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 副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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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毛大张口结舌,感觉舌头粘在了上鄂上头,他嘴干舌燥,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更不要提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回撤,回撤!”
几乎不等脑毛大下令,所有的小台吉和察哈尔的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下起令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想着去车臣汗的部落歇一歇脚,好好休整和补充一下补给了,眼前这些恶魔般的军队是和此前追击的二百多商团军的骑兵是完全一模一样,而此时足有过千人之多,胸甲的亮光联成一片,和雪地的白交相辉映,几乎要亮瞎人的双眼。
这样的军容之下还有成片的如林的火铳,铳口都是指向这边。
列阵整齐,三排的骑兵阵列排的老长,是一条相当长的横阵,正好指向了蒙古人的半圆阵。
这样的情形下,察哈尔人心胆俱裂,根本没有打一仗的勇气和打算。
骑队混乱了,有人的马很快,惯性带着惊惶的牧民继续向前,有人则拨马向后,冲撞到了继续前冲的人马,无数人撞在一起,人和马都倒在雪地上,溅起了大片的雪花。
枪声响了。
由于突然袭击,大半的察哈尔蒙古人没有办法立刻转向,在接近六十步的时候两边都用远程武器开始攻击对方,一边是弓箭,一边是火铳。
飘忽的弓箭对穿着胸甲的骑兵杀伤力十分有限,长长的商团骑兵横队只有少数人被射落下马,也有一些骑兵的战马被射中了,连人带马翻滚在雪地上。
地面上很快有了一些战死的士兵和马匹,鲜血象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更多倒下的是牧人,成片结队的牧人或是他们的战马被火铳打翻了。
火铳的有效射距和蒙古人的骑弓差不多,但威力要大出一些,距离越近,蒙古人吃的亏就越大,成片的牧人被轰落下马来。
到处是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牧民,倒在地上的咴咴叫的战马,受伤的牧人在雪地上翻滚着,拼命向后方爬动,但他们很快就被拼命往后逃的同伴的战马给踩踏而死。
到处是哭嚎声,求饶声,粗鲁的叫嚷声,声,还有弓弦震动声,火铳的击声。
三轮骑铳打完之后,所有的骑兵抽出了马刀!
而林南星等人早就如锋锐的长刀一般,切入了混乱的蒙古骑队之中!
长刀所向,敌人望风披靡!
一千多人紧随而上,把对面的骑队阵列如豆腐一般切开。
无数的牧民崩溃了,四散奔逃,领们在第一时间先跑,已经跑出去很远。
铳骑兵们在后追杀,不过蒙古牧民多半是轻装,穿着厚实胸甲的骑兵没有办法长途追击,很快就失去了这些察哈尔人的踪迹。
雪野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最少有三百人左右的察哈尔人倒在了地下,有一些没有死去的伤者在着,在这样的天气里受到重创,他们的死只是时间问题了。
王敬忠下令骑兵们下马,送那些受伤的察哈尔人一程。
骑兵们纷纷下马,神态从容而随意,似乎是在花园里散步。
骑兵们粗鲁的打飞牧人的帽子,露出秃秃的头顶和辫,然后揪住辫,用马刀从对方的后颈斫斩过去。
牧人们都知道必然无幸,这样的雪野之中,就算对方要救人也是救不活,挣扎只是增加自己的痛苦,万一这些人恼怒了,把他们这些伤者丢在雪地里才是最残酷的报复,他们会因为伤痛无力行动,会在严寒和饥饿之中慢慢的冻饿而死,临死之前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所有的牧人都顺从的低下头,露出后颈,然后被斫断头颅,鲜血狂涌。
多半的牧人都在低吟佛号,多半死的平静从容。
这些信奉了黄教的牧人,在生死之事上,确实要比普通人看淡很多。
战场很快打扫完毕,没有死去的战马都被聚拢在一起,有一些食物,还算精良的兵器,绵甲等都被收拢了。
没有人去搜牧人的衣袍,这些家伙穷的叫人感觉伤心,搜他们等于是在乞丐的怀里抢东西,商团骑兵们都没有办法这样做。
整个大队的士兵很快聚集在一起,但在外围照例留下了警戒线。
所有人和刚刚反突击的铳骑兵们慢慢汇合了。
整个大队的铳骑兵眼中都充满了敬意。
王敬忠先向林南星行了一个军礼,他看到这个瘦弱白皙的年轻中队长率先冲向敌阵,虽然双方的官职相差甚远,王敬忠还是率先向这个青年军官敬礼了。
在刚刚的冲击中,又有近四十个士兵落下战马,毕竟是先冲入敌阵,林南星心中无比难过,但他还是向王敬忠还以军礼,并且脸上充满了感激的神。
“属下多谢指挥大人!”
林南星朗声道:“若非大人率部赶到,职下与部下非全部战死不可。大恩不言谢,铳骑兵十三山第一连永远铭记在心。”
马武是大队副指挥,但十三山的铳骑兵才只建起了一个连,林南星和徐震等人也只是中队长,职位相比王敬忠来说差的太远了。
王敬忠道:“都是和裕升的铳骑兵,说这样的话太见外了。而且,我们毕竟来迟了一步,你们多死了不少兄弟。”
一个大队副指挥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一路并未停步来搜索。”
另一个营指挥道:“这也是天意,若非大人率我们来到漠北,这位兄弟和部下又怎么会遇到我们呢。”
“不幸中的大幸。”
王敬忠没有吭声,他知道部下都在遮掩,不过他无意阻止。
在回到营地的时候,林南星明显一征,不过此时也没有说话的时机,大量的伤员需要救治,马武和徐震等人或是重病或是受伤,营地里的军医们忙成一团,普通的帐篷容纳不下这么多伤病,而且空间不够升火烧水,后来连王敬忠的帐篷都让了出来,给马武等人使用。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次救援已经结了善缘,马武等人有这样的转战千里的经历,将来被大用是迟早的事,一个帐篷算不得什么了。
天黑之后,营地里到处是烧水煮药的药味,普通的骑兵都累坏了,挤在帐篷里都早早睡了,到处是一片鼾声。
声响最大的当然是来自十三山的骑兵们,这一次他们获救完全是意外之喜,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这克鲁伦河的源头,距离库伦非常近的地方居然有铳骑兵在活动,若不是遇到救援,没有人有信心能在这样惨烈的追击战里活下来。
军法官李少川匆忙走进一个帐篷,进去之后就抱拳一礼。
王敬忠盘腿坐在正中,微微点了点头。
副指挥刘景荣亲热的道:“少川,坐下说话。”
军法官在营中是一直比较受排斥的,就算大伙儿不敢刁难,不过也不会有人和军法官交朋友,这样的态度,令李少川有些受宠若惊。
其余的军官态度也很亲热,李少川沉吟了一下,并未坐下,只道:“诸位有什么话,还是直说。”
“很好。”刘景荣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他正道:“少川,这一次咱们的援救其实是成功的。提前扎营也并未违反军令,也未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但传扬开来,终究是有损我们铳骑兵第一团的精锐团队的名号,所以我们想,向上汇报时,只说是一半提前扎营,另一半连队奉命向前继续搜索前进。在现敌情后,全团动员,立刻出击,成功救援了十三山的兄弟们。你看这样副署可否?”
团队向上汇报的战报都是需要军法官的副署,军法官最重要的责任除了维持日常的军法运作和管理镇抚兵团队之外,就是在正式战报上副署姓名的责任最为要紧。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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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进言
李少川不置可否,半响过后才道:“毕竟还是做了些隐瞒,我怕军司知道了,连我在内,大家都会受到责罚。.M”
“军法司张司官向来为人温和忠厚。”刘景荣道:“不会无端端的找我们的麻烦。”
张春是张瀚一手调教出来的,在军法司主官的任上一手把这个司从无到有搭建起来,而且由于张春的背景,在各部成立军法部门时也没有受到太多阻碍。
在军中的各个派系中,张春也是很然的地位,既不是喇虎一脉,也不是边军一派,矿工和官校派这两个后起的派系也和张春没有太多联系,一定要说有派系,张春算是侍从官一派,而侍从一派更多的是在文职体系和近侍护卫中保有相当的势力,这也是张瀚考虑过的结果,不管怎样,在身边的护卫武装和文官体系,还是尽可能的减少派系背景,保持相当的稳定。
至于军中的派系,张春是以平衡为主,近来边军一派受到了不小的打压,如果没有特殊事件,估计军法司不会在这段时间在边军一派里搞什么大动作。
当然军法司的一切处置事宜还是在军法条例的体系之内,如果真的被军法司现了什么端倪,什么派系争斗也是没有用的,这也算是军法司的底线。
李少川的犹豫就在于此,隐瞒和修改战报,这是底线,但从实际的结果来实战事的结果十分出色,虽然大队修整了,但耽搁的时间有限,救出了大半的十三山骑兵,另外炒花也完好无缺,这是大功一件,些许细节上的更改应该不算太大的问题。
“我们只是要面子上好。”刘景荣不耐烦的道:“难道还能因为我们提前扎营处罚我们不成?如果少川答应这事,将来军法官评定时,王指挥会向朵儿指挥力推少川的。”
军法官是由军司派出,但同时也受团级指挥的辖制,这也是军司担心军法官会影响到前线的指挥官的指挥,影响大局,军法官述职评定,团级指挥也能够施加一定的影响。
到这时李少川当然不会再犹豫了,王敬忠和朵儿都是边军出身,交情莫逆,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就这么定了。”李少川道:“指挥大人的报告,职下会副署的。”
……
风雪不停的打在炒花脸上,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一大片建筑群落。
这里比察罕浩特和五部联盟所在的城池都要小的多,和奥巴台吉的科尔沁城的规模相差不多。
不同的就是由于这里驻着至高无上的活佛,寺庙的面积无比庞大,建筑金碧辉煌,黄教的建筑风格与内地的寺庙完全不同,讲究彩绘和金饰,完全不是内地佛寺经过汉文明改良后的那种温和内敛的模样。
和汉人的佛寺相反,佛寺的外在风格,内里的佛像风格都是张牙舞爪,金碧辉煌。
驻在大寺院中的哲布尊丹巴活佛是黄教此时的四大活佛之一,原本在漠南的章嘉呼图克图活佛此时也在这大寺庙中,无形当中,使这座佛寺具有了相当的神秘色彩与佛性。
炒花的少年时期,黄教开始在草原上盛行,在他的青年时期,俺答汗为了使自己的大汗称号得到认可,与**合作大规模的引入黄教,后来信奉黄教的蒙古人越来越多,当炒花年过花甲时,草原上几乎没有不信教的贵族和牧民了。
林丹汗的地位削弱,主要就是因为俺答汗抢先了一步,夺得了黄教的合作权,为了抗衡黄教,林丹汗转信势弱的红教,更使草原上离心离德,众叛亲离。
炒花此时拷问自己的内心,感觉并未有多虔诚尊敬。
这座大寺中的活佛,可是能使牧民们骑马千里去朝拜,甚至在佛寺数十里外就徒步而行,甚至一步一叩,在进入佛寺之后,几乎没有人敢站着,都是以跪姿前行。
哪怕是几百年后,这个漠北的佛寺也是有极其高贵的地位,此时的地位当然更加崇高。
炒花一步一步的走进佛寺,拜伏在两个活佛座下。
“他怎么没有询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炒花退出去之后,章嘉呼图克图一脸不解的问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
“因为问不问都是一样的结果啊。”哲布尊丹巴苦笑道:“漠北臣服那个张瀚了,察哈尔在追杀他,喀喇沁力量薄弱,套部也被张瀚击败,卫拉特人和这边向来不和,除非炒花投附明国,不然的话,还有什么选择可言?”
“也是。”章嘉呼图克图点头道:“佛法无法更迭大势,原上要风云激荡一番了啊。”
“也不需要太久。”
“上师请明示。”
“张瀚听说十三山有骑兵归来,第一反应就是从城中去迎接了。这么一个人,还有那么多忠勇的部下,你觉得他的未来会如何?听说过几日他们就要到北边选址,兴修一个较大的贸易城池,俄罗斯人也来见过我,我不置可否。”
“那些俄罗斯人眼中的贪婪太明显了,和他们交易简直就是和魔鬼共舞。”
“正是。”哲布尊丹巴活佛道:“最多两三年,草原就会复归平静,各部归于张瀚的统治之下。”
“汉人在草原上统治蒙古人?”
“有何不可?”活佛悠然道:“来自草原的蒙古人不也曾经在汉地统治地汉人?”
“水和油终究不可相溶,蒙古人不也是退回草原了么。”
“此次和以往不同了。”
“那女真人呢?”
