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俯瞰
在内宅妇人们眼中,田季堂有点象半个自家人,没有别的原因,大户人家不管怎样,对几类人都是很尊重的:第一是给儿子开蒙讲学的先生,不管怎样都要尊重几分,否则怕教不好自家后辈。第二,便是对帐房先生也是要给以相当的敬意,三节时必须对帐房先生格外表示一二,否则人家会笑话当家主事的主妇不会做人。
常宁原本是想着要以旧规矩对田季堂,不过几次送礼田季堂都婉拒了……和裕升的规矩是和平常人家毕竟有不同的。
不过常宁到底对田季堂多加几分尊重,每常都是以田先生相称,言语间很是客气。
“照规矩来。”张瀚断然道:“我的这部份银子军司那边是算在收入里头的,要是不拿过去,他们就不知道到哪里打饥荒了。”
常宁浅浅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不识大体的……现在每月府中开销五百多两,我们姐妹都感觉太奢,想着要俭省些,又不知道从哪下手……毕竟在草原上处处花销都比在李庄要贵的多,不然的话,就算府中已经有五六十口人,到底也不会用这么多的。”
常宁颇有些担心张瀚会责怪自己不会理家,虽则常家也是有名的富商世家,也是大家族,但家族公中开销从来没有说一个月要用好几百两,这确实是有些过多。这个时候的通货膨胀才刚起来不久,人们还不是很适应银子的购买力在持续下降。而且,不管怎样现在是迁居到草原上,真的是薪珠米桂,然而传扬开来,外人可是不会体谅。
张瀚皱眉道:“你也别理会旁人说什么。舅舅就住这儿,他可是知道这边的物价比李庄贵好几倍呢。”
常宁轻轻点头,心中的不安感稍微减轻了些。
张瀚倒是颇有些抱歉……他一年的分红占到和裕升收入的大半,当然不能取用,而当初按军司协商后的结果,每三个月送十万到张瀚府里,充当后宅零花使用,张瀚也是同意了的……不管常宁几个用这钱买庄园或是赏人,或是自己买金银首饰古董物件,花钱的地方可以很多,不要以为大明这会子没有奢侈品……简单的说,那些漂亮的小金鱼一条就好几两到几十两银子,建个小金鱼池,几千两就用掉了。
盖个象样的花园别墅,没有好几万两打不住。
上好的绸缎衣服,一身就得一二百两银子,讲究的人家,主妇一年最少得作好几十套衣袍,讲究的是衣服看不出旧来。
一年四十万,三个女人加常氏太夫人,加上府里好几十口子人的工钱和日常用度,豪富之家来说就很宽裕了。
然而常宁几人分文未取,每三个月送上府来的银两,转手就又叫她们送到财务局,用常宁的话说就是“交田先生酌情使用”。
这银子开始财务方面还封存着,等张瀚手令之后再启用,这几个月由于过份缺钱,干脆打个收条就又直接用了。
用田季堂的话说就是银子反正都是张大人自己的,左手进右手出,反正和记这份家业都是张大人一手创下来的,怎么用也是便宜不了外人不是?
话虽如此,张瀚心中却不能不感觉抱歉。
家里现在好歹象个样子,但距离真正的享受还差的远,别的不说,常氏也是爱听戏的,北方的晋剧,川剧,秦腔,皮影,还有昆曲的折子戏,老人家都挺爱听爱看,只是一核计,养个家戏班子一年要花好几千,老人家砸砸嘴,断然拒绝了张瀚张罗家戏班子的打算。
各种生活起居,若以大同的代王府当标准,那可真的是差的远了。
若是张瀚没有,也就罢了,明明身家千万,家人过的日子也就是普通富商家庭的水准,这就有些歉意,这是种微妙的情绪。
“其实每个男子都想家人过的很好。”张瀚感慨道:“以我的能力,暂时只是能做到这样。”
三女齐声道:“这样已经很好!”
众人对视,均是笑将起来。
……
傍晚时分,雪仍然未停,整个青城都笼罩在茫茫雪野之内,张瀚后来出二门去应酬了舅舅和三叔公一个多时辰,后来孙安乐也赶了来,加上老周掌柜,一群老人喝到傍晚时分,孙安乐和老周掌柜张瀚都没叫走,叫人打扫了客房请他们住下了。
这宅子卧房就有好几十间,不要说住几个老人,住一营兵也挤的下,张瀚两世为人了,有了儿子后感觉自己更重亲情,平时也没有什么空和这样的机会,散席时,常进全倒是将他一阵猛夸,地位与当年截然不同,反而比当年对人更尊敬恭谨,确实是个成大事的样子。
张瀚笑着听舅舅夸赞,看到常氏也是笑意吟吟的,便是感觉所做一切都是值得。
倒是常进全打听重修旧中都之事,张瀚一直笑而不语,打着哈哈不肯吐露实情。
常进全颇能代表一些亲朋旧友的想法,便是感觉张瀚已经臣服北虏,拥有控弦数十万,麾下还有精兵十余万,控制了数千里地域的地盘,又有和裕升富可敌国的财力,尽可以挑明此事,向朝廷要一个王爵之封……顺义王就挺好!
对俄木布洪能当顺义王,这些人都是满心的不服。
对这股风潮,军中是以压服,百姓间却是以默许甚至鼓动为主。
就象张瀚此前考虑的那样,大义所在,一尺之水未必能一跃而过,而早早开始造势,不言造反,只说邀封,这却是上上下下都喜闻乐见之事……凭什么俺答当年能受封,他的这些没出息的子孙能够受封,张瀚这样的却不能受封?
这也算是早早开始舆论造势,算是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张瀚当然看不上顺义王,不过拿这顶王冠来造舆论,却是相当的适合。
两个孩子,小的那个还在睡觉,天黑之后会醒一阵子,还有得闹腾,大的却是因为父亲回来,慢慢儿又熟起来,缠着张瀚不放。
这时各院里渐渐都点起灯笼来,张瀚站在檐下看着,漫天飞雪,四处雪白,一盏盏昏黄的灯笼次第点燃,有一种温馨之感,油然涌上心头。
抱着儿子,张瀚穿过廊檐,走上后院一处高台之上。
这里原本是佛寺高塔的塔基,佛塔拆了,底基拆了却是浪费,张瀚叫人改成了亭子,一路由游廊慢慢走上去,这个时候整座府邸尽在眼前。
从外门,大门,仪门,正堂,二门,后堂,再到后院,甬道一路笔直,穿透南北,两边各有跨院,正堂和后堂都是不启用的,只有在家宴和大宴宾客时才会起用,今日和一群长辈就是在正堂左侧的跨院里的大客厅里举行,右跨院则是常进全和张学曾等人所居。
常氏住二门东侧的一个跨院,也是五间正房,对面各三间厢房,有北房和庭院的跨院,山石,水井,树木,花草,一应俱全。
一个个院落都在点灯,外院是男仆和小厮们拿着长竹竿挑着灯笼下来,点着了再挂回去,沿着外门和大门,四周的院墙十来个人不停的做这件事,估计还得忙活两刻钟功夫才能把灯点全部点亮。
府邸四周有一些小型的房舍,只有一间或两间,也是点起了灯笼。
常宁和玉娘两人也跟了过来,杨柳身子沉重,已经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去了。
这时张彬问道:“爹爹,那些小房子里都是住着谁呀?”
张瀚一笑,说道:“那都是住着我们商团军的将士,是专门住在四周保护我和你们的忠勇将士们。”
“天这么冷,他们住在这小屋子里,会冷不?”
“有炉子的。”张瀚道:“也有热食,换班站岗,不会太冷的。”
常宁“呀”的一声,说道:“他们还要出来站班吗?”
“当然要站了。”张瀚道:“每一个时辰换岗一次,一次大约是一个中队吧,沿着我们府邸外围划好的线路巡逻,还有一个中队是固定岗,不巡逻,只固定守在要紧的地方,比如正门口,院墙隔段设岗,还有几个路口岗等等。”
常宁和玉娘对视一眼,说道:“我们去过外头,人家都说铺舍就是小草棚子,铺兵都又冷又困又饿,不是人容易当的差。当初在老家时,普通人家都害怕被点成铺兵更夫,反正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我和玉娘出去看过,现在的铺舍都是砖房,里头有坑有炉子,我们姐妹心想挺好的了,谁知道他们还要出来巡逻站岗,那可真是辛苦啊。”
玉娘也道:“这般冷的天,执矛而立,身被铁甲,都多半是二十不到的后生,可是真辛苦。”
“这算什么?”张瀚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夫君我也吃过这样的辛苦,无非餐风饮露,眠沙卧雪,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这世间事,没有哪件是容易做出来的。”
这时众人果然在几处地方看到持枪或是火铳肃立着的商团军将士,或是穿军袍的火铳手,或是披甲执锐的重甲步兵,不远处隐隐有战马嘶鸣,这些士兵竟是枕戈以待,随时可以上马冲阵搏击。
第九百八十八章 雪夜
众多台吉都是一副羞恼的模样,但也没有办法反驳。
银锭更是向俄木布洪道:“大汗若是用度不足,可向张大人直说,近来军司的压力小的多了。他们这些人,大汗尽量周济,不要叫大家失了脸面。不过,也不要信某些人的话,不过是过的不如意,口出抱怨罢了。咱们齐心协力,全力和商团军开战还打不过,现在还能翻出花来不成?白音台吉他们,才是真正的明智。咱们抗拒不过,不如主动融入,将来也是和记的一份子,蒙古人最好的地方就是不必墨守成规,请大汗明鉴。”
“我心中明白。”俄木布洪胖胖的圆脸上一副郑重的神色,他点头道:“张大人就是我的叔父,和裕升的荣光就是我的荣光,何必这么外道。不管今日见明日见,总之叔父定然会给我这个顺义王体面,这就够了。若是强争这个那个的,原本的体面都会争没了,没得和自己过不去。你们,多和银锭台吉学学!”
“是,大汗。”
诸多台吉贵族不管是真心假意,统统都是躬下身来。
……
满脸络腮胡子的徐震身子一抖,笑骂着道:“嘿嘿,这小风,吹的老子一激灵!”
从青城出来,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天就几近全黑了。
回首一看,青城蜿蜒如龙蛇盘在地上,这座城池矗立于荒野之上,四周雪野寂寂,有限的建筑很快被白雪遮盖住了,在风雪之中,原本感觉不小的城池却是越来越形单影孤,象是人们在荒野大泽中行走的时候,擦身而过的另一个旅人。
原本的那种安心与温暖的感觉已经被完全抛开了,所有的将士在一瞬间警醒过来……这是一种老兵才有的上战场的感觉,好象身上的某个阀门被打开了,人们的身体机能和精神都是与战场息息相关起来。
风雪扑面而来,整个连队的骑兵都仿佛一条小船,在漫天的风雪中被最严酷的自然环境所左右摆布着,人们半俯下身,厚厚的斗篷盖住头脸,手抓着马鬃,身体半倾斜着向前,战马不停的发出嘶鸣声响,这样的恶劣天气,对人和牧畜都是严峻的挑战。
如果从高处俯瞰,天地之间只有白雪皑皑,青城已经快看不到,天空只有一轮残月,星光黯淡,不远处的大山山脉横亘于前,在风雪之中显得更加高大,广阔,无边无际,生疏冷硬。而一小队的骑兵如一叶扁舟,在风雪中的大地之上,飘摇向前,似乎风雪再大一些就会把他们全部吹翻。
在这样的天地之威和残酷的自然条件下,人力显得十分的渺小和可笑,可就在这样的自然伟力之下,骑兵却是在天黑之前出城,并且开始向北方一路行进着了。
听到徐震的话,林南星斜了斜身子,就是这一下的动作,斗篷露了一些缝隙,更加冰冷的风混着雪花一直吹进脖颈里头,冷的他浑身都一激灵。
“狗日的没事废什么话。”林南星破口骂起来。
徐震又是嘿嘿一阵笑,他却是挺直腰身,不象旁人那样畏惧风雪,大狗熊般的身材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替主人提供着热能。
“你消停点罢。”马武策马赶上来,他对这两个左右手部下道:“好歹都是营级军官了,有没有点正形。”
徐震挺直腰身,朗声道:“是,营指挥!”
他又挤挤眼,笑道:“这不是现在这鸟天气,咱们又在这鸟地界,不逗个闷子,实在是要经受不住这风雪了。”
马武没好气的道:“但愿你到了中都一带,还能记得现在的话!”
林南星问道:“营指挥,我们预计何时驻营?”
马武道:“这一次带了二十来个官校才出来的新军官,按周阎王的布置,明日过午才能扎营,休息三个时辰继续赶路。每天要写行军日志的,到时候军训司会查。”
“个狗日的,心比石头还冷还硬啊。”徐震骂了一句,不过还是很快左顾右盼着……
“没跟来,敢说话就敢当啊,这还是我们龙骑兵的好汉子么。”林南星没好气的笑骂起来。
徐震吐了吐落在嘴上的雪花,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叫周阎王操练了半个月,每天早晨醒过来时就恨不得自己在地狱里头……死了也比落在他手里头强啊。”
“徐指挥说的是。”
“我真是怕了他了。”
“心黑透了那家伙……”
一伙新军官都是七嘴八舌的跟着说起来。
他们都是从官校才出来,以前的训练也是很辛苦,都是按正经的军训司编成的军训大纲来的,包括新兵训练和军官养成训练两大块。
开头的队列和体能训练,然后是各种技战术训练,图表制图训练,参谋作业,土木工程,火力配置训练等等。
在新兵训练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被放在炉镗里粹火了一回,身上的杂质都被锻打过一次了。那种艰苦的训练令所有人记忆犹新……新兵连的日子里经常在半夜惊醒,或是在泥坑里趴着就能睡着,嘴里含着饭也能睡着,各种无休无止的体能训练和远程越野拉练都是极为考验小伙子们的体能和意志,从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期结束后,虽然军官训练更加复杂和专业,所有人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一次奉命到旧中都一带组建新的龙骑兵营,虽然雪夜就道十分辛苦,但想到此后就是正式军官,不再再受军训司的管辖,也不必理会周耀那个黑面神的折磨,各人心里居然都是十二分的畅快。
怎料周耀人虽未来,却是给这些还没有正式上任的军官小伙子们又狠狠布置了一堆加练的内容,前路迢迢,未可轻松。
“其实也是好事。”马武正色道:“我们是从辽东千山万水跑回来的,一路上艰辛困苦就不必多说了,那时的感觉用嘴巴说是怎么也说不明白的。你们这些小家伙,这两天陪我们一起拉练一回,困难程度,大约也就是我们当初逃到漠北的一半吧。”
“才一半?”一个一脸稚气的新军官叫喊起来。
马武看了看,笑道:“你可能以为我在吹牛,但实话实说,我们当初翻山越岭,跨越江河,在冰天雪地的漠北转战千里。环境恶劣,现在这样还比不得我们当初。为什么说是一半,是因为环境都很恶劣,我们还面临东虏和北虏的追杀,我们二百人不到,人家三四千人追了我们千把里路,你说现在能比吗?”
