规模的垦荒,在大同一带也造成了牛价上扬,为了平衡价格,不对地方造成太大困扰,买牛已经到晋南和张家口一带,甚至跑到京师畿辅一带购买。打下土默特之后,耕牛缺乏的情况得到了缓解,甚至在出售大量牛羊后军司各处还是保留了相当多的数量,另外挽马的数量也很充足了,和记现在的车辆和骑马步兵团概念的提出,没有大量战马和挽马的支撑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可以说,在经历了短暂的战争之后,和裕升在草原上掠夺了土默特人七成以上的财富……这也是现在各部落窘迫情形的由来,男丁要么被杀要么被俘,大量的丁口提供免费劳役,大量的牧群被和记抢走了,牧民们只保留了少量的牧群。
没有丁口也没有牧群,这个曾经雄霸草原的大部落几乎流干了身上的最后一滴血,现在确实是奄奄一息了。
所有人都目视着车队的离开,和裕升的人心情较为复杂,他们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群从大同一带跑来开酒馆饭店的小老板和伙计们呆站在城门口,他们初来乍到,还没有真正安下身来,不过看到车队跑出去救那些投降归顺的蒙古人,所有人的心境似乎一下子都轻快了起来。
在这岁末而年关将至之时,满眼的洁白色似乎也洗净了人们的心情,在朔风时不时吹扬而起的雪花之上,太阳终于升了起来。
……
张瀚一直没有回来,整整十余天时间一直在各部之间走动,大量的辎兵也被紧急动员起来,张瀚不去不知道,原来草原上的情形已经异常严重,各部牧场不仅严重缺乏粮食,也少牧畜,还缺乏干草一类喂养牧畜的食物,如果这种情形持续下去,最少在和裕升控制的区域之内,牧群将在一两年内减少九成以上的规模,想要恢复两年前的牧群,最少得花十年之功才有可能。
在这种威胁下,哪怕是对北虏有深仇大恨的汉人都不能在这种时候计较了,牧群要是全完了,将来谁来提供充足的羊肉来补充军队和民间的肉食?谁提供耕牛,谁继续放牧马匹,源源不断的提供战马和挽马?
李慎明和孙敬亭在青城主持大局,足足动员了三十多个辎兵大队,三千多辆四车和板车络绎不绝的运送着各色物资往青城为中心的四周运送着,包括白洪大台吉的喀喇沁部落在内,也是都接受了和裕升的物资援助,而军法司也在研究,明年开春之后,如果农活不是太紧张的话就放归大量的被俘牧民,叫他们回各个牧区转场放牧。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不知不觉之间,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天启五年即将来到,整个青城的气氛渐渐变得更加的轻松,该派出去的人手都派了出去,各种物资基本上也是运送到位,各个牧区不管人和牧畜的饥荒都被终止了,虽然损失了大量牧群,由于粮食充足,预计中牧群的恢复也就是三年左右的时间……马匹和牛的周期要长一些,羊群恢复很快,只要有充足的草料提供给羊群,明春之后会有大批羊群产仔,羊群的恢复会很快……
过冬前军需司运送了一大批猪和鸭子过来,都是活猪和活鸭,整个青城都欢腾起来。
和裕升在前几年几乎是配给制,需要什么军司都会发下去,现在由于薪饷相当丰厚,又有田亩分红,除了过年时已经不怎么发东西,眼看着活猪和活鸭进城来,整个城里都知道这是年前下发的福利,从高官到底层,只要是和裕升体系之内的都是有份,那些跑过来做生意赶买卖的外人,虽然没份去领,却也是沉浸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之中了。
陆续有人放起鞭炮和烟火,小孩子们已经放了年假,住在青城里的都是军司人员,随军的家眷都在几个军司开办的学校里学习,放假之后,满城都是奔跑的小孩子们。
傍晚时分,一队蒙古人从北门的城门口慢慢策马走进来。
进城之后,所有人都按规矩下了马,这些罗圈腿矮个子,长的异常壮实的圆脸汉子们慢慢行走在青城的道路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竟是越走越慢,有一种陌生的胆怯感觉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是的,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们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从一个遍布蒙古贵族和喇嘛的城市,变成了一个几乎是纯粹由汉人组成的地方。