“哦,这是最大的变数吧。”
往下去,任凭章嘉呼图克图如何询问,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再也不吭声,只是用手转动着经轮。
……
“马武,你辛苦了。”张瀚大步走进屋中,站在马武的床前,按着要挣扎起来的马武,不叫这个青年军官给自己行礼。
在暖和的屋子里住着,又有军医照料,马武和徐震等人的病情或伤势都得到了控制。
除了这两个军官,还有六十多人都在各个房间里躺着,剩下的人也是体力透支,精神极度萎靡,土谢图汗替这些和裕升的骑兵准备了库伦这边为数不多的固定房屋,屋中生火,热水和热食也是畅开供应,这些骑兵一天三顿都是吃着羊肉喝着热乎乎的羊汤,但他们的精神和体能的恢复,还最少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在第一时间见到这一群幽灵般的部下时,张瀚的眼中迸出泪水,一种极为感动的情绪使他浑身都在哆嗦。
哪怕就是现在,武等人时,张瀚心中还是忍不住有感动的情绪涌现。
身为一个上位者,其实张瀚的表现不算稳定,他应该冷静的思索,权衡得失,考量这一次行动对整体大局的影响……然而他就是忍不住不激动!
“诸君。”张瀚站在当间,对马武和林南星,徐震等人道:“我已经决意派铳骑兵第一团由克鲁伦河东向,扫荡和打击察哈尔的各部牧场,猎骑兵营也随时准备出动。另外,巴尔虎东西两部如果跟察哈尔走,我也准备对其进行严厉的打击。克鲁伦河到呼伦湖这一带的察哈尔人,一定要肃清干净,然后下一步就是准备与林丹汗的全面战事!”
“大人……”马武还在烧,但还是挣扎着道:“察哈尔部的实力要比土默特强的多,如果要开战,恐怕要我们出尽全力。”
察哈尔本部如果和八鄂托克不分裂,实力肯定要更强一些,本部都有十几万牧民丁口,加上八鄂托克,恐怕能达到二十万丁以上。
对地广人稀的蒙古各部来说,实在是相当恐怖的实力。
“另外,”林南星也病倒了,他正色道:“大人,要小心戒备女真人。他们就在广宁一带,还有数千兵马,他们的战力不容小视。”
“不容小视吗?”张瀚心中一动,说道:“你们不是突破了东虏的防线,转战多次,击败了东虏的追兵?”
“但都是惨胜!”林南星道:“我们和追兵的交换比相差不多,都是打了平手,从人数和装备来说,东虏都不如我们,但我们的死伤也十分惨重。如果疏忽大意,遇到过两千人的东虏主力,恐怕就会是一场血战!”
“不容小视吗?”张瀚沉吟了一会,说道:“我去过东虏的地盘,知道他们实力强劲。不过,仗不打是不知道差距的,从小规模的战斗来说,我军的经验和搏杀技巧要稍逊一筹,但可以通过装备和阵列训练来弥补,对察哈尔部的战事也是非打不可,我会令铳骑兵团的将士多加小心。”
见马武等人还有担忧之色,这在以前张瀚是见不到的,这些以前心高气傲的家伙在转战几千里后,确实变得谨慎小心和知道尊重敌人了。
张瀚的感觉就是果然还是要打仗!
强兵和精锐都是打出来的,眼前这些军官,将会是很好的种子。
东虏再强,张瀚也有信心,自己组建起来的军队在意志力和组织上不会逊色对方,别的不说,眼前的这些部下就是明证。
二百多骑,转战数千里,这岂是一般的军队能做到的?
“大人,”马武又道:“我们和东虏对战的具体战术情节,我打算写成正式报告,递给大人观虏的弓箭,远比北虏可怕的多,他们阵列也较为严整,攻击时以强兵在前,意志十分坚定……”大雁塔拍**写真 美女一丝不挂尺度全开不雅照曝光!!关注微信)在线观看!
第八百五十章 机器
说到这时,侍从官周瑞进来,对张瀚道:“大人,俄罗斯人等急眼了。”
“好,知道了。”张瀚拍拍马武肩膀,笑道:“好生养病,我们要离开了,确定贸易城池之后我就率部南返回青城,你们安心留在这里养病,除了你原本的两个中队的骑兵外,替你再补充两个枪骑兵中队和一个猎骑兵中队,成立贸易点驻守营,你任营指挥,等新的军官带着部队上来,你们全部返回青城和分批回李庄休整。”
张瀚面上露出沉痛之色,他又缓缓道:“阵亡将士的遗体当然都烧化了,他们不等开春了,此番我返回青城就带回去。”
马武等人无语,脸上都露出悲痛之色。
哪怕是此时此刻,他们躺在生着火的屋中,躺在厚厚的毛皮被褥里,身上甚至热的汗,但还是会想起冰天雪地,想起漫天的飞雪,想起倒在途中的战友。
这种冰寒和那些边的白色,估计这一生都会留在他们的记忆之中。
……
张瀚与俄罗斯人和部下,还有漠北三汗一起继续向北方前行。
队伍越膨胀,现在的人数比从在青城出时增加了很多。
从库伦一直往北一百五十里后,足足花费了三天时间才抵达了预先选好的地址。
“城址就建在这里。”张瀚对这个地方很满意。
距离库伦一百五十里,全部是平坦的草原地貌,车马都很容易行走。
往北方再走近四百里就是俄罗斯人在瀚海边新建的新定居点,从他们的新定居点可以很容易的进入几条大河流入瀚海的河口,在抵达托木斯克之前,可以有效的利用河流运力,节省了很多人力和时间。
土谢图汗衮布也赞道:“西边就是库苏古尔湖,湖东是萨彦岭山脉,山脉和湖水环抱,这是一个好地方。”
既然投诚臣服,蒙古人也力图在这一次贸易路线的建立后获得相当的好处。
很明显,线路一旦确立,汉人的货物源源不断的进来,蒙古人身边地主,势力在货物供给上有天然的便宜可占。
土谢图汗部当然是最大的受益人。
这时候,车臣汗与扎萨克图汗隐隐有些后悔,既然和裕升的北上路线不经过他们的部落,贸易路线的主线当然也是在土谢图汗部了。
他们此时有些后悔,没有尽量争取路线经过自己的部落。
虽然可能会有支线,两部的牧民也可以到这边来贸易,但两个部落领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会面临的抱怨和不满了。
佩特林也是十分满意,他变得神采飞扬!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甚至这几个月来回都在奔波行走,他的体重最少减了十公斤,但能得到眼下的结果,实在还是十分值得!
这个贸易点距离俄罗斯人在布里亚特蒙古人地盘兴修的新定居点不过四百里,大车每半个月可以跑一个来回,对这种层级的贸易来说这个距离已经是很近了。
虽然俄罗斯人能翻越乌拉尔山,把亚洲的特色货物千辛万苦的运回欧洲,但不代表他们就喜欢跑远程贸易,时间就是利润,况且还有路途中的风险及损耗。
“和裕升的让步很多啊。”马多夫有些狐疑的道:“开始他们不愿到漠北来,现在不仅到了漠北,还一路修军台墩台来保护贸易路线,还要在这里兴建贸易城市。这些投入可是十分巨大,这是为什么?”
佩特林沉思着道:“两个原因,第一是他们要控制漠北。第二,他们对我们的海军人才十分满意,这可以视为一种回馈。”
“张瀚象是这么大方的人?”
佩特林一征,低头想了半天,之后才咬牙切齿的道:“当然不是,如果无利可图,他是那种能把条约当草纸擦屁股的那种人。”
“那只有一个原因了。”马多夫正色道:“他们对控制漠北有极强烈的兴趣。”
两个俄罗斯人面面相觑,都感觉自己反应实在是太过于迟钝。
……
军需司副司官刘鹏对张瀚道:“请大人为这个贸易城池赐名。”
所有人都瀚。
这种权力,当然只有张瀚才有,别的人都没有资格。
几个蒙古大汗对视了一眼,都方眼中的苦涩之意。
不管如何,这一片土地肯定归于和裕升所有了。
“就叫买卖城吧。”张瀚周,白皑皑的一片雪野,但隐约可以层下的草根,到了暮春和夏季,这里的天空想必是十分蔚蓝,草地一望无际,到处一片碧绿。
西北部最近的地方就是库苏古尔湖,这是仅次于瀚海的大湖,方圆两千多平方公里,在湖的东北侧就是杭爱山的山脉,四面环抱。
从军事角度来说,这里相当的安全,东部是山脉,西部是大湖,背靠库伦,直面就是来贸易的俄罗斯人。
“既然是做买卖,干脆就叫买卖城。”张瀚环顾左右,用下决断的语气又道:“简单明了,叫牧人们也知道这里是干吗的。”
“大人取的名字甚好。”刘鹏赶紧道:“那军司就以买卖城记录地点,并且筹划兴建城池。我们的初步计划是方圆八里,分为和记公司的商行贸易区,地方当然最大,然后是公司的仓储区,生活区,娱乐区域,驻军的军营区域,还有行军司的办公区域等等。还会划出一些地方为自由贸易区,可以容许汉商,蒙商,俄罗斯商人前来自由贸易,我们负责安全保障,日常管理和抽税就可以了。”
“嗯,这事由军令司牵头,军政和军需部门跟进。”张瀚点头答允下来。
众人都眼一片大地,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
连佩特林都感觉和裕升一方提出来的计划十分庞大,方圆八里,比他去过的张家口堡还要大的多,当然张家口堡的外围的贸易区域更大,十来里路到处都是商行店铺,佩特林有些怀疑,这里是不是能做到如张家口那般大的规模。
“阁下对中国人的贸易天赋还不是太了解。”张瀚似乎特林的疑虑,笑着道:“在辽东抚顺和宽甸等处也曾经有马市,深山高岭之中,就有方圆十几里的马市,各种辽东土产和关内来的货物与女真人还有朝鲜人交易,在那种地方,经济活力不足的马市都有那么大的规模,现在我们要建立的是两个国家之间的贸易,放心吧,我感觉这种规模都未必够用。”
俄罗斯人在亚洲早期的开是以赚取利润为主,到目前为止,其国库里相当数额的金币是靠着亚洲地区的特产来赚取的,特别是罗曼诺夫王朝建立之初,和波兰还有瑞典的谈判,赎回被占领的城池,改良军队的装备,平定国内的叛乱,根据俄罗斯自己的判断,远东的收入占了相当大的份额。
远东的货物源源不断的送到俄罗斯人的欧洲部份,与荷兰和英国人端典人贸易出去,换取巨额利润。
可想而知,大量的中国货物不经过南洋航线运往欧洲,而是从俄罗斯这边出口,对俄罗斯商人的吸引力会有多大。
不要说欧洲市场,光是俄罗斯人自己的内部市场,恐怕就会把这个买卖城给塞满了。
“未来几年会很有趣。”佩特林的信心被张瀚鼓动起来,牛眼大的蓝眼珠子里满是企盼。
张瀚则又是把目光投注在茫茫的雪野之上。
……
“这位是何塞先生。”军令司通驿局的翻译操着一嘴拗口的葡萄牙语,把那个满头褐的中年男子的姓名给翻译了出来。
“名字很怪啊。”一个军令司的吏员笑道。
孙敬亭狠狠瞪了这个吏员一眼,然后才转头,伸出手去,向对方微笑道:“欢迎之至,何塞先生。”
何塞三十多岁年纪,穿着这年头耶苏会教士特有的长袍,胸口是一个硕大的银十字架。
这是一个传教士的标准打扮,自从耶苏会成立之后,这个决心在全世界传播主的福音的教会组织拥有着比天主教会和新教传统派别更大的野心和更强烈的传教**,其组织结构也十分先进,很吸引了大批的有志传教的狂热信徒。
到了如今这种时候,耶苏会里不仅有狂热的教士,也有相当多的贫苦破产的欧洲人加入其中,传教只是幌子和借口,建立教堂之后就可以捞取资金,然后过上很舒服的日子。
除了教堂,还有诸多的教会学校。
公平的说,明清之际的传教士,多半是优秀的人才,有少数败类,但更多的在宗教上有一份责任感,在民间福利和教会学校这两件事上,对当时十分落后的中国有相当的促进作用。
在几百年后的中国,相当多的优秀大学都是教会学校,这个可能有不少人都并不了解。
眼前这个传教士应该是专注于黄金更胜于传教,他的打扮更象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保障,而不是虔诚。
何塞操着葡语道:“多谢,此次感谢主的庇佑,我们带来的贵方所需要的全部机器。”
孙敬亭拿着清单,道:“三十台膛床,二十台车床,还有若干金属机件器具。很好,我们会在何塞先生返程时把全部货款付清。”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八百五十一章 核心
听到通驿的话后,何塞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两只灰色的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M
“为了我们多次交易,”何塞突然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道:“这一次还送了一些小机器给贵方,算是我们的新年贺礼。”
孙敬亭脸上露出笑容:“确实,我们的新年就快到了。”
何塞又道:“在下其实是澳门出生,但一直说广府话,官话是后学的,实在说不好了,孙大人见谅。”
他一句话,分成几截来说,确实是说的不太好。
“对了,贵方要的我们现在的纺织机的样品,我们也送过来了。”
“很好。”孙敬亭展颜一笑,显露出十分开心的样子。
只有军司的最高层才知道和裕升明年的财政压力有多大!
