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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四十章 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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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自己的心腹幕僚,袁可立也无谓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这番话确实是出自真心。

    明朝的情形与诸朝不同,考中举人后身份地位就不同了,想日子过的舒服,举人就足够。

    想做一些实事,扬名青史,当然还是要中进士,最少是二甲或二甲以上。而一旦为官,如果到了一定年岁又无大佬提携,辞官回乡一样能过的很舒服,并且可以荫及子孙,成为书香世家。因为有进士的人家,在制艺举业上可以训练出很多合格的子弟,在财富和学识双重保险下,只要隔几代就有人中进士,在乡里就是无人敢惹的官绅世家,在田产和商业诸事上都有保障,在地方政务上乡绅都是抱团的,地方官也不敢轻视乡绅的意见,不需要官体约束,活富足,还能干预地方政务,宗族中有地位,百姓尊敬,这就是大明读书人中举人或进士之后的活方式,可谓标准的人上人。

    如果进取心不强的人,很多官员都是为官一两任就直接辞官回乡享福去了。

    “朝廷可有说法?”袁可立了一阵牢骚,忍不住还是关切。

    “皇上有御批。”幕僚道:“皇上道:大臣去留悉听上裁,言官论人当存大体,不必连章抟击!”

    “唉,这必是叶台山以辅贴黄,司礼照贴黄批复,非皇上语气口吻。”

    “这个,倒也是。”

    天启皇帝亲笔朱批存量极少,导致后人传言其是文盲,皇帝亲批奏疏极少,有时候会口述,语气就和阁臣所拟不同,大臣一听便能听的出来。

    幕僚故作轻松的道:“皇上近来也是被言官所烦,党争越演越烈,恐怕皇上虽未亲批,内心自是赞同的。”

    袁可立微微点头,显是也赞同这般说法。

    皇帝对都察院和给事中体系的言官不满,由来也非一日。天启二年和天启三年,皇帝多次下达口吻异常严厉,但言官这种风气可以说由来久矣,而陷于党争,攻击越没有底线,则是从万历年间萌,袁可立是万历早年就在朝为官,对此中关窍知之甚悉,言官群起而攻,对顶层的大佬是党争,言官可以是弃子,所攻不准或是恶了皇帝被贬斥,等于是双方兑子,当年徐阶和高拱,高拱和张居正,都曾经以言官互相攻讦,至万历中后期后,言官彻底沦为工具,也代表着一种风向,袁可立被各党色彩都有的言官群起而攻,前景确实非常不妙,没有强有力的支持,就很难继续留任了。

    “替吾上疏求去吧。”袁可立道:“辞气要诚恳一些。”

    幕僚应着,他原本就是替袁可立做这样的事,当然不会推辞。大臣被言官弹劾就一定要上疏辞官,这也是大明官场的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以示大臣并不恋栈权位,自示清白,不必下于刀笔吏来折辱士大夫,明朝的官场,就算官员真有罪过,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大罪,一般辞官而去也就算了,不会有人穷追猛打,如果无罪,上疏也不会免官,如果无罪朝廷也无心挽留,就算朝廷替被免职的官员保留几分颜面,毕竟主动辞官和被免职是两回事情了。

    幕僚犹豫片刻,终道:“东翁,此番毛帅唆使人攻,恐怕言官中也并不完全是收了他的银子而做这样的事,估计还是有人想针对孙督师。”

    袁可立道:“此事我岂能不知?然而这事无法明言。”

    “是否求于督师,更换毛振南,重派大将于东江?”

    “不可。”袁可立断然拒绝,说道:“东江是毛振南一手创立,麾下将领皆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将佐,除了他之外,谁能驭之?一旦换将,东江上下离心,现在还有牵制之力,换将之后,怕是一团散沙,无能为力了。”

    这一点来说,袁可立看的很准,幕僚心中也是清楚,不过就此放弃的话心中实在不甘,这一次袁可立的被弹劾风波,根子出在毛文龙身上,也有人想趁机对付袁可立来针对孙承宗孙承宗人在辽西,身后是天津巡抚李邦华助他水师之力,然后是登莱巡抚袁可立,诸多地方合力,辽西才稳如泰山,不仅保守关门和宁远,觉华,还向前推到大凌河与锦州等地,再往西就是广宁,如果能尽复河西故地,明朝对后金的战略劣势就扳回来不少了。

    袁可立也明白幕僚话语中的意思,既然这事和孙承宗有关系,就不如找孙承宗设计平息舆论,以孙承宗在皇帝面前的位置,还有在东林党中的地位都远远过袁可立袁可立也是教导过天启,但情份是远远不能和孙承宗相比的。

    但袁可立心中明白,孙承宗不喜党争,平时说好听是谦谦君子,难听些就是没有担当,在党争大事上向来采取的是不干涉,不支持,不介入的态度,只是有东林党的立场,却没有东林党的担当,东林核心,如汪文言和左光斗,杨涟等人也是向来拿孙承宗壮声势,却是绝不会指望孙承宗去冲锋陷阵。

    而且各党领也绝非后人想象的那样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恰恰相反,比如当年浙党领是刘廷元只是监察御史,而非官职更高的方从哲,齐党领是礼科给事中周永春,各党核心都是这一类敢打敢冲的御史一类的官员,并且基本上都是青年或中年,敢打敢冲,擅长拼杀。其中犹以东林党人中的干将擅长刺刀见血,所以三党皆不是对手。

    “既然东翁不愿去劳烦孙督师,那么在下去一趟皮岛,如何?”

    幕僚这般努力,袁可立心中也很觉感动,当下道:“我修书一封给你带去,不过要紧的还是口说,你告诉毛振南,东江是非他不可的,我绝不会因小失大来对付他,叫他切勿自疑。还有,君子可欺之以方,而朝廷绝不可欺,否则必定自误。告诉他,‘臣不可欺’,切切!”

    “好,在下立刻就动身。”

    袁可立将这幕僚破例送到檐下,看着对方穿过雨幕,消失在门庭之外,他喟然一叹,知道只是尽人力,听天命,毛文龙既然动,哪有这么容易停止动作?

    袁可立的幕僚照例有赞画官职在身,当晚将手头的事交代给别的幕僚之后就决意动身。

    从登州到皮岛当然只有坐船,登州有水关,日常都有海船停靠,不过当这幕僚到海边时,水关守备向他道:“今日先来的巧,有一艘大船从天津下来,在这边补充些货品物资,预备过海去皮岛,这艘大的很,先可以坐这船渡海,要轻松许多。”

    这幕僚原本就有些晕船,如果不是为东主排忧解难,过海这事是万万不肯的,既然有大船坐,当然是好事,只是他踌躇道:“不知道是哪家的船,若不认得,怕有关碍。”

    “不妨。”守备道:“是和裕升的海船,往来惯了,在皮岛上也和东江镇有买往来。和裕升料想先知道,是我们北地头等的大商家。”

    “这个我倒真是知道。”幕僚并不知和裕升的具体情形,只知道是一个势力极大,甚至叫朝廷忌惮的大商家,不过和裕升在登州最多是买货和路过停泊,并不上岸经营,他们在临清和济南德州有分号,那是山东巡抚头疼的事,很不和登莱巡抚相关,所以袁可立对此并不特意关注,只是稍加留意而已。

    “既然知道,下官先去同他们说过。”

    守备倒是真的很热心,巡抚身边的幕僚可谓见官大三级,就算是守备的顶头上司海防道见了也得与幕僚客气三分,当下跑到海边停泊的和裕升大船前,将搭船之事说了,见船上的人并不反对,便将幕僚引到船上,搭起板子上船。

    幕僚上船后打听了船长叫郑绍来,便找到郑绍来,向他拱手致谢。

    郑绍来笑道:“这事谢不着在下,此事是我们李先和张先做的主。”

    幕僚这才注意到船敌楼上站着的两个青年,他有些吃惊,一则是这船真的委实太大,南方人还好,多年下来总会见着一些大海船,但在北方,大一点的福船都很少见,更不要说这艘来自荷兰的大船了,幕僚登船之时就感觉船身庞大无比,大约是以前他坐过的正经海船的三四倍大,那些捕鱼的鱼船就相差更远了,上船时但觉其大,上来之后更觉处处与普通商船不同,先是帆多,然后看的出来用料十分考究,木工活也颇为细致不得不说,宋时还领先世界,明初时还威风凛凛的华夏航海和造船业,这两方面在明末时都落后了,确实,人家欧洲人在出海时只是小船,但近二百年时光下来了,又抢掠了全世界的财富,造船业岂有不进步之理?况且欧洲向来重视科技与工匠,他们的工艺是积累的,到此时远远过中国,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至于船两层的艏楼更是十分显眼其实这艘船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盖伦船,似乎是西班牙式盖伦船和克拉克大帆船的混合体,船艏高大是大帆船的特征,而四桅和低舷还有两侧船身的炮位又是标准的盖伦船式样,而且盖伦船其实吨位较大,一般是三百吨到一千吨左右,这样才当得起“战列舰”这三个字,这艘船在大明这边是级大船,在欧洲只是普通的稍大的横帆船,远远不够主力战舰的标准。

    就算这样,对袁可立的这个幕僚来说眼前这船也太大,而且船艏类似敌楼,上置火炮,看着十分犀利威武。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百四十一章 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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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沿途过去,等到了皮岛外海时,李平之和张续却是头一回看到皮岛,两人都有些好奇和激动。

    这里也算是和裕升一处外延的基地了,岛上有和裕升盖的大量营房和仓房,主要是用来在这里招募辽民为兵和屯放与东江镇贸易的货,东江镇和后金也在暗中贸易,其贸易量不小,招募辽民也是当年张瀚主持下和裕升与毛龙达成的协议,为此东江镇捞了不小的好处,别的不说,这几年光是和裕升在辽东大木,所耗费的银两和人员成本就已经超过二十万两,这笔财富多半都落在东江镇手中,但对东江军民的生活改善不大,光是这一点来说和裕升的上层都是心知肚明,张续和李平之因此对毛龙的观感都不太好。

    张续神色淡淡的,李平之却是有些激动,他对张续道:“续兄,你看这海岛,方广数十里,军民数万人居此,此前一片荒芜,因海风太大地力不足,岛上只有少量渔民,地不曾开,屋无半间,现在居然也俨然是一方重镇所在了。”

    李平之又道:“不管毛振南其人如何,活军民数十万,开皮岛以牵制建虏身后,这个功还是抹杀不掉的。”

    张续轻轻点头,说道:“此是公平之论,诚然!”

    两人谈说东江和毛龙,并没有从个人意见出发,倒是公允,而且谈论是时人推重的天下英雄,更是增添了几分豪气。

    不过这种豪迈气概很快便是被破坏,到了临近港口将停泊时,岸边红旗招舞,显是从近岸的和裕升仓房区那里打来的旗语。

    “战备?”张续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

    “和裕升又有船过来了,这一次船极大。”

    一个小校半跪在毛承禄身前,大声禀报,毛承禄点点头,说道:“退下,一会我亲自去看看。”

    毛有俊道:“大叔,这么困着也不是办法,和裕升的人坚守不出,我们又不能真的拼命去打,这几天死了好几个人了。”

    毛承禄心情糟糕,心绪很坏,瞟了毛有俊一眼,说道:“这事是大帅亲谕,既然你有高见,那以你去和大帅说罢。”

    毛有俊闻言大怒,他也是毛龙麾下的悍将,只是投效有些晚,所以不是义子辈,而是养孙之一。

    毛龙的养孙众多,其中不乏后来的名人大将,孔有德就是养孙之一,毛有俊亦是。

    后来袁崇焕到岛上见毛龙,见有不少杰出的佼佼武夫,问及身份时,毛龙答都是养孙,袁崇焕着实夸赞了几句,可见毛龙挑选的人皆是东江当时的精英俊杰。

    毛有俊站起身来,冷冷的道:“我自会见大帅分说此事,倒是现下该如何,请大叔示下,末将遵照执行。”

    毛承禄闻言大怒,毛有俊等若将了他一军,若说去强攻,毛承禄也不会这么蠢……压根就没有可能打的下来。

    和裕升的兵营区和仓储区是连在一起,紧挨着港口,全部是烧制的砖石结构的坚固房舍,外围有一丈多高的厚实砖墙,内有射孔,内部有箭塔,上有小炮,也可以对外打放,营区里有三百多人,其中一半多辎兵,一小半战兵和吏,毛承禄回岛上后言明与和裕升冲突导致没有成功杀掉陈、良策,毛龙被坏此大事,闻报后勃然大怒,立刻下令毛承禄率中军内丁去接管和裕升的仓库,将和裕升在岛上所有人员一并拘押,待与张瀚交涉之后,再行决断如何处置。

    这个办法,也算是釜底抽薪,毛龙没有派大兵去征剿和裕升前进基地的打算……那边有两千多和裕升的战兵,还有新招募的辽民辅兵,一旦打起来,徒为东虏所笑,朝廷也会为此震惊……调动大军是瞒不过朝廷的。

    而且毛龙心中也明白,商团军的训练比较东江镇严格百倍,当初他是亲眼所见,具甲兵器也比东江镇强的多,这样的一支军队,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未必敢言必胜,调集几万大军出战,毛龙当然有这个权力,可是这事说到底是自己理亏在前,暗杀朝廷六官,而且陈、良策也是海内闻名的功臣,这事传扬开来,于自己名声大大有碍,朝廷就算碍着大局不来换将,也会想方设法限制东江的发展,这对毛龙展望的未来,十分有碍。

    至于毛龙想要什么样的未来,恐怕他现在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丈夫当此乱世,难道真的就是一个“觅封侯”?

    总之毛龙暴怒之后冷静下来,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和裕升在岛上人员不少,物资更多,也很难说毛龙是要出口气,扣下财货人员来与和裕升谈判,还是觊觎岛上和裕升的库藏……近来东虏已经大幅度压缩了与皮岛这边的贸易,好在毛龙部下甚多,挖参采珠打猎都不耽搁,和裕升隔一段时间就来收货,贸易量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而且和裕升在沿江口地方一直在收木头,对东江镇来说也是一宗大买,不过不管怎样,慢慢做生意赚钱总不如抢钱来的爽快,就算将来和裕升与东江掰扯清楚了这事,打开的库房损失的货物,还想要回去?不管怎样,都是和裕升的人先动的手,抓住这条,毛龙感觉不管怎样自己都不亏理。

    怎奈和裕升的人简直太过机警,一见毛承禄带大队人马前来,哨兵立刻喝令停步,毛承禄拿自己和毛龙权势来压都是无用,哨兵喝止无效,立刻开报警,简直一点犹豫都没有……提起这事,毛承禄也是一肚皮的火气,当兵吃粮半辈子了,何曾见过这样不畏权势和胆大包天又机警过人的哨兵?