一切都是井井有条,欣欣向荣,哪怕是再不服气的蒙古人走在这个重新规划和建设过的城市之中,心中也是油然而生一种相当伤自尊的无力感。
比如蒙古人的粗疏来说,这个城池里增添了相当多的精致建筑,赋予了更多的城市职能,光是各种商店和生活息息相关的店铺就不知道多出来多少,人烟稠密,街道平坦整洁,人们的脸上是自信和富足的光芒,小孩子们活力十足,军人们则威武而警惕……
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座城池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这种变化已经不是蒙古人所能理解,更加没有办法掌控,整个青城的变化给他们心理的打击和压力更大,相比于沿途见到的和裕升商团军的军人们,眼前的这一切才给他们的自信毁灭性的打击。
“台吉,汗宫到了。”
“嗯。”
托博克比以前削瘦许多,下巴上的络腮胡子好象也比以前长了很多,不到四十岁的人,胡须里已经有了很多白须钻了出来。
前年时卜石兔汗遇害,托博克与阿成台吉等人翻脸成仇,带着自己的部下出走,后来众人再合力杀阿成台吉,与和裕升最终决战,结果是习令色惨败,白音台吉等人决定投降。
托博克也在投降者之中,不过他保留了相当的实力,在和裕升把主力北向和东移之后,托博克连络了杭高台吉等人,开始在北边暗暗聚集着实力。
当然他们现阶段什么打算也没有……现在再与和裕升开战,托博克连自己这一关也过不了,然而诸台吉都是认为,顺义王不能始终被汉人掌握,青城也不能一直落在汉人手中,属于大汗和蒙古人的东西,迟早还是要凭实力拿回来……
汉人能隐忍多年,慢慢积聚实力,蒙古人当然也是可以。
这一次托博克接到的是顺义王的命令,令他在汉人新年之前务必到青城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由于知道张瀚在外,托博克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走这么一趟。
如果商团军此时要对付他们,恐怕也不是躲避就能解决问题。
一路过来,熟悉的景致已经完全变了味道,连几个大佛寺也改成了各个军司的办公地点,只有眼前的这金碧辉煌的汗宫仍然如旧,门口仍然是戴着暖帽,穿着蒙古长袍挟着弓箭佩弯刀的护卫在巡逻警卫,看到这样的场面,托博克的一颗心感觉放了下来,整个心胸都是一畅。
“各人都提起精神来。”托博克环顾左右,低声喝道:“那里居住着我们土默特的大汗!” 第一千一十七章 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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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博克的五短身材也挺立如松,下巴上的根根短须似乎都翘立起来。
众人自甬道一直往北,两边侍卫持弓过来,示意托博克的护卫们停下。
众护卫都是跟随托博克多年,这两年因为征战不停,护卫们也是大浪淘汰,剩下来的都是忠诚和勇武兼有的强者,他们背负弓箭,手按刀剑,面色上露出迟疑之色。
“这是汗宫。”托博克微笑道:“又没有汉人在这里,真要有警,也是汉人从外杀进来!”
众人听得这话有理,便是放下按着刀剑的手,面露微笑。
护卫们倒是脸上还有些紧张之色,托博克感觉这是汗宫的人长久在汉人势力之内,难免有些过于狐疑,他在心中振起精神,心道:“还是要将大汗迎出去,脱离这虎狼之地。就算是还要对和裕升臣服,但大汗不在他们的掌握之内,腾挪的空间便大了许多!”
进入几道宫门,前方便是大殿所在。
这时托博克大步而行,却突然听到一阵鞭打之声。他面露狐疑之色,不知道是谁在这汗宫里挥鞭打人。
再行数步,转过最后一道宫门,前方是大殿与正门的交界,蒙古人的宫殿虽然仿造大明建筑,但毕竟在草原上修筑,从规模宏制上来说相差较远,正殿的台基不高,托博克一进门,就看到了大殿台基上绑着一人,当今的顺义王和大汗俄木布洪,正是挥鞭抽打之人。
托博克趋前数步,才看到是台吉阿玉石受鞭,他颇为震惊的道:“大汗且住,阿玉石身为台吉,应有一份尊贵,岂可当众使其受鞭责!”