简单的说,目前财务局方面给出的财务计划就是寅吃卯粮,用透支帐局银两的办法来借支银两渡过财务危机,这是目前的初步打算,还不一定能够平安过关。
明年由于失去了易采浅矿层,铜钱的出产会大幅度缩减,虽然可以适当的提一些铜价,但最多能多获得一年不到十万的利润,完全堵不上口子。
此前铜矿一个月能提供三十万两的铜钱,这种硬通货有多少出多少,各地的钱商都是抢着来买,和裕升各处的分店每天都有人排队买铜钱,易开采的铜矿石采完后,产量掉下去六成左右,现在铜矿每月只能售出十来万左右的铜钱,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的收入。
俄罗斯贸易路线是开辟了,张瀚和军司高层都很这一次连马人和李大用蒋大临等人都跟过去了,大家都很有信心。
但这条线路,从修筑好沿途的补给点到防御军堡,快则一年半,慢则两年。
漠北实在太大,太远了。
军司要动员三万人左右来修,工具精良,饷银足,后勤由于辎兵马车队的存在也很有保障,就是这样也很可能两年过后贸易路线才彻底完备。
就算半年后能勉强开始贸易,开始时的量也不会很大,相比于现在新平堡和张家口等处到辽东的走私路线,往漠北买卖城的路线实在太远,从开始备货到双方找到合适的出货入货的频率,估计一年时间也是差不多了。
一年内,贸易额能达到五十万左右的规模就谢天谢地了。
从托木斯克到北京要走四个月,回莫斯科的时间也少不到哪去,等沙皇那边知道大好消息,再有大量商人闻风而来,最终形成贸易热潮,把贸易额推到百万以上,甚至更高的规模时,很可能三五年的时间都过去了。
在此之前,三年内回本和赚回来日常维持的开销,还是谢天谢地!
收入五百二十万左右,军费开销就几乎全去掉了,加上对北方贸易新路线的开辟的资金,赤字接近三百万……孙敬亭一想就感觉脑仁疼。
这一下听说要花钱就黑脸的已经不止是田季堂,孙敬亭也是一样了。
这巨额亏空,光凭帐局支抵,恐怕会很危险。
现在帐局的规模倒是比以前大的多,今年的统计数据是以甘肃,宁夏,延绥,固原,山西,大同,宣府,加上蓟镇,京师和北直隶,外加山西临清等处,以大规模过千辆大车的物流水平,带动的各地的帐局存兑规模是五百多万两白银。
整个大明北方,稍有规模,需要用帐局周转存兑的商行店铺,估计最少有七成以上使用了和裕升的帐局。
在北方的商业规模远不及南方达,小农经济甚至实物兑实物的商业体系下,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去年借支的白银就有一百多万,但在几百万存兑的规模下,一百多万的借支规模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达到借支二三百万的规模……万一出什么纰漏,后果就太难想象了。
值得庆幸的就是和裕升借着十三山的事,更进一步的打响了自己的名号,朝廷有一些小动作,但对和裕升的影响不大。
现在和裕升的总体形象就是北方的第一大商行,信誉方面还是很有保障,现在军司就是期盼明年的帐局存兑额能大幅度增加……尽管可能性不是很大。
真正现银多实力强的多半又是背景很强,比如太监和勋贵们的钱庄,放高利贷的大官绅,茶商,盐商,这些都是大明这个庞大帝国金字塔的顶层,他们哪里需到到和裕升使用帐局?王府亲藩们的官店,巴不得一口把和裕升给吃下去,就算他们来了,生意也是断然不敢接的。
除了帐局承兑额增加这一层指望,更多的指望就是库房里藏着的大量棉花了。
头一年试种,收获的棉花是平均每亩三十斤左右,这和孔敏行希望的七八十斤乃至百斤的产量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在后世,一亩高产棉花可以达到六百斤,普遍的产量也有二百斤到三百斤之间。
但那是高产棉种,基肥为主,追肥为辅,加上激素,灭虫的农药等等因素相加,这才有二三百斤的亩产,以现在的棉花种植技术和肥料水平,能达到一百斤一亩完全是嗜望。在江南一些地方可能会有这样的产量,黄河流域或是更北方的产量,从来就不及南方。
种植面积和产量相加,库存的棉花是近九百万斤,但这是籽棉,去掉棉籽之后,得到的皮棉是三分之一,也就是三百多万斤皮棉。
按现在的市价,一斤棉花能值六文钱,这些棉全部出手是一千八百多万金背钱,价值不到三万白银。
如果全部纺织成优质的棉布,以现有的皮棉纺成布,最少是二十二万匹左右。
如果质量上乘,一匹布的售价在万历早年不过两钱三钱银,而到了天启年间,物价急剧膨胀,一匹松江白布从南方到北方,最低的售价也是一两五到二两白银了。
和裕升的布未必能售这么高的价格,但考虑到布匹也是供不应求,和铁器食盐一样都是硬通货,就算均价一两五,最终所获得的收益也是比纯粹卖棉花要强的多了。
虽然今年赚的不多,但数年后皮棉的收入可能是好几千万斤,足够纺成几百万匹布,满足整个北方的布匹需求,这个利润就太大了。
现在要紧的就是控制成本,扩大收益。
和裕升有南北渠,原本就是为了把织机改成水力织机而准备的,但现在不得不承认,张瀚在这事上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张瀚记得是十七世纪前后出现了最后的水力纺机,然后是水力织机,然后是珍妮机,最终蒸汽机运用在纺织机上,英国的棉布开始供过于求,而机器织出来的布细致绵密,质量比土布要好的多,厚重结实,产量比土布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
张瀚在这事上犯了错误,事实上最早的骡机出现在十八世纪,距离现在还有一百多年。
孙敬亭就只能前的织机呆,面色异常的难br />
这纺机当然是耶苏会托了商船从欧洲带过来的,式样和中国的土布织机确实有些不同,但原理相似,而且也是手工摇动,从构造上来说,比现在中式的纺机还要落后一些。
“这确实是欧洲最好的纺机了。”何塞敬亭的脸色难心翼翼的说道。
“罢了。”孙敬亭道:“辛苦何塞先生,这机器我们会照价给付的。”
“多谢孙大人。”何塞赶紧鞠躬。
孙敬亭对这个纺机的失望是十分明显的,而且何塞自己也清楚,欧洲的纺织机器不比中国这里的先进多少。
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个时代,只有镗床车床和一些金属器具欧洲在领先大明,另外就是科学的著述和理论,最有名的就是“几何学”这一类的学科在蓬勃展,另外航海业和与之相关的学科也过了大明,枪炮的铸造上,在枪炮设计上,大明远远落后,铸造水平却是已经赶了上来。
毕竟此时的欧洲是从文艺复兴到大航海时代,财富的积累是足够了,科学也在呈井喷式的展态势,很快就会出现牛顿在内的大批的大科学家,但现在只是他们第一次工业化的积累,一直要到蒸汽机投入实用,才是第一次工业化的爆,那个时候,中国才被欧洲远远甩在身后,现在的差距还并不大。
如果说真正的差距,反而是大明人引以为傲的文明核心,这一块已经远远落后了,与之相关的军事学说,科学,人文等等相关的学说,全方面的落后。
更与之相关的是进取精神和朝廷的组织架构,很明显这个时代的欧洲从蛮荒时代和神权统治一切的中世纪走了出来,他们的政府结构更高效更合理,并且在不断的冲突之后得到了最稳固和最先进的政府形式。
英国在不久的维多利亚时代彻底成了海上第一强国,然后是日不落帝国,其政府保持了几百年的稳定,没有革命与王朝更迭,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说来好笑,其后数百年中国的高层都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技”方面的落后,其实最少在明末这个时期,中国的工匠们同样能掌握欧洲人的技术,甚至有很多地方还出,大明的落后恰恰是文明核心的落后,而并不是技术的落后。
这些东西,张瀚同孙敬亭李慎明闲聊的时候提过,也是向他们解释为什么要大量引入欧洲人的书籍,既然落后,就得补课,大明的文明核心肯定不能动,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算是文明核心也没有什么不能改的,关键是这个时候中国的文明还有相当的活力,并不排外和盲目的自大。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八百五十二章 招募
“这是何物?”孙敬亭的目光被一个古怪的机器吸引了。.┡M
四四方方的机器上排列着一些符号和数字,机器很重,但并不大,在机器一侧有明显的摇杆。
“这是计算用的机器。”何塞满脸是笑的道:“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加减,是法国一个有名的科学家试验的雏形,用处不大,不过价格也不算太昂贵,张大人托我们买一切欧洲新出现的机器,所以这东西虽然还只是一个雏形,我们也托人买了回来。”
“哦,我来试试。”
孙敬亭站在机器旁边,用摇杆摇动机器。
机器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然后按孙敬亭的设定,数字在机器表面移动,开始计算最简单的加减题。
连续试了多次之后,孙敬亭对身边的军司人员道:“确实是计算的机器,没有错误。”
“可是太简单了。”一个军司人员笑道:“还不如算盘方便呢,最少算盘轻便。”
“这代表一个方向和未来。”孙敬亭十分严肃的道:“现在是简单的,将来必定能做更复杂的运算,不仅加减,还可以乘除。这是一个方向,用算盘要复杂的计算,这机器小孩子上手就会用了,懂么?”
吏员拱手道:“是,属下失言了。”
“尽管我们最近财务上十分紧张。”孙敬亭转头对何塞道:“请先生回澳门后替我致意这位法国的科学家,我们可以提供资金供他继续研究,也可以聘请他到中国来继续研究,生活上的待遇从优,我们可以给他提供每年两千金路易的研究资金。”
这个待遇当然不低,一金路易等于十二里佛尔,也就是等于后来的二十法郎,每年好几万法郎的收入,足够一个法国士绅很舒服生活了。
何塞对孙敬亭的这个决定并不意外,在此之前张瀚已经多次向耶苏会一方提出了这个要求,可惜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一个符合和裕升标准的欧洲科学家应募前来。
很简单,这个时代是冒险家的时代,升帆远航,驾驭着私掠船抢夺财货,在殖民地掠夺那些落后土人的财富送回欧洲,这才是殖民和大航海时代的主流。
在亚洲,殖民者的活动方兴未艾,澳门也是被葡萄牙人用尽一切办法强占去的,虽然并不是殖民地,但葡萄牙人在这个弹丸之地已经生活了好几十年,甚至何塞这种正经的葡萄牙人却是在大明的国土上出生的。
这种环境之下,有志于科学研究的真正的科学家,怎么可能和水手们住在脏臭的远航船上,驶向茫茫未知的大海?
这个时代,出海远航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坏血病和各种疾病,海上险恶的风浪和暗礁,抢掠的海盗,任何一项都可能要了全船人的命,一艘出海远船的船只,最终回到欧洲的只有四成,最少有五成以上的远航者必定会死在海上或是殖民地的土地上。
就算是澳门这样的地方,欧洲过来的冒险者也并不多,人口基数始终没有过一千人,葡萄牙人是依靠牢固的炮台和大炮抵抗后来的入侵者,荷兰人,英国人,多次进攻澳门都被岸基炮台给打跑了。
这种地方,最多有几个著名的铸炮专家前来,也有雇佣兵,冒险家,远航的水手,到殖民地冒险投机的商人,投资失败的乞丐等等。
科学家,那是太过于玄幻了些……
“很抱歉……”何塞果然说道:“在此前的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在欧洲各国的大学都布了张大人授权的招募信息,可惜并没有任何学者愿意远渡重洋到中国来担任教职或是替大明的官员效力。”
“无所谓。”孙敬亭道:“招募继续进行下去,待遇就是按此前我们说好的那样。”
正式的学者教授最少一年几千金路易或是英磅,一些小有名气的青年学者也有相当优厚的报酬,既然在地缘上做不到吸引人才,也就只能砸钱了。
好在欧洲那些学者可没有中国这边读书人的社会地位和相应的傲气,也可以说是迂腐。在大明这边不好和欧洲对比,比如教授没有办法单纯的对比进士,但其实从学术的角度来说,进士就算是大明顶层的读书人,这一点和欧洲那边大学的教授学者感觉差不多,不过中国的进士在官场上算是刚起步,这一点又是和欧洲那边截然不同。
读书可以解决一切,唯独不是学术生涯的开始,东西方两边对待学识的态度,也是十分有意思的很。
“这是显微镜,可以观察微生物,也是刚刚出来的最新的成果。”何塞接着介绍下去。
“嗯,我来”孙敬亭对眼前的工作还是很有兴趣的,他开始研究起来。
……
“长庚,今天军令司那边到了几样新机器,可能你会很有兴趣!”