    这一切当然就是训练之功,和裕升平时的规矩之严令东江镇上下都感觉十分麻烦,甚至有些规矩叫毛有俊等人觉得根本毫无必要,然而就是这些不起眼不怎么重要的规矩,因为平时管理严格,不打商量,在关键时刻也是救了所有人。

    一闻警讯,和裕升的驻守人员立刻奔出,一轮火铳打在地上,阻住毛承禄等人的脚步,因为不明就里,当然也不能直接向毛承禄身上开,其实当时距离已经不足二十步,要真的打过去,赫赫有名的毛承禄就要死在这一场莫名其妙的乱事之中了。

    好在是朝地上打,当时也惊出了毛承禄一身的白毛汗。

    打了这一排,东江的人当然不敢继续上前,然后和裕升的人关闭大门,火铳手上高处警备,接着有留守官员在高处和毛承禄交涉,问清原由之后,和裕升官员表示歉意,虽然毛帅大度,并不曾下令强攻,但他们被派驻于此的职责就是要守住仓库,至于所说十二团攻击毛承禄之事,当然要向上禀报,由张瀚张大人作主决断,只要是商团军的错,相信张大人绝不会包庇犯罪的部属。

    这么汤水不漏的答回来,毛龙要么出强兵硬攻,要么已经是不占理了,可皮岛的和裕升仓房又是那么容易攻的?院墙光是厚度就有三尺还多,高一丈多,等闲人根本爬不上去,等若低矮的城墙,更要命的是曲折蜿蜒,到处都是射孔和方便居高临下射击的空隙,内有人员数百,人人持铳,打下这样的地方,不死个一两千人想攻下来?这么一想,自然是气沮无比。

    毛龙不悦,毛承禄自是被痛骂一番,一口气下不来,夜晚派了几拨人想趁黑爬进院里偷开院墙……这当然是作死,和裕升的值夜人员直接将那几人都用乱打死了。

    这一下可就真没有人再敢接近了,双方僵持几天,如果不是下不来台,毛承禄早就带人走了,心中火气太旺,和毛有俊的冲突在所难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百四十二章 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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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主将带头,底下的人当然也不客气,其中有敷衍了事的,也有真的暗恨和裕升平时吃穿用度太好,相比东江镇强出百倍,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恶气难消的,骂起来便是格外难听。

    和裕升内里的人听的真切,心中当然十分愤怒,但上有严令,不得随意开枪伤人,再怒也只能忍着。

    正在这时,港口方向传来通报,又有一艘大型战舰驶来。

    基地主管是辽东行军司的一个商务司副司官,名叫韩通,万历四十七年加入和裕升,跟随李东学和莫宗通等人在商务系统做事,后来做了分店大掌柜,和裕升改制后商业体系并入公司范围之内,再后来辽东成立行军司,韩通成为行军司副司官,因为他对商业这一块的熟悉程度较高,被行军司派到皮岛这边来负责。

    军事上是一个营指挥负责,此时离开不得,韩通听到消息之后立刻赶往港口区。

    栈桥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原本的力夫和负责下货储货点验的吏员,他们有些迟疑,眼前这艘船和普通的商船完全不同,不光是大,还有敌楼似的船艏,方形的船艉上明显有放着的大口径的火炮,和裕升的人识货,两侧舷下明显都有炮位,打开窗口就露出火炮来,这艘船明显是泰西那般的大型战舰,什么时候和裕升有这种船,众人心中不免疑惑。

    “不必怀疑什么了。”韩通先时也是紧张,外有东江逼迫,身后再来强敌,这乐子可就大了。但看到船首站着的穿着蓝色军袍的汉子,韩通紧张的脸色顿时放松下来,笑骂着道:“你们瞎了是不是,那船头站着的不是郑爷?”

    “是郑爷没错。”

    “郑船长!”

    众人仔细看过去,果然认得出是郑绍来,矮瘦身形,脸色黝黑削瘦,几十步距离,越看越真切,果然是赫赫有名的郑船长。

    身为和裕升第一艘船的船长,郑绍来的知名度可是不小,现在和裕升水师完全纳入战兵编制,不管是船员还是船上的陆战军人,或是炮手,一律纳入战兵编制内,郑绍来等原本的民船船主也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不接受的就只能走人,哪怕是商船也是一样,这也是常威的考虑,并且得到了张瀚的允准。

    此时的大海可不是后世,军舰是军舰,商船是商船,商船都配有凶悍的水手和火炮,没有自保之力就不能下海,遇到机会商船一样会抢劫,既然如此,就没有办法分商船或战舰,所有水手船员和作战人员全部是战兵,要接受严格的战兵训练,船长大副之类的也在范围之中,连郑绍来这个中年人都一样得接受新兵训练。

    从小型商船的船主,再到大型军舰,对郑绍来也是不小的挑战,好在这么久时间下来,郑绍来也是被锤炼出来了,岸上虽有招呼和问好声,郑绍来也只是不理,指挥水手降帆转向,慢慢将船靠向岸边,不过船只并没有真正靠上栈桥,而是距离一段距离后下了船锚。

    韩通见状松了口气,这时四浆小哨船也备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了,韩通等人上了小船,驶向镇虏卫号。

    “见过张政事,李司官,郑船长。”

    “见过韩司官。”

    韩通才三十来岁,每年也要参加军事集训,身后矫健的很,小船靠近大船的船身后韩通直接攀爬了上来。

    彼此见礼后,韩通将一封打开了火漆的公文递给张续文,说道:“这是从十二团基地那边送过来的,青城一份,十三山辽东行军司一份,这一份是十二团送给我的备忘录,想来是温团指挥怕我们不知就里的吃亏。”

    张续文和李平之凑在一起看,巡抚衙门的幕僚也出来了,眼见这边有事,心中不免烦闷,郑绍来见状,便吩咐人送这幕僚下船,用小船送上岸去。

    和裕升虽然和东江起了冲突,却与巡抚衙门无关,这幕僚知道再怎样自己也没有危险,当下拱手致谢后,脸上有些尴尬之色的下船去了。

    “这人走的尴尬。”李平之看过之后就笑道:“其实这事和这人还有其身后的袁军门有关。”

    “谁说不是?”韩通摇头道:“其实我们真的是池鱼之殃,真不知所为何来。”

    张续文并未应和,他和李平之对视了一眼。

    “续文哥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正是。”

    “这机会难得啊。”

    “理应抓住!”

    韩通有些不明所以,两眼瞪着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后生。

    张续文深沉多智,气质大方沉稳,李平之却好似一把出了剑鞘的宝剑,锋锐无比,两人的气质都十分出众,韩通看了看两人反而不急了……虽然自己年纪大不少,但明显这两个后生要比自己优秀的多,身份也高出一筹,既然有他们在这里主持,这倒真的不必着急了。

    李平之冷笑道:“当初定约时我和裕升实力远不及今日,又真需皮岛襄助一二,是以约定是咱们吃亏的多。”

    张续文知道这是伙伴借此机会向韩通解释,当下接话道:“毛振南做这件事,不能闹大,传扬开来与他名声有碍,也关系朝廷纲纪,是以他其实是只能吃哑巴亏的。”

    “关键在于他要倒袁,倒袁这事只要毛文龙坚持下去就定然成功……袁军门怎么也是文官,文官易得,武将难求。现在正处乱世,武人的作用会越来越大。眼下这东江好歹能牵奴,若文龙去,谁能服的住这些骄兵悍将?所以朝廷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袁军门必去,毛文龙必留,估计毛文龙现在想不通这一点,方寸大乱,居然把陈、良策送在我们手里,这个机会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对不起毛帅。”

    韩通到此隐隐听明白了一些,他向两人问道:“那是不是在下去与东江那边交涉?”

    “这个不急。”李平之傲然道:“东江那边先在十二团那里动手,吃亏不大,在这里你们又避而不出,不要叫人家小瞧了我们。既然要好处,要公平贸易,还是要展露实力的好。”

    和裕升此前援助了东江镇大量的金银物资,有时候甚至比登州过来的还多,也就只得了毛文龙可以在皮岛和宽甸一带

    (本章未完,请翻页)便宜行动的好处,买大木,毛有俊等人都把和裕升当冤大头来宰,皮岛上的贸易也是不甚公平,货物底价定的太高,而且十二团在宽甸建立基地,需要东江镇切实支持,不论是招募人手还是需要粮道支持,都得东江镇倾力支持不可,如果是现在这局面,十二团不如离开,到十三山或是台湾,发挥的作用更大。

    这里不得不说,东江镇在目前为止,除了反击旅顺和金州外并没有拿的出手的战绩,对后金主要还是骚扰为主,用的都是些诸如投毒和造谣一类的手段,到天启六年毛文龙才有兵力进行真正的骚扰战,但成果也是很有限,天启六年正月,老奴率主力八旗征辽西,连下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等七城,大小军堡近百座,围宁远,下觉华,得到的物资是银近百万,粮食近百万石,各种军需器械无算,明廷花数年之功,用银千万经营的辽西防线瞬间被打成筛子,大量的辽西明军每年领三百万军饷,结果不仅没有敢出来和后金军野战的,连闭堡固守都不敢了,闻讯或逃或降,大小城池军堡无有敢战者,孙承宗辛苦练出来的十几万大军,花费巨资修筑的坚固防线毫无用处,还好袁崇焕关键时刻有些胆色,宁远又是祖家根基所在,加上满桂,赵率教,何可纲等悍将,两万人固守小城宁远,努儿哈赤没有啃下来,反崩了牙,天启六年的辽西大战结束。

    在辽西打起来时,东江镇也广派兵马骚扰,确实是“牵奴有功”,然而效果有限的很,很简单,东江镇历次报首级也就一二百颗,自旅顺之后,金州得而复失,复州海州盖州均在建奴之手,沿海诸城,并未收复。从宽甸往赫图阿拉,也只是游骑骚扰,在凤凰城一线,也被建虏压的毫无办法,只是骚扰而已。

    不能大兵团野战,也不曾克复城池,对建虏的牵制之功,着实有限。

    当然现在由于和裕升的介入,毛文龙的日子比历史上好过很多,是不是能做出更好的成绩,还要再看。

    “韩司官知否我二人的意思?”

    李平之笑意吟吟,询问韩通,眼神中神采奕奕,直视韩通,等候他的答复。

    韩通道:“在下明白了。”

    李平之道:“示之以威,又不能将其打恼了,这是关键所在,这个要韩兄指教了。”

    韩通低头想了一回,突然大笑起来。

    张续文和李平之不动声色,等这个皮岛上的官员说话。

    韩通笑了几声,说道:“既然如此,我想轰击沿岸官员的私邸,较为合适。那毛承禄十分可恶,他在岛西刚修了不错的大宅,我看干脆去把这宅邸给轰平,适才想到他的脸色,我就感觉好笑的很。”

    韩通这主意果然可恶的很,不轰击兵营和平民,死伤不重,官员私邸又有切肤之痛,果然是好算计。

    韩通又道:“最好先放几炮空炮,等人跑的差不多了再轰,真伤着官员家属,那就闹大了,弄到不可开交,就成了在下的错过。”

    “省得,省得。”张续文只是莞尔一笑,李平之却也是开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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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三章 炮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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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兵答应着去了,但毛文龙仍是不得心静,西边不停传来轰隆隆的炮声,总兵衙门附近人声鼎沸,十分嘈杂吵闹,毛文龙心烦意乱,起身道:“走罢,去看看怎么回事。”

    毛文龙出了签押房才觉已经有不少报信的塘马在外等着,西边的将领宅邸区受损很重,被重击的很惨,毛文龙先是不信,因为火击的时间很短,他又不是不曾见过火炮打放,声势是骇人,效果也就那么回事。

    然而众口咄咄,毛文龙心中便有些慌乱,他在这里娶了妾还生了个儿子,也是住在西边的将领宅邸区内,若是不小心被炮弹打中,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怀着种种担心,毛文龙在亲兵和毛承禄等将领的簇拥下向西飞驰,一路上开始遭遇不少哭哭啼啼往这边跑过来的官眷,携老扶幼,家人和丫鬟婆子跟随,皮岛上什么都贵,就是佣人最为省钱,甚至只要给口饭吃就可以买一家子当仆佣,各家都用了不少人,往官邸区的道路很快被这些人堵塞了,毛文龙也不好火……公事上当然他最大,可是现在他也不能叫自己亲兵将部下家的眷属给推开吧?

    好在过不多时,眼尖的亲兵就现了毛文龙的妾侍和家中的下人,毛文龙大喜,跳下来先看看年纪不大的儿子,他已经年老,膝下止此一子,说不疼那是不可能的。

    毛文龙的妾侍哭的一脸眼泪,不过还知道留几分体面,说话的声音不大,只低泣着道:“老爷,妾身只当再见不到你了。”

    毛文龙不动声色的道:“瞎说八道。”

    “老爷,那炮打的太凶,日月无光,天崩地裂……”

    毛文龙被气笑了,说道:“那你怎逃出来的?”

    妾侍道:“说来也怪,炮的响的作怪,但一直没炮子下来,后来我们跑出来很远,后面人才说炮子落下来了。”

    毛文龙轻轻点头,脸上露出傲气来,他心道:“原来如此,我料和裕升也不会真的想同我撕破脸皮!

    妾侍看看毛文龙,又看看他身后的毛承禄,说道:“不过听人说,毛参将的宅邸被打的甚惨。”

    毛承禄一听便是急了,毛文龙说道:“莫急,只要眷属未曾受伤,宅邸只是小事。”

    毛承禄还是苦着脸,他可不能和毛文龙比,盖这宅邸还是花了不少银子的,而且宅中放着不少金银细软,家俱也是自登州买着用海船送过来,可想而知花费有多少。

    又往前走一阵,果见毛承禄的几房小妾一路哭着过来,也是说宅邸被炸的甚惨。

    待众人赶到宅邸区,果见大片的大宅被炮火轰击,其中毛承禄的宅子果然也是被炸的最惨的一家,炮火几乎是集中往这一处大宅轰击,饱和轰炸过后,几十间房子的大宅已经被炸的稀烂,房倒屋塌,那些摆设陈列,家俱古董,还有名人字画和金银细软当然更不必提了,众人面面相觑,毛承禄气的颠之时,有人指着海面上惊叫道:“又打放了!”

    毛文龙眯着眼看向海上,今日是大晴天,海水蔚蓝,与蓝色的天空似乎要连在一处,天空朵朵白云飘过,更添几分景致。

    在海面上果有大船鼓帆停着,适才毛文龙听人说大船大船时并不曾当真,但此时亲眼所见,饶是他见多识广,此时亦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船果真甚大,比和裕升此前所有的商船都要大上一倍还多,更可怖的就是船身上不仅是只有船和船尾有炮,而是在船舷两侧皆有炮位。

    横帆海上的大船侧身一边对准西岸,火炮足有十余门,皆是毛文龙所知的红夷重炮的那种级别,每炮一,真的是震耳欲聋,惊天动地,如电光火石,如霹雳雷霆,火光之中,火炮次第开火打放,沉重的炮弹带着啸声飞掠而至,每中屋中,则听到震耳的房舍被炮弹打中的噼里啪啦的炸响,然后可见炮弹打穿屋脊,打飞拱斗飞檐,数颗炮弹飞至,五开间的大屋瞬间便是被夷为平地,再一轮过来,连院子都打的七零八碎,丝毫不见此前模样了。

    隆隆炮声中,无人叫骂,也无人说话,除了这仿佛天地之威般的炮响,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了。

    皮岛上人,除了少数女眷之外,九成不是军人也是见过刀兵的逃难辽民,曾几何时,他们何尝想到能见到如此威力的火炮打放?