“是不能比……”一脸稚气的小军官真的惭愧了,头略低了低,斗篷上的积雪落了他一胸口都是。
“所以大伙儿也不必心生抱怨了。”林南星索性也直起腰身,朗声道:“这风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们马匹足,两个时辰换一次马,大伙可以在马上打盹,好生体悟一下行军打仗的不易之处……这和你们在军校不同了,在军校你们还是学生,再苦也不会有真的危险。这一下我们真的是在行军,也真的可能遭遇危险,漏网的马贼杆子,零星的不服咱们商团军的北虏骑兵,还有大股的狼群,辛苦加上危险,你们才会真正的成长起来。”
训完之后,所有人继续行军,只是这一次的士气要比刚刚高涨出少来。
这一次奉命组建新的营头,军司也是主要看重这伙军官的经历,除了马武等人,更多的当年从辽东跑出来的军官都被打散使用了,调在各个龙骑兵或步兵团里使用,马武等人明显是要压更重的担子给他们,先叫他们独立领一营,多获取一些经验,等资格,经历,经验都完整了,其往上一步也就是水到渠成,不必多费心思。
至于这几人是不是真的能往上走,还是要看自身的努力,是不是真的能达到独立领军的标准和要求,另外也得有运气……有的时候人也是需要一点运气的。
既然谈话说开了头,几个高级军官也就不再躲避风雪……眼前这一点风雪也真的不必当一回事,漠北那天气,积雪最深处能到马膝以上,人根本没有办法骑马走,很多地方都是牵着马在走。另外风雪大作时人不要想说话,张嘴就是灌一肚皮的雪,现在这样的天气,确实只是刚刚入冬,看着很凶,只是花拳绣腿,银样腊枪头。
“我们的部队是由三个骑兵连,一个炮兵连组成。”马武和两个伙伴并骑而行,侃侃而谈:“先说炮兵连,”马武接着道:“咱们的炮兵连是骑炮连,一辆一个炮弹基数的弹药车,一车配八马挽马,加上整个炮组,火炮连同炮架与弹药车一起行军,全连八门四磅炮,这是咱们主要的火力输出。”
林南星沉思着道:“这也是军司因为巴林部之战吃了亏以后的结果……”
“这事当然是怪朵儿指挥……”徐震大着嗓门叫道:“哪有急着行军把团属炮兵连丢在身后的道理!”
“重炮确实走的很慢。”马武也道:“不过我也赞同徐震的话,这事归根结底是朵儿指挥自己的责任,怪不得旁人。”
第九百九十章 道路
眼前的官道真的是笔直如线,好似在棋盘上划出来的一条直线,虽然并不很宽,也就是秦驰道五尺道的水平,但胜在工程没有偷工减料和敷衍成事的地方,这和大明官府修道又是截然不同了,道路夯实平整,平滑如镜,而且笔直向前,刀削斧刻一般,在草原上看到这样的道路对张子铭这样的人来说就如神迹щww{][lā}
其实在后世,这里就是张北往二连浩特的高路的基址所在……草原上有的地方是戈壁,有的地方则是山路绵延,所谓的草原道路都是在合适的地方修筑,这条道就是后世有名的草原天路所在的地方,今人古人或是后人,择址修路都应该是从地貌相对容易,而且平素就是交通要点的地方开始兴修。
张家父子不明白的地方不光是人力和时间,也包括工具和大明一边的不同,和裕升这边修路,工具大约是大明那边的百倍不止。大明那边修路,就算是朝廷牵头也未必能成功,工部和地方官府会因为款项问题扯皮,然后还有工程工具不足的麻烦,在嘉靖年间,潘季驯数奉朝命修理黄河,和工部还有地方官府扯皮的奏报能装满一箩筐……就算款项够了,人力的调度也是分段施行,彼此间又是好多扯皮的事,及至把上层的麻烦解决了,光是时间就不知道耗去多久,然后各州府县才按要求签徭役,征调人力。调集的都是那些最下层的黔百姓,自备工具,官府只提供最粗劣的饭食,每天栉风沐雨,忍饥挨饿,还要承受繁重的苦力劳役,还有被胥吏衙差帮闲等人的压迫敲诈,一场力役下来,脱几层皮都是轻的。所以大明民间以徭役为最苦之事,稍有家底的人家都会选择交钱免役,只有最穷的百姓才会应募充役,所谓读人的特权,就是中了秀才之后就可以本身免役,还能荫庇家族中两人免役,这是很大的优待,至于到了举人,进士的阶层,可以庇护的人就更多了,所以一旦家族中人有人中了举或是当了官,对整个家族都是一种飞跃式的提升,而读人获得这些特权之后其实损伤的是国家的国力,当士绅阶层又不心向国家时,其国力衰微也就难以避免了。
这是一篇大章,整个大明的组织性和地方官府的能力是完全没有办法与现在的和裕升相比的,相差太远,然而明白其中差距的人并不多,就以张子铭来说,一边是有亿万生民的庞大帝国,一边是虽然占了小半个草原,人手也过二十万,却还只是商家格局的和裕升,两边的差距实在很大,就以眼前修路的事来说,差距之大,已经大到了叫他难以理解,并且很难相信的地步了。
“父亲也不必考虑太多。”张彦升说不明白,只是挠着头道:“反正明年夏初一定要把货备办好,买卖城是军司这两年利润点的主要来源,不仅是和裕升自己的买卖,也包括原本的青城汉商,陕商,张家口的晋商,京畿商人等北方诸多大商家都有份的。”
“这个我听说了。”张子铭还是望着那铺着薄薄一层雪的呆,半天过后才又道:“我们青城商会已经商量过了,我们的土产和俄罗斯人的土产还有漠北的北虏有相当的重叠,所幸大家有不少地,干脆就先以卖菜和水果为主了,明年看看风色,如果顺利的话,为父会赶向南方,多办一些南货过来。线路则是考虑走海路,正好用和记的海船。”
张彦升听着,对父亲的盘算倒是相当的佩服,既有老成持重,不会孟浪冒险的一面,也有长远打算,及时跟上下注的果决……
“总之,这事尚有隐忧……”张子铭道:“若上头说一年半之后可以成行,我的顾虑反而要小很多。现在就是担心一件事,因为银本不足的事,张大人和军司的高层们心思有些混乱,这样会很容易出事情的。”
“不会,父亲放心吧。”张彦升道:“近来军司主要的精力还是用在兵种改制上,上头既没有冒进也没有固步自封,而是一点一滴的在改进我们商团军的战斗力。说白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军队的战斗力要紧啊。”
“这倒也是。”张子铭道:“你母亲托我带了几块熏肉过来,都是她辛苦熏的,熏制时眼泪直流,我说她何必费这个事,现在家里的境况买上几车熏肉都是等闲事。你道她怎说?她说,阿大最爱的还是我亲手熏制的这个味道,旁人熏的,怕他吃不来。”
张彦升两眼一酸,差点流泪,赶紧道:“父亲回去后和母亲说,一等我放了年假就回去看她……我打了不少黄羊和兔子,野鸡,这些肉我也会熏了,到时候带回去叫她尝尝儿子的手艺。”
“嗯。”张子铭点点头,说道:“这一次知道我路过,她可高兴的很了……现在你放心罢,不管你会不会遇到危险,是不是要到前线打仗,你娘亲都不会叫你回家了。咱们张家现在与和记荣辱与共,真要有什么危险,就算是为父也要上阵的……你莫要笑,家里已经买了好多火铳,为父每常学习锻炼,现在铳打得已经很准了!”
张彦升倒是不好打击父亲的自信,这战阵之事可不是会打个火铳就行。不过转念一想,各屯堡的农兵基本上也就是这个理念,能在战场上保持队列,然后听命令打放火铳,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更复杂的东西,那是真正的军队,是战兵们才要训练的……
“你们下一步要去哪儿?”张子铭看看儿子,询问道。
张子铭这一次是顺道来看儿子,是打尚义堡那边过来,近现两个月往辽东的运输线路彻底断了,随着察哈尔人退走,杨泗孙等军方高层安排骑兵沿途兜剿,把零散的察哈尔人撵走,同时准备在独石堡到野狐岭一带再筑两到三个军堡和几十个军台墩堡,把喀喇沁人留下的地盘给彻底抢下来。这个计划,估计也是要到明年夏初才能初见成效,如果成功的话,又是多了一条扁平的东进道路,和裕升车队的后勤基地也是最少住东推进三百里左右,往北部也撕下来二百多地的地方,很多地盘直接和察哈尔人接壤,参谋军司明年的估计是还会和察哈尔人有一系列的摩擦骑兵战,但不太可能爆大规模的骑战……察哈尔人应该被打破胆了。
如果从地图上来看,从新平堡对面的集宁堡,往西是大黑河堡,小黑河堡,一直到故云州堡,然后往中间走是云内州,往东继续走是兴和北,兴和中,兴和南三堡,再往南是尚义堡,继续往东是张北堡,独石堡,旧中都,玉龙栈东、西、南三堡和漠北道起始玉龙站,再加上野狐岭一带会筑堡扩张,这样的话几乎就是从后世呼。和。浩。特到二连浩特再到张北尚义也就是锡盟到赤峰等大块区域都为和裕升所控,只有半个锡盟加呼。伦。贝。尔半个赤峰,通辽,还有鄂尔多斯和阿拉善图等地为蒙古各部所控。
至于漠北向张瀚臣服会盟的区域就更大了……较后世蒙古国还要大一些,只是那些地方仍然只能算“羁縻”,与和裕升直接筑堡控制,屯田驻军的区域完全不同。
论面积的话,大约是四十来万平方公里的面积,而且是土默川在内的大片草原平原区域为主,只有少量的山地和沙地,算是膏润之地皆在手中,只有河套区域尚在套部和鄂部掌握,这个也暂且不必着急。
地盘太大,调动也很频繁,张彦升部就是要调动了,从旧中都调走,张子铭也是接到信后赶来见儿子一面,他也知道儿子未必能说,心中也是隐隐有自豪感……和裕升的地盘,现在也需要靠儿子这样的青年军官来驻守,虽然儿子连加冠的年龄还没有到,但已经俨然是可以专责一方的负责军人了。
“应该是往玉龙站南边的一个驻军军营。”张彦升道:“我们是奉命加入新的龙骑兵队伍,合练各种新式战术,预备给军训司编新的训练大纲来用……预计会吃不小的苦头,听说过一阵周阎王也要来。”
“你可千万不要顶撞他。”张子铭道:“我是见过枪骑兵威风的,杀人真是不眨眼的。听说周耀在刚带兵的时候,自己亲手杀的部下比被北虏杀掉的还多……”
说话间卢四走过来,张子铭却认得这个青年,知道也是大有前途的青年军官,其兄弟几个在军中也各有展,未来估计也是个不小的将门,当下便是曲意结纳,说了不少夸赞的话,卢四一边客气逊谢,一边毫不客气的将张子铭带的熏肉分了好几块走,气的张彦升一阵牙疼。
待张子铭离开后,卢四才对张彦升笑道:“看来我们枪骑兵真是恶名在外,连令尊大人也是这般说法,他可是我们和记的理事啊。”
“军政商原本就是分开的。”张彦升道:“他是在商言商的人,军政都不太明白,更不要说纯粹的军事上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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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一章 官庄
卢四道:“我看伯父大人对往北的商道不是很有信心?”
“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张彦升笑道:“你的外家在青城商界还是有点号召力的,我说的不假吧?”
“是没错。”卢四道:“赵家在板升城算是有点身份地位,虽然赵家的老赵、荣判断失误,赵家的影响力下降不少,不过毕竟还是根深蒂固的大商家,现在赵家迁到尚义和兴和一带,也是有不少原本的汉商向他们家打听北上的事,我看他们虽然不敢说反对或是说这事成不了,但内心深处有些不敢相信……往漠北的道路,岂是容易修出来的?”
“当然不容易了。”张彦升道:“这些日子我们还看到民夫和辎兵在北上呢,听说往戈壁那一路最难,因为从赛音山达过后数百里地方都是草原,沙漠,戈壁等地形间杂,草原地方容易修路,到了戈壁和沙漠区域就得绕道,想一条直道一直向北是不可能的,一绕一弯,就要多费不少功夫呢。”
卢四脸上露出隐隐的忧虑之色,他当然知道青城商界都在迟疑犹豫,甚至暗中不相信能修好往漠北的道路,千年之下,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确实,汉唐之时在草原上有都护府,有羁縻州或屯田驻军的军州,但说修起道路连同各军州,甚至修起千里之长的驰道,这是汉唐盛时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而在眼前,和裕升却是宣布可以做到,甚至在短期内就做到了……汉商们的怀疑也是在情理之中,并不足怪。
“这些事是军政司军需司商务司那些大人们烦心,我们操这个心做什么。”张彦升没心没肺的道:“我们只管训练,打仗,只要我们一直打胜仗,天大的事不过是屁事。”
“你小子也学粗了。”卢四笑道:“不过说的还算有理。”
“近墨者黑嘛。”
“你小子欠揍不是?”
说笑声中,整个中队也聚集齐了。
天色晦暗,彤云密布,卢四眼看看天气,对将士们道:“赶路吧,本中队奉命调往龙骑兵**一营,距离三百七十里,军令限定两天赶到,每天要走一百六十里,你们都他娘的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军士长!”
所有将士暴诺出声,哨骑架梁先行,前队于后,中队和后队按行军队列隔开,整个中队开始向北方行进。
张彦升看看卢四,颇为羡慕的道:“你训话就是这么干脆利落,还有点杀气,粗话也说的理直气壮的,我就学不来你这样的风格。”
卢四叹口气,说道:“你当我一直是这样的呢?以前我说话比你还胆怯,斯文说不上,当年我也没念过书,后来当了兵才开始识字,刚感觉自己有点斯文模样,结果就掉到枪骑兵团那贼窝里头去了。在那里,不大声说话人家当你哑巴,不会和人对骂人家就当你是废物,不敢打架人就当你怂包,你越是害怕,上赶着欺负你的人便是越多。打仗时也是这样,一个要比一个拼的凶,稍微落后点胆怯点,上上下下都挤兑,非将你挤的自己主动请调不可。我这人就是有些韧性,人家凶我便是也凶,人家敢冲我也敢冲,动手杀人也是慢慢儿敢下手……”
说到这,卢四眼中也有一点怅然之色,似乎是想起了当年之事。
“枪骑兵团啊。”张彦升目露羡慕之色,说道:“好想领教一下。”
“你有的是机会了。”卢四道:“这一次集训我已经听说了,训练主要就是军训司负责,以前军训司只负责训练新兵,这一下周指挥负责军训司,不仅要训练新兵,各团各营的训练军训司也会给予指导,并且持续负责,你想领教枪骑兵团式的训练,这一下要满足你了。”
卢四提起周耀时,不乏尊敬,但也不乏愤恨,甚至张彦升在他眼中看到了惶恐和害怕的神色……身为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军人,卢四几乎很少有这样显露情绪的时候,这叫张彦升感觉好奇,也有些轻微的害怕起来。
天空终于落雪了,北风呼啸,风力持续加强着,好在军人们都带着厚实的斗篷,军袄也是缝纫着厚实的棉花,而且这两年来大半的将士都一直在沙漠和草原区域停驻,原本也是北方人,对草原的寒气已经有所适应了,并无太多不适,就算有人受不得这般的苦楚,碍于军纪和卢四等军士的威严,也不会有人敢出声抱怨,更不敢有所懈怠。
“下雪好。”卢四准备在队伍前后巡行,最后对张彦升道:“准备煮雪而饮,卧雪而眠吧,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
“下雪了。”
大丫伸手拂了拂散乱的头,上面沾满了雪花,挡住了视线,她将头往脑后拢了拢,顺道把那些雪花给拍落了去。
“嗯,你回家去吧。”李明礼原本还算白净的面孔已经晒的乌黑,两手也满是厚实的老茧,他道:“我要趁着地块板结前把这一片地翻好,然后把萝卜种下去……”
“好,晚上喝小米汤,煎鱼,你早些回来。”
“知道了,你要小心身子。”李明礼看看大丫,腰腹部已经很明显的显怀了,他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出来。
“等会你就不要去坟上了。”李明礼想了想,又对大丫道:“明日我去店里买两扎纸,再买一些纸人纸马由丈母带去烧,空空两手,就不要再去了。”
大丫知道丈夫是担心雪天地滑,去了坟上自己若是摔倒了就是不小的祸事,她心中感动,不过贫家夫妻不会说那些互相感动对方的情话,只有这种淡淡的关心,其中自然而然的蕴含最深的情意。
“又要多花钱……”大丫颇为软弱的说着。
“说什么呢。”李明礼皱眉道:“丈人也是我的外父,当初也没有好棺木与他睡,等过几年日子好过些,总要弥补的。”
大丫眼中含泪,点头答应了,转身走了。
李明礼看着妻子挺着肚子慢慢离开,天空的雪花不停飘落下来,浅黑色的泥土上很快飘满了一层洁白,不到二十岁的妻子慢慢走在田埂上,走过好几道渠口,从东西方向转向南北,终于走到了路东边的村落里头。
天色昏黄,远处飘起炊烟,隐隐似乎有饭菜香气飘过来,李明礼深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腹中很饿,不过田里的活还没有做完,只能忍着继续挥锄做活。
李明礼一家已经迁到这个官庄两个多月了……此前曹世选被任为官庄守备,提前叫李明礼到官庄上来报道,然而曹世选又随大军出战,这个官庄因此委了另外一个正白旗的汉军将领过来,曹世选和其家人只得留在辽阳,未曾如愿出来当官庄守备。
曹家是十四阿哥的户下人,不过和曹世选出来当官并不矛盾……曹振彦后来随大军入关,也在山西一带当了知府和道员,后来多尔衮倒台,曹家并未受连累,以正白旗下包衣的身份转给了天子当家奴,曹寅就是少年时进宫当了侍卫,其母以包衣身份进宫当了**母,曹家真正达并不是靠战功,而是实打实的奴才身份……大约曹世选和曹振彦这时是打死也想象不到,曹家在此后会风光近百年,一直到雍正年间才被抄家,不过因祸得福,又出来一个举世无双的大文豪曹雪芹,否则以曹家这种普通的旗下包衣家族的身份,后世谁又能知道他们,又谁哪个会闲的无聊,来研究曹家的家史?