明亮的灯火下,军令司杂项局研究所的所正宋应升漫步走进堂屋,随手脱掉外袍,换上家居的道袍。
岁末之时,也是大同最冷的时候,不过屋中温暖如春,杂项局所做的这种铜炉子保暖和散热的功能都很好,也不怕烟熏,长长的炉管把烟气带到了室外,室内的温度最少在二十度左右,这个温度正是叫人感觉十分温暖舒适最佳温度。
宋应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矮且瘦,脸上还留着几缕长须,虽然温文儒雅,但身材也就更显矮了。
他的官话,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不过好在讲的还算正宗。
和裕升的每个局都有研究所,所里不管是所正还是挂博士头衔的研究员都是和局主事平起平坐,最少在级别待遇上,这些研究人员都是相差不多,所正要多一些,行政待遇和局主事也是一样。
按和裕升私下的算法,局主事和大明六部的主事一样,也算是六品官,军令司的副司官算是四品郎中,司官就算是三品侍郎或是二品尚书,加公司理事衔的实权要更大些,以后行军司的司官在实权上也不比各司的司官差。
底下的小吏,如录事,主薄,监事等等,都是吏员级别,不过相比大明的小吏,和裕升的吏员地位不低,因为不仅待遇优厚,绝不会一个月给几斗米就算打了,而且还保留着上升通道,就算是最低层的录事,也可以一路做到主事,直到司正。
最高层的文武官职,武职当然是团指挥,文职却不仅是每个司的司正或公司的理事,而是司官兼理事的几个最高层的大佬,孙敬亭和李慎明等人,用底下玩笑的话来说,这几位算是和裕升的阁老,地位远在普通的理事或司官之上。
“哦?”被称为“长庚”的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大名叫宋应星,是宋应升的弟弟,个头中等,身体魁梧壮实,在百姓中这算是好身材,在文人和官员中就有些过于壮实了,他的长相也是南人北相,浓眉大眼,脸庞上也有一些坚毅和果敢的气息,就是习惯皱眉和歪头,有些破坏了自己的气质。
“我已经打过关照了。”宋应升坐下来,有个仆役送上泡好的香片,他喝了一口,神色惬意的道:“过几日我们杂项局的研究所要研究这几个机器,你到时候和我一起研了。”
“可惜我当初被分到农政局的研究所。”宋应星道:“每次东西,还是太麻烦了些。”
“呵呵……”宋应升笑了几声,毫无同情心的道:“谁叫你当初在农学答卷上太过优秀了。”
“其实弟所答的卷子,是十分简单的东西。”
“说是简单,”宋应升目露沉思之色,缓缓说道:“但我兄弟二人,由江西至京师,一路所见,会按农书里种田的,万中无一,知道故往记录在书上的学识,按书中学识来种田,再加以改进的,那更是百万中无一人了。”
“所以,”宋应星道:“我还是最佩服玄扈公,当然也佩服孔至之。”
宋家兄弟二人都是举人,现在李庄这里的举人身份的官吏和研究员也很不少了。
张瀚一向的态度就是知识远比黄金白银要昂贵许多,军司每年近百万的日常开销里,拉拢和收集合格的人才也是重中之重。
固然传统的秀才举人并没有什么用处,那种只识读八股文章的张瀚也是他们,但象宋家兄弟这样,举人身份加上精通杂学,那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欧洲的科学家招募不到,本土的杂学专家也能当半个科学家
宋应升的杂学水平在各种机器的收集和建造上,所以顺利的当上了杂项局研究所的所正,待遇很好,宋应星则是被分到了农政司的研究所,也是所正级别。
在当初应募时,宋应星在农学上的搜集就很被孔敏行重视,如果不是宋家兄弟坚持只留在李庄,并且只做研究工作,其实这两人都可以被授为主事级别,手握真正的实权了。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八百五十四章 要完
第二天宋应升带着宋应星给的详细方略出门,这种事是到军令司的专利所,这里会专门审核一些技术上的革新和创举,当然这是当初王德榜等人被重赏之后的结果,包括韩老六的双室炒铁法在内,这些技术革新都是受到了张瀚的重奖!奖励之重,连宋家兄弟这种举人都十分动心,可想而知对普通人的吸引力有多大。.┡M
这么多年下来,可算是泥沙俱下,有一些实用的点子都用上了,多半是民用方面的,也有火器局的工匠在枪炮制造上的革新被认可的,奖励都很重。
由于被奖金吸引,几乎每天都有人到军司来讲技术革新的事,其中不乏空想,甚至有很多人压根就是妄想。
为了对付这些人,也是成立了专门的技术专利所,只要有真本事,银子就肯定会给,只是可惜,这么多年下来,真正能在这里拿走大捧银子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宋应升自己就是研究所的人,也在专利所挂职,隔一段时间就去挂职一次,见多了荒唐的人和荒唐的说法,他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害怕兄弟给的办法并没有想的那么成功,如果见到自己往常见到荒唐人时的笑容,那可就是太丢脸了。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给中层人员居住的宿舍区,出门时都是铺着青砖的小道,两侧有大花盆种着花草树木,路边有一些残雪未曾化尽,中间却是早早就有军司安排的杂役人员扫干净了,从小巷里出来到大道上,走的人多了,大道上的积雪也一样有人扫过,有一些积雪很厚又结冰的地方,杂役们用大筐担来粗盐晒在上头。
尽管多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宋应升还是心中颇有感慨……这些盐在江西的贫民百姓家可是难得的昂贵物品,寻常人家的盐都是很难够吃,甚至这种粗劣的粗盐也是很多百姓之家不能尽情消费的高价货,而在这里,却是用来化雪!
和裕升在草原上觉了几个大型的盐池,青海等地原本就是出上好青盐的地方,比普通的盐池所出的盐要昂贵几倍,可惜这几个盐池多半只能出粗盐,而且就算是细盐,张瀚也不打算去挑战各地将门和士绅的传统的利益地盘。
在大明,盐茶是专卖的,控制的很严,各地的盐商都有通天的关系,在西北军镇这里,盐利也是很重要的利益来源,早就被各大将门世家和大士绅还有亲藩们瓜分干净,张瀚就算有盐池产盐,也尽量不往这方面考虑,和裕升目前的展都是创造出新的利润来给合作者更多财的门路,而不是虎口夺食。
就算现在商团军已经可以横扫西北诸镇,但在造反之前,还是不要惹毛这些原本的合作者比较好。
大量的盐被提取出来,细盐给核心控制区的军民百姓食用,价格很低,算是半卖半送,粗盐则用处不大,下雪天融雪就是很好的用途。
人们渐渐走到路头,这时居住的都是各军司的中层官员,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们才惊觉和裕升已经展到了如今的地步,光是中层的官员就已经络绎不绝,一眼都楚其数字。
大量的载人轻便马车等在路口,当然不可能每人一辆,马车也是和裕升创收的重要棋子了,军司已经放开指标,不再象以前那样搞饥饿营销来推高马车的价格,降低一些装饰上的花销,降价销售,同时推出小型化的四轮马车,尽可能的多赚取一些利润。
眼前的马车,就算是标准的减配版,其实也就是减少了很多奢华的配饰和内部的一些用具,就算这样,成本也降低了最少三成。
走到路口时,官员们已经分途而行,各个军司的马车分别停在不同的地点。
整条路上到处都是车马,大量的马车在路上也并不拥挤,在李庄这个核心区最少有过五百辆常驻的马车,包括军司自用和军队的运输车队,还有公司商业部门的运输车辆,可以说这里是大明最早搞交通管制的地方了,交警的角色由军法司的镇抚官执行,一开始这些镇抚也摸不着头脑,还是张瀚亲自培训,左右分行,路口分批放行等等规则大家都是现学现卖,经过长达一年以上的交通管制后,现在从李庄出去的马车已经自觉偏右行车,在其余地方,马车和轿子都是昂然走在大路中心的。
宋应升上车的时候,习惯的和几个同僚打着招呼。
好歹都是中层的身份了,当然不会和小吏的马车那样十几二十人挤在一辆车里,每辆车里最多五六人,而且车里的座位下还是有炭火燃着,由于生了火和保暖做的很好,车厢里十分暖和。
外头尽管阳光普照,是一个大晴天,但北风凛洌,气温很低,从路边的草堆上结的冰凌就能来气温有多低。
道路两边的水渠都冰冻起来了,不远处宏伟大堤下的南北渠也结了冰,不少放了寒假的小孩子在冰面上跑来跑去,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一个胖胖的马车所的官员微笑着道:“也就是咱李庄这儿,和裕升的治下,小孩子不是读书就是玩儿,换了别处,这天没下雪,还不赶紧去路上拾粪,要么就是轧草什么的,哪能叫他们闲着。”
“可不是。”
“关键是饥寒交迫啊。”另一个气质方正的官员是举人出身,人是陕北过来的,他是筹建中的商务司的中层官员,以这个人的气质经历原本不适合在商务司来管理公司的诸多事宜,但这个人精于算学,原本财务局也要他,不过商务司初建,需要人才,所以把这人给要了过去。这个商务司的举人一脸痛苦的道:“前一阵在下刚回过一次老家,惨,惨,太惨了。所见真是触目惊心。我们晋北这里,别处地方好歹因为和裕升的存在要好很多,收成不低,还能做些散工活计,贴补家用,陕北那里就不行了,去年不少地方都是减收了七成,偏偏朝廷加了辽饷,地方上更是横征暴敛,百姓已经流离失所,不少人沦为乞丐。而且恕在下直言,这样的情形再有三五年,恐怕百姓要易子而食,到那时,距离揭竿而起就不远了。”
众人都很注意听这个商务司的官员说话,宋应升也很关注,但他完全想象不到,怎么陕北那边会到这个人所说的这种地步。
而且据此人说,不仅是下层的百姓难以生存,小地主和普通的生员士绅,生计也十分困难。边军和驿卒一类的靠朝廷供养的生活也大成问题,因为朝廷把主要的财力都往辽东倾斜过去,在陕北到晋北和甘肃这些军镇,军饷要么迟,要么干脆几个月半年不一次,军士能有多少继续,只能借贷生存,如果到借贷都借不到的地步时,就只能卖妻卖儿了。
陕北籍的军司官员最后道:“榆林镇的不少边军妻子,都做了‘半掩门’的生意,卖儿子换一口袋杂粮的,也不在少数啊!”
车厢里传来一阵叹息声,终于有人疑惑道:“朝廷便是这样不理吗?”
“辽饷要紧啊。”有人用讥诮的声音道:“加赋是万历年间的事,现在说是众正盈朝,辅,次辅,还有都察院,六部,多半是东林党的人,你谁提出来要不征辽饷了?当初万历年间神宗皇帝四处征收矿税商税,你的人是怎么和万历皇帝硬顶的,现在呢?”
“辽饷征了有用才好,只怕是如我们大人所说,征的越多,越是容易征出藩镇来。”
“我明要完!”
“也不至如此。”宋应升不以为然的道:“我们江西那边这几年风调雨顺,家里写信来说城里车水马龙,馆子里人满为患,金银铺子门口停满了马车……陕北这几年遭灾是惨了些,不过诸君要知道大半地方还是很富足的。”
“富足?”有人反驳道:“北直,河南,山东,哪里不是灾害严重,河南的情形我也听人说过,真是伤心惨毒。”
“而且不止是民间穷困,朝廷用度越不足,军镇连边军的军饷也不上了,这样下去,朝廷必定武备废驰,不饷械则军镇渐有自立离心之意,恐怕真的是要完。”
宋应升听的满心不是滋味,他来自江西,在明代也属于江南一脉,文风和民间的各种风气和江南相差不多,百姓的收入当然远不能和江南相比,但胜在也是渔米之乡,百姓的生活还是过的去的。
不仅是江西,还有湖广,也就是后世的两湖地区在大明末期是最高产的产粮区,百姓生活就算不那么富裕,总归还是吃的上饭。
两广地方,广西要穷困些,广州也是相当富足。
江南地方,更是富的流油,百姓就是由妻子在门口用一架纺机,就能养活一家老小,不仅生活过的下去,还能过的相当不错。
后世一些文人笔记关于万历年间的记录,都是十分追忆当时的生活,民间富足,文风鼎盛,思想钳制的高压消失,可以说隆万年间的江南百姓,他们生活在一相十分富足和文明的国度里头,对他们来说,过去是最美好的回忆,什么战乱和饥荒都是远离他们的传闻而已。大雁塔拍**写真 美女一丝不挂尺度全开不雅照曝光!!关注微信)在线观看!
第八百五十五章 广场
宋应升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感觉,固然他也见过众多的流民乞丐,但他是沿着运河北上的,山东一带的灾情不算太严重,他感觉四周的同僚可能是屁股坐歪了,一心追随和裕升的人当然对大明没有好感。.』.