    明军火炮以大将军和二将军炮为主,多是几百上千斤的小炮,设计落后,工艺粗糙,从海上捞上来的佛郎机炮都被仿制成明军火器的主力火炮,近年来又是捞取葡萄牙人的沉船,打造上了船上的舰载火炮,大明工部又开始仿造,并且铸造成功,也就是所谓红夷大炮。

    在沈阳和辽阳之战时并无红夷大炮,辽阳城头有工部制一千多门大小佛郎机,可惜没有完全利用上,到天启六年的宁远之战时红夷大炮才大放光彩,所谓一炮糜烂十余里,炮中虏酋,群虏哭嚎而去……一炮十几里当然是不可能的,明军所制红夷炮也是工艺慢慢改进的,到崇祯末期大明制火炮在工艺上确实赶上来了,但在天启六年时的火炮工艺还不咋地,重量虽达六千斤左右,有效射程最多在五里之内,应该是十八磅炮左右,威力其实真的不小,宁远之役,和大凌河之役,宁锦之役,明军依托坚城大炮,打的女真人一点脾气没有,对照一下辽东战事刚起时的辽阳和沈阳还有广宁之役,有没有火炮果然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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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四章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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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有俊喃喃道:“这船能打咱们,咱们却打不了它,若是和裕升这船再有几艘,咱们不要说和登莱旅顺等处的联络断了,就算诸岛之间的调度也得停止,和朝廷更是联络不上。有这船,咱们的船出去一艘被打沉一艘,这可怎么得了。”

    毛文龙面色铁青,毛承禄等人神色亦难看的紧。

    毛有俊可是将他们内心深处最为担心之事说了出来,乍听之下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几艘大船就能把拥众数十万的东江镇逼入绝境,然而细想之下又似乎就是如此,虽然皮岛距离海岸很近,但是又有多少死士愿意冒着火炮的炮火,每日往返皮岛与江口6地之间,传递消息,调度兵马?

    他们自是不知,二百多年后欧洲的一只小型舰队就能在中国沿海来去自如,攻陷沿海港口城市,威胁天津,北京,南京等重要城池,最终以几千人规模的军队和舰队,逼迫四亿五千万人的庞大帝国低头求和,这并不是魔幻,而是现实。

    后人总觉是八旗腐化所致,其实打法上也是有代差的,就算八旗还能打,他们要怎样去解决封锁江口和海口,不断转移骚扰各大沿海城市的英国舰队?可以说不管那仗怎么打,中国都是输定了,这就是所谓海权的重要性。

    不幸的是现在的大明也没有几个人懂海权,朝廷设福建水师只是想筑固海防,防止海寇骚扰沿海地方,可没有什么海权重要的认识。

    “有俊,你去和韩通会个面吧。”毛文龙挥一下手,四周随员远远站开,他对毛有俊吩咐道:“试探一下,看他们要什么价。”

    “是,大帅。”毛有俊因为伐木之事与和裕升的人打交道较多,彼此算有一些交情,这个差事他当然不会推辞。当下只是问道:“要请大帅示下,咱们的底线在哪里?”

    “陈、良策!”毛文龙淡淡的道:“此人绝不可留,旁的事都可以商量。”

    毛文龙又道:“叫他们不要有无谓心思,要价太高的话,本帅就算与他们打到底也会奉陪!”

    此刻毛文龙还是展现出了东江节帅的风范,毛有俊岂敢驳回,当下诺诺连声答应着,自去仓储区寻韩通交涉。

    毛文龙没急着走,两眼还是盯着海上的大船看。

    他不知道这船要多少银子,又或是什么样的技术能造的出来,那么多的巨大的火炮,不知道是什么代价才能拥有,此时此刻,这位东江主帅只有一个心思,就是也想拥有这样的战舰,多多益善!

    ……

    三日之后,温忠带着部下赶到皮岛,会见张续文李平之并韩通等人。

    各人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温忠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只强调道:“两点要求是我们十二团所必须要提的,此前东江对我们有颇多限制,外围皆是东江划定范围,其实是把我们隔绝在内,只有要打大仗才叫我们参加,这算什么,我们要从凉马佃到宽甸,长佃,孤山,乃至往牛毛寨一带的自由行动的权力,本部要练兵,就得不停的和东虏打,我们可以与东江镇分别划定活动区域。第二点,陈、良策的性命必须保全,这一点没得商量。除此两点外,十二团并无其它要求。”

    温忠说完后点了点头,态度有些生硬。

    他在来此的途中已经听说了皮岛上的会商结果,毛文龙对和裕升购买大木的种类和价格都做了相当大的让步,一年最少能叫和裕升省四五万两银子,另外可以购得上等的红木,虽然不及柚木或橡木,但就造船来说,大量的几人合抱的大木头还是很有用的,台湾那边有大量的烘房,花费巨资,这边的木头海运过去,切割成合用的木块之后开始烘烤,要比自然风干的度快很多,自然风干最少要两年,最好是三年或四年时间,烘房只要三个月就能使木头彻底干透,可以拿来造船。

    福建那边木头是不缺,闽铁多用木而不似北方炼铁多用炭,但沿海地方能造船的大木头是肯定被砍伐的差不多了,沿海地方,几乎年年造船,自南宋海外贸易和移民盛行,加上闽浙沿海渔船造的也多,大木确实砍的差不多了。

    辽东的木头在几百年后都不算什么稀缺资源,现在更是要多少有多少,种类从多,数量足够,对张续文和李平之两人来说,身为台湾行军司的高层,最为关注的肯定是木头。

    不仅价格下来了,而且毛文龙承诺可以多用人手伐木,保障和裕升的木头用量。

    另外就是皮货人参等收购价,东江镇也降低了不少,并且不再要求和裕升全额付款,可以适当拖延。

    谈判至此,张续文和李平之感觉也差不多了,除此之外,皮岛上的港口和仓储区也可以扩大,并且不受东江镇管辖,这等于是割了一块地在和裕升自己手里,安全上不说,也方便了很多。

    再有便是东江镇答应了可以允许和裕升在其控制区加大招募辽民迁移至台湾的范围和进度,台湾现在已成和裕升重要的基业,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缺乏开荒屯垦的人口,福建和辽东两处移民,可以在短时间内就使台湾的汉人数量大幅度增加。

    由于好处多多,两人对交出陈、良策并无太多心理障碍,毕竟是他们辽东人和大明官场自己的事情,谁料居然遭遇到本方军方的强烈反对。

    外边传来秃头嚣张的叫喊声,似乎秃头还把短铳拍在了桌上,然后众人听到秃头对毛有俊等人大叫道:“要带走陈、良策,现在就用火铳把老子打死。”

    李平之深吸口气,对温忠道:“不知道温指挥为什么一定要保这个陈、良策?”

    “两个原因。”温忠说道:“一,我们的面子,二,他是功臣,所以要保全。”

    众人面面相觑,军人的作风果然就是这样,简短有力,还十分清晰。

    张续文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只能劳烦韩通再去和他们交涉。”

    韩通一脸苦色的走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韩通折返回来,说道:“原本毛承禄死活不答应,后来还是毛帅亲自见的在下,提出陈、良策可以不死,但要宣布在宽甸遇虏战死,我们和裕升负责将他并其家人带走,可以由我们带到台湾,日后如有反复,毛帅这边不承认,并且会和我们和裕升全面为敌。”

    “还有一条。”韩通有些为难的道:“毛帅亲口提出要派工匠上我们的镇虏卫号,学习造船之事,如果不答应,那么此前所有的条件都推翻,大家一拍两散。”

    韩通认为这一条是最苛刻过份的一条,毛文龙和其身后的东江镇明显是看出来镇虏卫号这样的大船作用有多大,这一次东江能捏着鼻子谈判,并且做了这么多让步,原来最终的戏肉是在这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百四十五章 妄想

    韩通说完之后就态度坚决的道:“在下认为这一条绝不能谈!”

    张续文和李平之面面相觑,半响过后,两人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李平之止了笑,摇头道:“无妨,这一条可以答应他们。不过最好是争一争,做出绝不情愿的样子来,好教毛文龙以为咱们吃了大亏,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他们就好……放心,这船不要说他们,就算在福建广州,造船工匠最多地方的省份,想仿制出来也是千难万难的。”

    “竟是如此吗?”韩通有些担心的道:“会不会太托大了些?”

    “这是时代的差距。”李平之感慨由之的道:“也怪不得毛文龙和韩兄不知道,技术的差距有的可以弥补,有的却是短期内难以追上来的。你们不知道咱们大人,为了弥补造船之事上的差距,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和心血,东江镇想仿制?只能说是笑谈了!”

    ……

    几十个工匠跪在地上,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叩头之后,都是把头低着,没有人敢抬头看毛文龙。

    这些工匠都是逃难的辽民中选拔出来的,原本都是各卫所或辽镇将领所用的工匠,战乱之后,普通百姓和军户逃亡,这些匠户当然也跑出来了,到东江后,由于工匠短缺,这些匠人都又被集中在一起使用,所做之事,多半就是打造刀枪弓箭,修补将士铠甲等事,东江镇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工坊一类的东西,铠甲也不能自制,只能修补。

    平时这些工匠都是住在棚户区,根本到不了核心重地,东江镇和别的明军军镇一样,地位最高的当然是将领,然后是各将领的幕僚文吏和内丁亲兵,然后是普通营兵和普通的军户百姓,然后才是匠户,如果说正常的社会阶层是一个金字塔,塔底的人数应该是最多的百姓和军户,但在军镇之中,最底层的恰好也是人数最少的匠户,他们的生活状态比军户还差,在东江这里好歹是因为匠户紧张,这些人好歹有口饱饭吃,比起以前的待遇反而好些,但这些匠人也绝想不到居然有被毛文龙召见的一天。

    “尔等既受我东江庇护供养,”毛文龙没说话,毛承禄对这群工匠厉声道:“就得好生效力,不得懈怠荒疏,尔等所长不过就是手中技艺,既然能造普通物事,也曾有人造过小船,想必多学多看也能造大船,底下十余日你们可以天天去和裕升的大船上观看,连内舱亦能进,各人好生学看,记住船只骨架构造,然后大帅拨给应用之物,你们于港口之处试造那和裕升的大船。”

    毛承禄看看底下战战兢兢的工匠,口气和缓一些,说道:“尔等只要实心做事,大帅也不会吝惜奖赏,自今日起,你们每人每月可领精粮一斗,造船成了,每人均能赏银五两。”

    对东江将帅来说,这是相当的重赏,皮岛和东江镇控制区一直都有粮荒,朝廷只有少量内帑用来养兵和打造兵器,登州和天津那边支持粮食杂物,自己做买卖贴补一部份,三样加起来仍然是杯水车薪,加上在朝鲜境内屯田和勒索朝鲜也仍然不够,辽民饥饿困苦十倍于逃难之前,每年冬天都是严峻的挑战,相比较而言,这些匠户如果能获得精粮的供给,最少能保证自己和家人不饿肚子了。

    匠人们果然心动,一个个趴在地上叩起头来。

    毛文龙没有在意,这毕竟是小事,他已经努力使和裕升妥协,放开船舱内部由东江镇派人去学习,想来仿制不难,所需的不过是铁钉索具船帆木头桐油等物,这些物品要多少有多少,想来造船并非难事。

    不仅是毛承禄,还有陈继盛,张盘等毛文龙的心腹将领已经预定了新船,毛文龙当然一个也不打算给,这船是利器,而且他还要想办法铸造大炮,相比船只来说,毛文龙感觉铸炮才是难事,而且费用极高,不过既然有了船,总得想办法把炮配齐,一旦造出几艘海上的那种大船,到时候再与和裕升重新掰扯一下这一次的事情。

    ……

    温忠和秃头等人已经回十二团驻地去了,由于东江镇同意了让开宽甸以前的防区,其主力要么到铁山和义州一带,要么往凤凰城一带移动,宽甸以北到牛毛寨和阿布达里岗并原董鄂部所在地方皆是由十二团来负责,这样十二团的防区扩大了好几倍,顿时压力倍增,温忠等人哪敢耽搁,已经急赶回程去布置防务去了。

    陈、良策和其部下则已经在数日前赶来,并且上了镇虏卫号。

    由于知道此去台湾,南下数千里的海岛,在唐人看来湖广地方都是烟瘴地面,到了宋时才开湖广,到大明时福建两广仍然被视为边远之地,只是官员贬斥改为贬到云贵而已。而台湾此时是标准的化外之地,极南海岛,不是穷困潦倒无以为生的辽民谁又愿远去数千里的异域海外,陈、良策家人一直哭哭啼啼,陈、良策心中也是酸楚,只是自己做的选择,也只能自己扛起来,好在性命是保住了,将来或许也有可能再回辽东……

    “陈兄不必如此。”虽说当初没有保全陈、良策性命的决心,张续文心里对这个文官功臣还是很欣赏的,当年辽东乱起,女真兵锋之下人人惊惶失措,陈、良策能在那个时候毅然反正,还是颇为需要胆气和忠义之心的,看到陈、良策倚着船舷一副悲伤难以自抑的模样,张续文安慰他道:“台湾情形绝非老兄想的那样,到了你就知道,说实在的,比辽东这边强太多了。”

    “这个在下也听说过了。”陈、良策按协议已经是个死人,人都死了,也就谈不上什么官不官的,诸如下官本官一类的称呼也就免了,当下苦着脸道:“贵号在那边已经经营很久,听说岛屿气候温润,土地肥沃,野物众多,去了的人有人带信回来都夸的如天上一般,在下亦不是怕去吃苦,只是故土难离。而且,辽东这里面临建虏威胁,在下是个愿意做些事情的人,不想混日子,一想到此,心中可是难受的很。”

    张续文正道:“陈兄既然随我们去台湾,以陈兄大才,我们怎么会叫你混日子?那边说是我们的基业,其实西班牙人,荷兰人都在觊觎那个宝岛,这些泰西人老兄可能不知道,论起恶行不在建虏之下。”

    张续文将西班牙人在吕宋的历次对汉人历次的大屠杀说了,陈、良策听的大怒,两手拍着船舷,说道:“恨我大明近来国势衰微,否则的话皇帝很该起大兵,彻底剿灭那些丑类!”

    “这事就不等朝廷做了。”李平之在一旁毫不客气的道:“咱们和裕升包了!”

    陈、良策这时才认真的打量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深沉内敛,一个锐气十足,但毫无区别的就是两人眼中的昂扬斗志与那种自信的气息,再看两人身边的和裕升诸人,几乎都是一般无二的神情气质,陈、良策恍然有悟,自己以前局限于东江和登莱,居然忽略了身边这么强悍的势力,能作养出眼前这么多人才的组织,能驾驭这么多罕见的英才,那个张瀚,究竟是何等强悍的人物?