这些事李明礼当然不知道,他匆忙就道,因为曹世选和他本旗的牛录章京打过招呼,顺利转到这个濒临松树口的官庄上来,隶属于正白旗汉军官庄,从上到下都是汉军,连守备到下面的千总,百总,俱是汉军转任,只是从原本的战兵已经转为屯田,并且上头有满洲的牛录章京和牛录额真管辖着。
按理来说,守备和牛录额真同级,仅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汉军的地位又更进一步的下降了很多。
李明礼离开辽阳附近,主要就是躲避对汉军越来越严苛的压迫,到了松树口这里,感觉上确实是松泛了许多,毕竟临近前线,满洲主子们也顾忌到汉军需要适当鼓励,在这里对汉军的拘管压迫确实是比在辽阳一带要放松了许多。
是以曹家虽然未曾来,李明礼一家的日子过的比在辽阳一带还要轻松许多……遗憾的就是老丁的痨疾,在这个时代是无法医治的痼疾,迁到这里不久之后便病逝了,李明礼当时全家刚搬来不久,浮财为了安家消耗一空,也没有熟人可借,只能用苇席包了老丁尸身下葬……好在坟地是有的,不至于如当初明太祖那样,全家无尺寸之地,先人死了连埋葬的地方都没有,穷人之苦,以至于摆着先人尸骨于路途,求人给地下葬,也算是穷到家了。
李明礼到了官庄,照例给田三十亩,每年要向旗上交纳相当多的粮食,这种官庄或是驻有旗丁和他们的包衣,汉人包衣与旗丁都要种地,或是以少数旗丁和汉军为主,大家都有种地交粮的任务。(83中文网 )</div>
第九百九十二章 清户
后金军法十分严苛,交不上粮就不止是枷号鞭打那么简单了,牛录额真负责各庄粮食的收缴,所有人都要把大部份的收成上交,在荒年时,哪怕是正经的女真旗丁生活都很困难,他们要依靠在战争中掠夺的财富来维持生活,很多最下层的女真家庭在严酷的压迫下竟然也得选择逃亡……这并非笑谈,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在后金治下,连每一颗果树包括野桑树都数的清清楚楚,各地的山野,河流都被利用上了,比如李明礼除了要上交大部份的粮食收成,还因为临近太子河,每年冬季时有上交三百斤河鱼的任务,完不成的话就得自己想办法去购买……这还算好,捕鱼相对来说容易些,只是要防着冻伤手脚,至于皮肤冻裂则是必然之事,李明礼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那些有打猎或是养马任务的,那就要繁难的多,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成为重罪。
李明礼翻完了地,又把萝卜秧种在地里,明春这些萝卜就可以拔出来,各家都挖有地窖,到时候可以盖在地窖的泥地里,慢慢来吃。
还有一些豌豆类的蔬菜也是要过冬的,在土地冻结前,都要翻好了地种好,然后尽量编一些草席盖上,在冬天最冷又没有积雪覆盖的情况下,替那些嫩苗防风保暖。
等这些活计做完,天色已黑,还好到处一片雪白,不必担心夜黑难行。
因为惦记入冬后要交鱼的事,李明礼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扛着锄头往前走了三里多路。
走着走着便是没有路了,都是荒滩,这里临近大河,春夏时经常汛,种了地多半白辛苦,这个年头辽东可是标准的地广人稀,原本好几百万人口都有种不完的地,何况现在残余的丁口最多六七十万,荒地更多了。
李明礼在河边放着网笼,他提起来看了看,里头有十几条鱼,他心中略定,近来大丫有了身孕,经常熬鱼给她补身子,大丫舍不得全吃,有时候也会给李明礼煎鱼吃,近来自己吃的多了,腌制备用的鱼便是怕不够用了,今日这笼中又有十几条,估计有三十来斤,收获不小,李明礼心中着实欣慰。
交鱼的日子定在十二月中,距离现在还有两个来月,现在储鱼也有一百多斤了,往下去农话不多,可以邀一些有同样任务的汉军屯民,挖塘控水,争取几天时间把鱼份给凑足了,不然悬在心里,委实难受。
其实辽东地方真是地广人稀,而且自然条件十分优裕。林地多,山中野兽多,野果干果多,人参多,河流多,鱼多的没有人捕,都不怎么怕人,走兽也是,相当多的野兽很呆傻,十分容易捕捉。
土地也很肥沃……一锄头下去,经常有锄出油来的感觉。
李明礼看看锄头,锄头的柄有些朽坏了,看来要费些事重新制一只柄。
另外锄头有些崩口,回去之后还得好好磨一磨。
辽东这边是相当的缺铁,上好的铁都拿去打造兵器铠甲了,对刚兴起的小国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打造将士的铠甲兵器更加重要。
对后金这个小国来说,所有的事情不过就是耕战二字,而战比耕还要重要的多。
沿着田埂走,天越黑了,隐隐好象看到野兽眼中的绿光。
李明礼已经很有经验,到了天黑之后野兽会多,天越冷,人类的村落四周跑来找食的野物也多,那些有上交兽肉和毛皮的汉军村民要省不少事,然而他们还是得冒险进山打猎……遇到惊出来的熊瞎子或是老虎,纵是刀剑弓箭俱有也是有生命危险,野兽狂的时候是不惧刀剑枪矛的。
雪渐渐厚了,李明礼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总算回到村口处,传来熟悉的狗吠声响。
“大黄乖。”
一条黄狗扑在李明礼身上,李明礼摸摸它,狗身上感觉很温暖,舌头在舔、他的手……
这狗养着原本是预备下雪天宰了吃,大丫却舍不得,李明礼也不是很想下手,不过估计明春还是要杀,平时省下的饭食喂肥了狗,孩子生下来大丫就得多吃肉来补充营养,不然会缺乏奶、水的。
李明礼和黄狗亲热一阵,在一开间的门房里放下锄头。
这个门房当然不能和大户人家相比,一般农村的庄院也会有个门房,是用来放雨具,农具,独轮小推车一类的物事。
关了院门后,在门口垛垛脚,往边厢的厨房去时,却是听到了一个男子的讲话声响。
李明礼一皱眉,心里有些担忧……
庄上的人一般很少在天黑后串门子,会影响到别人家休息,没有要紧的事情不会有人上门,就怕是百总或是千总带人下来,总会有额外的徭役和赋税要缴,比如上个月突然要交牛尾,交不出来的就拿粮食和银子来替代,李明礼手里好歹有曹世选当初给的银两,勉强完纳了差事,很多汉军家里既没有牛尾,也拿不出银子来,被催逼的很厉害,几乎家家的男子都挨了打,有几家到现在还趴在床上起不来。
后金的军法严苛,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李大哥!”
怀着担忧的心思,李明礼刚刚走近厢房门口,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一个青年男子已经推开了门,屋子里的热气把漫天飞舞的雪花吹开,一阵温暖的感觉一下子围住了李明礼,他定睛一看,果然是曹振彦迎向自己。
“老弟!”
兄弟二人把臂一抱,都是大笑起来。
“我还在想你有日子没来了。”李明礼打量着曹振彦,笑道:“两三个月不见,你又壮实了不少啊。”
“近来在苦练武艺。”曹振彦嘻笑着道:“十四阿哥说以后可能叫我随军出征呢。”
李明礼心一紧,说道:“你不是跟着石副将学铸炮,怎么又要习武准备上战场?”
李明礼紧接着道:“上一次十三山的事,已经把我吓坏了。”
曹振彦回来之后,先是被李永芳要了去,后来曹世选求了石廷柱求情,近年来佟养性病重,石廷柱在汉军降将中威望高,也算有点本事,几次出征都立了功劳,前两月刚升的三等副将,在后金将领序列中也算高级将领了,近来传言佟养性之后,石廷柱会接任管理汉军昂帮章京,在后金体系里算是有相当的地位,李永芳不好打石廷柱的面子,因而把曹振彦放了出来。
只是曹振彦这样从十三山放出来的也不好直接放到前方的官庄去,而且曹世选也留在了辽阳,曹振彦因此又回十四阿哥身边当差。
“上个月铸了门五千斤重的,打了三次,炸了膛。”曹振彦低声道:“老汗大怒,石副将被打了二十棍,我过来的时候还在家里趴着休养呢。”
李明礼微微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他把曹振彦一拉,笑道:“进来说话吧,站在门口傻不傻。”
“这倒是。”曹振彦摸摸后脑勺,笑道:“我们还罢了,嫂子可是有身孕的人了,是小弟粗心,一会罚酒。”
“你是变着法儿的想多喝酒是不是?”
“嘿嘿,还是李哥知道我……近来因为习武,不好在阿哥那边喝,回家了父亲也不给多喝,说喝酒误事。”
自打被俘这一回之后,曹振彦被拘管的相当严格,成为旗鼓包衣之后,每天在十四阿哥那边练习骑马射箭,十四阿哥身边全是两黄旗的精锐强将,老汗将身边最勇武善战的护兵拔出不少给十四和十五阿哥兄弟当护卫,在他们身边教小阿哥们射箭骑马和战阵之法,曹振彦要是学的不好,定然出不了头。
曹振彦后来当了旗鼓包衣的佐领,后来和儿子一起从摄政王多尔衮,也就是早前的十四阿哥入关,立功不小,显然武艺也是相当的精湛……
两人一起在灶台前坐下,大丫和其母正在做晚饭,李明礼对曹振彦很亲热的道:“这一次怎么不把弟妹带过来一起走走?”
他们俩家是通家之好,李明礼在辽阳时也是经常到曹府走动,认得曹振彦的妻子。
“她有身子了。”曹振彦喜滋滋的道:“大冷的天,就不带她出来走动了,原本倒真是说想带过来拜见李哥和嫂子的。”
大丫道:“原来是这样,那可千万不要带弟妹出门。”
曹振彦笑着应一声,突然又道:“李哥,若是咱俩生的一儿一女,干脆结个亲家算了。”
李明礼哈哈笑道:“等生下来再说罢。”
曹振彦也是顺口一说,当下也是笑着点头,将这话题扯开了去。
兄弟二人闲聊几句,曹振彦问道:“这庄上多少丁口?”
“一备御,两百总,丁其实不满百,最多八十多丁。”
“我要和你透个底。”曹振彦道:“明年年初估计会来清查户数和粮食。”
“查粮不是早查过了?”李明礼道:“按天命六年老汗汗令,清查诸申存粮,按户口给粮,每户每口给四升粮,为了给女真人粮食,把汉民家家粮食均被搜刮走了,那年饿死的人可多,也有不少人逃往辽南各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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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三章 无粮
天命六年也就是天启元年,元年到二年时也是粮荒十分严重的时间,那个时间沈阳和辽阳的粮食攀升到二十两一石的天价,后来就算和记的粮食进来,因为短时间内数量不足,还是维持在六两到八两一石的高价。
对这种高粮价努儿哈赤为首的强盗集团当然急了……他们从大明这边强抢来的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出辽东,而粮食再短缺下去,他们就得替和裕升白打工了。
当时和记已经表示可以加大粮食供给的数量,后金方面断然拒绝了。
努儿哈赤采取的办法就是清查汉民储粮,并且全部掠夺走,当成了自己的库存和下发给女真诸申的粮食储备,女直诸申一人就能领四升粮,而同时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也是为了兑现自己“恩养”汉民的承诺,努儿哈赤表示汉人也可以留存一部份粮食,结果当然没有兑现,那年逃走和饿死的汉人不计其数,皮岛和铁山一带的汉人,多半就是在那一年逃亡出去的。
可见强盗头子和奴隶主的承诺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和可笑……
“此次不同。”曹振彦一脸严肃的道:“你知道,我们与和记的买卖停了七成还多,各种物资都缺,粮食的进口量也减少了。上头的旗主贝勒和老汗都是一个心思,感觉花费大量金钱买入粮食养活汉民,实在是太蠢,就是两个字:不值。”
李明礼使了个眼,兄弟二人便出来到隔壁厢房,李明礼压低嗓门道:“这他娘的是什么歪理,老子们没有替他们完粮纳税?”
“天时不正。”曹振彦正道:“各处完纳的税赋还不够养活自己的……”
“天时总有正的时候?”李明礼道:“那时候又怎说?”
“他们没有耐心了。”曹振彦道:“这一次清查厉害的很了……据老汗谕令,清查之后无粮之人皆收捕之,并将汉人丁、口数汇集成册,造册呈上,以听圣谕。汉人的粮食皆称量之,并将石数造书成册,令所去大臣掌之。”
李明礼霍然变,知道这一次比上次还厉害了。
上次只是搜刮汉人粮食,还温情脉脉的规定给汉人留多少,主要是为了解决女真诸申粮食不足的难题,这一点是谁都看的出来的事情。
这一次却是将汉人汉军人丁口数造册,将各家有多少粮食都要造册,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史书未记录过的奇怪之事。
“还有,此次要将汉人汉军分为有粮和无粮户,有粮者是一口有五斗粮者,即列有粮人之数,一口有四斗粮者,倘有牛驴,则列入有粮人数内,若无牛驴,则为无粮之人。要把各处无粮之人带来,作为阿哈。”
“若无粮又已经抬旗汉军呢?”
“无用,这一次是彻底清查,汉军这一次在劫难逃,全部在清查之列,只要是无粮人的一律为阿哈包衣。”
曹振彦压低声音,又道:“据说还有更激近的,就是把汉人汉军全部编成庄丁,将大庄改为小庄,一庄十余丁种百晌地,旗主贝勒,小贝勒,贝子,阿哥,各总兵官,赐给多庄,到最底下的牛录额真也赐给一庄,汉人全部为庄丁,种地只留少量吃食,除了交纳公中的,剩下的也是给自己的主子收去。”
李明礼心中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适才听说有粮无粮人时,尚有希望,虽然他现在家里只有四斗多粮,但在离开辽阳附近时买了一匹健驴,花费不少,现在看来还是相当值得,有了这头驴就算是有粮户,不会被算成无粮人,强征为阿哈。旗下旗奴是最惨的,还不如当哪个女真人的户下人,对自己的户下人女真人总是还有些疼惜,就算是正常人疼惜自己养的大牧畜一样的感觉,不过如果是旗下共有旗奴,那使起来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明年一年,将会十分难熬。”曹振彦盯着李明礼,说道:“粮食我这一次直接带了两斗来,我自己骑马不好多带……还有一些杂物,也是顺道带来的,明年一清查时,你定然是有粮户,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家父劝你要和管庄的牛录额真或是牛录章京搞好关系,平时多走动,等风声一紧,就赶紧自愿放弃抬旗的身份做他们的包衣,这样你就真正找着靠山,虽然还是当奴才,不过不会被凭白无故的拿去斩杀。待将来风声再变,一样还有抬旗的可能。”
曹振彦没有提起叫李明礼回辽阳的话,可见曹家也是要谨慎小心的处事,额外的事情也不敢多管,小心事多遭人忌恨……
李明礼一条条的听着,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来。
只是,他呐呐的道:“处关系,巴结贵人,这事我不会啊。”
曹振彦闻言笑道:“李哥你也是拳头上能跑马,弓箭十几个力的好汉子,怎么这点事也不会吗?也就是多打几个千,多嗑几个头,多说几句好听的话,打着猎物或是捕着鱼了,多给他们送一点去,这样自然而然的就亲近了……”
“原来如此。”李明礼神淡然,说道:“愚兄受教了。”
曹振彦在心里微叹一声,又说道:“李哥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别的……”李明礼摇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想到。”
“只要我有新的办法,一定会来告诉李哥。”
“多谢,多谢。”
“我们兄弟,何必说这些个……”
兄弟二人尚有未尽之语,不过大丫已经到厢房门口,笑道:“曹家兄弟,当家的,饭菜已经好了……”
李明礼笑道:“好了,我们且去吃饭,好好喝上两杯!”