不过宋应升也不得不承认,大同以李庄为核心的地方,政治清明,行政效率奇高,远非大明那种知县管理一切和士绅宗族共治的落后办法能比,而百姓生活富足,恐怕不在江南之下了,在西北的军镇地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了。
一念及此,宋应升微笑着道:“诸位在大同这里呆惯了,别处地方,哪里能和李庄这边相比?所以一见之下,有了对比之心之后,当然是都不顺眼。”
宋应升的态度是十分明显,他是绝不相信大明的财政会崩溃的,和裕升固然一年收入惊人,但大明是有亿兆子民的庞大帝国,一年的实物税光是粮食就要收两千六百万石,这是什么概念?通州粮仓里的粮食,足够京师百万人再吃好几十年!
众人听了宋应升的话,虽然对他的话并不尽然接受,不过反正是夸赞李庄这边的话,也不算太出格,当下微微点头,话不投机,也就不必再聊下去了。
马车辚辚向前,但很快又停在路边。
大道上的马车象是流水遇到磐石,迅分列两边。
所有的车辆都停住了,不远处一个车队的马车夫叫嚷道:“咋了咋了,咱这可是郡王府来办货的车队,挡着咱干甚。”
“郡王府?”一个过路的人嗤笑一声,说道:“就算是代王府来了也不顶事!”
这个规矩,所有人倒是真的明白,郡王府的人当然也明白,当下先是不出声,接着又是忍不住打听道:“到底是啥事?张大人回李庄啦?”
“张大人向来不干这扰民的事。”先前说话的人倒是个热心肠,替这群人解释道:“是北方阵亡的将士回来了。”
“阵亡将士咋着回来……”
郡王府的人还想说几句闲话,这时正好一个身材高大的镇抚兵路过,狠狠瞪了这人一眼,顿时就吓的这人不敢出声。
接近李庄军司所在的地方十分宽阔,这里还是军营区,光是大小校场就好几个,路口到办公区和军营区有十分宽阔的广场,阵亡将士的遗骨就是从北边过来,经过南北渠的大道,一路抵达广场区。
军司人员早就准备好了,这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所有人都十分熟练自己的角色和站位。
悠扬的铜号声响了起来,这是军中的集结号,也象征着阵亡的将士最后一次集结。
从远方个村的村口都站满了人,男子们抱拳躬身,妇人们也插烛似的弯着腰,小孩子们都是神情肃穆。
以和裕升的教育体系来说,尊重军人,承认军人的成就和地位,承认他们的付出远过社会的其它阶层,这是最为核心的一部份。
每个居住在天成卫到灵丘的居民都十分清楚和明白,今时今日和裕升的所有光辉与荣耀,实力和地位,包括百姓的生活状态,都是与军队的努力和奋战离不开,众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依赖着军人的保卫,这种共识是张瀚为的军司高层一直在坚持着,现在也算是得到了百姓的广泛认可。
象眼前的这种情形,在两三年前还是要倡导甚至是强迫,到现在已经被广为接受了。
也有一种说法就是军司在李庄为核心的地区招募了太多军人,各家各户要么自己家中有战兵或辎兵,要么亲朋故旧家里或是宗族中也是有大量的军人,所以对军人的牺牲也就能感同身受。
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合理,大同这种边镇,百年之下边军的家属遍及各家各户,在以前,当兵仍然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人们对边军也不可能如对商团军的军人这样饱含敬意。
宋应升也是见过好几次这种场合了,当车上捧下军人的骨灰时,他和身边的同伴们都是赶紧低下了头。
悠扬的军号声中,包括孙敬亭在内的所有高层也是一样低头鞠躬。
在军人们的护卫下,捧着遗骨的军人迈着正步,在军旗之后走向放着大量遗骨的忠烈祠,在隔一段时间后,会举行大规模的公葬仪式来下葬。
现在家属们已经越来越多的放弃领回遗骨,遗骨就留在李庄的军人陵园,这应该是军人们的普遍愿望,希望死后能留在陵园,与阵亡的袍泽伙伴们朝夕相处。
等遗骨捧入军烈祠后,仪式结束,各个村头的人慢慢散去,然后车辆放行,大道上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景像。
人们还是在议论着,商团军人的身份和地位在这场简单的仪式里尽显无余。由于在大同大量征兵,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商团军的军人,在人们的议论声中也没有什么不满,相反,很多人在羡慕着商团军人的待遇和优厚的抚恤制度。
可惜的就是近来已经不在大同招兵,估计这一两年内,军司会以加强骑兵为主,草原上的汉人和各个边镇擅长骑马的良家子,这才是招募的重点。
安置在大同的流民,多半人也是被放在各个工厂里或是当了佃农,也有相当的数量在军中效力,只是流民进入军中的时间还很短,存在感比较低。
人群渐渐散开,连议论声也少了很多,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如果想当兵的话,在历次招募中那些青壮早就去报名了。
毕竟商团兵的待遇再好,抚恤再高,终究是要拿命来搏,对很多普通人来说,宁愿在家里多受一些辛苦,也不愿拿性命去冒险……其实这才是正常的人性,随着李庄附近生活条件的好转,愿意当兵的人应该还会持续减少,对这一点,张瀚早就有所认识了。
宋应升随着座车转弯进入广场的时候,只备的军人和一些匆忙路过的小吏,还有往工场区和各个制造局方向过去的马车,然后就是一群两眼红肿的家属们还在往祠堂方向赶过去。
军政司会用最快的时间办好这些军人家属的抚恤手续,优厚的抚恤会尽快第一时间送到家属们的手上,这也是保持军队士气和战斗力的最佳的措施之一。
宋应升在广场前下车,然后慢慢一直向北走,距离他的目的地还有半里路左右的路程。
北方的各个制造局距离有五六里路,火器局最远,杂项局最近,宋应升原本的办公地点在杂项局,他应该坐另一辆马车往前四里路左右再下车。
今天他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来,原因就是要去专利所。
一路上熟人很多,彼此都是一拱手。
宋应升心里也是有些感慨,他是正经的举人老爷,在江西老家时,那些平头百姓见着了都是把腰弯下去,甚至是跪下行礼说话,秀才生员们也是要长揖问好,就算见到知县大老爷,举人也只是一拱手罢了。
平时地方上有什么政务,都是知县召集城中的士绅商量,宋家兄弟肯定是有份参加的,可以说,中举之后,地方政务的影响力就很大了。
身份,地位,财富,举人之后都会生质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宋应升就是一个穿着和裕升制式袍服,慢慢踱步行走的中年人,在这里,就算是扛着锄头经过的农夫也不会向他躬身行礼,更不要说跪在路边问好了。
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一早晨的时候军司的事务总是很多,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像。
大队大队的马车从东边过来,拐弯上了大道,然后向北方行进。
这种马车队,多则五六百辆大车,少也是三百辆左右,每车载重五十石六千多斤,一路逶迤北上,和新平堡一带的车队会合,然后从草原一路往东,在张家口一带再次与车队会合,一路上有补给点更换车轮和维修车辆,穿过喀喇沁地界抵达阿鲁科尔沁和五部联盟地方,再一路东行至科尔沁乃至义州卫外围一带,后金一方在那里有大量的人手接手,在奥巴台吉的地盘上有一些仓储用的库房,卸货之后,后金方用雪橇爬犁慢慢将大量的货物一路运回辽东。
相比于路程更远的和裕升,后金方面在短短的几百里路程要准备大量的独轮小车和爬犁,人手越是往东就越多,损耗反而比和裕升要大出很多。
努儿哈赤提出由和裕升再继续往东送,张瀚这边则是断然拒绝了。
“李二掌柜?”
“是他,听说也是要北上了。”
“和俄罗斯人的贸易,估计会有大量的蔬菜水果一类,冬季的时候贸易量也不小,这些东西估计是要李二掌柜负责吧。”
“梁掌柜负责杂货,主要是布匹丝绸和瓷器一类,军政司负责咱们的铁器一类的特产,加上林林总总的各种货物,大约半年后可以起运。”
“宋先生。”有人对宋应升打着招呼,笑道:“你们杂项局明年怕是要更忙了。”
宋应升拱手笑道:“再忙也是下头的工人们忙,咱们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
“若是马车再能改良一些,军司的奖赏怕是更加丰厚啊。”
“怕是难了。”宋应升兄弟二人也动过这方面的主意,不过马车经过几年的试制改良,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真的很难再改进了,就算有也只是小规模的微调,想在这事上获利,实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也是。”说话的人拱拱手,笑着走了。大雁塔拍**写真 美女一丝不挂尺度全开不雅照曝光!!关注微信)在线观看!
第八百五十六章 提交
等宋应升赶到专利所的时候,里头三个委员正在拿着最新的专利申请汇总表在观阅,和裕升这里大家都各有自己的一摊事情,调到专利所来的除了杂役就没有常驻人手,所有人都等着把自己手头的审核项目审完好回原本的职司上去,早上过来喝喝茶聊聊天,纸混一天的日子是不可能生在和裕升的各级部门里头。..
审定也有标准流程,不会出现太过仓促而使明珠蒙尘的事……事实上,大多数的专利审核完全可以当笑话来这里呆过几次的还好,新调过来的就不免会失态了。
“诸位好啊!”宋应升和这几个都是熟人了,他进门扫了一眼,然后拱手问好。
几个审核委员都是一脸乐不可支的样子,宋应升摇了摇头:明显还是新人的表现。
“宋兄好。”一个来自大同府的青年秀才指着自己案前的报告,大笑着道:“这位说是用自己家的茶壶烧的蒸汽试验出了蒸汽机,可以带动马车,用他的话说就是动力不尽,马车可以驶到天涯海角。”
“完全没有任何价值,他连曲柄运动和圆周运动都分不清楚。”另一个委员叹气道:“蒸汽机的概念是大人亲自提出来的。确实有其道理在,我们近来也在研究这事,不过感觉太难,我们现在能做到的就是气密性功能的改进,老实说,军司在这方面花了好几千两银子了,现在能做到的就是烧开汽锅,蒸汽通过管子进入安装在水平轴的球里,然后从两个曲柄管里冲出,把管子往相反的方向推,然后,球转动了……”
说话的委员摊摊手,一脸无奈,其余的人也差不多是一样的表情。
“据大人说。”宋应升笑道:“这种设计和成果在泰西那边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是啊,令人沮丧。”
“泰西人在机器上确有独到之处。”
“这蒸气机如果成了,矿山上很用的着,抽水,搬运矿石,都比人力要有效的多。”
说到这里,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摇头叹气起来。
专利所和各个局的研究所,能进入其中的除了王德榜这一类的大工匠外,就是有想法和有实际操作能力的巧匠,然后就是在杂学上很有研究和兴趣的读书人,算学和几何学是基础,这几年连普通的工匠也在加强学习,不过数年时间,收获毕竟还是有限。
而精通各种杂学,算学和几何学过关,对机械和冶金铸造也有兴趣或有一点底子的读书人,那可真是凤毛麟角了,宋家兄弟这样的,在和裕升这边已经可算是顶级的人才。
有个委员一拍脑袋,诧异道:“宋兄今天好象不轮值啊?”
“我是有一份报告要提交。”宋应升笑着将一份报告递了过去。
“原来宋兄居然也有专利了,羡慕啊。”
“宋兄的大才,一定是很值得注意的专利了。”
几个委员的脑袋立刻凑到了一起。
“标题,新的黄铜熔铸法。”
“副标题:锌是一种新的金属,以锌与铜合而熔铸,可得黄铜。”
三个委员抬起了头,小学生一样的应升。
“宋兄的意思……”最年轻的委员一脸激动的道:“就是说可以弃用炉甘石,直接以这种叫锌的金属与铜熔炼,就可以得到黄铜了?”
“完全正确。”宋应升还是不打算把这个功劳算在自己头上,他微笑道:“这个现其实是舍弟的功劳,我只不过帮着做了些资料的整理。”
“令弟真是天才。”青年委员夸了一句,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宋兄也是大才,实在令人佩服!”