    这时皮岛的工匠们又走了过来,吸引了和裕升所有人的注意力。

    今日大舰就要扬帆启航了,按照与东江镇答成的协议,大船在停靠的这十来天这些工匠每日都可以上船来观看各种构造配件,甚至对他们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绝不藏私。

    今日是工匠们最后一次上船,所有人都是竭力观察船身构造,前几日他们还曾坐小船到船身四周观看,有些造过船的,还跳下海到船底摸看了半天。

    在和裕升众人眼前,这是一群叫花子一般的人群,衣衫褴褛,神枯槁,人人身形瘦弱,似乎一阵强风过来就能吹倒了他们。

    在叫这些人造船之前,工匠们在皮岛上每月只有粗粮可领,配野菜成粥,勉强果腹而已。近日出精粮,但工匠们多半要家人要养活,想要畅开肚皮吃饭仍不可能,只是相比较以前可以吃的更多更好一些。

    短短十来天的“好日子”过下来,这些工匠脸上居然都长了肉,也有了血,比起此前骷髅一般的模样确实强了很多。

    “小人们多谢大人们近来照顾。”

    过了一阵子,大船预备起锚升帆时,一个工匠头子带着人走到李平之和张续文面前,众人跪下来叩头致谢。

    张续文看着这些人,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他道:“尔等怕是造不出这船来,若毛帅革退你们,可到和裕升这边来,我们定然会收的。”

    这些匠人心里原本也是清楚的很,不要说叫他们看十来天,就算再看一百天也是白搭,根本不可能造的出来。

    这船的造法和中国的船只制造工序完全不同,而且用料和作工十分复杂考究……和裕升有那么多优秀的技术人员加上俄罗斯人,修补这艘船就用了两个月,英国人造海上君主号用了近两年的时间,西式风帆战列舰哪有那么容易造出来,这艘船就算小一些,工艺品质是和大船一样的,一群普通的工匠,其中只有几人是辽南的匠人,造过官用的小船和渔船,这样的水平想凭着十几天的观察学习就造出盖伦船来,毛文龙等东江高层还真是敢想。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四十六章 调动

    李平之在一旁冷笑一声,点评道:“东江镇诸人真是无知者无畏,只苦了这些匠人。”

    工匠头目和这两个青年近日来也混熟了,闻言苦笑道:“小人等也知道此事荒唐,只是不好和上面如实回禀,我等只能努力做这事,无非就是斥责鞭打,实在做不出来,上头也就不会再逼迫咱们了。”

    有一个和裕升在船上的匠人在一旁忍不住道:“饭都不给人吃饱,还要造这大船,简直不知所谓!”

    众多皮岛工匠闻言不安,工匠头目道:“这位老哥有所不知,我等月支一斗精粮,在岛上已经很难得了。”

    另一个皮岛匠人道:“况且毛帅颁赐重赏的赏格,一旦成功,每人赏银五两!”

    和裕升的匠人冷笑起来,旁人也是微笑着摇头,有几人还叹息起来。

    皮岛匠人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谢过船上各人,然后众匠人下船去了。

    “想起当年王德榜获大人赏赐一千两银子的事没有?”李平之对张续文道:“当时我还是十来岁的小孩,刚刚获准到新平堡的学校里去学习,当时和裕升可没有今日的规模,但大人还是拨银出来供养堡中穷苦人家的小孩免费学习,还在午间供给饭食,这样才吸引了堡中大量贫寒之家的孩童去学校学习,在下也得此改变命运。当年闻知王匠人获赐千两白银,当时我真的是闻言而心动,恨不得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技术工艺上,对算学几何下的功夫极深,还每日学习木匠,还好后来对纵横家又有了兴趣,这才又把精力拉回来……”

    李平之自嘲的笑笑,说道:“千两白银,给人的诱惑和冲击太大了,我和裕升的高手匠人为什么这么多,与当年之事息息相关。”

    “千金买马骨的道理人人都懂,但关键时刻能做出来的,又有几人?能不能知而行之,这就是关键所在。”张续文也有颇多感慨,皮岛之行,教他看到了这个时代最为困苦的一群人,白山黑水,冰天雪地,每年冬天都有无数人冻饿而死,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这些工匠能活下来就已经感谢上苍了,毛文龙的决断,也不能完全说是想当然,他也是从东江镇的实际出,只是毛文龙碍于过去的种种经历,已经跟不上这股子全新的时代大潮了。

    “我们要出了。”郑绍来走过来,说道:“有一股洋流正好能赶上,顺风顺水,很快便能回到台湾。”

    “好,出。”张续文看看皮岛,说道:“下回再来,可能就是坐着更大的战舰前来了。”

    以台湾那边的造舰计划来说,杰日涅夫等人是先造纵帆船,技术合格之后会造出五六艘二百吨左右的纵帆船战舰,组成一个纵帆船舰队,然后才开始造三百吨到四百吨的盖伦船战列船,可能要等数年之后,工匠人数充足,经验丰富,杰日涅夫等人也获得了充足的经验,加上储备的优良木材也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开始造五百吨以上的大型风帆战列舰,而最终目标,也就是英国在崇祯年间造出来的海上君王号那般的大船,拥有火炮过百门,船上水兵八百多人,吨位一千六百多吨,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

    强劲的北风吹过来,四桅帆船上挂着的各式软帆都被强劲的北风吹的鼓起来,大船起锚之后船身转向,李平之下令露出火炮的炮口,于是在皮岛上所有人的眼中,这艘载满了重型火炮的大型战舰,在北风的吹动下,满载着火炮,渐渐消失在了海面线上,只留下一些细碎的白雪浪花,仿佛还在证明着巨舰存在过的痕迹,在大船身上,东江镇的武官们已经督促着工匠人们回到工棚,准备开始造船的前期准备工作,在毛文龙的命令下,岸上的东江将士已经运来了大量的巨木,造船计划已经启动了,只是雄才大略的东江毛帅完全不知道战舰是一个全新的文明体系的展示,他显然会在这件事上碰一鼻子的灰,并且领悟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

    由于哈刺慎部白洪大台吉的归附,尚义到兴和一带的牧场都是挤满了从东至西跑过来的蒙古牧民。

    五六万人,老少妇孺都有,军司和各个行军司都紧急动员起来,开始安置这些穷极来归的投附北虏。

    白洪大台吉等高层被带往青城,等候张瀚从李庄回来之后召见,不过双方都明白,底下就是面子上的事了,张瀚定然会给白洪大台吉这个一部之主该有的尊荣体面,底下的事就是由军司和北虏高层会议替白洪大台吉和他的部民划定牧场,这事也没有什么困难的,连续两年的战事对衰败的土默特和哈刺慎等部都是不小的灾难,他们受创严重,丁口损失很大,不光是战死的牧人,也包括跑散的牧人也很多,套部和漠北三部,包括辽东的蒙古部落或多或少都接收了不少右翼蒙古的逃民,由于右翼这边损失了大量丁口,另外还有相当多的俘虏在矿山挖铜矿石,也有一些被拘禁着做工或是种地,牧场空旷废弃极多,安置白洪大台吉的几万部属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紧随其后的,便是察哈尔人的前锋。

    西迁是林丹汗的既定路线,有鉴于女真人的强盛武力和东部蒙古各部的离心离德,林丹汗并未打算和女真人硬拼,他的想法便是西迁之后整合所有蒙古各部的力量,将各部兼并在察哈尔部的大旗之下,就象当年达延汗做的那样,等麾下编户丁口达到一定的数字,再勒索或是打劫明朝来积累财富,然后方可与女真一战。

    虽然后世不少人嘲讽这个蒙古的末代大汗,林丹汗在此前的表现也确实是在及格线之下,原本归附臣服他的左翼蒙古各部被弄的离心离德,纷纷背叛逃离,但到天启六年察哈尔举部西迁时,他的思路还是对的,左翼混不下去,如果能整合右翼和漠北势力,以草原之大和女真人周旋,加上南下逼迫明朝,也未尝不是极度衰败中的蒙古人的最佳自保之策。

    可惜林丹汗算漏了敌人的强悍,其西迁之后,女真上层立刻意识到察哈尔西迁的危害之处,皇太极率精锐骑兵整合投附的蒙古部落,一路追杀过去,林丹汗被迫从打下来的土默特部再度出逃,到鄂尔多斯万户地方时病死,其部下七零八落,被林丹汗的皇后们带着投附了皇太极,整个蒙古除了卫拉特势力外,尽数落入女真人掌控之中。

    在女真人不远万里的追击之前,林丹汗不仅消灭了哈刺慎和土默特部,占领了青城,同时还联络了套部和鄂尔多斯,另外威胁明朝将马市岁赏的百万白银尽交于察哈尔,另外还入侵大同等地,造成大明边境的重大损失。

    如果假以时日,未尝这厮不能到俺答汗的地步,可惜在明末这个英豪辈出的时代,林丹汗的个人能力和运气都属于龙套级别,他只能壮志未酬身先死了。

    倒是其现在就西迁,比历史上提前了一年多,这应该是与草原上局势变化相关,简单的说,就是左翼蒙古那边的局面更加险恶,由于大量粮食输入,各部与女真的关系更紧密,与察哈尔的关系越疏离,而张瀚在右翼连续的成功也给了林丹汗很大的刺激,最叫察哈尔人不能忍的就是青城居然落入汉人之手,简直是对蒙古人最大的羞辱。

    大量的游骑哨骑在十余天后出现在哈刺慎故地上,主要是沿着旧开平卫到张家口一带,再便是往北到野狐岭和更北的安固里淖和旧中都以西地方都现了大量游骑。

    由于新的变化,第一铳骑兵团奉命留驻旧中都一带,任敬的第九团奉命再次南下与铳骑兵一团会合,然后是调了猎骑兵营和铳骑兵第二团,加上步兵第三团,和奉命赶来的第一团,在沿旧中都一线,南北方向有五个团一个营的战兵部队,炮兵也调过来一个营,光是战兵就过两万人,另外还有二十多个辎兵、运输大队和工兵部队,在前线已经有五万多的战兵和辅兵,这个数字相较察哈尔八万到九万丁口的牧民数字有差距,但考虑到北虏最多也就几千人的披甲骑兵,真正的脱产骑兵估计不到三千人,其力量十分孱弱,出动这么多部队主要也是因为和裕升毕竟还是步兵为主,铳骑兵第一团又刚经历了一场苦战,遭遇到了极大的削弱,暂时最多保留一半的战斗力,铳骑兵第二团则长途跋涉,也对战斗力有影响,步兵要守备这么大的防线,几万人在长达五六百里的防线来说还是太单薄了,林丹汗要是游击战高手,完全可以在和裕升的防线上搞出很多花样来,不过按其以往的战绩来看,这位大汗和他的部下水准都是一般,和裕升的主力依托几个军堡和无数的军台边墩,完全可以做到将察哈尔人挡在防线之外。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四十七章 军法

    在紧张的备战氛围之中,张瀚终于从李庄折返回草原,因为战事有一触即的迹象,他并没有返回青城,而是直接赶往旧中都。

    而在张瀚抵达旧中都之前,军法司派出的执法人员,也是开始飞驰赶赴旧中都。

    对王长福在内的军方违纪人员已经正式有了处理意见,王长福调军官学校任职,算是张瀚的副手,级别未降,但重要性显然降了一个层次。军训司由铳骑兵团指挥周耀接手,看似从野战部队调任,其实人们都明白,团级指挥调任司官,只会是在履历上增加坚实的一笔记录,周耀再次调任,只能是调任师级指挥,对这么一个并不是和裕升早期团体出身的外来者来说也算是十分稳当的升迁之路了。

    李轩接铳骑兵第二团,第二团原指挥朱大勇去带枪骑兵团。

    这一点来说,军司上下都敬佩张瀚妙手天成般的安排。

    枪骑兵团是一群疯子,其作战风格彪悍绝伦,从将领到普通的骑兵都是周耀锤炼出来的彪悍之极的汉子,其内部也十分团结,也有一批相当稳定的军官团,除了少数从军司调任的骑兵军官外,中坚军官多半是周耀一手调教出来,多半是土匪马贼出身,悍勇无比,也是胆大包天,枪骑兵团论战斗力在各大骑兵团里已经屈一指,这事军司上层也是心知肚明,如果在内部再产生一个骑兵团指挥就很难让高层放心,朱大勇资历够,战功够,特别是和裕升老人出身,军司高层都信的过,也完全镇的住枪骑兵团的骄兵悍将,不能不说,这是一个相当精妙的安排。

    朵儿则被取消了竟争师指挥的资格,这也是一次相当沉重的打击。

    王敬忠等人,则由军法司派出军法官持节前往,在阵前拿捕问罪。

    ……

    “新任务下来了。”张彦升小跑进房,向着卢四等人展示着手中的军令。

    近来在尚义堡无所事事的张彦升终于接到了最新的军令,军司下令他率部由军堡出,在尚义和兴和之间迎候军法司人员,护送前往旧中都。

    相比于作战任务来说,这个任务差强人意,不过自从上次擅自带兵前往敌境之后,张彦升受到了上级严厉训斥,还好没有什么损失,而且张彦升和卢四等人处置得法,也得到了上头的赞赏……无论如何,军方高层还是很喜欢这些胆大包天,反应又很灵敏的青年军官,他们是商团军的未来,该训要训,该用还是要用的。

    卢四看看军令,说道:“看来是铳骑兵第一团的事情。”

    拿捕人犯的军法官还没有出,通报已经在前几天到达各部,铳一团第一大队的违纪性质相当严重,而军司的惩罚也不可谓不严重,军令司和军法司也按张瀚的意思对此事进行了大张旗鼓的宣传,很多部队的军法部门也趁机大搞突击检查,部队里人人自危的也是不少,还好军法司上层觉不对的苗头,张瀚又向来不赞同这种突击检查……不要以为大明就没有官僚主义,就拿京察来说,每六年才一次京察,都察院和吏部大张旗鼓的核查京师官员,搞的人人自危,几乎每次京察都是惊心动魄鸡飞狗走,每次都要黜退大量的不合格官员,张瀚对此毫无兴趣,京察近来已经成为党派斗争的利器,就算吏部和都察院不是为了党争而是认真核查,张瀚只想问一句:平时都干吗去了?