……
曹振彦自从在十三山被逼与和裕升合作,心思已经起了变化,不象是以前一心替女真人效力,在马上博功名……
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事,连续几个月的强力洗脑,这是赵立德亲自主持的大工程,包括从三皇五帝到大明,华夷之防,种族之风,华夏文明之美而夷狄之丑,这都是明显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后金是夷,大明是华夏正统,这也是深植人心无可颠覆的事实,如果说此前曹振彦有功名之心,当洗脑过后,则自然而然的对身边的一切有了鄙夷的种子,有这颗种子,发芽也是迟早的事。
关键之处还在于,和裕升的人叫曹振彦明白过来后金不仅不能稳得天下,也不一定能稳稳的占有辽东……大明不行了,还有和记这样的强力势力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努儿哈赤父子……
在十三山之役以前,就算有人和曹振彦说这个话,他也准定是嗤之以鼻,大明朝廷和宣大蓟辽边军都做不到的事,一个商家能做什么?可十三山一役,还有在山上的那段岁月深刻教训了他,最少在曹振彦眼中,和裕升绝对有实力与后金一较高下,现在的碰撞还只是小小的火光,大战在后,后金前途未容乐观。
在此之前,曹振彦是赞同父亲曹世选把全部家当押在后金一边,此时他却并不赞同了。
只是消息难传,曹振彦一心想发展李明礼为下线,这些日子来,他只发展了曹家的一个家生子奴仆,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掉头的事情也信的过,另外就是想发展李明礼,曹振彦家族是正白旗的包衣,居住在辽阳城里,还可以接触到女真最上层的消息……但以曹振彦本身是很难把消息送出去的,李明礼这个点十分的重要。
只是话说到一半,试探性的也没有说出来,看李明礼的样子也似乎不怎么慌乱,这就叫曹振彦有些难以把话说出口来了……
菜式很丰盛……相对于贫民百姓之家,大丫已经竭尽所能了。
秋冬时晒好的蘑菇很好,用蘑菇炖着猪肉,香气四溢,两样新鲜的山居时蔬,绿油油的菜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动,切的豆干和鸭蛋各列一盘,再加上一道香气扑鼻的煎鱼和一坛子烧酒,确实是这个汉军农家可以摆出来的最丰盛的宴席。
大丫和母亲没有上桌,她们坐在一旁等着男子们先吃喝。
曹振彦道:“今日这般丰盛,嫂嫂又有身子,还是坐着一起吃罢?”
李明礼也道:“曹兄弟不是外人,丈母和大丫都坐下。”
有了这话,两个妇人才坐下,大丫有些不安的道:“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实在是简慢了曹兄弟了。”
“嫂嫂休说这话。”曹振彦打趣道:“我和李哥一起出兵时,餐风饮露也是常事,今日这样,已经很丰盛了。不要说我家日子好过些,其实家大业大负担也重,平时也不敢天天这么吃饭的,今日我来,还是有口福了。”
李明礼听着一笑,曹振彦还是个会说话的,其实以曹家的财务,天天大鱼大肉是困难些,不过也不至于到自己家里算是打牙祭……
兄弟二人也算久违重逢,当下便是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数巡,曹振彦问道:“近来可有毛镇兵马来骚扰?”
毛文龙的游击战和间谍战算是最有特的两种战术,后金方面不胜其忧,满文老档里努儿哈赤关于防间谍抓间谍,还有防止投毒,防止蛊惑带走汉民的汗谕极多,这也是毛文龙的东江镇在辽东战场上最大的成果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九十四章 黑洞
“东江兵?怎么没有?”李明礼笑道:“月前还来过一次,突袭了一个官庄,杀死了十来个人,其中真满洲五人,还有一个白甲,听说年龄大了,快五十了,身上满是伤病,在庄上被人奉养着养老,也算在这里镇守,有个白甲,料想无事的,结果被杀。? ??? ?”
曹振彦故意道:“这好象和东江的风格迥然不同啊。”
“是不同。”李明礼思索着道:“老实说吧,更象是十三山上的和记商团军……我听人说过是重甲步兵,乘小船过河突袭,配合良好,雷霆一击,以重步兵突入村内,白甲和披甲未及反应,对面毫无损失,斩剥甲之后迅离开。因为这事,甲喇额真大怒,好几个牛录额真受到严斥,汉军也奉命在河边警备良久,可称风声鹤唳。”
“防的住吗?”
“难啊。”李明礼一脸淡然的道:“咱们这里到一堵墙堡,身后的清河堡,过河之后就是孤山堡,再往前是大奠和宽甸各堡,那边已经皆是东江掌控了,我军只能偶然进入清剿,我大军入,彼辈就潜入密林,我大军出,彼辈就出来骚扰。现在从牛毛寨到这边,数百里范围内已经很少有人敢去射猎或是采果挖参了。再往南,皆是雄奇险峻大山,咱们掌控的只有甜水井站和连山关,还有更南的凤凰城,其余各处都被东江所控。至海上,更是人家的地盘,咱们只能望海兴叹。”
“商团军啊。”曹振彦故意在脸上露出愤恨神色,说道:“迟早要和他们算清楚十三山的那笔帐。”
“也不必如此。”李明礼犹豫一下,还是劝道:“各为其主,兵凶战危,兄弟你不必在这事上想着出头露脸,咱们保自己平安才是要紧的。”
曹振彦数次试探,均是不得要领,只能安心喝酒,他原本就是个擅饮也爱饮的,李明礼酒量也不小,两人倾力而饮,过不多时便都是喝多了,李明礼搀扶着曹振彦到厢房睡下,没出门就听到鼾声大作。
“曹兄弟真是大方。”等李明礼回到灶间,大丫喜滋滋的指着墙角的一堆物事,说道:“两斗米,还有两匹布,一个羊头,十来斤猪肉,四只冻鸡,很够咱们吃上一阵子了。”
“这米是为了年上清查时用的,”李明礼道:“咱们家的四斗和现在的两斗,五斗封起来不能吃,还有一斗多得吃到年前年后……”
“啊?”
大丫母女都面露惊色,一斗多粮不到二十斤,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也就是说二十斤粮三口人得吃两个月的时间。
“这肯定是不够的。”李明礼颇为冷静的道:“羊头留着大丫月子里用,鸡,猪肉,加起来能换半石粮,我明日拿去换了……平时还有鱼吃,我和丈母平时吃的再俭省些,总要大丫不受屈就行了。”
一家三口都知道这是迫不得已没办法的办法,李明礼是做活的人,饭是要有保障的,不过荤腥不是必须之物,吃荤腥的好处是人可以活的更健康些,吃杂粮也一样做活,只是燃烧自己的生命力。
普通人是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但辛苦和吃力是很显然的事情,众人都知道这是必须的办法……
“能不能叫曹兄弟再多帮些?”大丫眼中泪光闪烁,吞吞吐吐的说道。
“糊涂。”李明礼不会责怪妻子,自己身为顶门立户的人却叫妻子担忧,心中已经够惭愧了。当下只是很坚定的道:“曹家确实家大业大,负担也重,归顺之后自己无尺寸田亩,上头赏下去的也是有限。他们毕竟是汉军将领,上阵都是在阵后殿后,抢东西也轮不着,一直凭以前的家底过活,亲戚朋友需要周济的也不少,日子也没想的那么好过……”
大丫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夫君说的是事实,然而困境就在眼前,就象黑洞一样笼罩着这个家庭,在此之前,囤里有粮,檐下挂着熏鱼,灶间有足够的劈柴,有地种,有健壮的男人撑着这个小家的门户,然而一切幸运要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只因为上层贵族的随意转动的小小念头?
大丫泪眼看向李明礼,哽咽着道:“还有什么办法呢?”
“见步行步。”李明礼道:“曹兄弟要我多奉迎管庄的牛录额真,看来也只能如此。先定下有粮户,然后尽量安下身来,如果实在不行……”
李明礼看看岳母和妻子,咬牙道:“大丫要生了,我们凡事还是以安稳为主吧。”
夜里李明礼和曹振彦抵足而眠,他睡的一直不踏实,被噩梦惊醒了好几次。
李明礼很想摇醒曹振彦,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后金残暴不仁,东江镇听说也艰难的很,李明礼一直没有带大丫一家逃亡,主要原因就是在后金这边还能过安稳日子,他这样的抬旗旗丁又是勇武善战的,总归是有可用之处,汉军也会替女真人卖命打仗,所以上头应该会考虑留一部份精壮敢战的汉军来充实营伍,李明礼以前已经不太想自己过往的事了,活下去,并且使家人过的好一些,这才是他现在应该做也唯一要做的事情。
结果树欲静而风不止,后金的国策看来就是要赶走不能创造利益的汉人,留下少数汉军和汉人替女真人当奴隶种田,用最严苛的方式压榨汉军……自此之后,汉军将不复存在,刀枪和弓箭无用,只剩下锄头和耕牛,这样的话,未来的局面必定更加的残酷难熬。
李明礼心中惶惑,他在丁氏和大丫面前保持着镇定,但其实他的内心无比煎熬,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又将如何是好?
投奔东江,他真的没有这种想法。
东江那边虽然不至于易子而食,但饥寒交迫是必定之事,以前也有东江军人跑过来造谣或是投毒被抓住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提起在东江之事也不愿多谈,通过很多消息了解,东江那边的逃亡辽民过的很惨,几十万人在铁山义州到皮岛一带窝着,冻饿而死的人相当多,勉强安下身来也是过的很苦,屯田养兵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意味着鲜血与汗水,别人的鲜血和汗水也罢了,如果是自己家人呢?
如果李明礼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早就跑了,凭他的身手怎么也能活下去,甚至混成军官……
有时候李明礼感觉自己陷在一个怪圈里头,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拉着他,叫他不停的在漩涡中挣扎,他越是拼命想离开就越是挣脱不得,他不知道这是时代的大潮,有时候个人的努力在时代的大潮之下是那么的苍白可笑……他当初伤了腿,没有跑掉,所有的一切都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半夜时迷迷糊糊的时候,李明礼想起了老队官杨义,想起了周大牛,成方,他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不过料想比自己过的轻松吧……
清晨鸡鸣时分曹振彦就起身了,他和李明礼告辞,身为十四阿哥的包衣,曹振彦的生活没有那么自由,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已。
由于对李明礼反应的失望,曹振彦没有提起叫李明礼当暗探的事情,他害怕这个大哥会拒绝,那日后就没有办法转圆了。
倒是不担心李明礼会叛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临行时,曹振彦又给李明礼留了十两银子,其实可以留的更多……和记在后金这边有个秘密的情报点,作用并不是送出情报或是收集情报,那都是相当艰难的事情,这个点只有一个作用,只是用来给后金内部的间谍们提供经费,至于收集和送出情报都是间谍们的事,只有在固定的时间和地点去领银子,平时连单线连络都是掐断,曹振彦这样的间谍也不和任何人联络,没有自己的上线或是横线的同事,只有按照自己的能力展出的下线,是否展出人手,是否送出情报,最终送出去多少有效情报,这才是衡量间谍是否成功的标准。
曹振彦是一个雄心勃勃的青年,他一心要做好这件事,李明礼是他中意的最佳下线人选,不过是不是真的能展进来,他还要再观察。
“珍重啊,兄弟!”
“大哥留步!”
兄弟二人在村口抱拳告别,村口内外都是一片雪白,这一次大雪几乎覆盖了整个北中国,人们并不知道,从天启五年到六年,又一次特大规模的饥荒即将袭来,从万历年间开始,一直持续到清朝顺治年间,长达四十多年的小冰期使北中国年年都是一样的极寒天气,冬天严寒,春夏干旱。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在曹振彦牵着坐骑出村的时候,积雪已经没过马蹄了。
从村口处出来很远,曹振彦看到李明礼所在的村口寂寂无人,他调拨了马头,开始向另外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这一次出辽阳并不容易,曹振彦多请了两天的假,口中当然是说和拜把兄弟多聚两天,十四阿哥那里包衣众多,虽然很喜欢这个大胆爽快的小曹,不过也并不是非他不可,而且曹振彦到底是汉军,身份比起女真旗奴和蒙古奴才差了好几层,多尔衮很爽快的就给了曹振彦假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毕竟曹振彦有一个情谊浓厚的拜把兄弟,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83中文网 )</div>
第九百九十五章 过河
曹振彦一路往南走,三里多外就是太子河的河口。
河面还没有结冰,天气是乍冷,还没有到千里冰封的时候,再过半个月左右大河就会彻底冰封,那时候各个官庄和女真人的村寨都会轮流派人到河边警备,各旗的固山额真会派出兵马驻守在第一线,轮流肃清靠的过近的东江兵,不得不说,虽然东江镇绝没有威胁到女真战线的能力,但持续不断的这几年来的骚扰还是给女真人添了相当多的麻烦,也使得每到秋冬时女真上下不得安,没有真正能安心休息的时候。
曹振彦对此早有准备,他从马上解下一个包裹,将内藏的一个羊皮囊吹鼓,成了一个小小圆球状的气球,然后脱掉衣服包在另一张羊皮里头,战马和别的物事牵在一处低矮的河谷里隐藏起来,他的行进路线远离汉军和女真村落,在这样荒僻的地方除非是运气衰到爆棚,不然被现的几率十分微小。
河水冰冷刺骨,曹振彦在下水前蹦跳了一会儿,然后手拿冰雪擦了一下身体,擦到微红为止,然后才带着装着衣物的包裹,趴在羊皮球之上,开始浮渡过河。
河水的水流湍急,河面很宽,洇渡了二十分钟左右曹振彦才抵达对岸。
在这一片区域,这条河天然的隔开了敌对的明军和后金军,在大河封冻之前巡逻的双方士兵都不多,曹振彦上岸之后从容擦干身上的冰水,然后穿上衣袍,看看四周的情形,与脑中的路线图对照了一下,然后往着孤山堡以西的山林地带穿行过去。
曹振彦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在密林和高山中穿行,好在他将门出身,身体底子比一般人强出很多,这半年多来每日都进行严格的体能训练,穿山越岭对他没有任何困难。
到了天黑之后,曹振彦找了一个小山洞休息,在洞门口点了篝火挡住野兽,在篝火燃烧起来之前,他看到山岭深处隐隐有鬼火飘浮着……先是星星点点,接着就是大片的磷火出现。
曹振彦知道距离数年前的战场不远了,他两手合什,拜了一拜……
这里就是后金兵围住刘梃和他的部下不远的地方,明军伏尸数十里,这里应该不是主战场,主战场那边死人更多,足有两万人死在主战场和绵延几十里的地方,尸骨无人收捡,山民也被迁出,这里成为纯粹的无人区,现在又成为女真人和东江镇拉锯战的战区,更是荒芜不堪,如果曹振彦不是在十三山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就光是眼前的情形就足以吓的他胆战心惊了。
天明之后,曹振彦继续往东南方向走,这一次他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了下来,他爬上一个高坡,开始眺望远方。
几分钟后,他走下坡继续行走,在一个小山坡上的巨石上,他看到一个人为刻出来的古怪花纹。
曹振彦脸上露出微笑,这一次他走的更有目的性,而不是只顺着大约的方向行走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后,曹振彦隐约听到人说话的声响,他警惕的爬到一个山坡,潜藏在树木和积雪之后。
人声更明显了,但明显有个停顿。
曹振彦偷眼去看,这时突然传来咔哒声响。
他浑身一震,猛然往地上一扑。
砰的一声震响之后,曹振彦身边的灌木叶被打的七零八碎,一颗铅子夺的一声打入他身边的树木深处,积雪象是起了大雾一样,飞溅的满天都是。
“果然有个建虏奸细。”
“举铳,准备齐射!”