“哈哈。”宋应升笑的合不拢嘴,他道:“如果诸位感觉报告没有太大问题,我想提请研究所尽快进行实际的试验。”
“当然。”几个委员一起答道:“我们一定会抓紧时间的,这份报告可以为军司带来巨大的利润,怎敢耽搁。”
“也是。”宋应升慨然道:“听说军司明年的预算紧张,我等岂能不出一份心力。”
财务局那边的预算案肯定不会透露详细的数字,但也是会放一些风声出来,毕竟各部门都会争预算,预算紧张是年年都会透露出去,免得各部门做预算时会狮子大开口,争个没完。但很多人不知道,明年的预算紧张不是狼来了的无聊游戏,而是实打实的现实,军司高层为此十分紧张,中层也隐隐知道一些,虽不详细,但用来表表忠心还是足够了。
至于宋应升报告的价格,肯定不止象当年王德榜等人一赏千两那么少了。
以白银的购买力来说,千两肯定是重赏,但现在大家已经明白张瀚在技术层面上的重视,也知道了各种技术专利就等于利润,甚至有一些专利,比如在算学等纯粹的学科上的研究,只要能自圆其说,提交论文,军司也是不吝惜物质上的奖励。
张瀚的想法很简单,八股文章之所以令中国人中的最聪明的一群人孜孜不倦,并不是其微言大义真的吸引人到如此地步,应该说相当多的读书人研习八股,揣摩时文只是为了利益,什么读圣贤书,行圣贤事,可能有少数人是真的这么想的,多数人只是拿出来当富贵的敲门砖而已。
如果张瀚能给相当多的读书人另一条道路,也一样能得到富贵,并且不需要掉在时文里出不来,可以按自己的兴趣爱好挑选杂学来研究,恐怕假以时日,可能是几十年后,中国能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学术重地,也就是这个时代在西方已经广泛拥有的大学。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在欧洲已经有相当多的高等学府,在后世,一个知名的欧洲大学动辄就是千年和几百年的历史,在大学中培养了相当多的人才,这个时代,也是欧洲科技开始井喷的时代,神学的禁锢被打破,大航海带来的财富使社会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足以支持很多学者的学术研究,甚至是毫无用处的哲学和数学研究,而恰恰是这两门学科奠定了西方以后几百年的达。
哲学是文明的内核,数学则是一切科学的基础!
可以说,张瀚为了改造华夏的文明内核,在这方面是丝毫不吝惜钱财的。
如果用少量的白银营造出中国第一座多学科的大学,而不是白鹿书院那种纯粹的儒学学派,张瀚感觉就算自己最终不能成就霸业,这一生也是值得了。
“我记得最高等级的卓越级学术专利报告,奖金可是以万两计的。”等宋应物走出去之后,青年委员用十分羡慕的语气说道。
……
“嗯,这是锌。”
韩老六正好在灵丘矿上折回李庄,打算年前赶回铜矿,中等人员的家小多半都搬到草原上去了,韩老六的一家老小都住在铜矿外的军堡里头,这一次回来都是公事,他已经归心似箭。
现在大同这里已经不象是家,而以前是北虏盘踞的草原,反而象是家所在的地方了。
毕竟家人所在,才是家的所在吧。
军司提出来请韩老六主持熔炼的事,韩老六也没有办法推辞,他一直在铜矿,对这些事的理论未必有多强,但几十年矿工的经验也不是盖的,不然的话,双室炼铁法也不会被他提出来,并且试验成功。
“这是铜。”
当着孙敬亭和宋家兄弟二人的面,韩老六依次添加锌和铜。
两种物资之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韩老六笑道:“好了,等时间。”
孙敬亭点点头,说道:“辛苦老六了。”
韩老六道:“不算什么,若是这事成了,我回矿上去的时候,也算是带回去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确实如此。”孙敬亭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他向宋家两兄弟道:“两位真是奇才,这件事也算是奇功一件,如果成功了,我会派塘马飞报给大人知道。”
宋家两兄弟都是一躬身,宋应升脸上有些不安,这事情闹的动静太大,他有些担心。宋应星倒是无所谓,眼前这事是他多典籍,走访了不少铜矿和铁矿,经过多次试验之后的结果,没有把握的话,宋应星不会把这个成果拿出来的。
在明代之前,中国铸铜,不管是铜器还是铜钱都是从青铜到紫铜,青铜是夹杂了镍和铝等杂质,紫铜就是从铜石中提练出来的原铜。
到了明朝才有了利用炉甘石提炼黄铜的技术,在明代的文献中很清楚的记录着铸造宣德炉这样的黄铜炉,还有铸造黄铜铜钱的记录。
不管是宣德炉一类的铜类,或是黄铜铸钱,其价值当然都远过原铜。
黄铜的色泽衰减很慢,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保持着光泽度,而且拉伸性好,铸造器物或是铸钱都比原铜要漂亮和耐用。
这就是明朝大规模使用黄铜的原因所在,没有人不喜欢更好的金属物。
但用炉甘石熔铸黄铜,技术复杂,耗时良久,明代大规模铸宣德炉就是在宣德年间,数量多,质量好,一则是当时得到了缅甸的上等贡铜,数量很多,二来就是宣德年间国力强盛,拥有大量的合格工匠,能动员大量的人力物力来铸铜。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八百五十七章 银色
现在和裕升的铜矿也是用炉甘石来熔炼黄铜,技术要求标准很高,如果直接提炼锌和铜来熔铸,要比此前的办法节省很多时间和工力,费用当然也是大幅度的俭省下来。.んM
光是这一项,估计一年要多赚好几十万两银子,在和裕升面临大幅度赤字的天启四年,这毫无疑问是重大的利好消息。
宋应星道:“张大人回青城了吗?”
孙敬亭笑道:“估计还在路上吧,年前应该赶的回来。”
“大人真是辛苦。”宋应星若有所思的道:“在下还有个构想,如果成了,可能会令张大人更加高兴吧。”
孙敬亭此时已经了,眼前这位和孙元化一样,应该属于张瀚说的那种“理工科书呆子”。或是“技术呆子”,后者孙敬亭勉强懂得,前者就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如果眼前这事成了,管是什么呆子,孙敬亭都会当宝贝一样贡起来,至于对方说的还有想法,那就更加是意外之喜了。
时间很快过去,在韩老六的主持下,铜锭很快熔炼成功,并且冷凝。
“哈哈,成色很好,工序简单,好,太好了!”
韩老六第一个跳起来,宣布试验成功。
所有在场的人几乎都是相同的反应!
铜矿里的矿石储量是十分丰富的,虽然现在要不停的往下和在地下纵深挖井,但矿石的储量也是惊人的天文数字,只是挖井排水是十分复杂的技术活,这年头的欧洲铜矿已经挖到好几百米深,排水也一样是头疼的事,就是在铜矿排水的刺激下,几十年内就会有最早的蒸汽机的雏形出现,后来的蒸汽机因为是曲杆运动,也就是只能上下运动,造出来的机器全部是被送到各个矿井去抽水,和裕升的铜矿深度还没有那么深,但纵向井的搭建也是十分耗费人力物力的,而且每次在地下挖井,毫无疑问会影响到铜矿石的挖取。
如果在最后熔铸这个工序上能够减免程序和时间,毫无疑问是压低了时间和人力物力的成本,这是相当成功的试验。
“太好了!”孙敬亭毫无疑问是最高兴的一个,和中层们了解到的东西不同,孙敬亭可是完全知道和裕升的财政危机有多深重,所谓知道的越多痛苦就越多,那可是一点儿不假。
张瀚本人倒是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据孙敬亭的了解,张瀚的打算就是实在不行,明年夏秋的时候,正是秋高马肥,牛羊也肥壮的时候,套部,鄂尔多斯,喀喇沁,好多部落可以去抢,几十万头牛羊战马一抢,又是百万两银子到手,何必现在就这么愁!
对张瀚的这种态度,孙敬亭简直把鼻子给气歪了。
“老六,”孙敬亭道:“你立刻赶回铜矿,先把这个法子给矿上大规模试验,然后张大人回青城后,你到青城当面禀报此事,另外,告诉大人,我给专利人宋应星和宋应升兄弟一万两的专利奖励……我会正式呈文的,你替我当面解释一下原由。”
“是,孙大人。”
韩老六听了先是微微一惊,后来也是理解。
这一项技术用在铜矿上,一年最少节省二十万的成本。
节省下来的成本就是利润,奖励一万当然很多,但这也是和裕升一向的做事风格。
孙敬亭已经转脸向宋家兄弟,面露歉意的道:“两位,实在抱歉,但铜矿的这个革新不适合用来做技术保护和持续的分成,只能给予两位一次性的奖励了。”
宋应升手里原本有个布包,里头装着文房四宝一类的办公器物,此时他心头一阵茫然,听到孙敬亭的话之后无意识地一扬手,整个布包都掉落在地上,出砰的一声大响。
宋应星倒是还撑的住,这个结果原本也是有预料的,但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冲击,叫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两位的银子,军司会尽快给付,如果想寄往江西老家,这一次军司可以派专人帮忙,不必等你们的会馆托人带回去。”
“这,不敢当啊。”宋应升对和裕升的体系还是了解的,江西距离大同这里实在太远,不知道孙敬亭说这样的话是什么用意,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谦让客气。
“不必紧张。”孙敬亭笑笑,解释道:“军司打算开辟一条到福建的驿传线路,现在已经在着手进行,年后就开始试行,正好可以拿你们的东西寄运来做一次试验……当然,寄不到地点的话,我们肯定再补一份给你们就是了。”
“大手笔啊。”宋应升颇为震惊的道:“这得花费多少银两。”
“其中自有原由。”孙敬亭笑了一笑,并没有解释太多。
宋应升理解的点一点头,这事肯定涉及到保密等级,就算他这样的中层也是不能通报。另外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是签的两年协议,约满之后就可以自由来去,在和裕升他们更多的象是客座教授一类的角色,地位不低,俸禄很高,也有权力,但显然是没有办法参加到真正的核心议题里头去的。
宋应升道:“请大人容我们兄弟商量好了再说。”
孙敬亭理解的一点头,笑道:“不着急,军司往南边试运行最少也得过了年后才开始,到时候你们别忘了就是。”
宋家两兄弟都是躬下身来,孙敬亭十分忙碌,已经步履匆忙的走向门口。
他停了一下,对宋应星道:“适才说的还有项技术专利的想法,是什么方向?”
“纺机。”宋应星道:“近来一直在思索,但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如果要进行实际试验,恐怕要军司的支持。”
“原来是纺机?”孙敬亭脸上露出欢喜之色,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是纺机,军司就以最大的力度来支持,你不管要人手还是要机器,或是银两,只要在千两以下根本不要禀报,直接到财务上领钱就是。我一会忙完了回签押房给你出个正式的手令,这事我也会时刻关注的。”
感受到了和裕升高层对技术的重视还有公事上的雷厉风行,宋应星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出来,他躬身作揖,等起身之后,孙敬亭等人早就走远了。
……
傍晚时,宋家兄弟已经对坐在堂房里,眼前就是堆成小山一样的一万两白银。
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大银锭,和裕升自己熔铸的,大明是不禁民间铸银的,各种银号都能铸成大银或是绞成碎小的碎银,在交易过程中这种熔铸和绞碎的交易办法会带来银两的损耗,官员在上交赋税和征收杂税时都要把百姓上交的碎银熔成大银,所以可以预先加征银两的损耗,这种火耗银盛行了几百年,一直是官员公开的财源,征收几成火耗还没有明确的规定,由官员自己完全做主,完全的自由心证,这当然是导致**的根源。
和裕升的银锭当然不需要有这方面的考量,银锭的成色十分饱满,铸工十分精致,甚至是在入太仓库的官银之上。
灯火之下,二百个大银锭摆放的整整齐齐,散着银色的光泽。
其实也可以给付银票,甚至宋家兄弟愿意的话也可以领银元,数量可以增加,但鉴于两人肯定会把银两送回家乡,所以军司很体贴的奖励了这些大银锭下来。
“唉,没想到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居然也会为这些银子而迷醉。”宋应升脸上满是感慨之色,以他读书人的定力,举人的身份,却因为一两万白银而失态,甚至现在还迷醉于其中,这确实是有些丢脸。
“这也是人之常情啊。”宋应星笑道:“我们又不是修道的方士,总要食人间烟火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我反而赞同张大人的说法,一味的压抑本性,虚伪又无益世道,所以道学先生,最为可恶。”
“张大人的说法,有点象心学。”宋应升点头道:“不过感觉比心学还要激进一些。”
“也不纯然是心学。”宋应星沉吟道:“心学现在也算是走歪了,什么事都讲随心,有些事连道学都不如。”
“这些话暂且不谈了。”宋应升实在没有心思和兄弟谈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今晚这银子送来,军司大张旗鼓,不知道有多少人围观,各人眼里的羡慕还有嘴里的赞叹声,着实满足了一把宋应升的自尊心。
在江西老家,由于多年不能中进士,虽然举人也能大挑当官,知县或是县学教谕或是王府官都是举人的出路,但屡试不中,家族又背了一屁股的债,普通的百姓是不够资格嘲笑一个举人老爷,但城中的那些官绅世家,出过进士或同样有举人的家族,提起宋家兄弟来肯定是没有好话了,种种嘲笑甚至是背地里的讥讽,或多或少都会传到宋家兄弟的耳朵里头。这种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其中的尴尬和难堪。
要不然的话,天启二年春闱不中,兄弟二人也该直接回江西老家,而不是在京师盘桓,最终被和裕升给招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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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大家这一年多来的支持。
今天想起多年前的一部电影的台词: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当时还是个少年呢,在电影院影,笑的没心没肺的。
现在我真怀念它了,也怀念离去的每一年,对时光和宇宙来说这一年毫无意义,
只是亿万年的一个小小瞬间,对我们来说,一年的时间承载的东西也可以太多太多,
我们渺小而伟大,因为对宇宙和时光来说我们是一粒微尘,而对我们自己和家人来说,
我们就是彼此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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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八章 礼拜
“这一万两,可以做得不少大事了。”宋应升微笑道:“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买地和还债。你我二人,积欠大约还有两千余两,这一次全部还清,再拿五千两出来买地,可以得良田千亩,再买几个油坊之类的店铺,聊以贴补现钱的收入,这样家族历年的窘迫也算是有了回报,我兄弟二人也就不复为家族的事再去烦心了。”
“对了。”宋应升又道:“此次的事情,长庚你出力最大,我想日后家族的收益,大房收三成,二房拿七成,怎样?”