    张瀚认为只有体制不成熟的政体才会搞类似的突击式的政治运动,也会有相当多的临机机构,在和裕升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在坑里就得做份内的事,做不好便走人,设一个部门便是一个部门的责任,事情做不好就是部门的责任……比如这一次的事情,张瀚并没有派出大员去军前整肃,而是亲自出手整顿了高层之后又对军法司进行了微调,日后各部的军法官不受军事主官节制和考核,但军法官也不能擅自干涉一线军官的指挥,除非军官明显违反军法。对原本的军法官还是持信任和倚重的态度,事情还是交代给他们做。

    “倒霉啊。”张彦升一脸同情的道:“一大队其实就是犯了一点小错,而且对东虏一战他们损失极为惨重,副大队刘景荣都战死了,大队指挥重伤,大队军政官轻伤,大队军法官轻伤,士兵损失接近四成,这简直是打残了,没有半年时间都恢复不了。”

    卢四点了点头,说道:“但军情紧急他们又不能调到后方休整,我听人说只要不是太紧张,一大队会被调到青城一带休整,不少士兵和军官可以放假回大同。”

    “嗯,希望我们早日破察哈尔,将来对上东虏时我们也能如一大队那样痛击东虏。”

    卢四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一大队打的其实不算好,与东虏的交换比几乎是二比一,我们损失两到三名将士,东虏才损失一人。”

    张彦升不以为然的道:“我听说东虏损了不少白甲,那可是他们的百战精锐。”

    “就算如此,我感觉战果还是差强人意啊。如果以我军向来对北虏的战绩来算,简直可以算做败仗。”

    张彦升怒目而视,卢四也不介意,两个人都是不满二十的后生,在后世还是高中生的年龄,说话直率有话便说是他们这个年龄层次的特性,两人虽然彼此敬重,也喜欢对方的直爽脾气,不过争吵真的是难以避免。

    副中队长严希明等人都是摇头,自去进行出前的准备工作,这两个人的争吵大伙儿已经见太多,无所谓了。

    “我看卢兄还是枪骑兵精锐的通病。”张彦升道:“自视太高。”

    卢四淡淡一笑,说道:“那也是我们打出来的自信,要是别的团也能如我们枪骑兵团这样战斗,也就能如我们这样说话。”

    卢四的骄傲也是枪骑兵团普遍的认知,枪骑兵团就是强,横扫所有的北虏落部,战功最强,攻击最为犀利,训练最严,将士最为悍勇好斗……这些其实也算是事实,相比较而言,商团军其余的骑兵队伍的表现远没有枪骑兵团的表现那么亮眼。

    不过这种狂傲在自己内部也就算了,在外头也是这样,引张彦升这样的青年军官的不满和反弹也就势所必然。都是商团军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想要张彦升在口头上承认枪骑兵团最强,那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卢四眼见又要陷入一轮争吵,灵机一动,说道:“你现在又没有确定在哪个部队,我看咱们的临时任务完成之后,你向行军司打个报告,以你的资历也够格去枪骑兵团。”

    张彦升原本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不过卢四话这么一说,他果然大为心动。

    枪骑兵团精锐第一的称号虽然是他们自吹,但别的部队隐隐还是感觉到这支部队确实是拥有较强的实力,别的不说,长枪大戟,高头大马,全身抛光过的银胸甲和其余的护甲,战马也是从所有战马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高大战马,战马亦有披甲,虽不及魏晋时重骑兵那般齐全,但相较而言也是威风凛凛。

    别部骑兵想学也学不来,军司的偏向性是十分明显的,枪骑兵团以冷兵器为主,作战方式是骑兵马踏冲阵,给他们披重甲,备大马强兵,亦是无可说得。

    一个二十不到的后生,当然愿意骑在披甲的高头大马上,手持长戟,冲向敌阵了。

    张彦升看一眼卢四,对对方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当下冷哼一声,说道:“去哪儿当然是军司说了算,咱不能给军司添乱……好了,部队应该准备好了,出!”

    “是!”

    玩笑归玩笑,当张彦升这个中队指挥下令之后,卢四还是肃容行了个军礼。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中队已经集结完毕,所有人将背囊等物绑在马身之后,随身物品携带整齐,当张彦升和卢四出来之后,所有人翻身上马,向着军司规定的地方急驰而去。

    ……

    “在下营级军法官李开泰。”

    “在下中队指挥张彦升。”

    营级军法官的地位远在张彦升这个中队长之上,不过并不属于一个体系,而且正经的军官,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或是炮兵,甚至是辎兵,对军法官向来是敬而远之,就象是对内情司官员一样的感觉,不过内情司给人的感觉更遥远一些,毕竟如果不是内外勾结,与敌对势力一起阴谋对付和裕升的话,内情司出现的机率不大。而军法司几乎是和每个人息息相关,军法司又专门是给各人挑错的,大到违反军法,小到鸡毛蒜皮,日积月累下来军法官当然不讨喜,就算是张彦升这种青年军官,耳孺目染之下,对军法官也是颇为冷淡。

    好在李开泰显然是见多了,当下也不以为意,只道:“诸位随我们赶赴中都,在大人到来之前我们要把上一次的事情给了结了。”

    “你们也拖的够久了……”张彦升先是嘀咕一句,接着颇为惊喜的道:“你是说大人要到旧中都这边来?”

    “是的。”李开泰点头肯定道:“大人从李庄直接到旧中都这边,这里地势居中,左边是野狐岭,再往南是独石关,张家口,北边是安固里淖和往漠北道路,右边是尚义兴和与新平堡一线边墙,大人已经决意在这里主持对林丹汗的会战,毕竟在青城的话,往返需费时间太久。”

    张瀚喜欢亲临前线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虽然不是武将,也没有万夫不可挡之勇,但张瀚一旦亲身前往前线某处,对军队士气有着显著的提高,前年如果不是张瀚在最前线的集宁堡,战争走势会不会那么顺利,也是十分难说的很。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四十八章 拿下

    张彦升闻言喜道:“太好了,我可有日子没见到大人了。』”

    张彦升曾经在张瀚身边当过护卫,也就是特勤局编下的战兵,在张瀚身边的时间他自感进步飞快,学习了很多,而且和普通的和裕升的成员一样,对张瀚都有敬佩到骨子里,视之为神般的感觉。

    连同卢四等人在内,所有人的感觉也是差不多。

    “这下好了。”张彦升一脸兴奋的道:“有大人亲自主持,咱们能一路推到察哈尔故地,把什么察哈尔本部,八鄂托克,科尔沁,内喀尔喀五部故地,这些地盘全拿下来……我爹曾经走过这些地方,听他说,一个北虏小部落的地盘也等于咱们一到两个府大,大一些的部落等于五六个府,三四十个县那么大。”

    在张瀚的影响下,和裕升这个团体对开疆拓地有着乎寻常的兴趣。

    青年军官的话,影响不到已经三十来岁的军法官的情绪,李开泰只是笑着点点头,便是继续向前方行进。

    军法官带着二十几个随员,这些人在遇到大股马贼时会有危险,不过调兵来保护也是军法的持重之举,其实在近期已经调度了相当多的骑兵剿灭马贼,马贼的数量已经大幅度减少了。

    ……

    “王敬忠?”

    “在。”

    六百多人的队伍最左侧,被叫到名字的王敬忠向前一步,以立正站姿站立着,挺拔如松,尽管在此前受过重伤,现在伤势仍未痊愈,但他还是笔直的站立着。

    “拿下!”

    李开泰一声立令,两个镇抚官走上前去,将王敬忠两手反剪,用短绳将手捆住。

    朵儿在一边看的面色铁青,团副指挥牛钦忠看不下去,上前低声说道:“军法官何必如此呢,毕竟都是高级军官,为什么不能稍留体面?”

    “此事涉及军法。”李开泰态度温和而坚定的道:“恕在下无能为力。”

    牛钦忠叹一口气,退向一旁。

    李开泰这时又转向问王敬忠道:“底下的话是替大人问你的:王敬忠,你可知错?”

    王敬忠的脸涨的通红,适才在镇抚官过来绑他的时候,军中一阵哗然,有一些部下甚至有前冲之势,虽然一大队狼狈不堪,有相当多的战死者和还没有归队的重伤员,但百战之师自有一股威势,前冲之时,杀气已现。

    王敬忠却只是一摆手,便是止住了激动的部下们。

    适才被抓时王敬忠还撑的住,但听到军法官替张瀚问话,王敬忠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两眼也是泛红,没有多想,便是朗声答道:“请军法官替属下回奏大人:十分的知错,也知道错的厉害,但请大人一定给属下一个机会改过,哪怕叫属下当回战兵,冲锋陷阵在前,死在阵上也好。”

    李开泰点点头,似乎王敬忠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朵儿在一边沉着脸道:“请军法官回奏大人,王敬忠并非虚言欺诈之徒,此番对东虏大战,其身受重伤,忠勇敢死之士,无非如此。”

    李开泰道:“王指挥受重伤之事,大人也是知道的,要不然我等不会至今才到旧中都这边来。”

    众人这才恍然醒悟,怪不得军法司要来人的风声已经这么久了,结果军法官到现在才赶过来,原来是张瀚的意思,体恤王敬忠等受伤人员需要静心养伤,不宜过早逮拿。

    朵儿嘘出口气,有些惭愧的道:“说破大天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讳过饰非,要是当初敬忠他们找到我,我一通鞭子抽过去,再叫他们请罪,按军法无非是降级戴罪留用,再抽一顿军棍关禁闭完事……唉!”

    众人无不叹息,不管怎样,王敬忠等人的官职是肯定保不住了,只有战死的刘景荣等人因为已经在战场上用性命赎罪,不宜追究身后哀荣,置之不问以外,王敬忠是主官,责任最重,现在又被绑拿问罪,众人无不担心……迄今为止,和裕升内部人员肯定也有不少犯下过错的,但除了早年张瀚威权不重时,暗中杀掉一批与外人勾结的内鬼,打那之后,偶然也有失踪的人,估计都是与里外勾结贪污舞弊有关,但近年来由于和裕升展势力又快又猛,待遇也提上来了,前景好,待遇佳,除非是猪油蒙心的家伙,连贪污的人都几乎寻不着,更不要说那种与外人勾结的内鬼了,内情司那边闲的蛋疼,军法司也很少对商团军的军官处以重刑,毕竟犯军法的军官都不多,更不要说犯下严重过错的军官了。

    李开泰没有揣摩众人心思的打算,他还是看着王敬忠,说道:“王指挥的回答,也在大人的意料之中。大人言道:现在不说什么赎罪的话,有罪就受罚,那就是赎罪,千万不要再自误,也不要再想着走门路减轻处罚,那样只会再害人害已。”

    王敬忠一脸惭愧,毕竟朵儿的前程是叫自己给毁了,一步误可能步步误,原本朵儿和杨泗孙都有机会当一师指挥,这一下算是被王敬忠给整黄了,资历落了一步,可能就步步落后,这一辈子都赶不回来。

    而且还有传言,铳骑兵一团指挥可能也会换人,从枪骑兵团调一个老资格的马贼出身的军官过来,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请军法官代为回奏:属下安心等候处罚,纵是斩,亦坦然受之。”

    “好,这样很好。”李开泰问完了话,脸上浮现出笑容来,他道:“大人就是这几句话,王指挥无需过于担心,你答的很好。”

    身为军法官,李开泰也只能说到这里,不过就算这样,朵儿等人的担心就减轻了很多。

    接下来又是拿下了三个同案军官,等到李少川身前时,李开泰道:“李少川虽不是主动举报,不过此事能揭出来李军法官还是有功劳的,可以免于绑缚。”

    李少川脸涨的通红,看看左右,皆是面色怪异的一大队的同袍,他虽然是军法官,但军法官也在战斗序列里头,和别的部队的军法官不同,李少川和同袍的关系还过的去,若不然王敬忠等人当初也不会找他商量隐瞒战斗经过的事情,这时听到李开泰的话,李少川感觉身上针扎般的难受,他站直身体,说道:“在下既然犯了错,请求与大队指挥一样的待遇,不要求优待。”

    李开泰看了这个大队军法官一眼……对方的级别远在自己之上,如果不是自误前程,几年后可能就是团级军法官乃至师级军法官,待遇和团级指挥师级指挥相差不多,在和裕升分下的田亩和股息分红上也是和高级武官一样,极尽优厚。可惜这一下也完了。

    既然李少川自己要求捆缚,李开泰便是示意上前绑缚。

    一众犯法军官被扯下了肩章,胸牌,两手反捆。

    士兵们还是忍不住出悲愤之声,这些军官都是他们的指挥官,向来得到他们的尊敬和爱戴,今日看到他们被捆缚于军前,军心士气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但在和裕升严明的军纪约束下,士兵们最严重的也就是鼓噪而已,连队列都是保持着相当的完整。

    在朵儿等人的严令之下,士兵们恢复了安静,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要想这些将士恢复士气和战斗力,没有相当长的时间也是绝不可能了。

    秋风吹拂而过,齐膝深的草地如稻田般的弯下腰来,五十多名骑兵和二十多个军法官,配上一辆押解人犯的大车开始起行返程,赶赴青城,此去数百里路程只有小半是这种完全的草原区域,过了兴和堡范围后就有好几条简单的可容马车经过的粗陋道路,在马车之前二百多里不到的地方,有几万辎兵和民夫正在修路往北,人们看着大车和骑队缓缓向西,将大片的废弃宫殿区抛在身后,这时突然又有人叫道:“有骑队过来了,红色军袍,是大人的卫队,张大人赶到中都来了!”

    ……

    张瀚与军法官队伍错身而过,这绝不会是事前的安排。

    他已经安排军法官问话,自己当然不会再召见几个犯法的军官。

    事实上王敬忠和李少川等人的安排他已经想好了,并且与张春这个最高军法官打过招呼,按军法这几个军官会被军棍责打,然后关押一个月到三个月,然后剥夺勋衔,一切需得重新再来过。

    除了死刑之外,这也是和裕升最严厉的处罚了,这几个家伙犯的过错太大,这样的处罚已经算是相当仁德。

    很多人揣测张瀚的心理,由于知道张瀚大怒,连王长福等最高级的军官都受到严厉的处罚,很多人担心会兴趣大狱,甚至张瀚会亲自下令将犯罪的一线军官处死……不少人都有此担心,孙敬亭听到风声后还专门写信劝说张瀚,一定不要因怒杀人。

    张瀚当然无此打算,一切按军法处置就可以了。

    “是张大人。”

    “是大人没错!”

    押送人犯的军法官和护卫的骑兵都激动起来了。

    张瀚在他们心中就是不折不扣的传奇,无人可以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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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九 求恳

    所有人都在马上敬着军礼,连赶车的车夫都是在座位上站了起来,车夫并没有军人身份,并不会敬军礼,但他知道叉手躬身,尽可能的展示出自己对这位大人的尊敬。

    犯法的军官被关押在车里,他们没有办法敬礼,也没办法起身行礼,只能用目光紧盯着骑在大青马上的张瀚,但张瀚很快就策马过去,并没有过来看他们或是说话的打算,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张瀚和护卫队伍消失在眼前,几个军官都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张彦升在随员队伍里看到很多熟人,他向卢四介绍道:“那是吴齐,那是周瑞,那是李贵……那是蒋义蒋大人,特勤护卫的领,他的兄长蒋奎在台湾行军司,也是副司官的职位了。他们都是跟随大人最早的那一批人,极受信任……”

    卢四轻轻点头,张瀚身边的人当然都是极受信任的心腹,不管是侍从文官还是武官都是要替张瀚沟通各司,传达命令,使上下通达的重要角色,不仅要被信任,而且还得必须有相当的能力,能留在张瀚身边锤炼过的,放出来就可以独当一面,张世雄就是显著的例子,在差点闹出兵变的大乱子之后,放在张瀚身边当了一年的侍从武官,再出来就是猎骑兵营指挥,位份虽不高,但确实是独当一面,并且所有人都知道,张世雄的猎骑兵是肯定还会扩充,时间的早晚只在于军司什么时候能摆脱财政困境。

    “李哥,李哥,停一会儿,和我说两句话。”张瀚和其从属经过,张彦升看得心里痒痒,开始叫唤着侍从武官李贵。在张瀚身边还不觉得什么,放出来就知道大有不同,别的不说,光是消息来源,身为近侍护卫和在外带兵就是两回事,何况他也不是统兵大将,只是一个小小的骑兵中队长。

    李贵在张彦升快要从侍卫转到军校学习时到的张瀚身边,两人相处的时间短,不过相处起来还算愉快,李贵性子直爽,张彦升还有些小孩脾气,平素拿李贵当大哥来看,一来二去的,两人竟是结下了不浅的情谊。

    听到张彦升叫唤,李贵面露无奈,策马过来,看了看张彦升身边的人,却只认得一个卢四,他笑道:“你兄长卢大在台湾做的很好,上次灭颜思齐立下披坚执锐先下敌楼之功,台湾行军司替有功将士请功,你兄长卢大在第一位,不出意外的话,一枚二级勋章是能到手的。你家兄弟几个了不起啊,你一个一级勋章,老大又是一枚二级,你家二哥辛苦做事,对公务很勤谨,积劳之下也有一枚三级勋章,怎么着,我们和裕升的勋章你们老卢家包了?”