曹振彦对面传来粗豪的叫喊声,他们没有曹振彦想象中的小心翼翼,而是大声呼喊吆喝,这是一种相当自信的态度,来自于日积月累的与敌人的交战之后的积累。
曹振彦并没有惊慌,他趴伏在地,被打中的可能性极小,所以并无畏惧,同时他在怀中掏出一个铜哨,开始按一定的韵律和节奏吹响起来。
“不要打放!”
带队的军人止住要打放的部下,神色凝重的道:“所有人背转过身!”
“刘七,轻装跑步前往团指挥部,禀报上头,这里有一只乌鸦。”
“乌鸦?”
“叫你这么说就按我说的去报告,快点!”
带队的队官显然是个粗豪汉子,在他的命令之下,立刻传来士兵脱甲和放下手中兵器和随身物品的声响,然后传来跑步的声音。
那个队官又叫道:“老子不能转头,要小心戒备是否会遭遇小股东虏,不过我不会刻意看你的脸,你自己先小心。”
曹振彦知道这是一队在外围巡逻的士兵,他抬头看了看,果然见十几个士兵已经手持火铳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军官两眼盯视着自己这边,目光如鹰般掠过,虽然相隔几十步远,曹振彦又躲在灌木从下,但从刚刚对方一瞬间就现自己踪迹和藏身地的表现来看,还真的是不能大意。
仿佛是看到了曹振彦一样,那个队官眼向着这边一扫,接着咧嘴一笑。
曹振彦继续趴着,他时间还够,所以很有耐心。
半个时辰之后,传来战马奔跑的沉闷声响,这时曹振彦才觉,原本崎岖的山间小道已经被踩实或是夯平了,这里原本就有道路,刘梃的大军前行时曾经砍伐树木,烧掉碍事的灌木,时间久了只是长出杂草,原本大军经过的痕迹还在,很容易就又开出一条容纳战马奔驰的道跑出来。
须臾过后,曹振彦看到有一群骑兵飞驰而来,为的是几个高级军官……曹振彦能认得商团军的高级武官,很容易认出来,肩膀上一颗银星或是几条银杠,他在十三山见过很多次,印象十分深刻。
但曹振彦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团级指挥来见自己,未免有些过于慎重?
“全体向后转!”
这一次连一开始的队官也转过身去了。
温忠和秃头两人一起开始爬山,往被打的一团稀烂的灌木那边走去。
两人肩膀是一个是三颗银星,一个是两颗银星,温忠身量中等,灰色的军服穿在身上显得匀称漂亮,爬山的动作十分矫健,看来他并没有因为当了高级军官就忽略了自己的体能锻炼……
秃头则是身形高大,如同站着的狗熊一般壮硕,他的军袍穿在身上也似乎是鼓鼓囊囊的绷的很紧。
秃头向上是和温忠拉开了,他的右手也按在腰间的手铳上。
两人配合的很默契,就如几年前两人都是外勤局的特工人员时的情形一样。
“兄弟出来吧。”到半山坡时秃头先开口说话,他形象狞恶,声音倒是平和:“哨声对上,我们听说就赶过来了。”
“不知道两位的身份?”曹振彦感觉很紧张……在十三山时,那个掌管所有俘虏的赵立德也不过就是肩膀上两道银杠,只有成方等寥寥数人才有银星。
其实在十三山时,温忠和秃头都在,并且他们都是这两人带着部下俘虏的,不过当时曹振彦受了伤,后来又被赵立德拘管着洗脑和训练,所以他并不认得温忠和秃头两人。
“我是十二团的团指挥温忠。”温忠道:“这位是副团指挥王彪。”
“啊!”
曹振彦惊呼一声,赶紧从灌木从里跑了出来。
温忠盯着这个后金旗兵打扮的人,说道:“你认得我们?”
“在下不认得。”曹振彦咽了口唾沫,说道:“不过久闻大名。”
“我们知道了。”
温忠和秃头是何等样人,几乎是一点就透。
当下两人和曹振彦站在一处,秃头咧嘴笑道:“你会挑地方,是个干细作的好料子。”
曹振彦道:“是赵大人教导的好。”
“赵立德啊。”秃头难得的赞道:“世家出身,确实是把好手。”
温忠对曹振彦道:“其实行军司在这里有军情分司负责人,就是这位王大人。我这一次过来,主要是因为想具体了解一下对面建虏的情形……最近我们和建虏接触较多,已经有了几次成功的破袭战。然而,我们想真正深入,未来数年后打大仗,那就得了解更多。重要的就是建虏在宽甸西南方向,从清河堡沿太子河到甜水井和连山关,再到凤凰城一带的驻军数量,是哪个旗,旗主贝勒以下固山额真是谁,带兵的风格,多少白甲,多少披甲人,多少旗丁,多少汉军……”
曹振彦打断温忠,说道:“温大人,从明年开始,汉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曹振彦将官庄和汉军改为旗奴之事说了,温忠和秃头对视一眼,然后才又道:“真是叫人难以置信,老奴这不是自断一臂吗?”
从天启五年崇祯年间,最少有五年左右后金的军事实力其实是下降的,因为汉军几乎是被削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以往是六万旗丁加一两万的左右翼蒙古和外藩蒙古,加五六万人的投降汉军,后金拥有的军事实事是十一二万左右,如果汉军全被改为旗奴,专门当包衣和种地,确实是在可用来做战的人数上大大削弱了。
“老汗不是这么认为的。”根据训练时的规定,曹振彦并没有随温忠他们改变称呼,还是一本正经的按后金那边的规矩,称呼努儿哈赤为老汗:“近年来沿宽甸到凤凰城,再到金复海盖诸州,到处都与东江镇交战,汉军官庄守备,不论是守或是随女真大军进攻,要么一触即溃,要么出工不出力,远不复几年前刚投降时还有锐气时可言。老汗和诸贝勒皆言,要此汉军无用,徒耗钱粮,不如令其都屯垦纳粮的好。”
温忠微笑道:“这他娘的也是不讲理……人家投降了你连粮食也不足,汉军要屯垦,要自备行粮打仗,要完纳官粮赋役,打胜了仗是女真先抢,然后蒙古人抢,最后才轮得着汉军,连汤都喝不上,谁还愿真的出力打仗?”
秃头不耐烦的道:“咱管这些做甚,这倒是真的是个新动向,值得注意。”(83中文网 )</div>
第九百九十六章 柞木
天启六年,后金主力向辽西,先是孙承宗去职,努儿哈赤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个好机会,大军挥师西向,大占便宜。同时由于后方驻军不足,东江镇大肆进攻,大占便宜,也是在这一年显示了足够的牵制力,东江兵锋沿宽甸一路,一直杀到赫图阿拉附近,险险攻占其旧都,如果毛文龙发给部下的军饷能足一些,库藏的银子能拿出来打造铠甲和兵器,而不是被几个幕僚部下将几十万两银子“拐带潜逃”,东江镇的实力能再强些,恐怕其部下能一路推进抚顺关,直入沈阳附近,在辽南,完全可以收复金州和复州,可惜实力终究差了一筹,只是后金没有水师,后来若不是袁崇祯杀毛文龙,东江做为一个牵制后金后方的势力存在,终究还是有些用处的。
“情报确实管用。”温忠发对曹振彦道:“你将代号告诉我,还有什么具体的东西,赶紧说出来,你要早点回去,以防出来久了,会使人生疑。”
“是!”曹振彦终于感觉到一丝信任和关心,这种信任和关心对情报人员来说弥足珍贵……身在与内心取舍完全不同的环境和人群之中,人格其实是始终分裂着的,哪怕是亲如李明礼这个拜兄,曹振彦也是要尽力隐瞒自己的身份,绝对不敢轻易暴露出来,而眼前这两位商团军的高层对自己的信任和关心,却是这几个月来曹振彦没有得到的……哪怕是亲如父母家人,曹振彦也是绝对不敢暴露身份的。
“你还是要赶紧发展下线,重要的就是可以不使人怀疑的多接触。”秃头以有经验的前辈的身份对曹振彦指点道:“你的下线彼此不要叫他们知道身份,单线联系,他们的下线你不要暴露了,你要准备几个潜伏的死点,平时多留意,一旦有不妥就躲藏起来,要有逃走的路线,最好预先演练过怎么逃走。发展下线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贪功求大,老实说,你能生存下来,象这样传递一回有用的情报,你的功劳就不小了。将来复辽之后,你家不仅不会被清算,你还会有大功记录下来,对你将来的仕途也很有帮助!”
曹振彦听的心头火热,他原本就是功名心很重的人,曹家是世镇辽东,祖上号称是曹彬的后人,这不知道真假,不过从大明立国之初曹家就是武官世家,后来到曹世选这一辈失了辽镇武职,以就世袭沈阳中卫指挥的身份在家闲居,身份地位一落千丈……在边镇,指挥使只是一种加衔荣誉,真要有权力还是得有军镇武职,曹世选连个守备也当不上,日子也是很窘迫的,同僚排挤,鄙视,恐怕也在所难免。
曹世选的抑郁不满,也化成了他投入后金怀抱的动力,可以说相当多的明军将领都是主动投降的。
这种情绪当然也对曹振彦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在十三山时,他主动加入敢死队半夜上山,当然也是想立下功名,替父亲争口气,替曹家正名。
“还要请指挥大人,副指挥大人多多提携。”曹振彦很机警,没有被兴奋的情绪冲昏头脑,他道:“在下日后可能很难再过来,不过一定尽早发展下级。”
“要容易过河摸到这边来的人选,要是在辽阳一带发展,也很难送情报过来。”
“如果是辽阳和沈阳的下线,不如找个能有机会往三岔河,或是跟粮队去科尔沁的人手。”温忠发道:“情报也不一定非得送给我们,在十三山是行军司所在,送情报过去他们会挑选对我们有用的送过来。”
曹振彦心中感慨,要是明军或是后金那边,当然巴不得情报送到自己手头,要挟也好,或是最早接触到有用的情报也罢,这种情报点是肯定不愿放手给别人的,商团军这里,却是一切以情报人员的安全第一,情报第二,而公事第一,私人利益又在其次。
这应该就是赵立德说的商团军自有法度,而不是人个人的修养所致。
……
温忠发喝了口茶,说道:“台湾行军司那边过来两个局给工作人员,咱们见一下?”
曹振彦详细的将所有已知情报吐露之后,秃头亲自录写归档……这当然是绝密,而且密级相当的高,除了转送一份给十三山行军司的军情分司之外,还要送总司,再由总司送到侍从司,张瀚可能会看,也可能直接批复交军情司归档即可。
秃头费劲巴拉的写字时,温忠发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休息……刚刚和秃头两人一阵急赶,也是累的够呛。
“以后这条情报线要是建立起来。”秃头把报告封好封套,眉开眼笑的道:“咱们十二团的成绩定然相当可观。”
“暂且还不能放开手脚呢。”温忠发道:“有功劳还得算在东江镇头上,他娘的。”
“不会太久了。”秃头森然道:“上次的事几乎算撕破脸,东江那边是捏着鼻子同意了咱们的条件,还不是那条大船给震慑的。”
“提起这事。”温忠发道:“台湾那边的来人就是和这事有关。”
“咋?”
“台湾那边现在把好木头都用来造什么纵帆船了,吨位和上次过来的差不多,一般都是一百六到三百左右,装的火炮要多一些,不过主要是取其形制利于海上行船的速度,抢上风,拦截敌船,抢掠商船,十分方便。这还是军司通报上我看到的……”
“老子怎没有看到?”
“嘿嘿,团级指挥才能看到的通报哟……”
“他娘的……”秃头一阵郁闷,说道:“下次老子非要把你那鸟通报给撕烂。现在赶紧有屁就放,到底什么事?”
“见面听他和你说。”
温忠发抓起斗篷披上,笑着出门。
秃头又骂一句,也只能披上斗篷跟着出来。
台湾来人就在营地的公厅里坐着,军政官陪着说话,见温忠发和秃头过来了,军政官还有事告辞离开,那个台湾客人站起来向两人行了个军礼……虽然穿着便袍,但台湾客人显然也是军人。
“属下台湾行军司纵帆船舰队大同中卫号大副兼船属陆战队连指挥甘辉,见过两位指挥大人。”
“阁下职位很长啊。”温忠发说了句笑话,指指原本甘辉坐的位置,叫他重新坐下。
甘辉的职位应该是副营级别,也不算太低,而且所有人都明白,这些来自南方的海上英豪,将来造出大船来,一批批的成为船长或是舰队指挥,到团级甚至师级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甘大副,你们这一次纵帆船过来了没有?”秃头对这个纵帆船很好奇。
“过来了。”甘辉脸上露出骄傲之,他道:“这一次是大同中卫号纵帆船北上,船长郑芝龙,本人任大副兼陆战连队指挥。水手长科莫诺维奇。”
“水手长是俄罗斯人?”
“对的。”甘辉道:“西式帆船,最要紧的就是帆。不怕二位笑话,属下从小就在海边和船上长大,操、弄海船毫无问题,但这种西式大帆船,除非是老手,一般的人在船上三五年,未必能认得所有的帆,更不要说能分的清楚所有的绳索,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全船的升帆降帆,懂得在什么风力升什么帆,怎么掌控迎风面,在危急时断索降帆……这些东西,要有人教,还得有五年以上才掌握得住。这一次我们开船向北,主要还是避开风险,船上有很多见习军官,主要就是未来我们自己的水手长人选,都是和俄罗斯人学习帆索之事。”
“这我也听说过。”温忠发道:“上次过来的那艘镇虏卫号,也是俘虏自红毛夷的大船,虽然郑绍来是船长,但大副水手长还有水手有不少都是俄罗斯人,也有雇佣的葡萄牙人?”
“对!”甘辉道:“台湾那边除了雇佣葡萄牙人到李庄铸炮,也雇佣他们中的好手当我们的水师军官和担任教官……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西班牙人不同,对我们敌意较少,也比较恭谨听话。”
“他们想长期占据澳门,对我们当然加几分小意客气,不要让他们给哄了。”
甘辉一笑,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在我们没有真正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也就只能叫他们哄骗一下了。”
“那么你们这一次过来,想必是学习和锻炼新手,找到我们营地来,想叫我们做什么?”
“还是要木头。”甘辉道:“此前我们砍伐的大木其实以福船标准已经足够好了,都是几人抱的松木,非辽东这里没有这般大木。但现在俄罗斯人提出,建造一艘真正的大船,所需木料很多,要求也很高。”
“具体说说看?”
“我们需要一千颗木料,其中三成是可以用松木和栎木,要求离地一米三,直径在六十厘米以上,高度三米以上的大木为最基本的标准,其余七成木头,都要用柞木,特别是龙骨用柞木,需得三百年生以上,五人合抱的大木头才合格。”
温忠发和秃头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吃惊。
秃头试探道:“你们造一艘船就要用这么多木头,这是何等大船?”
甘辉苦笑道:“原本也不需要一下子上这么大的大船,原计划是下一步造六百吨左右的战舰,再等三年之后造千吨大舰,现在只能一下子硬上,实在是吃力的很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九十七章 立约
温忠发道:“看来澎湖的事情已经完事了?”