宋家兄弟并没有分家单过,这和很多书香世家一样,田亩和收入都是公中的,大家共用,然后拿一部份出来给各房使用,平时的日常开销也是公中负责,只有各房自己的事情是自己掏钱,各房也能自己买私产,不过并不被鼓励,在大家族中,公平最为重要,宋应升的提议也是为了公平,不叫宋应星心里不舒服。
“大兄说的这什么话。”宋应星皱眉道:“你我兄弟二人一起在此,所获收益当然是公中的,难道大兄若是你有什么收入,会和我单独分帐吗?”
“这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宋应星态度坚决的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起来……”宋应升微笑着道:“我都想留在和裕升不走了,如果应试再不中,纵是挑成下县的知县或上县教谕,十年宦途辛苦下来,也未必能攒下万两白银。”
“正是啊。”宋应星大为点头,说道:“纺机的事,我明天就会去提交报告,然后正式开始试制。这事若成了,我感觉就不是一万两白银了,可能上头会允许我们分帐,那利润就太大了,也许一年数万两之多,而且终身可以领取。”
“这……”
这个消息和数目对宋应升的冲击也是太大了,他禁不住皱眉沉思起来。
……
第二天宋应星果然就去提交报告。
由于太过心急,起的太早,马车都没有过来,宋应星也无所谓,相隔几里路的路程,走过去就是了。
若是在江西老家,那种等级十分分明的地方,宋应星是不敢这样走路的,被人看到了就大失举人老爷的体统。
在这里,却是可以自由自在的随意行走,就算路上遇着人群,不管是农民,打短工的,拾粪的,一早起来去杀猪上集贩卖的杀猪的,卖菜的,人群林林总总,形形,但脸上都是洋溢着悠闲与自信的神,就算见到他这样举人身份的军司官员,也就是躬一个身就继续行走,脸上的神并没有太多改变。
这种鞠躬行礼,只是尊敬和裕升还有张瀚,尊敬和裕升为地方带来的一切,已经和宋应星本身的举人身份没有太多的关系了。
早起出操的军人在这个时间点往回跑了,军人普遍的年龄都在三十左右,在后世来说都是退役好几年的老兵了,在和裕升的战兵体系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新兵。
今年的扩编计划早就完成了,合格的小伙子是直接参加了战兵训练,此时已经是年尾,接受训练的多半是从辎兵里选拔出来的,也是有少部份在体能和意志上经过严格考核的战兵新兵,他们的意志,经历,体力都是十分出类拔萃,不然的话只能入选辎兵,在辎兵中表现合格,经过主官的推荐,才有机会参加战兵考核,然后被选入战兵队列。
事实上连辎兵也不大招新兵了,现在有一百多个大队的辎兵,人数已经足够了,四万多战兵,十来万辎兵,这么多的军队已经是和裕升供给的极限,一年五百多万的军费光是军饷就占了大半,这还是把银两还能再换算成银元,银元还多半在内部流通又回收之后的结果,如果没有这些巧妙的安排,光是军饷这一块就能压的和裕升喘不过气来。
辽镇现在有十一万人,军饷开支奏销已经过三百万两了,辽镇的士兵待遇比和裕升不知道差多少,和裕升一个辎兵的待遇也比辽镇的家丁丝毫不差,整体的供给更是把辽镇甩了十几条街,就这样辽镇也是撑不住,袁崇焕时期的额兵减饷,主要原因还是朝廷供应辽镇实在太吃力了。
士兵们在经过时,路过的行人都停住脚步,不少人向士兵们挥手打招呼。
特别是扫雪的和挑粪的附近的杂工,这些人多半是流民,去年下半年迄今为止,新兵多半是在流民里头挑,这些流民能辗转千里到大同这里,身体素质其实都很不错,休养一段时间后就恢复了体能,在其中再挑出体力和胆略都过的去的加入新兵营训练,由于是从普通百姓开始,新兵的训练期比辎兵要长出很多,时间久了,这些流民的家人都摸清楚了规律,就算新兵不到假期不能出营门,多半还是能见到家人。
道路两边还是有很多的残雪,但大道上扫的很干净,笔直的道路叫人心情愉快,两边的树木上有不少冰挂,有一些小孩子嬉笑打闹着拿着长长的冰凌打闹玩耍。
天亮后村落里就有炊烟升起,到这个时辰,各家各户多半已经吃了饭,李庄附近的村落很少有成规模的耍钱的赌鬼,甚至半个大同都很少了,原本人们在农闲时都会耍钱打时间,现在农闲时可以到和裕升的各个工厂去做活计,农闲这几个月,最少能赚到此前大半年的收入,没有哪家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各个局的工场都已经敞开大门,吃罢了早饭进来做工的人们行走在路上,军司的吏员们也渐渐出现在道路上,马车也开始多起来。
宋应星额头上有些汗水,头顶的帽子下的两侧开始冒起白雾来,四五里的路程对军人不过眨眼就跑过去了,对他这种没有经过正经体能锻炼的文人来说,也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了。
不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宋应星看到一群高鼻深目的泰西人正在往一座古怪的建筑那里走过去。
“咦,今日又是泰西人的天了。”
“这帮子红毛夷,还真是对他们的菩萨虔诚。”
“你还别当面这么说,人家那叫上帝,不叫菩萨,小心红毛夷拉着你解释半天。这帮人脾气是好,可架不住太啰嗦啊!”
不远处传来人们的议论声,宋应星也是微笑起来。
泰西人在李庄这里应该已经有接近百人左右了,一部份是当初跟着汤若望过来的传教士,当时来了十几个,这两年和汤若望走了几个,但从京师方向又过来十几人,加起来已经有二十来人了。
张瀚特允他们在这里盖了这个小教堂,除了他们自己做外,也允许他们传教,但事实上,他们的成就真的十分有限,两年下来,中国人中被展的教徒不过五十人,这个数字实在是有些丢脸。
除了传教士们外,就是从澳门等处历年聘请来的专门人才。
有的是火炮局的铸炮技师,有的则是专精火铳,也有的是军事教员,负责教授这个时代欧洲纯熟的战术方阵和战法。
还有的在学校传授哲学和数学,几何学等学说。
也有的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和代表。
近年来张瀚已经加强了军阵方面的训练,澳门那边也是一直在招募各国的雇佣军官和士兵,当然以和裕升现在的水准,那种长了张白人面孔就想吃遍天下的二流子是肯定混不过来的,能参加进来的肯定是前职业军人,这一点也是大同这边再三强调过的,如果不是这样,以和裕升的财力,早就招了几百人过来。
连孙元化在登莱巡抚任上,都是组建了一个连的雇佣军,主要是以葡萄牙人为主,替登莱镇训练炮兵和火铳手,本身也负责作战任务。
可惜孔有德动吴桥兵变,这些欧洲雇佣军官和军人都死在了兵变里头。
宋应星和这些传教士也比较熟悉,他向这些人点头致意。
“你好,尊贵的先生。”
何塞虽然是第一次到李庄这边来,不过对军司官员的穿着早就有过研究,他一看就知道宋应星是一位中级官员,地位并不低。
看到这个穿灰袍的泰西人向自己脱帽致意,宋应星也是赶紧拱了拱手。
双方对彼此的礼节都很清楚,知道对方都是用十分正式的礼节打了招呼。
“在下是何塞。”何塞笑容可掬的介绍着自己。
“啊,何先生。”宋应星原本神淡然,这一下变得十分热情。他拉着何塞的手,询问道:“听说这一次何先生带来了不少新奇的机器?”
“嗯。”何塞道:“一架纺机,一架计算机,一架显微镜。”
“显微镜在下听说过。”宋应星道:“计算机听说比算盘强的多?”
“可不敢这么说。”何塞摆手道:“很多中国人都有强烈的自尊心,我可不敢说泰西货一定比大明的东西好。”
“戚。”宋应星不以为然的道:“那帮无聊的人,好东西就是好东西,管是泰西还是大明。难道我大明是中国,别国就没有聪明人了?”
何塞笑而不语。
一旁的弗雷德里克接口道:“何塞教士不要上他的当,宋先生一定是想去看机器。”
何塞这才了然,微笑道:“机器已经交给杂项技术研究所了,听说宋先生就在其中供职,并且有了相当大的成就,我对此表示衷心的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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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章 钟表
宋家兄弟昨晚的事情已经传遍李庄一带,毕竟一赏就是一万两,这种规格的奖励是前所未有的异事,传扬开来也是必然之事。
“那只是一件小事,很惭愧受到重赏。”宋应星谦虚了一句,接着道:“不知道诸位对纺机改良之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弗雷德里克思索道:“我听说张大人是打算用水力带动纺机和织机,这就面临很多问题,先是驱动梭机的动力连接装置,然后是纺锤和梭机与动力的配合,我知道大明有一种黄道婆织机,可以集杆、弹、纺、织为一体,用脚踏来带动三个锭子运动,同时纺三根纱。老实说,我看过我们欧洲带过来的纺机,比起大明的这种织机在技术上还是落后的,尽管在欧洲已经是最好的织机了。”
宋应星早就知道,不过听到眼前这个学识很渊博的青年传教士肯定的说法后,脸上还是露出失望的神。
“奇怪了。”宋应星忍不住道:“为什么大人说欧洲的纺织技术把我们远远抛在身后呢。”
一群欧洲人都是无所谓的表情,并没有受到冒犯的感觉……弗雷德里克是普鲁士人,传教中有葡萄牙人,萨克森人,瑞士人,还有法国人,就是没有英国人和西班牙人,当然也没有荷兰人。
这也是和当时亚洲的军政时势有关,荷兰人正和大明处于战争状态,与大明这边的海上群雄一直争夺南海这边的海上控制权,至于西班牙人一直对中国人很不友好,这帮混帐东西担心中国人有殖民南洋的打算,不仅对大明十分提防和警觉,对自己治下的华人移民也是十分的提防,在西班牙人统治的吕宋已经有两次大规模的排华屠杀,每次华人都是被屠万人以上,场面惨不堪言,西班牙人又怎么会接受内6的中国人雇佣呢。
“还是要解决很多问题啊。”宋应星向一群泰西人拱手致意,打算告辞。
弗雷德里克看着慢慢走远的宋应星,耸耸肩膀,说道:“这个中国人十分有趣,从气质上来说,很象我的大学教授。”
何塞也道:“在来这里之前,我以为中国人全象广州那边的官员士绅一样,迂腐不堪,过于自大,只有商人还有理智和不在欧洲人之下的精明。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小视这个悠久的文明了。”
“这可是一个传承几千年没有断绝的文明啊。”弗雷德里克露出了和他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感慨着道。
……
宋应星赶去的地方是所,就在杂项局技术研究所的对面,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事实上宋应星每天都会到所转一转,看看各种座钟和挂表的最新进展。
常进有就是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同时也是杂项局的局正之一,宋应星放缓步伐走进去时,常进有已经坐在大桌子前忙碌了。
整个所就是一座四合院,正中的大房间里从东到西就是一张大的桌子,四角放着各式座钟,有的金碧辉煌,有的朴实无华,有的高达丈许,人站在钟前只到座钟的一半高,有的则已经只有半人大小,但最小的也是有近半人高,正在使用的,技术纯熟的座钟已经可以缩小到半人高大小,但距离张瀚提出来的精确的可以挂在胸前的挂表,毫无疑问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由于挂表计划,座钟的利润也被抵销了不少。
试验的消耗是十分恐怖的,各种材料不乏相当昂贵的原料,而大量的原料在试验过程中被毁损了,然后再申请拨付,再毁损。
如果这些材料全部制成座钟,那就是相当可观的利润,而不是大量的损耗了。
不仅如此,能制座钟的合格的匠人的数量还是不多,毕竟中国人会制这玩意的基数原本就十分的小,只有苏州那边有少量的工匠成功的仿制了一些粗陋的仿品,最少在这个时期,成功的座钟量很少,在几百年后,清季的座钟存量不仅多,而且花样繁多,说明座钟的技术飞快进步,存世量变大,还是得在百年之后。
现在和裕升要做的不仅是推进座钟技术的展,还得提前在中国将怀表仿制出来……在此时的欧洲,怀表也只是少数最顶级的工匠可以做出质量合格的成品来,从技术上来说,所才成立不到两年,已经可以成功仿制大量座钟,并且已经在持续缩小零部件,而且达到稳定的构造,这个成就已经是相当大了。
不过正和军司中有相当的人对台湾那边的情形不满,在各个局的内部,也不乏有相当多的人对常进有不满。
如果不是常进有是张瀚正牌岳父的身份,恐怕各种非议甚至是弹劾案都会有人提出来了。
在各个研究所有联合的评议会,对那些不怎么靠谱又太花钱的项目,就算是张瀚支持,也照样有人提出非议和弹劾,一旦通过,那就只能终止项目了。
所这边是张瀚早就放话,如果真的评议会终止研究,他就自己拿钱出来继续搞,在这种高压下,有意提请弹劾的人也就只能放弃。
在和裕升内部,还没有敢于无视张瀚威严的人出现,哪怕是张瀚所谓的理工科书呆子。
长桌上摆放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零件,有大有小,十几个熟练的技工坐在桌子两侧,正在不停的拆解和安装。
等一个程序完成后就是加以记录,宋应星看过记录档案,图文并茂,不仅是成功的,也有失败的记录。
一个个记录之下是枯燥的分解和试验新零件的过程,如果一个外行刚进房间可能会被吸引一段时间,然后就是感觉到无聊,最终是无趣和毫无兴趣。
每个人的动作都很熟练,这些人是所这几年栽培出来的最好的匠人,可以说整个中国的顶尖匠都在这里也并不为远。
常进有就是其中一个。
这两年来这个痴为于杂学和各种技术的中年人已经把全部精气神都用在上了,可许是常进有以前对造大水车特别有兴趣,齿轮转动,水车被水力不停的带动,然后水流顺着水槽流入水桶,然后齿轮转动着将水桶中的水倾倒在岸边的渠道之中……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曲杆运动的过程,和的运动方式十分相似……总之常进有一看到内部运行之后就痴迷上了这种泰西机械,在很多有钱人只关注座钟壳镶嵌了什么名贵宝石的时候,常进有已经和他的部下开始将座钟小型化的艰苦历程了。
“在下见过常局正。”
宋应星只是副所正,和常进全的地位相差其实也不算大,他们这些技术人员都基本上有书呆子的脾气,对身份地位不是那么敏感。
而且从在大明的身份来说,常进有是秀才生员,宋应星可是正经的举人,科名制度深入读书人的内心,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常进有原本心思已经沉浸在手头的活上,听到宋应星的问候后才醒过神来,他赶紧起身,揖道:“宋老先生,今日怎这么早就过来?赶紧请坐,叫杂役上茶。”
常进有的脾气有些迂腐,别人都是以职位相称,他还是以科名的旧习惯称呼,一时也是改不过来。
宋应星也素知道这个局正的脾气,当下含笑应了一声,不过还是客气道:“今日前来还是有事与常局正商量,喝便不喝了。”
“好。”常进有一点也不客气,拉了一张椅子对宋应星道:“老先生请坐。”
“好,多谢。”宋应星坐下之后,直接便是道:“我就直接说正题了。局正是否知道昨日试验的事情?”