    卢四笑的很腼腆,又恢复了那种害羞少年的表情,张彦升在一边看的直翻白眼。

    这厮在枪骑兵团里已经锻炼出来了,皮厚心黑,手腕狠辣,枪骑兵的人,都是一副德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以前卢四可能是个少不经事的少年,现在的他,却已经两手染血,心黑手辣,哪里如眼下表现出来的这么害羞腼腆?

    李贵却不知道,当下还着实勉励了卢四几句,然后才转过头来,对张彦升笑道:“你小子不错,已经是中队长了,怎么样,你娘亲还害怕你当兵吃粮不怕?”

    “早不怕了……”提起这事儿,张彦升气焰又下去几分,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张彦升偷偷跑去当了兵,把他爹张子铭气了个半死,不过名都报了,任张子铭是有地位的青城汉商,又立下赫赫功劳也是不可能把儿子给捞回来,张彦升的娘亲更是在家担心受怕,闹腾的厉害。这事儿传到张瀚耳朵里,于是张瀚亲自吩咐,张彦升接受新军训练合格之后,直接补进特勤局当了护卫,然后从护卫转军官学校,总之没上过一次正经的战场。

    这一次可能要大打出手,但张彦升还算是被特殊照顾,留在后方剿匪哪有什么危险,和裕升的商团军剿匪到现在伤亡人数不满五十人,且多半是轻伤,军官一个也没有战死的,这个安排张彦升的父母当然可以放心。

    “你小子干脆脱了这身皮跟你爹经商去吧。”李贵笑骂道:“哪有你这样的,万贯家财等着承继,却跑刀挥刀砍人持弓射狼,这么危险的事是咱们平民良家子的事,你坐在家里就有大好前程,你爹将来的理事位子总会想办法交给你的……”

    和裕升的理事算是商务司体系的,分司商务理事地位等于副政事官,比一般的司官一点不差,而且**自主,权限比正经的军司官员要大的多,而且当上理事的定然是身家丰饶的大商家,张彦升的父亲张子铭就是明显的代表人物之一。

    听到李贵的话,骑兵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家指挥,张彦升的身份并没有保密,知道的不少,但众人此前也没想太多,现在转念一想才有感觉……自己这一伙几十人加起来赚一百年,怕也赚不到眼前这中队指挥的身家吧?

    “我不想当理事,也不想经商。”张彦升有些生气的道:“李大哥,我找你来是打听下一步军司计划,另外想和你求个事,能不能请上头放宽一些,我也想在前线效力……我知道,我的背景不是一般人,但越是如此,我们这些拿了好处得了实惠的人家子弟才越该站出来,做出一个榜样来。要是赚着大钱,只知道躲在身后享福,遇事不敢上前,那和裕升之内时间久不不也是和大明一样,大家只想要好处,都不愿出力气?”

    李贵用欣赏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说是青年,其实才十七具店,书店,酱醋茶南货腌货等铺子,小饭馆,酒楼,甚至是妓院都会有,这些是人类的正常需求,官府都管起来必定管不好,限制也有背天理**,必定是限制不住的。以张瀚在后世的经验来说,哪怕是管理最残酷的极权国家,也没有办法完全的压制住人性,所以对酒楼妓院一类的并非必须又次第出现的服务行业,张瀚则采取默许之法……当然抽税是肯定要抽的。

    “喝花酒行,不然我不去。”李贵板着脸说了句笑话,谁都知道他刚刚新婚不久,正是和新娘子感情最好,如胶似漆的阶段,这等事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张彦升当然也不肯,年轻的小伙子哪会去那等地方,当下定下一桌正经的中八珍的酒席之约,李贵看看前头,说道:“大人他们就要走远了,可不敢再耽搁了。”

    张彦升急着道:“李哥,我的事可千万别忘了。”

    “你小子,酒都约好了,还说什么忘不忘的。”李贵笑骂一句,突然又象想起来什么似的,踌躇着道:“最近这两个月,除了要把察哈尔人撵回去之外,军司是没有多少财力再招募新兵,不过,我看大人的意思是很有可能在旧兵种里抽离出一部份人出来,成立一个新的兵种,你要有意思正儿八经的进入战兵队伍里头,这个新成立的团就是最好的选择。”

    “新的兵种?”张彦升立刻大感兴趣,说道:“是不是象猎骑兵那样的?”

    “这一次当然不一样,大有不同。”由于新兵种的事情还在研讨,并没有最终定局,李贵肯定不会透露太多,当下只笑着叮嘱张彦升等人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能好高骛远,接着便是掉转马头,追向张瀚等人的队伍去了。(83中文网 )</div>

第九百五十章 废都

    “新兵种!”张彦升眼光炽热,再看看卢四时,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要知道商团军开始只是纯粹的步兵,少量游骑,后来出现铳骑兵,然后出现炮兵和枪骑兵,再下来是猎骑兵,每个新兵种的出现都证明了张瀚的奇思妙想是多么有用,对敌人的限制和打击又是多么厉害。

    “我料想对东虏一战不顺利,大人必定会有所更张。”卢四也是难掩兴奋,搓手道:“要是能被选进去就好了。”

    “你不是向来以枪骑兵身份自豪的么。”张彦升刺了卢四一句。

    “你懂什么。”卢四冷眼道:“新兵种打仗机会要大的多,军司总要想办法试验兵种配合和威力,枪骑兵最近的任务就是看守套部蒙古,北虏还有什么好打的?一群废物点心,杀他们,老子都嫌脏了手!”

    二十不到的青年,此时英锐之气尽显,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和嚣张的话语配合起来,果然是霸气尽显。

    “混蛋,你们枪骑兵太狂了!”

    “哈哈,老子就是这么狂,因为老子狂有狂的资本!”

    日常争吵果然又开始,两个后生骑马并肩互相怒怼着对方,但彼此的交情,却是在这样的互相贬损之中,慢慢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

    张瀚面前突然有一只黄羊奔窜而过,紧跟着便是数十上百只的羊群在他面前跑了过去,场面异常壮观。

    深过人膝的草从已经有一些枯黄,不过距离真正的秋冬时还有一些时日,但从现在开始已经要准备过冬,蒙古各部落的壮年男子已经在拼命打草,储存干草给牧畜在冬季食用,在春天转场之前也要有充足的草料,否则的话大量的牧畜挨不过漫漫寒冬和食物相对还很少的春季。

    只有到了暮春和盛夏到初秋,这一段时间牧人们可以不必太辛劳,但牧畜要想长的肥壮,一天最少吃十几二十个小时,连睡觉都得不停的反刍,主食是青草的话,营养成份毕竟很小,得靠大量的进食来获取能量,一大片草场看着很大,大片的牧群吃上几天也就秃的差不多了,这时牧人就得带着牧群转场,去更茂盛的草场带着牧群进食。所以一个北虏的小部落,丁口几千人,但地盘就得方圆几近千里,原因便在于此,草场小了养不肥牧畜就得挨饿,这几千年下来,草原上的人们除了得南下抢农耕民族外,自己争草场动刀动枪的时候其实更多。

    眼前这一片草场确实是可惜浪费了,不仅无有牧群来转场,连猎物都没有人打。

    张瀚摇头一笑,说道:“铳骑兵那帮小子都是死的不成,这里大片大片的黄羊群没有人来打吗?”

    这一片地方是梁兴主持的行军司负责,张瀚要往废中都来,梁兴便是从尚义堡赶过来陪同。听到张瀚的话,梁兴笑道:“大人,这事我清楚,不是他们不打,是羊群太多了。这些日子,算来已经打了六七千头羊,除了吃掉的,剩下的已经风干熏烤腌制,各种法门都用上了,我下令给漠北行军司那边送五千头过去,那边距离远,军司补给压力大,后勤成本也太高,有这几千头羊,要给财政上省不少钱……”

    梁兴说着,正巧看到随员中有田季堂,当下咧嘴笑道:“老田,我说的怎样?”

    田季堂拱手笑道:“若行军司政事官们都象梁政事这样精打细算,可就没有我老田什么事了。”

    梁兴闻言大笑起来,对田季堂的夸赞,倒也是坦然受了。

    张瀚也赞道:“尚义行军司做的不错,别的行军司只想节流,倒是梁兴想着要开源,很好。”

    梁兴得此一赞,脸上真的放出光来。

    近来梁兴心情极佳,王长福栽了!

    真正的对手就只此一个,倒不是梁兴一心想着老王倒霉,只是军中资历和人脉也就只有王长福能和他比,在梁兴和很多人心里,张瀚将来一定会自立一国,到时候大封功臣,文臣第一可能是李慎明,也可能是孙敬亭,反正左右就是这俩,孔敏行李东学莫宗通等人也不差,不过文臣体系和武官不同,武官中只能王长福对梁兴有威胁,将来就算大伙儿封爵,到底谁上谁下?谁排第一?这个第一,梁兴当然想争,张瀚是仁德底子,宽厚性子,这一点大伙都知道,虽然法度严谨,犯了法的就不讲情面,但只要不犯法,跟着张瀚长保富贵还是有把握的,既然如此,为何不争一争?大明太祖年间,武臣第一就是徐达,到现在徐家还是两国公一南一北,哪家勋贵能和徐家相比?

    所以该争就得争,不能放弃就绝不放弃!

    张瀚没理会自己部下的这些小心思,只要在尺度之内,良性竟争总比强压着叫他们互相使绊子强……这一点是底线,也是早就言明再三了的。

    一个团体新兴之时就是有这样的好处,虽有竟争,倾轧,但好歹是奔上走,一旦到了王朝末世,那就什么歪的斜的都有了,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伟哉!”

    往前不多远,果然见到一大片废弃的陈旧建筑,饶是张瀚向来鄙视北虏和故元,也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这个旧中都的来历十分出奇,要详细的说够扯一大篇文章,总之就是因元武宗而兴,又因元武宗逝世而罢,由于存在的时间太短,几乎没有太大的存在感,甚至到几百年后,后人还曾经因为这个旧中都是否确有其事而打过不少笔墨官司。一直到确切的现了旧中都遗址,这座故元废都才算正式走入人们的眼帘。

    简而言之,故元的统治中心是从草原南移的,蒙古汗位从成吉思汗到忽必烈,中间的一大转折就是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争位。与中国人理解的不同,忽必烈虽然是赢家,但在蒙古贵族中却鲜少获得承认,其依靠汉军为主力击败了阿里不哥的蒙古军,得位根本不正,忽必烈继承汗位后,庞大的蒙古帝国正式分裂,以前虽然各自为政,但各地的蒙古汗都承认草原上的大汗才是共主,蒙哥死后,忽必烈争位成功,其后果就是蒙古帝国四分五裂,而忽必烈的根基并不在草原而在北方汉地,其迁都到大都,也就是后来的北京也正因如此。

    到元武宗时,蒙古人压根不曾汉化成功,由于对汉人的强行压制导致帝国根基不稳,高层之间互斗不息,朝局十分混乱,武宗因此修筑中都,以为退身之所,这便是这座中都城的由来。

    和林,中都,上都,大都,串成一线,中都其地在后世张北县区域,从张家口过边墙一直北上,经行百五十里之外就是中都遗址所在,其地已经深入草原,四处是完全的草原风貌,沿途风光十分漂亮,夺人心魄,著名的草原天路就在其间,其东野狐岭,其西桦皮岭,都是风景绝佳之所。

    张瀚也是为眼前的大工程所打动,光是台基就有数里方广,一个宫殿区的面积就与青城相仿,高大的台基经不起岁月侵蚀已经破损不堪,但大片石料铺成的宫殿甬道尚且完好,由于工艺精良,野草不能在其中而生,甬道被风一刮,居然还是洁白如玉,三层高的平台之上矗立着高大的主殿,其后的殿宇群落也十分宽广高大,殿宇群外是宫城城墙,已经多半颓败,然后是阔大的皇城区和外城区,外城区还有不少蒙古包的遗址,从这一点来说就与纯粹的汉人城池有所不同。

    军营区就设在外城与皇城的交界,有不少完全的房舍和打好的井,疏浚之后可以使用,当初故元修筑此城可是追求尽善尽美,也算什么都考虑到了。

    张瀚赞过之后,也是颇有感慨:“故元之时,北虏也算强盛一时,疆域大,搜刮的狠,方能在此草原腹地修筑这般雄伟壮阔的大城。”

    一旁的李慎明颇为意动的道:“文澜看是否能修复此地呢?我看此城距离正中,东西南北俱是最中间的位置,怪不得故元时称为中都,相比较而言,青城就失色很多了!”

    张瀚也是有些心动,青城毕竟是名义上土默特人的汗都,新立的顺义王也要在青城继承汗位,现在正和几个大喇嘛商议新汗的尊号,如果可能的话,修复此城,以此城为草原之基,似乎也未尝不可。

    四周的人都没出声,这是大议题,也是一个大动向,也就是李慎明可以当面提出来。

    张瀚扫了眼四周,果见各人都是目光灼灼,特别是梁兴,更是一副热衷模样。

    以张瀚占地之广,拥众之多,比名义上的顺义王可是要强多了,称帝还差点意思,称王则软硬实力都够了,占据故元旧都,号令整个草原,岂不名正言顺?

    这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张瀚有现代人的灵魂,但从来不觉得自己称王称帝有什么问题,不管别人的情操多以高贵,张瀚得承认自己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努力多半还是为了自己和这个时代的家人,只有少数部是不忍神洲6沉,文明传承毁于一旦,这确实是一种责任感,但如果没有改变自己命运和过好日子的企盼,光是有大义,张瀚不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么辛苦的做下去。

    可能会真有道德完人,但张瀚绝不认为自己会替别人做出什么牺牲。

    不过么……张瀚指着眼前众人,笑骂道:“一个个都疯迷了是不是,也不想想现在是不是时候!”(83中文网 )</div>

第九百五十一章 底线

    被他这么一说,各人倒是清醒过来,梁兴由衷的道:“咱们都经不住功名富贵的诱惑,这个时候反而大人最为清醒,难得,果然是英明天授。?”

    “别扯骚了。”张瀚高兴的笑骂一句,说道:“各人随我一起进宫殿看看。”

    三百多年后的元中都已经几乎只剩下断壁残垣,这个时候宫殿区却还有相当多的殿宇保存是完好,当然,什么漆画装饰是肯定没有了,梁柱也被侵蚀的厉害,不少梁柱都快朽塌的样子。中国式的宫殿多半以木制为主,好处是堂皇漂亮,省工省力,害处就是经不起岁月侵袭,这一点不象西方石筑的古堡或是宫殿,几百年下来跟没事一样。

    顺着长长的甬道走着,两边的千步廊已经朽坏的不成模样了,再拾级而上,就是第一层的平台,地方很宽广,每隔几步就是一个排水孔,用上好的石料雕成兽,一遇雨天雨水可以自这里排出。

    如果对元中都的大殿没有直观的感受,就想想北京城里的三大殿就知道了……这里的规模比雷劈烧毁后重修几次的三大殿,还要辉煌阔大几分。

    “不错,好地方啊……”张瀚进殿看了一圈,由于用料最好,三大殿的基干保存完好,虽然一股子霉烂味道,但主体结构大体上还是完好的。

    “嗯,果然利用得上……”李慎明还是没有放弃此前的打算,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嘀咕一句后又转头看田季堂,说道:“老田,银子什么时候能凑手?”