“温指挥心思动的真快。”甘辉道:“确实是完事了,所以我们压力倍增,已经有多次摩擦,属下来此之时,很是担心随时会爆发海战。”
“原来如此。”温忠发道:“我们会努力替你们找木头的。”
“多谢。”甘辉抱拳道:“柞木与橡木相似,泰西那边多以橡木造船,彼辈在二百年前便开始大规模航海,各国都多种橡木备用,橡木长成要百五十年,他们的储备相当充足,所以造船多用橡木,少用松木和栎木。也有少量船只,能用柚木。咱们大明,说是地方广阔,但没有橡木,柚木也几乎是没有的,想用橡木或柚木造船几无可能。若全用松木,龙骨甲板等要紧地方定然不及荷兰船坚固,只有辽东这里的柞木性质与橡木相似,可以替代。然而数百年生几人合抱的柞木数量也是不多,需要在茫茫林海中寻找……所以造船之事也是迫在眉睫了。好在我们有一点可以庆幸,台湾那边的火器局分部已经初具规模,往下去军司会将大多数铸炮的好手调往台湾,我们的舰船火炮不怕缺铜和精铁,也有足够的镗床冲床来造炮,这是相当幸运的事情了。”
“好,这事我们十二团会负责。”温忠发道:“也是一件要紧事情,从现在到开春,我们会拿出三四个月的时间考察确定,其后组织人手,规划路线来砍伐和运输。但我们经费有限,按你们的标准和要求,我们光是勘察确定就要大量人手,砍伐和运输更需要银子,甚至要在宽甸到江口地方修出能通过简易马车的道路,如果财政方面没有特别拨款,我们很难做好这件事。”
“常政事已经派人到草原找张大人当面解释了。”甘辉道:“台湾往后将是一个特别要紧的地方,我想应该优先考虑我们的需求。”
“这话就不对了。”温忠发温言道:“草原,辽东,台湾,包括大同张家口,哪里都是我们要紧的地方,没有哪一处是特别要紧的。”
“是,在下失言。”甘辉坦然认错,不过还是坚持道:“各有侧重不同,比如数年之后辽东要比台湾要紧,前年的草原大战时,比别处都要紧,而此时的台湾,应该就是最为要紧的地方了。”
“说的有理呢。”温忠发站起来,甘辉也起身告辞,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皮岛那边有船等着,不宜久留。
“这里被指挥和诸位同仁开发的真好。”甘辉由衷的道:“辽东苦寒之地,诸位实在是辛苦了。”
甘辉和从人是从皮岛过来,打江口上岸,一路东行,只有崎岖难行的小道,穿越河口,山林,翻过崎岖陡峭的山坡,穿过相当密集的林地,一路行来,艰难困苦自不必言。
就是这样的地方,还是有相当多的辽东逃民开始安身,在各个山谷平民开荒种地,一两年功夫下来,已经稍居规模。
然而辽民和东江镇的开垦拓荒明显不如和裕升的专业,从田亩规划到水利灌溉,再到道路修整,虽然是在宽甸的大山深处,但和裕升的战兵和辎兵们都没有因此而放弃,宽甸原本也有五六万汉民居住,其实还是有相当肥沃的耕地可以耕作,十二团占据了好几个大型山谷平地和坡地,开垦出来种植了相当大的面积。
在甘辉等人的眼中,这是一片苦寒之地,才交十月但是冰寒地冻,这叫南方人感觉有些接受不了,这般冷天,躲在屋中烤火尚嫌难受,何况要开出这么多土地,还要烧砖搭建营房,构筑防线,伐木造桥,修筑道路,可以说十二团刚到宽甸时就是一穷二白,几千人守着深山密林,只有山丘和平地上有一些废弃的村落房舍,似乎还在讲述着几十年前的过往……
而营房片片,到处是交错的兵营房舍,在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哨岗也很多,明里暗处皆有。论起营区的规模和岗哨的严密,沿途看到的东江地盘真是相差的太远了。
“你脸皮还真厚啊。”待客人走后,秃头对温忠发道:“张嘴闭嘴都是钱,各行军司也都是和记的一部份,你倒是象对外人一样。”
“你懂个鸟。”温忠发笑骂道:“这道理我还能不懂?现在台湾那边最有钱,而且有自己控制的额度,不趁机弄几个,咱们十二团的薪饷是军司发,每年的公费是固定的,军费额度也是有限的,钱多的话就能在机会来时好好打几仗……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还不就是钱粮!”
“都说过两三年大打出手,到底是哪年?别弄个三年又三年,那就惨了。”、
“去你娘的乌鸦嘴。”温忠发笑骂一句,不过自己脸上也露出担忧之,目前来看,宽甸到辽南都是属于游击区,东江镇现在三万左右的战兵,但这个战兵质量实在不敢恭维,以温忠发的眼光来看,东江镇的战兵少数可称精锐,比如张盘收复旅顺和金州的部属,毛文龙的家丁也可称精兵,毛承禄,毛有俊,毛永诗等将领的家丁和亲兵加起来也能和建虏一战,这些将领兵丁数字不会超过五千,除此之外,那些所谓的战兵连商团兵的辎兵也未必比的过,从训练到装备和人员本身的素质相差都是很大……未来就算要大打,东江镇当主力的可能性很小,温忠发感觉还是得靠自己,就这一点来说,他也要把十二团的盘子做大,实力做强,将来一声号令,自宽甸杀向牛毛寨,直扑赫图阿拉,完成当年刘梃将军未尽之事业,横刀立马于赫图阿拉时,丈夫一生,无憾矣!
……
碧涛海波之上,须眉皆白的老将军俞咨皋一脸疲倦之,两眼有些发黑,眼袋都是十分明显了。
连续数月的围困,困守在凤尾柜屿的荷兰人固然是筋疲力尽,围困他们的明军将士也真的是好过不到哪里去。
前两个月正好是澎湖台风密集的时候,连续多股强风过境,海浪大时都是好十几丈高,澎湖岛上的房舍尽管是尽量修的牢固坚实,还是被强风吹跨了好多幢,将士多有死伤,连俞咨高本人住的房屋都有些危险,真是一夕数惊,食睡不安。
在海上的船只就象是纸船一样,好多艘明军战舰被风浪所毁,将士死伤过百人,损失可谓惨重。
后来俞咨皋只能下令水师战船全部进港避风浪,反正这样的风浪荷兰人的船也是不敢出港的,他们的船是大一些,可是遇到那样的风浪也是白给。
风浪小一些之后,明军也没有再试图攻港,从陆上是只有羊肠小道可通,从海上荷兰人有坚固的沿岸炮台守备,还有战舰配合,根本毫无机会可言。
明军有大量战舰和一万多人,荷兰人主力加上少年兵有千人左在,实力是十比一,明军的战斗力和意志比普通的杂鱼部队也要强的多,主要是海上海战时也没办法一溃而散,只要接战上了就只能硬挺到底,明军的战斗力相对还算不错,最少在与荷兰人交战时并没有落下风,几次海战和陆战都击败了荷兰人,这也是荷兰人低下高贵的头颅,主动要求和明军谈判的原因所在。
这些早期的殖民者可是与他们后世天真的子孙们不同,无比的残暴,也无比的狡猾,只要是利益所在,哪怕是冒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这个时代的欧洲人不仅拥有技术革命带来的成果,在个人层面的武勇和国家层面的武力值上都是蒸蒸日上,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一战,在他们自己厮杀成尸山血海,打掉了几百年积累的财富之后,整个欧洲上升的势头终于结束了。
“还他娘的要立约,他们也配!”俞咨皋看着苦战而不得下的荷军城堡,忍不住发声抱怨起来。
“立约便立。”海防道孙国桢道:“军门大人的意思也是及早结束澎湖战事。”
孙国桢看看在座的参将,游击,守备,还有把总们,轻声对俞咨皋道:“老将军,此番围困红夷之战,不仅耗费钱粮众多,各方也多有怨言,抱怨此战折损很大,我福建各卫的水师精锐折损很厉害。八闽子弟,不能浪掷在这样无谓的战事里头啊。”
俞咨皋面无表情,心情却很震动。他知道岸上有不少官绅和卫所将领对他相当的不满,这一战打到现在明军已经有过千损伤,这对福建水师来说是相当惨重的损失了。毕竟整个福建水师各卫所能凑起来到海上交战的士兵也就是这么多,一战损失过大,这都是各卫的精华,乃至是将领们自己养育的家丁,他们又岂能没有怨气?
这一战要是就此停止,虽然已经有相当的不满,但在巡抚和海防道等高官的支持下,俞咨皋估计自己还是能坐稳福建总兵的位子,这个位子他们父子相承,俞家在福建将门中的地位还是无人可以撼动。
如果再打下去,再毁掉几十艘船,死上千把人,怕是怨气之大,连巡抚军门也未必护的住他,到时候打赢了仗也得灰头土脸下台回家,要是再打输了,那可就不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
俞咨皋有时会很自信,自信到不听人劝的地步,而在实力相差确实相当明显,事不可为的时候,他还是能认清楚现实的。
历史上他不听众人所劝,率福建水师的各卫精华讨伐郑芝龙,只是以为这海盗绝不会是大明水师的对手,结果却是大败亏输,一败涂地,最终自己也不能免罪,被逮拿斩首。俞家父子都是赤心为国,立功不小,结果都是命数不好,可谓不得善终,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而对荷兰人时,俞咨皋还是从善如流,知道这仗打不下去了。
“好罢。”俞咨皋眉毛动了动,满是老茧的大手抚一抚雪白的胡须,淡淡的道:“大伙儿都抱怨打不下去喽,老头子又何必坚持,凭白弄的大家都不高兴!”
孙国桢喜道:“这便好,荷将高文律,其新任总督宋克,都是点明了叫俞老将军签字方能成约的。”
俞咨皋大笑道:“没想到老头子的一笔字还这么值钱,也罢,叫他们把正式文约拟来,老夫签字便是。”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九十八章 对饮
“明国人签约了。”
高文律耸了耸肩,对宋克道:“战争结束了。”
宋克冷冷的道:“我们保证不再侵犯澎湖,也不再去明国海面滋事,明国允许我们到东番岛上避风休整,不加干涉。”
高文律是四十年纪左右的中年人,宋克年纪稍大一些。
两人都是身材十分高大的典型的日耳曼人种的荷兰人,金发蓝眼,身形健壮而高大,眼眸深处一片冰冷,透露出典型的这个时代的欧洲殖民者的心态……骄傲,自负,残忍,冷漠,充满自信和进取心,缺乏同情心和对一切事务的敬畏,只有奴隶,黄金和白银最能打动他们。
高文律一脸不悦,说道:“我们这一次将彻底失去澎湖了!”
宋克神要好看的多,他微微一笑,说道:“至少我们在法律层面确定了明国不会染指福摩萨岛……不是吗?澎湖原本就只是试探性的占领,至少我们也明白了明国人的决心……”
高文律耸耸肩膀,说道:“我们有近百人的死伤,这个试探代价有些太大了。”
宋克道:“公司方面当然想优先得到澎湖,但如果退让一步获得明国对我们占据大员港口的承认和默许,仍然是值得的。”
高文律承认道:“明国水师仍然拥有相当的实力……虽然他们的戎克船小而陈旧,但他们人手充足,澎湖战争他们调动了一万多人,这只是明国南方一个省的力量,相对来说,我们公司的力量毕竟不能和一个庞大的帝国相比。就算是西班牙人,他们曾经想用三万人征服明帝国,现在看来还是太狂妄了。”
宋克也是赞同高文律的判断,他们虽然试图多了解大明帝国内部的情形,但碍于身份很难得到真正的一手情报,大明对荷兰和西班牙人还是分的很清楚的,对葡萄牙人大明要信任的多,孙元化在登莱练兵造炮时,葡萄牙人有三百多人在登州镇军内,除了铸炮的技术人员外,就是训练明军火铳手的教官,还包括一部份雇佣军。
满清入关之后,葡萄牙人十分愿意被大明帝国雇佣来打仗,当时南明也有大臣提议雇佣这些泰西人来做战,只是后来颇多波折,执行力太差,而且南明弘光朝迅速灭亡,其后其实丧失了大一统的帝国中枢,鲁王桂王等小朝廷各行其是,彼此内争,就算真有雇佣葡萄牙人的打算也只能放弃了。
而此时在亚洲真正有实力的其实也就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两家,就算是英国的实力也相当有限,英国此时还在海上与荷兰人交战,在太平洋上抢掠西班牙人的大帆船,靠着种种不要脸的方法积累财富,百年之后才进入英帝国海上称霸期,而距离他们真正搞定印度还有一段时间,更不要说试图染指中国了。
“和约签字之后,”宋克打开酒瓶,倒了两杯甜酒,笑道:“我们可以放心经营福摩萨了。仔细想想,这也是件好事,值得干杯。”
“不会产生什么变化了?”高文律有些担心的道:“明国人狡诈的很,合约他们未必会遵守的。”
“根据许心素的情报,明国也打疲惫了。”宋克一饮而尽,用手擦去大胡子上的酒渍,笑道:“他们花了十几万银元就已经各处都怨声载道了,士绅们都不想打不愿出钱,官府也没有钱,向他们的朝廷要,北方的京师远在几千里外,所以他们也不愿打下去了。”
“听说明国也被蛮夷攻击,深陷战场。”高文律颇感庆幸的道:“明国一年的收入是千万银元,比起我国和欧洲诸国都相差很远啊。”
宋克微笑道:“从帐面上来看,这个大帝国一年的银币收入简直可悲。当然他们叫两,其实一两和一银币重量相差不多,他们并没有使用金币,这一点和欧洲也大有不同。我感觉是他们的黄金储量不足,不过他们的朝廷又坐视大量的黄金流通出来,只对白银感兴趣,这就叫很是诧异了。银本位,并不足以支撑庞大帝国的财务体系啊。近年来,总督大人派人精心研究,才发觉明帝国不仅是有银币税收入,还有大量的实物税收。他们有千万两白银的年收入,另外就是一年有两千六百万石粮食的收入,还可以征调棉花,布匹,木炭,丝绸,纸张,这相当可观。他们可以免费征发大量的人力,同时还可以划定区域,比如对南直隶某地征收棉布,对某地征收煤炭,据听说,北京的皇宫一个冬天就要免费收入几百万斤的煤炭……所以不能仅从银币收入来判断明国的国力,眼下我们被围困的事实,正好也说明了这一点。”
此时是大明的秋天,哪怕是南方的福建也变得天气凉爽,海风徐徐,波涛不兴,两个荷属东印度公司的高层坐在城堡高层低仄的办公室里侃侃而谈,居然是感觉心旷神怡。
“敬我们天才的总督。”
“敬总督!”