俄木布洪头戴有尖顶的暖帽,帽中有东珠为饰,身上穿着青色曳撒,脚着长靴,原本少年的圆脸似乎变长了些,短绒须也变黑变硬,看起来已经象个英气勃发的蒙古贵族青年。他闻言看了托博克一眼,说道:“阿玉石部落冻饿而死多人,其身边却带着百余健壮从人在青城居住,不肯回部落替牧民设法度过寒冬,却在青城浪费人力物力,我身为部族大汗,不责罚他,难出心头恶气。”
托博克闻言一震,阿玉石等各部还有一些牧人丁男,都是被他和几个台吉强征在一起进行军事训练,确实是忽略了过冬准备之事,看来大汗此次相召是和此事有关。
俄木布洪到底是大汗,而且理由充足,托博克也不好再劝,只能看着年轻的大汗继续一鞭一鞭的抽在阿玉石的身上,阿玉石咬牙不语,他身上只穿着单衣,被皮鞭抽的斑驳破碎,身上血痕明显,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
俄木布洪又抽了十鞭,才投鞭于地,说道:“阿玉石台吉,你下去敷药,然后即刻回你的部落,明年夏天之前,我不想在汗宫看到你。”
“多谢大汗宽恕。”阿玉石匍匐在地行礼,然后起身倒退而出。
这一刻,托博克竟有一些错觉,感觉是当初的几位强有力的大汗站在眼前,而不是卜石兔汗那样的软弱无力的大汗。
可眼前的大汗毕竟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而且手无寸土,除了汗宫的护卫之外也没有直接掌握的人手,以前的卜石兔汗还有十二部的部民是直属,有自己直接的力量。
托博克沉吟之际,见俄木布洪眼光瞟过来,托博克行礼道:“大汗,我也曾征调阿玉石部落的牧民行围打猎,耽搁了救灾,罪过深重,请大汗责罚。”
俄木布洪摆手道:“他是一部之主,当然要替自己的部落当家作主,你管好自己的部落就行了。”
说罢众人一起进入大殿,殿中生了火也不寒冷,接着俄木布洪命人摆上酒宴,各人盘膝坐着,拿小刀割水煮的羊肉来下酒。
大殿中气氛和缓之后,俄木布洪对托博克缓缓问道:“台吉征调各部人力,说是行围打猎,其实是练兵吧。”
托博克正在咀嚼一块羊肉,口腔中都是鲜嫩羊肉,听闻此话,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台吉忠勇可嘉。”俄木布洪正视托博克,沉声道:“我也不甘久居人下,将来迟早是要自立的,台吉可以多串连一些人,慢慢积蓄力量……”
托博克心中感动,眼前这位在前任大汗在此并不起眼,只是个普通的小台吉,不料接任大汗之后,可能是在汉人的压力之下竟然大有转变,看来土默特气运不绝,眼前大汗真是英明天授。
他躬下身,哑着嗓子道:“大汗放心,托博克一定不负大汗所托,最多两三年内,会把部曲恢复到数万人的规模,大汗得脱青城之后,振臂一呼,有白洪大台吉响应,十万部众旦夕可得……”
“嗯,太好了。”俄木布洪面露喜色,亲自持壶替托博克斟了一杯酒,口中道:“托博克你从我的祖父起就侍奉汗廷,真是忠心耿耿……这是明国皇帝宫中窖藏的玉露春,张瀚送给我的,汉人什么都不好,这酒是酿的还不错……”
“咱们的羊奶酒才是真的好酒……”托博克随口答着,将杯中的酒一口就饮干了。
殿外似乎传来吵闹声,托博克侧耳倾听,有些担心是自己的护卫与汗宫侍卫起了冲突。
“台吉多吃些肉。”俄木布洪的声音似乎在远处飘过来一样,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托鲁克下意识的拿小刀,不小心却是割了自己的手,鲜血流淌出来,洒满了大殿里的金砖地面。