    田季堂道:“台湾那边保证年底再送四十万来,还有我们在北方的布局也有新业务要开展,算来一年能多赚二三十万,如果在南方推广顺利,还要多赚不少。加上布匹明年能出百万匹,还有铜矿多出来的收益,如果不扩军的话,明年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不过这大殿和宫城皇城外城要修,可不是十万皇帝虽然也是一代雄主,但论起真正的韬略来,比太祖高皇帝差的远哩。”

    张瀚用赞赏的眼光看了一眼李贵,点头赞道:“说的不错,已经得其中三味,看来你可以直追夏希平。”

    李贵窘道:“其实这些事,一半是属下自己看史书和地图思索,一半也是和希平聊天时得到的提点。”

    夏希平擅长思索考虑,在大的策略上屡有建言,张瀚对夏希平也是极为满意的,相比已经三十多岁的李慎明和孙敬亭,二十来岁的夏希平是小字辈,相差十来年呢,算是第二梯队里张瀚最满意的一个了。

    “那你说说。”张瀚叫人搬来一把椅子,军方大佬和随员们分列两边,张瀚对李贵笑道:“既然你是和夏希平商讨了不少东西,今天索性叫你一次卖弄个够。说说看,林丹汗西迁,咱们和东虏也动过手了,底下的大战略应该怎么走。你也不要紧张,说错了也是不打紧的。”

    “是……”李贵咽了口唾沫,当着这么多大佬叫他侃侃而言,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军事侍从官这个差事果然不好干,不过干好了前程也是大好,张世雄这个营指挥已经兼了大队指挥,再往上就是团指挥,有几个军官能升迁这么快的?和裕升辎兵和战兵加上军司军校体系有十几万人,真正的实力和兵力都抵得上大明九边好几个军镇,又是新兴团体,大伙儿都是一心向上,想在这个体系里冒头,可完全没有想象的那般容易啊。

    当下按捺住各种心思,李贵侃侃道:“既然军司明确了林丹汗定然西迁,而察哈尔部又战力孱弱,不足为患,我想下面应该分几步走。”

    “哦,这个开头不错。”张瀚笑谓诸人道:“你们也仔细听着。”

    梁兴笑呵呵的不言语,反正只当是凑趣,朵儿有腮帮子咬了咬,脸上却也做出兴致很高的表情……他头上还顶着雷呢,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弄张瀚不高兴,就算心里感觉李贵不过是在纸上谈兵,脸上可是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第一步是稳固和确定咱们的边界防线在哪,把底线确定好,这个底线怎么定,得看军司的后勤能力和财力物力的支撑,要是财力充足物力足够,不妨前推些,要不然的话,北到安固里淖,中到野狐岭,南到开平卫,独石口,这条线用来防御正好,可以当成我们两到三年内在草原上东线的防线。”

    这一下连朵儿也轻轻点头了,不管怎样李贵确实是参谋人员中的高级人才,这个东线确定的位置还是很正确的,从后勤到防御点的确定都很合适。

    “确定东线只是把自己的脚步立稳了,下一步就是要确定,咱们对察哈尔,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任敬闻言道:“这还要想?对林丹汗这头饿狼,就是一个办法:打!”

    “团指挥说的不错……”李贵只是一个营级参谋身份的侍从武官,和任敬这样的军方大佬差着好多层,当下也不急着反驳,先是笑着应了一声,并没有因为张瀚点名言的骄狂。

    任敬点点头,说道:“我插话不对,你继续说。”

    李贵微笑着道:“指挥说的是不错,打是唯一选项,但怎么打,是小打还是大打,是守备为主,还是主动出击,直接挥师东向,直接灭了左翼蒙古?”

    众人这时均露出深思之色,张瀚笑骂道:“李贵你别卖关子,赶紧说吧。”(83中文网 )</div>

第九百五十二章 全局

    “是……”李贵答道:“既然要分析,就得从全局来看,先看自己……咱们和裕升现在堪称兵强马壮,不吹牛的说,林丹汗那小十万人过来,咱们出一万人都能满草原撵兔子……但咱们的短处就是骑兵不足,步兵充足而实力强劲,北虏万万不是对手。短处就是步兵在草原活动不易,会战不易,追击就更不易了。此前打土默特是咱们修好了堡等他们来打,后来又把军堡军台合龙,将土默特困在几条线里,这才完成了歼灭。要是在更广袤的草原与察哈尔人还有左翼蒙古打,一路修军台军堡过去……这工程量,已经大到我们承受不住,完全不可想象的地步了。再者,咱们如果锐意进取,底下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将步骑配合,迈数千里之远,同时还能防住东虏的滋扰和大举进袭?恕属下直言,不考虑到怎么应对东虏,咱们就根本不能东进!”

    众人皆是点头,李贵说的确实是事实。当初修各堡是从新平堡一路北推过去,抢了几个重要的点,而且张瀚蓄力已久,积累了很多物资财富,人力充足,距离也近,所以半年时间完成了大体的工程,然后战兵和辎兵入驻,摆出了守御的架势,等土默特部反应过来,和裕升已经成了绞索,勒在他们脖子上叫他们不能动弹,最终和裕升完成了绞杀,也使得半个内蒙落在和裕升的掌握之中。

    对左翼蒙古显然不能这么做了,和裕升对草原的经营还得几年才见真正的成效,后勤补给能力不能和当年的新平堡等地相比,人力和物力皆不充足,而要一路修堡到察哈尔部根本不可能,地方太大,左翼各部的腾挪空间也大,想用修堡的办法再搞定一次根本不可能,所谓可一而不可再,堡垒战术适合对土默特,但没有办法对察哈尔。

    另外李贵也点出骑兵战力不足的缺陷,和裕升的骑兵训练一直没有停止过,但骑兵可不是步兵,训练几个月的步兵就能称精锐,骑兵得一直训练,最好还不停的打仗,这才称的上精锐。目前来说,只有枪骑兵团和猎骑兵营算是合格的骑兵,两个铳骑兵团的战斗力原本以为很强,但经过对东虏的战斗之后,军司高层已经明白,铳骑兵团可以包打北虏,但如果对上东虏就很吃力,甚至会吃一些小亏,不过说东虏能如打明军那样打出漂亮的战损比来,军方高层也是不相信的。

    可以被击败,但不会被击溃,更不会被消灭。

    李贵提出的东虏问题,更是重中之重。

    如果对察哈尔大举进攻,不可避免的要进入东虏的势力范围区域,这两年东虏之所以消停,并未大举进攻辽西,除了有老孙头重新经营有功,辽西防御一路推回锦州和大凌河外,十三山牵制有功,东江镇牵制有功,登州镇和水师牵制也有功,各方牵制,加上东虏把主要精力放在经营蒙古上头,这两年辽西是没有被侵袭,但左翼蒙古各部可是经常看到女真大军的身影,连续多次出兵,算是把不服从的左翼各部都犁了一遍,察哈尔的林丹汗又立不起来,不仅不保护诸部,还趁火打劫,当初炒花率五部联军被代善击败,残部立足不稳时,林丹汗又逼了过来,将残余的内喀尔喀五部牧民全兼并到自己麾下,炒花逃走,后来被和裕升的骑兵救走……现在炒花还养在青城,也算是和裕升扯的一面大旗……只要商团军进入左翼蒙古的地盘,和东虏的大规模冲突就不可避免,贸易受损是小事,粮食的收入并不高,但各人扪心自问,商团军准备好了吗?

    十三山和巴林部的一战,叫军方高层中最骄傲的一群军官也是明白过来,东虏的战斗力是北虏不能比的,历史上皇太极四千人追十万人的察哈尔人万里之远,四千人战兵加几千辅兵和几千蒙古仆从兵,不到两万人进入畿辅围困京师,击败多股明军主力,不管是辽镇还是宣大兵皆不是对手。不论阵战之法,弓箭,军律,个人战技,还有连续多年胜利之师的自信和傲气,这些加成都是北虏没有的,和这样一支虎狼之师做战,步兵没有后勤保障,骑兵人数少而且不及对方精锐,这仗怎么打?

    李慎明平时在军事问题上不怎么表意见,这时也忍不住点头道:“李贵说的对,我军现在对上东虏,尚且力有不足啊。特别是距离太远,只能沿草原补给,大军补给可不是光一个运粮队。现在看来,是不能大打,也不能追击,那就只能立足小打,被动防御了。”

    李贵点头道:“李先生说的正是属下的意思,权衡考虑下来,因为东虏的原故,左翼蒙古咱们吃不下来,既然吃不下来,也就不必在这个时候把林丹汗打疼或是想着要歼灭他,留着他,挡住他就足够了,这厮留在左翼也是给女真人添麻烦的主,他想西迁,可没那么容易!”

    “善!”不等张瀚出声,梁兴先击节赞叹起来。

    有梁兴这个军方大佬带头,任敬和杨泗孙等人都是一迭声的叫好,一脑门子官司的朵儿也是一样。

    各人有凑趣的心思,但确实是李贵阐述的也很好,这是考虑到敌我两方的实际情形,从最根本的实际出,谋划的一篇合格的大战略的蓝图,可以说,商团军下一步怎么走,仗怎么接着打下去,都是在李贵的长篇大论中说的很清楚了。

    梁兴赞过之后又问道:“李贵,你说说,我们只顶不反击,用小规模战斗削弱林丹汗的实力,但又不染指辽东,这时间得有多久?”

    “两到三年。”李贵道:“原因很多,最要紧的还是积聚自己的内力,两到三年之后,我和裕升的岁入能到八百万或是更多,养的起两到三万的骑兵和五六万的步兵,十来万辎兵和积聚大量的物资,供应得起往辽东的沿途后勤来推进,那时候倡言决战,可也!”

    其实李贵的话,最少有一多半是夏希平的意思,而夏希平在考虑与察哈尔人决战的时间时,也是充份考虑了张瀚平时在和他闲谈时希望的时间点。

    天启八年或天启九年,那时才是决战时机,海外贸易,对俄罗斯的贸易,内地的贸易收入,草原上的布匹产量达到三百万匹,占领整个北方的匹布市场,铜器,生铁,熟铁,精铁制器……加起来的收入可达千万甚至更多时,那时候财力物力才支撑的起一场需要出尽全力的生死大战,而对手,正是张瀚一直吹风,心心念念的最强大敌:东虏。

    林丹汗要是知道,不知道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自视甚高的末代成吉思汗,若是知道自己连当一个合格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脸上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至于张瀚为什么会吹这个风……原因也很简单,压根没有什么天启八年,天启九年,只有崇祯二年。

    到崇祯二年,整个大明帝国的国运会走到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东虏入寇,陕北农民起义。

    东虏第一次入寇,打跨了和消灭了宣大军,明军只剩下陕西的秦军和关宁军,关宁军自成藩镇,秦军人数少装备差,徒有悍勇而后续乏力,并且几乎一直陷在陕西山西河南等处与农民军交战,但张瀚着重的不是这些,不管是关宁还是宣大或是秦军,他已经都不必放在眼里了,他关注的就是农民起义,只有当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正式开始之后,他才会正式将对付东虏提上日程。

    没有农民军闹腾,怎么能证明大明丧尽人心,国运已尽?

    就象张瀚练出十万强兵,随时可以经由大同杀入京师,可那样就是得国不正,哪怕以武力杀的人头滚滚,但要收拾人心,没有几十年功夫断然不成,真要如满清那样从北方一路屠到南方,倒是杀出一个大清天下,可那样也是将汉民族的脊梁骨给打折了,正人君子和敢死之士要么死于国难,要么避居深山,要么隐世不出,当然肯定会有大量的官员士绅选择依附,可那样的“人才”得之何用?

    板荡识忠臣,平时大言不惭以忠节自诩,到了紧要关头敢仗义死节的反而没几个,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而已,而如阎应元,岭南三忠那样的好汉,却又不是能以暴力相胁就能屈从的。大义这两个字,看着不很要紧,其实对稳固统治,顺利的进行政权交接还是很重要的。满清入关,不就是打着剿灭农民军的旗号进来的?一开始清军入关,虽然是异族统治华夏,但在相当多的阶层中清军是替崇祯报了仇,各地几乎都是传檄而定,如果不是满清高层不愿重蹈蒙元的失误,一定要将天下混同,强令汉人剃易服,恐怕清初的统一史将会是最轻松的一部开国史,而不会反反复复,一直打到康熙年间才勉强将天下底定。

    张瀚原本就对大明谈不上什么忠诚,走私北虏和东虏的事都做了,难道还畏怯和大明撕破脸皮?天启虽然厚道,并不是他不能下手的理由,关键之处,还是在“大义”这两个字,要想不起反复,顺利得天下,行事就不能操切,有时候,欲而不达,就是这个道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五十三 守理

    “中都虽好,暂时无可安居。”张瀚没有再评价李贵,李贵的话是众人的智慧结晶,已经够出众够叫人瞩目的了,再过于夸赞就是拔苗助长了。当下展颜一笑,对着朵儿道:“怎么样,朵儿大指挥,你的第一团能不能安排地方,叫我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住下来?”

    众人没有想到张瀚居然是要住第一团的驻地,原本各部都有方案,后来梁兴感觉张瀚有可能会在旧中都宫城里择地而居,毕竟殿宇还是完好的,叫几个辎兵大队带着工具来修补打扫一下就能住的很舒服……总比住在搭着帐篷的军营里头舒服?不料张瀚丝毫不为辉煌的宫室所诱,主动要求去军营去居住,另外还挑了朵儿这个刚犯事的团指挥的驻地。

    “属下一定叫人打扫精洁,包管大人住的舒舒服服。”朵儿眼眶有些泛红,挺直了胸膛打起包票来。

    “要紧的是安全。”梁兴指示道:“别的是其次,安全才是第一。”

    “是,属下省得……”

    一时众人散去,除了张瀚和李慎明还有随员之外,别的部队主官都是各回驻地,大家都有手头的一摊子事,不可能一直随待在张瀚身边,张瀚也不喜欢摆这种排场。

    第一团驻地距离废中都东二十里,沿途有不少散开的小型营房,主要是战兵身后的辎兵们的驻地,四处停放着一些大车,还有一些小型的墩堡,这种小墩堡一个也得六百到一千两的造价,每个墩堡只有十几步宽广,高三层,外围用砖墙围成了一个大院子,内砌仓房,青砖石块所砌成,只留通风口,防潮防火,当然也防盗,墙基是厚重的石块,门户结实,就算是用暴力打开也得费不小的力气,墩堡里可以驻一到两个小队的辎兵,还会配给小型火炮,就算冲到院子里来,想打开这一个个仓库得死多少人。

    只要士气高昂,将士卖命,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墩堡可以叫万人大军无计可施。

    因为资金的关系,这样的墩堡数量不多,也主要是在和裕升运输物资的要道上头沿筑修筑,算是集仓储区,防御用的火路墩,补给修理车辆的补给点,转运伤病将士的兵站,把这些功能算是集中在一起用了,就算这样,田季堂也是咬着牙批的银子,要知道上两月最穷的时候,财务上的银库里头已经跑开老鼠了。

    俟抵达第一团的团部所在时,沿途已经有不少战兵在欢迎了。

    当看到张瀚骑着大青马的身姿时,士兵们都是忍不住欢呼起来,包括军官在内,人们都是高兴的不能自己,除了放声欢呼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李慎明策马与张瀚并骑,但转念一想,还是稍稍落后了半个马身,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说话,他向张瀚道:“文澜,此前你大张旗鼓的处置了那么多第一团的将士,我还担心将士会有所不满呢。”

    张瀚微笑着道:“是么?我倒是从未有此担心。”

    是的,张瀚从未担心过!