对此时的荷属东印度公司的总督,两个荷兰人是衷心的敬服,两人高高举杯,遥祝他们的总督大人健康。
此时的荷属东印度公司真的有一位天才的总督,有关于对大明的研究,东进占领澎湖,退而求台湾的部署,包括对中国和日本在内的亚洲各国的贸易都是由这个名叫简,皮特斯佐恩,科恩的总督的部署。
在科恩的规划之内,荷属东印度公司得到了相当迅猛的发展。
在科恩为总督之前,荷属殖民地很小,其控制的区域也很小,东印度公司的实力也很弱。自从十几年前科恩上任之后做了几件重要的决断,使得荷兰势力在亚洲突飞猛进。
第一件事便是下决心在东印度群岛赶走了葡萄牙人,将东印度群岛纳入荷属殖民地或势力范围。
同时科恩开始骚扰英国人,使英国人不能进入印度尼西亚群岛,将英国人赶回了其在印度的据点,不使其染指东南亚和东亚。
第三件事是加大了在亚洲各国的贸易量,使亚洲各国间的贸易利润超过了绕过好望角返回欧洲的利润,光是这一点就使科恩无负天才之名。
第四件事便是决定在澎湖和台湾建立一个基地,更容易控制现有的地盘,同时垄断生丝到日本的贸易路线。
从宋克等人和大明签约之上也是证明这个决断是完全正确的,事实上荷兰人在大员岛建立了两个赫赫有名的城堡,从此在对中日贸易中大赚特赚,这个趋势一直到几十年后,郑芝龙的虎子郑成功在岸上存身不住,决心在大海对面的海岛上立下一个不会被清军骚扰的基业,郑家水师击败了荷兰人,但也没有毁灭科恩留下的势力版图,荷兰人在亚洲的存在一直持续到二战时期,哪怕是他们早早就在海洋上败给了英国人,海上马车夫的海上势力早就雪崩瓦解了。
同时科恩还不仅是笼断了香料等赚钱的生意,还有北极圈的捕鲸生意,对欧洲的沥青,焦油,亚麻生意也是大赚特赚。
荷属东印度公司在亚洲超过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压了英国人百多年,科恩打下的底子也是十分重要。
“今年总督给我们的战争预算是三十万金币,”宋克道:“现在英国人蠢蠢欲动,在欧洲他们不仅针对西班牙人,也已经和我们大打出手。总督说,不管怎样,我们要保住在亚洲的地盘和利益,必要时可以输送回荷兰。今年必须要把大员的城堡筑好,所缺的物资石料,哪怕是从澎湖这里拆除,我们也要不惜成本的雇佣人来做。”
岛上确实严重缺少精铁和石料,很多建筑材料荷兰人是在中国沿海购买,或是日本,甚至是从巴达维亚送过来的。
所谓的热兰遮堡,也就是台湾城,地址就选定在大员岛,就是在海滩边一座海港区域修筑,可以有效控制海面,为了建这座城堡,荷兰人也真是投入重金,光是一座城堡开销就有好几十万两白银,如果把澎湖战事和种种成本开销都算上,怕是成本要更大。
这座城堡相当之大,也有早期棱堡设计的影子在里头,炮台众多,底层范围最大,有好几个大型锐角,其上还有二层,三层,最高层将会高高飘扬起荷兰国旗,以宣示荷兰对这座美丽岛屿的占领权。
提起英国人,两个荷兰人脸上都有些阴霾。
英国已经是奋起直追,赶上了荷兰人的脚步。荷兰人是反抗王权起家的,是欧洲自由的象征,是一群银行家和冒险家组成了欧洲最早的共和国。正因为近海,又是银行家和反抗者组织起来的国度,贸易和航海必然就成为其立国之基。
到目前为止,荷兰人已经有过万艘商船,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而英国在击败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后,陆陆续续的和西班牙人又打了很久,现在伊利莎白一世女王,这个英国崛起的真正领路人推出了私掠船制度,英国人为了削弱西班牙人的海上实力,女王亲自授给海盗们私掠证,凭私掠证抢劫受英国国家的认可和支持,抢到的财富只要交给女王一部份就能成功洗白。在这种政策的鼓励下,大量的英国人成为官方海盗,大洋上到处是海盗的身影,大量的西班牙人从南美回欧洲的运金船被劫,几百年后的海底仍然有大量的被英国人击船的运金船存在着,西班牙人因此大量失血,已经不复当年的光辉,而现在英国人实力上来,对荷兰人的敌意也开始上升,不过现在还仅限于摩擦,英国人的实力还是不够,不过以英国人的贸易和私掠收入,加上上下一心要打造强大海军的决心,追上荷兰人并且爆发战争,应该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两国的上层也都是心知肚明,大家都是摩拳擦掌,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响第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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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九章 税额
“英国人今年的收入是三百万英磅。”宋克沉吟着道:“迄今为止,他们的动产税加税三十七次,世俗补助金加税二十次,教士补助金加税二十二次,加上关税收入,合计收入三百一十五万磅,王室的直接收入也增加超过了二十万磅,他们在建造一艘艘千吨以上的大型战舰,野心真是不小啊。我们要小心,福摩萨的城堡,一定要加快修筑!”
英国人的税种和税率是和大明这边截然不同,还是带有强烈的中世纪遗风,动产税是根据人的财产来征收,而教士和世俗补助金这些税种就是宗教税收,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加税后,英国人的人均税收负担从享利二世时的零点一磅左右达到了零点一五,增加额度相当之大。这还只是直接税,还有大量的贸易公司的税收增加了。
比如去年羊毛进出口公司的税额是超过了十万磅,比起二百年前增加了十倍,商人冒险家公司的红酒,呢绒和其它商品税额过四十万磅,汉萨商人同盟的税额也超过了十万磅。
另外英国女王的举债率也大幅度增加了,当年乔治和爱德华等国王借上几万磅就吓的要死,现在伊丽莎白女王的负债已经超过了四十六万磅,直接往五十万磅迈进。
宋克并没有和高文律这个败将说的太多,打仗除了军人的荣誉和勇气,重要的还是战舰和火炮,这些东西都是要真金白银来购买,相比较而言,正在兴起的英国是一个纯粹的帝国,而荷兰人毕竟是银行家和航海家的联盟,这个联盟太分散,导致民间的贸易繁荣和富裕,还有商船的数量并不能转化为战争实力,相形之下,英国此时的体制还有王政和宗教的残余,在几十年后还有国王被送上断头台的战乱,但越是这样的体制,其战争实力反而比荷兰人要强悍许多。
身为即将上任的台湾总督,宋克心中考虑的事情当然要比高文律这样纯粹的将领要复杂许多,也要深远的多。
“总之控制了福摩萨岛,对各处的贸易要顺畅很多,生丝贸易,鹿皮贸易,蔗糖,瓷器……”高文律又喝了一杯,大笑道:“前景光明,我已经在预想我回到欧洲后的退休生活了。”
宋克笑道:“何必回欧洲呢,在巴达维亚甚至福摩萨退休也很好啊。我就想留在福摩萨,风景好,气候好,在海边看着蔚蓝的大海,悠然垂钓,这是多大的乐趣。”
“总督阁下说的很是,我会考虑的。”
宋克心念一动,突然道:“最近在笨港十寨的明国人怎么样了,听说他们和李旦的儿子李国助相处的很好。我们期待的明国海盗内乱似乎并没有发生。”
“是的。”高文律道:“这真是叫人失望。”
宋克沉吟道:“听说他们的首领也换了人,从南方人换成了一群来自北方的商人。他们拥有强悍的武力,以火枪手为主?”
“是的,”高文律道:“我们在笨港也有仓库和停泊船只,那些北方的明国人是一家和记商行派过来的,他们也有自己的船只,打跨了颜氏的势力后接收了十寨的船只,现在他们也拥有二十多艘商船和战船,实力相当不错……当然,比起我们来还差的很远。他们的主要贸易点就是往日本和吕宋的航道,不过他们和西班牙人的关系很恶劣,多半是转口贸易,因为我们的限制,西班牙人的商船也没有办法过来,我想他们的利益增长点不会太高。”
宋克道:“他们是不是有和我们抢夺海上地盘的打算?”
高文律失笑道:“他们的海军实力连我们的零头都比不上……所有战舰加起来也打不过巴达维亚号。”
“不过……”高文律沉吟道:“根据情报,和记的战船在海上征税,还有和我们的商船起过摩擦,在福摩萨岛,也就是明国朝廷所谓的东蕃岛,和记他们所说的台湾岛上,和记也是往内陆不停的推进。他们的办法很巧妙,用小型堡垒配合骑兵和大量的火枪兵推进,打的那些土人毫无办法。不过,他们对土人比较手软,一直不肯用屠杀的手段,我看他们很难真正控制打下来的地盘。”
“明国人到底是文明人的国度,在接近他们本国国土的地方不会做的肆无忌惮的。”
宋克的解释接近殖民者的心态,高文律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不能坐由他们发展了。”宋克道:“在陆地上,我们的力量暂时不足。和记的人听说好几千,有大量的火枪兵,我感觉比明国水师还要难打。至于海上,他们的力量还差的远。既然他们在海上征税,我们就到处破坏他们的征税举动,不停的削弱他们的海上贸易,打击他们的现银收入,这样会使他们难以维持的。不过这种举措先要缓慢进行,我们毕竟立足未稳,以先做好自己为主。”
高文律道:“若是这样,我们需要多调战舰过来。”
宋克道:“先等我们从澎湖脱身,然后运送材料修筑热兰遮堡,等堡垒筑成,我们再选址建第二个堡垒,甚至第三个,以垒堡为中心,清剿土人,稳固力量,和明国商人做生意,抢和记的商业地盘,同时我会从巴达维亚调大型战舰过来,鄣显力量,那时候我们在海上可以与和记的战舰摩擦,乃至真的给他们一场战争,打服了这些明国商人,我们的东亚和东南亚战略布局才能真正顺畅完成。”
宋克一脸严肃的道:“在此之前要谨慎小心,不要给和记口实,不要暴露我们的战略目标。要给他们一种错觉,就象是我们在笨港做的那样,叫他们以为我们只是需要一个贸易转口的港口基地就行了,而我们一旦要出手,就要雷霆一击,务必使和记感受到我们的实力和决心!”
“是!”高文律站起身来,立正答应着。
……
“军门大人,这是本季的分红。”
李平之身前是十余个银箱,每个箱中装着二百多斤两千余两,这一季给郑国昌的分红就是两万多两。
名义上来说,郑国昌在和记北方的草原布局里有干股,这是和麻承恩早就一样的待遇。和记崛起的过程中,郑国昌和麻承恩两人出力最大,获利当然也最为丰厚。麻承恩调任锦州,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吃亏,而且表现的相当亮眼,比起孙承宗力撑的辽镇总兵马世龙强出太多……马世龙也是西军世家,不过家丁力量太弱,不要说和麻家不能比,就是现在辽西的将门,祖家不提了,底下的其余将门的实力,马世龙也是远远比不上,孙承宗也是考虑要平衡辽西将门的实力,故意推马世龙等人上位,辽西将门这时候还远不及十年后威风,对孙阁老的决断就是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不过这也导致辽西上下离心,将领们出工不出力,恶果很快就要呈现出来了。
除了在北方的布局郑国昌出了不小力之外,在福建这边,半年来和记能迅速打开局面,当然也是和郑国昌息息相关。
荷兰人的被俘战船便宜卖给了和记,并且顺当的移交,对许心素等豪商的施压,使和记能够买到便宜又量足的生丝,对福建水师建立交情,俞咨皋等水师将领也是看在郑国昌的面子上才开始与和记往来……要知道在正经的水师将领眼里,哪有什么真正良善的海商?说是海商,就是海盗!
历史上俞咨高就是力排众议,不肯招安郑芝龙等海盗,一定要率水师清剿,结果惨败,诸卫精华损失殆尽,俞咨皋本人被捕拿问斩,从这一点来看,水师上下对所谓的海商海盗是什么态度就很清楚了。
和记也是一直给水师上下奉公守法的印象,在台湾的开垦也是件好事,吸纳了不少沿海的贫苦百姓,这事郑国昌当然还是支持的,不然按过去的做法是定然不许百姓随意离乡,因为海外不服王化,属于化外之地,中原天子当然不会随意允许自己治下的百姓离开。所谓弃父母之邦,死不足惜,这种话也不是没有市场的。
郑国昌帮忙不小,这一次李平之拿来的银子就是台湾行军司作主送过来的,北方的分红当然还有一份。
“老夫就腆颜收下了。”郑国昌不带烟火气的挥挥袖,自然有家仆过来将银箱搬抬进去。这么多银子,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军门大人容禀。”李平之又笑道:“俞总爷,海防道孙大人都各有一份,已经送到诸位大人的府上了。”
“哦,很好。”郑国昌确实有些担心,和记那边对自己是绝对不敢怠慢的,但会不会因为和自己的关系太过密切而容易忽视福建这边其余的官员,特别是俞咨皋这样的高级将领,那是断然不能怠慢的。
听到李平之的话,郑国昌脸上露出满意之,他想了想,又道:“我听说和记在北边还是有些缺钱的。你替我和文澜说一声罢,这几个月的分红就不要送过来了,隔着几千里地,他银本又不足,何必还费这个事。”
架空小说是真的吃力不讨好的,开头那几百字是查英国当时的税率和各种税法,pdf下了好多个,反应出来的就几百字,没办法,强迫症。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章 小心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一直到清朝中叶时,台湾才完成了汉民移民的过程,清政府设了一府数县,几十万人口,台湾才真正归于中国版图之内。
不管何时人当然是最重要的,郑成功移民,陈永华等官员兴农植桑,局面迅速稳定,台湾方有养活郑军确定延平基业的根本,相比起来,当初的颜思齐和郑芝龙格局都是太小……当然也可能是没有被逼到那份上的原故。
十余万移民当然也只是基础和底子,未来几十年内可能会达到几十万乃至百万的规模,这就需要长期的规划和运作,而不是在海边建个堡子屯田就能完事了。
“尔等要好做。”郑国昌敛了笑容,用告诫的语气说道:“孙国桢,俞咨皋都已经上报,与红夷签定了和约,彼弃澎湖,我们容忍他们使用东番港口存身,其不准至我大明岸边骚扰地方,我们也允许他们前来做正常的贸易往来。此后彼辈会慢慢腾出手来,他们迟早会和你们发生龃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李平之很沉静的点点头,说道:“老大人放心,我们定然会好生防着他们的。”
……
听了李平之的话,常威有些郁闷的道:“同僚叫我们小心,郑军门也是一样的意思,俞咨皋也是叫我们小心,我们就真的是这样的形象,人畜无害?”
众人闻言颇为赞同,蒋奎道:“他们大约是真的没把李指挥的三千部下放在眼里吧。”
常威赞同道:“其实如果不是海上力量稍有不足,凭第四团完全能横扫岛上的荷兰人,他们才几个人几条枪,正面对上,咱们完全能打的他们找不着北。”
李守信道:“他们的战斗经验应该比我们的新军将士强的多,不过我们还是有信心在陆上正面会战时获得胜利。但我们必须要承认,暂时没有实力去攻打他们已经修筑好的堡垒区域,强攻是不可能获胜的。”
常威怒道:“这帮狗、娘养的也会筑堡,和咱们商团军在草原上干的活一样,也真是活见了鬼了。”
常威等人当然不知道堡垒战术本来就不是张瀚的发明,以点带面,中心建堡,处处开花,要的就是防御和进攻能够配套,这种打法,明军就没有办法,女真人也没有办法。前者是军队不行,后者是物资不足和体系落后,只有这个时代的荷兰人与和裕升可以这么搞。
殖民者的惯技就是在沿岸边的地方筑堡,然后沿内陆一路修堡推进,一个军堡可以辐射数百里方圆的地方,主要也是视抵抗者的实力而定,象台湾这种地方,如果不是有和裕升这种外来势力,荷兰人修三四个军堡,基本上就算是可以说是拿下来了。
“他们在大员那边修的城堡我去看过。”李守信以纯粹的军人身份说道:“值得称赞,也值得肯定。事实上我们大人还有参谋司的人都提起过这种棱堡。”
李守信站起身来,拔出佩刀走到室外,众人都跟着他走出来。
“你们看,”李守信画了一个简单的棱堡图,说道:“棱堡的概念说着复杂,其实是十分简单的,以前的城防主要是一个凸起的多边形,而棱堡是凹进去的多边形,这样的改进使得无论进攻城堡的哪一天,进攻方都会暴露给两三个棱堡面,防守一方可以用火力交叉攻击……这种堡垒配合火炮和火铳,几乎是没有办法正面攻克的。比如这个热兰遮城,其实是一个大型棱堡,有好多个多层棱堡的集合,其一面近海,我部没有办法从靠海的一边攻击,另外三面都是棱堡构造,而且无门,只能打掉其火力点再攀爬,那又会遭遇第二和第三层上层堡垒自上而下的火力打击。这么说吧,敌军只要以一千人守堡就能兼顾各个火力点的输出了,我们三千人是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去的。不要说三千人,就算六千,九千,两万人也很难。除非配置超过二百门的火炮,以一万以上的老兵,不惜代价不惧死伤的强攻,以伤亡数千人的代价可以拿下,除此之外,就是只能用长期围困的办法拿下此堡了。”
“对强攻这样的军堡,我军是否有必胜的信念和不惧死伤坚持进攻的决心,士兵们是否会持续听令攻击而不崩溃,老实说,我没有信心。”
李守信补充完毕,退向一边,他在军司没有任职,就是纯粹的军事主官,和十二团在辽东的情形不怎么相同,那边的温忠发等人还要负责屯田还有和东江镇打交道的事,而第四团在台湾就只管打仗和训练,任何军政外交事宜都由行军司来负责,军队主官不必操心军事之外的事情。
常威皱眉道:“听说已经任命了周耀为军训司新的司官,在他的调教下,我商团军的整体面貌会有大的改进吧?”