“大汗……”托鲁克醒悟过来,两眼死死盯着俄木布洪,还有不远处的几个台吉,他们的身影都象是鬼影一般,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为什么……我对大汗忠心耿耿……”托鲁克说完之后,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趴伏在了地上,身子慢慢侧翻过去。
俄木布洪又等了一会,转头对卓索克图台吉道:“这寻的野草果然毒性很重,宫中要小心存着,不能随意被人拿出来。”
几个台吉都躬身应着,俄木布洪又蹲在托鲁克身边,看了看死人的面色,淡淡的道:“这个时候你的忠心只能替我们惹祸,这种忠心要来何用?不明大局,不识大体,还好你这样的台吉不多,若再有,也是今日这样的料理。”
“卓索克图台吉?”俄木布洪又转身,摆手下令道:“由你亲自去,求见张大人,悄悄将今日这事说了,告诉张大人,我会配合军司,约束我们的台吉们尽量自救,减轻军司方面的负担。”
卓索克图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自己也不知道回答了句什么话。
……
天启五年的腊月二十四,正是祭灶的日子。
张瀚骑在马上半闭着眼将息,从西北方向近百里外的部落一路赶回来,一路几乎没有停过,也是真累的够呛了。
城门还没有打开,昨天有一队蒙古人从青城赶出来迎接,禀报了一些最新的消息,一些令张瀚感觉欣慰和惊奇的消息。
天高气爽,寒意逼人,近处和远处的草皮上都挂着寒霜,残雪未尽,新雪将至,这一年的寒冬委实是寒气逼人。
身后蒋义等人等一百四十多人都是披甲按刀,腰背笔直的坐在马上,成一个扇形把张瀚牢牢护在其中,除了跨、下战马偶然打一个响鼻,甩一甩马股尾之外,再无半点声息可闻,透出金戈杀伐之气。
这些特勤护卫,皆是近来从各部中抽调过来轮换的战斗人员,身上的杀气弥漫着,十分明显鲜明。
卓索克图等十余蒙古人被隔开在外,他们感受到护卫们身上的杀气,都是缩着脖子,尽可能的离这些护卫远一些。
城门终于在吱呀吱呀的声响中慢慢打开。
一个中队的披甲步兵以正步姿态慢慢列队出来。
大红军帽,灰色军袍,两排闪闪发光的铜扣,长筒黑色军靴,整齐的列阵的动作,踩踏在地时的震动感令得城外所有的人都为之震撼,哪怕是看过千百遍,这种军人特有的阳刚之气还是令得所有人震撼和欣赏。
所有士兵都是肩扛火铳,城外有简单的胸墙工事,士兵们分成几列站在自己的警备岗位上就位。
每次一个中队,每中队值勤两个时辰,在这种天气里当然是苦差事,不过看这些小伙子们昂首挺胸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怎么以为苦。
城头各处也有游动哨,从眼前的这些来说,任何突袭式的偷袭也不会起到效果。
带队的中队长显然也看到了张瀚,眼前一亮,立刻小跑过来行军礼行礼。
“怪不得李政事孙政事他们都在城门口,”中队长敬礼之后笑嘻嘻的道:“果然是大人回城来了。”
张瀚郑重还了个军礼,笑道:“诸君辛苦了。”
中队长笑着退下,他当然不会问张瀚为什么没有早点叫开城门,这不符合商团军的思维定式和逻辑。
城门口处渐渐涌出更多的人,果然是李慎明和孙敬亭还有孔敏学等人,还有一个半熟的老熟人,孙元化也在其中。
孙元化也是打量着张瀚,见张瀚身着茧色长袍,并未束甲,外罩灰色披风,腰间系着饰有大块青玉的腰带,以张瀚的官职也够格系玉带了,不过这腰带束的很紧凑,和官员将玉带系的很松驰完全不同,张瀚的身形高大,体格不胖不瘦,也算是英武清峻,相貌不凡,只是腰间系着军方的制式直刀,令人又感觉到赳赳武夫的不俗气息,这种文武兼济的感觉更令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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