    这一支军队是他一手创立,从军官到士兵都是他一手拉拔出来,几乎是人人寒微,个个苦熬的吃苦汉子,有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贫苦农民,有卖力气的脚夫,潜伏在草原与北虏拼死厮杀,却一无所得的边军夜不收,有在黑漆漆的矿山里来回搬运矿石养家糊口的矿工……所有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军官团是,普通的士兵也是。

    从一无所有的穷汉到地位崇高,拥有丰厚军饷,在草原上有土地股份的军人,这其间的变化何止是天翻地覆可以形容,而这所有一切均是拜张瀚所赐,这些军人,也是从入营的那一天起就被灌输了满脑子的张瀚的伟岸形象,实际加宣传,效果更是出格的好,张瀚在军中的形象和地位是那些大军头们也没有办法相比的,差的太远了,这支军队,虽然张瀚很少亲自统率,甚至现在已经很少能到兵营区与士兵们表演同甘共苦的戏码,但军队始终牢牢掌握在张瀚手中,这一点是很多高层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孙敬亭就抓军令司,管财务,也管青城行军司的军政事务,李慎明就是保持着半个朋友和半个属下的身份,替张瀚张罗好身边的事,保持着对各地官员的人脉和联络,替张瀚把这些朝廷命官给笼络好。

    李东学则是一门心思经营好军政方面,其余军需军法诸司也是各有职司,只有军训司和军队的直接关联多些,王长福被调走等于降职,主要是失去了直接影响军队的基本盘,至于孔敏行就伺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的事概不掺合。

    军队这一块,始终是张瀚一手操持,也没有人敢于作死把手伸到军中来,军令司的文宣部门一直在用细雨润物无声的方式拔高张瀚的形象,眼前的情形,丝毫也不奇怪。

    至于军法司对犯错军官的调查,原本就是有理有据,将士们虽然有所不满,最多也是感觉军法司不留情面,但对事不对人原本就是商团军的传统,军法之下任何人不能例外,这一点将士们也是心中清楚的很,他们连军法司都不会当真怨恨,更何况是向来敬**戴的张瀚张大人呢?

    在如雷般的欢呼声中,天将黑未黑的时候,张瀚一行抵达第一团临时搭建好的营地,一顶顶半固定的大帐篷象一个个蒙古包一样,蒋义等人在外围布置防线,李慎明骑了一天马,晚饭也不吃了,直接进了自己的住处睡觉去了,田季堂和李贵,周瑞,吴齐等随员分别安置,普通随员可以休息了,侍从官们则是聚集在一起,等候张瀚传唤命令。

    人们的精神都很放松,今晚是月半,月亮又大又圆,草原上照映着皎洁的月,几乎是和清晨时的视线相差不多,人们看着远方的景致,吹着晚风,也拍打着蚊子,几个军司人员和第一团的人在营地四周烧起了驱蚊的干草,干草散出呛鼻的味道,熏的人眼泪直流,不过蚊子也被熏死不少,未死的也飞跑了。

    人们低声闲谈着,讨论着今天见到的旧元中都的规模,也说着今晚的月和远处近处错落有致的景,这里不愧是后世的旅游区域,草皮茂盛平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海子,还有疏而不密,绵延不绝的树林,白天经过时,人们可以时不时的经过高丘,海子,树林,看着如毯子般碧绿平滑的草原,天空蔚蓝,仿佛纤尘不染,哪怕是此时的人来说,这里的景也是相当出的。

    张瀚的帐篷搭建的宽阔高大,方便他召集部属来议事,不过今日明显是不会议事了,朵儿亲自带着人把帐篷打扫干净,放下应用物品,自有侍从官带着杂役来打扫使用,朵儿眼见无事,对张瀚道:“大人,属下告退了。”

    张瀚道:“原本也不必叫你做这些杂役的活计。”

    朵儿笑道:“当年在宣府当夜不收,死活不干家丁,就是怕弯腰做小,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但现在替大人做这些事,也并未觉得如何,可见事情是一样的事情,就是看人的心思怎样盘算。”

    对朵儿这种正经的粗人来说,这也是个精致的马屁了,张瀚听的一笑,指指旁边的圈椅,说道:“坐下说话。”

    朵儿听命坐下,这时有仆役端上木桶,张瀚摆摆手,说道:“一会儿再端来,我要先和团指挥说话。”

    仆役闻言退下,朵儿有些不安的道:“属下打扰大人了,其实大人一边泡脚一边和属下说话也是不碍的。”

    “那不成。”张瀚笑道:“你是我的部下,不是我的奴仆,其实就算我家里也没有正经的奴仆了,倒是有不少人举家来投附,我都没有纳,都是订的契约,按约付钱,做不好就解约走人,做好了就续约,就象商人做买卖,我买他们做杂务,给他们银子,他们就得把事做好。不要弄的主子奴才的,我不喜欢。你是我的部下,替我带着将士出生入死的血战厮杀,我就得尊敬你,和你说话得正襟危坐……这就是道理,咱们守着理,就不会出错。”

    朵儿听的心中又是感动,又觉惭愧,当下起身下拜道:“属下实在惭愧……”

    张瀚令他起来,说道:“这事已经揭过去了,说起来也是制度有不合理的地方,既然要军法官执行军法,就不能叫他们受主官的影响,当时我是顾虑军法官会干预一线指挥官的指挥,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因噎废食?只要是正常指挥,军法官无非也就是备案而已。只要军事主官不能干预军法官的执行,不能考核点评其是否称职,那么双方就彻底平行,上回的事是你能插得进手,若是插不进手,自然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是……”朵儿咽口唾沫,还是忍不住说道:“王敬忠这人,其实也是老夜不收,公事上也是很尽心尽责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五十四章 闲棋

    “这个我知道。”张瀚点头道:“然而这所谓尽责也只是铳骑兵团,朵儿你不要恼,在训练和日常的管理上,铳骑兵两个团都不及枪骑兵团,你们的仗打的太顺,武器好,装备好,人员训练精,待遇好,对付北虏你们无往不胜,现问题的机率就小的多。铳骑兵团吃亏在没有真正打过几场困难的战事,没有真正觉自己的不足之处。战争非是儿戏,上次对北虏一战,如果不是对方也不了解咱们这边的实力,采用更坚决的战法,我怕你们能回来的人数连现在的一半也没有。解决这个事,根子还在认识和训练上,对东虏的强大绝不能掉以轻心,这事是文宣部门的事,再一下就是加强训练,不仅是军训司的训练,各部的日常训练也要强加……”

    张瀚目视朵儿,两眼直盯着对方,竖起一根手指道:“汝等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高官厚禄都是辛苦赚出来的百姓血汗,供养汝等可不是由着你们享清福的,俱是要拿命去拼,连汗也不肯流,战时又岂肯流血?现在我们有一个生死大敌东虏,各人如果还不抒血诚,将来拿什么对敌东虏?凭现在的这样的实力,自保尚可,想远赴辽东剿灭东虏,岂不是白日做梦?不灭东虏,诺大草原凭什么是我和裕升的,凭什么是我张瀚的,我又凭什么和大明分庭抗礼,以待时机南下?”

    铳骑兵团,包括相当多的步兵团,训练不可谓不苦,在大同为核心的区域,百姓经常看到辛苦操练的商团军的军人们,每天的训练科目都是固定的,五公里跑,然后器械训练,下午是队列和实战训练,晚上还有文化课程,正是由于坚持每日辛苦操练学习,才在几年内出现了一支实力远北虏和九边明军的强军。

    但从现在看来,平时的训练和打了几十年仗,几乎每个将士都经历过血战厮杀的东虏相比,和裕升的训练还是太过于脉脉温情……只有象周耀那样,把每个部下都推向生死线上,将每个将士的潜力都彻底激出来,象卢四那样在生死线上打个滚,无休止的透支体力的执行战场任务,经过这种折磨方法练出来的兵,才堪当“精锐”这两个字。

    对张瀚的话,若是在与东虏会战之前,朵儿是无论如何不能服气的。

    铳骑兵团从建立起来到现在就没打过败仗,每战必胜,将士能一日行军百里,也能餐风饮露,能坚持每天的训练……大明太祖年间要求的是卫所五天一练,其实现在卫所五十天也不会练一回,边军也做不到五天一练,只有家丁才会进行日常操练,商团军这样练法,早就声闻九边,也是助长了商团军的骄娇之气,因为很多人感觉练的已经够苦了,已经可以包打北虏,又何必再那么辛苦?

    王敬忠等人半途扎营,归根结底还是得归于这种骄兵思想的作祟。

    而朵儿面对过东虏,深明东虏才是真正的强敌,当下心悦臣服的道:“大人调周耀去军训司是极好的,属下建议,可以在各团抽调军官和士兵轮训,不一定要新兵和刚毕业的军官才需要去训练。”

    “对,这一条很要紧。”张瀚点头肯,接着又问道:“你和东虏打过,感觉我们与他们差距最大在什么地方,又有何处可改进?”

    朵儿沉吟着道:“以属下之见,枪骑兵团精锐不在其之下,不论是甲胄还是兵器,队形阵列,皆可与东虏对敌。而铳骑兵团,吃亏在对冲战法训练不精,火铳威力不能及远,不如对方重箭威力,将士的战场经验不及东虏,军官的指挥当然也是不及东虏指挥官老练,步兵对战的话,我军的长枪方阵和步铳应该可以与东虏对敌,但步铳的射击距离与敌人的重箭相差不多,还是一个你来我往的局面,而步兵除了少数重甲战兵之外,其余多半是只穿锁甲的轻甲步兵,一旦与东虏展开万人规模的大战,则必定陷于苦战,一旦后勤出现问题,步兵团可能会出现被打穿打崩的结果,虽然我们商团军必定不会如大明王师那样一溃千里,但一旦出现最坏的情况,损失之惨重,也是叫人不忍多言。”

    张瀚不动声的道:“那你的意思是怎样,说来听听。”

    “第一,枪骑团要强加,最好我们要拥有两个枪骑兵团,也不必太多,以东虏的实力,两个枪骑兵团足以遏制其骑兵机动。二来,要改进骑铳,最少要与步铳相当,第三,步兵一定要加强连级火力输出,最好是把小型火炮部署到中队级别。”

    朵儿一口气说完,仿佛也放下了不少的心思,整张脸都变得轻松起来。

    他又最后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后勤压力就更大了,所以今天李贵说不能急着打,我很赞同。因为我们和东虏是两种不同的打法,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截然不同的军事体系,他们可以因粮就敌,抢掠补给,以少量的人员和物资就能补充后勤,但我们不能,我们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补给!”

    张瀚笑了笑,说道:“东虏也是要考虑后勤的,他们不打辽西,当然不是因为震于孙阁部的威名,而是到辽西路途更远,后勤压力更大,没有必胜和胜的把握,他们不能把国运押在一场战事上。他们不比大明,大明输十场还是大明,而东虏只要输一场决战,他们就全完了。”

    “东江镇的牵制着实有限。”朵儿坦率的道:“还是得靠我们自己,两三年后,我们向辽东推进时,以十二团为主加强兵力,击敌侧后,可收奇效。”

    “说的好,很好。”这一下张瀚击掌赞赏了。

    十三山,宽甸,原本就是张瀚布置在辽东的两颗极为重要的棋子,一个是策应辽中蒙古方向,另一个则是在东虏侧后,两颗棋子在摆上去的时候还是闲棋,现在看来已经是越来越重要的布子了。

    这棋原本没有人看的出,很多军方高层认为只是为了就近招兵和训练士卒支援台湾,这当然也是皮岛和宽甸方向的重要任务之一,但绝没有在商团军大举进入辽东时,由宽甸出兵向赫图阿拉进攻来的更加重要。

    当初杨镐督师辽东,四路兵,宽甸一路也是重要的一路,原因也很简单,“击其侧后”,这一条哪怕是不识字的老粗总兵们也懂得的,当然明白怎么打和能不能执行到位,那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最少在商团军的高层看来,以商团军的执行力和战斗力,宽甸这一路,将来大有用处。

    “大人要提醒温忠。”朵儿站起身来告辞道:“不要贪功打的太狠,我不是狂妄,咱们商团军未必比东虏强多少,但也弱不了太多,一旦打狠了,东虏提前注意到宽甸这一路的实力,到时候便收不到奇效了……属下告退,请大人早点安置歇息,明日大人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属下请大人巡视我们团的防线布置。”

    “明早就照你们的安排。”张瀚随口应一声,接着又道:“朵儿你见事很明白,得空去和李贵聊聊,他那边和夏希平已经在捣鼓一些新军制新兵种的事情,就是要根据东虏的战力对我们自己的兵种和武器做一些改良……”

    朵儿这才知道,李贵今天长篇大论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出于眼前这位大人的授意,看来自己今晚的表现很好,此前干预军法的失分算是扳回来不少。然而想起被抓的王敬忠等人,朵儿还是摇了摇头,心事重重的退了下去。

    ……

    当天晚上朵儿就去寻李贵,军人作风就是如此,想到便做,雷厉风行。

    李贵的帐篷在距离张瀚住处不远的地方,毕竟是侍从武官,需要随时以备顾问咨询,也使上情下达。

    朵儿寻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草原上早就入秋,秋风吹到人身上来的时候,凉意十分明显了。

    李贵已经休息,不过他对朵儿的拜访也不意外,披衣秉烛出来,笑着一揖,说道:“原想可能指挥大人是明早过来,但转念一想,也可能是今晚,所以正在看书等候。”

    朵儿板着脸,负着手直行,听了李贵的话,也只是轻轻一点头。

    朵儿其实是很欣赏眼前这个青年人,这些青年都是从十岁出头的少年时就知道和裕升,并且在和裕升的小学里开始学习,然后进入中学和专门的学校学习,有人转文职,有人去操持商业,也有人干军队,李贵和夏希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些青年在商团军中也渐渐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象朵儿这些人,跟随张瀚时已经是成年人,朵儿三十二岁时以夜不收的身份投效过来,一晃五六年过去了,已经年近四十,眼前这个后生却才是二十出头的年龄,锐气十足,英姿勃,不仅是李贵,包括夏希平张世雄等人也都是这般模样……

    “指挥?”

    看到李贵探询的眼神,朵儿自失一笑,说道:“一时竟是走神了。好,李贵你小子今天表现的不错,如果大人放你出来,我要叫你过来当我的团参谋。”

    李贵笑道:“这事儿我可不能回答,就算大人答应放我,最少也是半年之后了,还有,我现在只是营级,一跃到团级,军司不会答应的。”

    “球!”朵儿瞪眼道:“我们商团军不搞论资排辈那一套,老子觉得你有这个本事,你就能干,要是觉得你没这个本事,你就资格够了,也甭想到我这里领这份俸禄。”

    面对这个老军人,李贵也只能苦笑不语来应对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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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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