李守信颔首道:“确实会,周耀带兵就是一个狠字,要我说,本军真的什么也不缺,体能技战术训练很规范实用,装备军饷待遇也差不多到顶了,但各级将领多数不是边军出身,打的仗也不算多,而且激烈程度很低。这样没有受到捶打的军队,一旦遇到大仗会有麻烦。我们大人真的是英明天纵,看到这一点,果断用周司官,我想草原上的十来万战兵和辎兵有难了,但对我们商团军来说是大好事。”
常威和张续文等人都是暗暗点头,李守信的判断和他们私下里的交流结果也是一样的。
蒋奎和王鄣等军方人员并不怎么服气,王鄣笑道:“我已经接到调令,到军训司培训一段时间,李指挥你把周司官夸到天上去了,我倒想亲自领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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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章了,感慨一下,和标题一样,这本书写的小心翼翼,不敢马虎怠慢,如果成绩不能更好,应该水平就是这样了,为什么上天不给我更好的天赋呢,我不高兴啊,天知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零一章 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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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信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王鄣,直到把这个团级参谋官看的毛骨悚然,李守信道:“周司官带兵的时候你在李庄留守,后来随使团到平户,然后直接留在台湾这边等着组建部队,我估计你是真不了解他啊,这样吧,你走的时候我会请你喝酒的,另外多吃点鹿肉,养养身子,还有我会叫人准备点跌打损伤的好药给你随身带着的……”
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人都笑起来,王鄣本人倒是紧张起来了。
常威笑道:“你既然要去青城那边,想必我兄长会召见你当面询问台湾这边的情形,你如实汇报就行。不过,要强调再强调,我们这边的局面虽然紧张,但未到刀兵相见的时候。我们要造大船,是未雨绸缪,一切还会以军司那边的需要为主的。”
王鄣点头,此前派甘辉出去也是给辽东那边吹吹风,制造一些紧张和压迫感,台湾这边对各方的紧张气氛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从水师的实力到陆师的实力,台湾这边有信心和荷兰人掰一下腕子,而同时考虑到现在驻在澎湖的大明水师还有相当的实力,对荷兰人想必是有效的牵制,加上与巡抚在内的大明文武官员的良好关系,说荷兰人敢怎么样……包括常威在内,台湾这边的高层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何时动身?”张续文温言道:“到时候我们也要替你践行的。”
“张政事不必客气了。”王鄣笑道:“听说你要沿河而下,这一次打算深入到三百里开外,那边就有相当多的高山族人,安全方面,请一定要多加小心。”
如果从地图上来看,此时和裕升开拓的地方是后世台湾台南市范围,属于南北朝向的岛屿的东边,与澎湖列岛十分接近,所以也是颜思齐等人开始选择安身立命根基时的最佳选择,近澎湖各岛,是淡水河的出水口,平原地带,真的十分易于安身屯垦,开初的十寨设立,顺风顺水,福建本地人对台湾的气候饮食和水质也很适应,疟疾方面问题也不是太大,不象后来大规模移民时,疟疾横行,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而从卫星地图可以发现,十寨区域就是台湾几个淡水河的出海口区域,张续文现在要做的就是沿河口一直往东部去,预定距离是三百里外,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现在行军司控制和哨骑所至的范围了。
常威也有些担心,说道:“你看本地那些结社的山民是怎么说的,大坑,守城大山,雾峰,大横屏山,大坪山,阿冷山,八仙山,开刀山,梅峰,端岩……那天那人说着往里头的地名,我听着便是感觉头疼的很。笨港到荷兰人所筑热兰遮城,地势都是一样的,南尖北阔,而且诸水交汇,很多地方水太多了,形成了沼泽和平地交汇地方,稍有不慎就会陷在淤泥之中,行军很是困难。二百里外就是山多平地少,土人皆是结社在山中,此辈披发纹面,性情凶悍难以驯服,我们迄今为止也没有对驯服这些人有太多的办法。续文兄一意要一直东行,确实是叫我很是担心哪。”
以常威等人的看法,所居笨港地方,勘测出来的方圆近二百里地方,除了近海外,还有好几条大河冲涮而过,还有五六条相当规模的溪流在境内,除了交汇出相当大的湿地区域外,也使得冲涮下来的平原土地异常的肥沃,福建那边是找不到这样原生态的地力肥沃的地方了,这么大的地方,土地是以百万亩来计算的,事实上后来郑成功移民十几万人也就是在台南地方安置,拿下热兰遮城之后改为郡王府邸所在,后来将台南这一片改为东宁府,清军打下台湾之后在台南设府,一直到二百多年之后才改为在台北,这里可以说是移民和屯垦的最佳地点,堪称治理全台的最佳跳板。
既然已经占了块好地方,再继续探索,从军事上有必要,而张续文代表的是民事这一块,似乎就没有太大必要了。
“常政事,诸位同仁。”张续文正色道:“我们这是在替大人在海外经营一块基业,或北或南,都是万世不移之基。不管将来和大明如何,都算是进或攻,退可守。如果我们只满足这一小块地盘,还是和荷兰人共有之处,那在下前往探索就没有太大必要。如果我们是要替大人打一个可为倚靠的退步之基,那无论如何不能困守笨港一隅之地。”
常威等人,此时才知道张续文的真实打算。
确实,按张续文此时的说法,那么民政官员的探索就很有必要了。军事上来说,往北和南方,东边都有精锐哨兵探索过了。据此前的哨兵回报,沿海岸二百里左右多半是和台南差不多的地形,平原和山地交错,平原为主,土地肥沃绿植十分茂盛,就是一块天赐的宝地。一直到极北的港口,有西班牙人活动的台北地方也是如此,往南已经很小范围,基本上也是完全一样。
而往东,越向东走地势越高,山地增多而平地减少,甚至有一些地方是完全的山地,一座山连一座山,山上几乎极少很少有平地,山民的日子都是种少数的作物,比如高粱一类耐旱作物,平时是以打猎和摘野果野菜为生,日子过的很苦。
台湾的地形就是如此,澎湖到台南台北一带沿海岸线是平原,越往东去地势越高,甚至导致东西不能相连,南北无法沟通。
“总要小心结社山民。”常威无法再劝,只得道:“彼辈虽不是食人生番,然而也桀骜难驯,续文切要小心。”
“此次当然是以勘察为主,接触为次。”张续文笑道:“不过总要加强接触,使其畏威怀德。我们是要占据整个台湾为基业的,对山民除非是杀光屠净,否则总要接触,慢慢使其降服归顺我们才是。”
“记得是降服和归顺。”常威微微一笑,却是霸气尽显:“他们那些老头子,臭规矩多,我们能答应的就是给他们土地和吃食,他们拿劳力来换,至于他们的什么风俗规矩,统统不要讲。是他们归顺和融入我们,这一点定要坚持。大人在草原也是这样做的,要是咱们一时趋就,给他们保留那些野性,将来后患无穷,不仅我们麻烦,可能还会遗祸给子孙。大人曾经说过,我们华夏先民就是挟着弓箭口说仁德,慢慢占据现在这般大的土地,我们这些子孙后代,黄帝苗裔,可不能给祖先丢脸啊。”
张续文轻轻点头,其实如果以纯粹怀柔的路线去做,一路撒粮食给好处,土人都缺乏各种铁器,台湾行军司这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收服一些高山族人部落。但那样的话,常威和军方都不赞同,张续文本人也并不赞同。
所有人都有了草原上和北虏打交道的经验,知道这些文明较为原始的人一味讨好是没用的,今日给明日就要更多,后日不给了前两天的就算白给了,反生报怨。除非是拿军司出产没有底线没有原则没有时限的一味讨好这些人,不过这样到底是征服他们还是把这些人当爹供养起来?
只有一手拿粮食,一手拿刀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刀剑之下再给他们生存的机会,把这个度掌握好了,再慢慢灌输他们华夏文明,这才是令其真正融入的好办法。
只是这个度,到底是怎么掌握,现在还没有个定论。象上次张续文等人过来不久时土人进攻,军司便是杀掉其部族的全部长者族老,只留青壮和孩童,这样才能使战败被俘的土人真正归顺,被编入各个屯庄中编管效力。
“大家彼此珍重吧。”常威过几天也要坐船出海,去平户和李国助商量一下李家放在笨港的物资处理问题,以前颜思齐等人也算是李旦的部下,笨港也可以算是李家的产业,大量的值物货物和现银放在这里也没有问题。但现在笨港这里算是和裕升的基业了,和李家最多算是友好同盟的关系,常威不知道李国助是怎么想的,为了取信盟友,台湾这边再缺钱也没有打人家仓库的主意,甚至在平时常威压根不准任何人接近李家的仓库区域,这件事拖了很久,也不宜再拖下去了。
常威去平户,王鄣去青城报道,张续文也要远行深入大山,十天半月都未必回得来。李平之还在福州没有回来,蒋奎和李守信等人奉命镇守老营。
各人拱手作揖,互相致意告别,在这个时代,一去几千里的长途,哪怕是健壮的青年也不敢打保票说自己不生病,况且除了张续文外都要坐船,海上的风浪是没有办法预测和规避的,几百年后一样有渔船遭遇暴风遇难的事情,何况是这个风帆木船的时代,每人神色都是十分郑重,神色俨然,因为这一次告别,也可能是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面,下次再见,说不准就有谁再也回不来。
众人告别之后各自散开,常威拉住蒋奎,轻声道:“杰日涅夫那边的警卫一定要加强。荷兰人的热兰遮城距离我们很近,他们万一要是知道了这帮俄罗斯人的存在,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万一突袭过来抢人,猝不及防之下很可能会吃亏的。我们刚刚在人多的时候可以藐视荷兰人,其实他们应该算是我们的劲敌。我打听过,他们的步兵用的火枪相当精准犀利,射程不在我们的火铳之下,他们的老兵也是身经百战,而且真的悍不畏死。你想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几万里外飘泊海外,是何等凶悍敢死的性格。在海上多年,到处镇压屠杀各处的土人,练成娴熟的厮杀技艺和杀人的意志,这些人真打起来,一千多人也不是不能和我们的第四团打一打,何况他们在巴达维亚有相当强的实力,兵力最多时听说有一万人左右。总之,要多加小心!”
蒋奎面露震惊之色,半响后才道:“我知晓了,一定多加小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零二章 财货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荷兰人真下本啊。”这一次赶过来跟着常威一起出门的何斌也是赞叹着。
何斌已经在台湾行军司就任,担任张续文的副手,原本这次他该随张续文公干,不过因为常威身边也需要人,这一次还是由他跟着上平户。
常威点点头,说道:“这些东西卸下来时搬运到大员,修筑新的大型城堡。”
何斌道:“那边我也去看了。只能说是四个字:其志非小。”
“也可以说是野心勃勃吧?”
“当然。”何斌悠然道:“政事,我敢说未来三年之内,我们最大的对手就是荷兰人。如果他们够聪明的话,也该视我们为最大的敌人。现在的变数就在于我们的造船能力还有人才的储备作养,在三年内能不能顶住压力,三年之后是否能够反击。在此期间,能不能稳住平安状的发放,还有对倭国贸易的收益,这些东西是至关重要的。”
“总要叫人看出点东西。”常威用赞赏的眼神看了眼何斌,知道张续文等人推荐的不错,眼前这个黑瘦矮小的福建人不愧也是在北方锤炼了两年多,不仅有福建这边人的精明和通晓海贸之事,也有北方那边的恢宏大气,看问题不是只看眼前,能看到整个大势演化,这才是勉强谈得上参谋顾问!
不远处的荷兰港口内好象也看到了这边的小船,在一阵嘈杂声响之后炮台上突然有火炮打放了一炮。
隆隆炮声中白烟泛起,炮弹飞啸而来,打在几百步外落水了。
似乎传来一阵狂笑声,荷兰人显然也知道打不着,就是一次警告。
“狗日的好嚣张。”郑芝虎怒道:“我们还击吧?”
“算了。”常威深吸口气,说道:“打也打不着,况且那边福建水师也惊动了,咱们一还击,坏了事,连军门大人都不好回护我们。”
茫茫大海之上,小型商船调转方向,吃风起航,往着日本平户方向驶去。
……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算应景了。”
平户的光景和当初常威蒋奎他们第一次过来时好象没有任何区别,但常威上岸之后仔细观察,感觉气氛还是比李旦在时要差很多。
港口的戒备很森严,有一些李家的家兵和梳着倭人发髻,手持倭刀的浪人到处巡视着……李旦在时,港口只有那些接生意的中国商人和通事,也有倭商和倭人苦力,哪里能看到什么守卫的身影?
李旦在时,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跑到平户来生事?
不夸张的说,李旦鼎盛时的实力不在王直之下,十几万部众千多战舰,整个日本都在其舰队之下颤抖,上到德川幕府下到各处大名都是对李旦毕恭毕敬,惹恼李旦,入侵当然不太可能,日本当时也有十几万百战劫后余生的战国精锐,但封锁日本海岸,四处袭扰,使其寸板不得下海,这一点是完全能做得到的。
海上的力量完全不对称的强大,当然也就不必担心被人所算计,李旦暮年之时,光是凭自己过往的名声便能护持李家大小和整个平户的平安了。
李国助与常威对面而坐,阁门大开,整个平户仿佛都在两人脚下,他仿佛看出常威的心思,微笑着道:“近来先父的旧部分出去不少,平户这里确实不能和当年相比了。我的声威名气也是远远不能和先父相比,家族寄托我一身,凡事小心没过逾的,叫常兄见笑了。”
常威听着这露怯的话,反是肃然起敬,他抱拳道:“听了李兄这话,才知道李爷当年辛苦创下来的家业可保,想来李爷泉下有知,也必定是欣慰的了。”
“常兄过奖。”李国助呵呵一笑,说道:“和文澜兄一别经年,听说他已经轻取青城,占了半个草原,麾下控弦数十万,诚为可敬。说实在的,先父也曾经有过南面而王的想法,不过还是颓然放弃。因为我辈纵横海上容易,想到陆上去发展就难了,先父一心想做又做不到的,文澜才二十来岁就轻轻巧巧的做到了,从这一点来说,这真是英明天授,一般人是没有办法比的……实话实说吧,我已经下定决心与文澜合作,与和裕升合作,常老弟这一次来,到底有什么指教,直说吧。”
原来李国助是这样的态度!
常威目光炯炯,既然对方这么直接爽快,他当然也是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当下便是将来意一五一十的说了。
“台湾那边的算是我李家的祖业。”李国助沉吟片刻,说道:“先父不曾有所交代,其实就算是一种交代了。你我两家既然交好,我这里暂时用不上的东西,你们都可以拿去用……”
常威这一下可是真心惊了。
李家在台湾笨港其实是狡兔三窟的一种做法,早早派人在那边立下基业,盖上仓库,将大量的金银和值钱的物事搬运过去,颜思齐等人其实就是李旦放在台湾看仓库的,屯田移民贸易都是颜思齐发展自身的做法。
历史上颜思齐死后郑芝龙接收了笨港十寨,除了人员和船队外,最要紧的就是把李家放在台湾的百万财富给侵吞了,从此郑芝龙扶摇直上,再无人可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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