“这当然知道。”常进有道:“这事是好事,军司的财政压力要小很多。”
宋应星闻言点了点头,“财政压力”这四个字已经成了沉甸甸的大山,压在军司中高层的头顶,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倒是没有人敢非议张瀚在军事上的扩张和对军队的标准的花费,五百多万的军费,其实算上银息的话得过六百万,其中有三百多万是给十几万军人的军饷,还不算田亩的股份分红在内,军人的平均年收入过了二十两,哪怕是辽镇的家丁也不过一两八的月饷,辽饷加征后军饷开支增加,也就平均二两多一个月,还不一定能拿到足足额的银子,哪怕是家丁的银子也会被克扣的,在和裕升当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所以军人收入高,除了军司的中高层官吏,各个制造局的中层技术人员,负责商业的掌柜,除此之外,一般的工人和农民和普通的军司吏员是远远赶不上军人的收入,也是体现了军队的最高地位。
不过对普通的军司人员来说,财政压力象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所有人的头上。
“明年财政上压力确实很大。”宋应星沉吟着道:“而且在下觉得,未来两三年内,恐怕财政压力都不会小。”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六十章 工业
“啊?”常进有瞪起眼道:“还要扩军吗?”
“当然要了。”宋应星微笑道:“还有套部未除,西域未服,东虏未平,张大人是不可能停住脚步的。”
常进有有些沮丧的道:“澜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其实依我看来,做做买生意,现在又得了青城,日后安全也有保障了,何必再打下去。”
“局正,不进则退啊。”宋应星沉声道:“大势我等看不清楚,不过在下在和裕升近两年时间,有一点还是很清楚的,张大人行事果决坚毅,既然他一意要提升军队的规模和战力,恐怕并非由来无因,而是有的放矢,未雨绸缪。”
“宋兄,”常进全突然换了称呼,两眼也是炯炯有神,他盯着宋应星,沉声道:“看你话里的意思,恐怕明年的会试不想去应试了?”
“当然了。”宋应星苦笑一声,说道:“家兄还是想去,不过昨日拿了一万的赏银,我看他的意思也活动了。其实,我们在这里效力两年,朝廷近来对和裕升的忌惮心思越来越重,还好天子是厚道人,没有做太多出格的事,但迟早还是会被朝臣左右。我看和裕升与大明撕破脸皮也是数年间事,现在青城的家属已经快搬取空了,只有少数人还留在此地。我看两年之内,各局和工场也多半要搬到北边去,这都是在为将来的事情做提前的打算和预备。以我兄弟二人的经历,恐怕很难置身事外,与其到时候被排挤甚至是东厂或锦衣卫逮拿审问,祸及家人,不如提前做些准备。”
“既然这样。”常进有道:“我会和澜说,军情司会替你们把宗族的事处理好,把你们的家人接过来,按批次到青城和各军堡居住。”
宋应星站起身来,拱手躬身道:“此事就先谢过局正了。”
“闲话一句。”常进有摆了摆手,脸上又恢复了技工人员的那种刻板的书呆子气息,他看着宋应星道:“宋兄今日来,想必是有很要紧的事情?”
“对。”宋应星也是换成了一样的表情,他正道:“张大人以前把纺织机的希望放在泰西人身上,结果对方的机器还不如我大明的机器好用。最少我大明的纺机可以用三锭,同时纺三根纱,效率不低。泰西那边还是单锭单纱,构造上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看来大人是误信情报了,泰西人的机器,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我也在考虑这事。”常进有道:“开挖南北渠,当初的想法灌溉是第一位的,这个目标已经达到了。现在又有引流来带动辊轧机器来压制铜钱和板甲等物,这也是替和裕升赚取了相当大的利益。但大人投入重金在北方开垦荒地,目标最终可能是百万亩以上,甚至达到数百万亩的规模,这些地方都是要大量种植棉花,要将整个北方的布匹市场抢下来,那可是一年几百万匹布的规模,利润十分可观。如果没有合适的纺机和织机,要如松江府那样大规模的纺织,我们大同这里的人手可是远远不足……”
“是啊。”常进有点头道:“松江和苏州两府,几乎家家户户的妇人都会当户纺织,我曾游历两地,亲眼看过,人家的纺机用的又快又好,一户数口之家,凭妇人一张纺机就能过的很好,咱们大同这里,虽然也多半自家纺布,但多数人纺的很慢,质量也差,甚至一个村也未必有几架纺机,而松江那边,却是家家户户都有,而且是纺来钱的,这两者的水平相差很大,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追上去的。”
松江那边确实是大明的纺织中心,规模无比之大,可以说是行销整个大明的最大型的生产中心,从种棉到纺织是整个一条龙的产业链条,和苏州一带的丝绸除了自用还出口不同,松江布的主要市场当然是在国内,而且北方除了山东有产棉和纺布区外,其余地方几乎是一片空白,北方的布除了少数的山东布之外,多半就是松江布,从最便宜的几钱一匹到几两甚至十几二十两一匹的高档货都有,光是类别就有几十种之多。
如果和裕升以后能出产百万匹以上规模的布匹,对山东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松江布当然也会大受影响,其额度最少削减三成以上,但那就不关和裕升的事了。
“不知宋兄有什么想法?”
“钟表的齿轮。”宋应星也不关子,从怀中掏出一张草图来。
宋应星道:“这是我最近考虑过的结果,以钟表式的齿轮转动来带动纺锭,如果我们设计得法,不仅带动三锭,可以带动多锭,齿轮一端可以接水力带动的螺杆,这样可以利用水力,这就是水力纺织机了。”
“好,好……”常进有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图纸上了。
一个研究人员赶紧把磨的透亮的水晶眼镜递了过来,这可是耶苏会的礼物,这个时代能磨好镜片的工匠连耶苏会那边也不多,大明这边可是一个也没有。
常进有戴上眼镜后,眼前果然清晰了很多,他按着图纸,两眼死盯着不放。
不少研究员都放弃了手头的工作,转而站在常进有身后来研究。
图纸上就是以黄道婆纺机为雏形,加上层层叠叠的钟表式的齿轮,以齿轮和螺杆来带动纱锭,另一端则是连接水力的构造。
如果能成功出来,大量的水力纺织机在沿南北渠两岸自动纺布,不仅是节省了大量的人力成本,一个工人可以照顾好几架坊机,而且是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纺布,人力纺布可是要休息的,睡觉,吃饭,这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机器和水流可是完全不需要!
不用仔细想,也能知道这些机器会把和裕升的布匹成本缩减到什么程度。
松江布最便宜的在原产地才三四钱银子一匹,这几年白银大量涌入江南一带,物价开始急剧攀升,现在松江布的布价节节攀升,在北方最少已经是一两五以上一匹了。
一个拥有十几亩地到三十亩地的自耕农家庭,如果风调雨顺又是无病无灾,去掉正赋和杂税摊派之后,一年的纯收入也就是六两到十两之间,一年的收入,也就是够买几匹布,可想而知百姓在购置衣服上的压力有多大了。
事实上一直到清末,衣服仍然是硬通货,特别是加了棉花的袄服,其价格足够农民在手头紧张的时候拿去换钱,用来农具种子盐等必须的生活用,等天寒地冻时,再把棉袄给赎回来便是。
有很多地方,一家子只有一套衣袍可以外出做活,十几岁的女孩子光着屁股缩在被子里,这种极端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常进有在图纸上重重一拍,说道:“好想法,好设计!”
“这只是想当然。”宋应星提醒他道:“要想成功,分锭的机器构造是很复杂的,要带动纱锭,不使其混乱,再纺出纱线,多锭的机器需要很多机关窍门……”
“会成功的。”常进有眼前的设计图纸就象是一个很大的座钟,钞锭就象是钟的座摆在底部一样,只要解决了构造衔接的问题,机器从图纸设计再到造出模型机,然后是实验机,最终投入生产造出大量的成机,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这就是澜说的工业化的启蒙?”常进全的两眼,竟是有些湿润了!
真正的水力纺织机要在百年之后才由急需要摆脱人力桎梏的英国人搞了出来,在羊毛坊织业出现了羊吃人之后,英国人开始向棉布纺织进军,然后是水力纺机的出现,接下来又是解决了蒸汽机由曲杆运动往圆周运动的难题,瓦特等人把蒸汽机最终改良后,在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最大成果就是在纺织业。
大量的廉价又高产的布匹开始冲击全世界的市场,英国纱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到了几百万锭之多,其后一直到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初,整整二百年的时间,一个国家拥有多少纱锭已经成了工业化国家的标准!
日本也就是在先引入炼钢厂后开始大规模的发展了纺织业,到二十世纪初时由一个未开化的岛国一跃成为早期工业化国家,钢铁厂只是起步,真正使其获得第一桶金,创造早期大量利润支持国家继续前行的就是纺织业,日本的纱锭从无到有,到明治期间的几千枚纱锭迅速发展到拥有近四十万枚纱锭,从一个棉纱进口国转变为出口国,大量的日本布匹开始在中国倾销,用工业倾销来掠夺农业国的财富实在是太方便不过了。中国看似很大,但经济体是分散的一个个农户,以农户手工纺织的手法,只能满足少数人的自给自足,哪怕是在明朝也是不可能家家自己纺织,更何况在几百年后,社会流动性更大,小农经济破坏更加严重的清末民国时期。
可以说,在现在和三百多年以后,纱锭的数量和钢铁吨位数的意义是一样的,生产的钢铁吨位数是一个国家工业能力的基准,钢产量也是衡量国力的最佳标准,而纱锭数量,才是衡量一个国家工业化程度的标准,没有大量的纱锭就意味着没有真正的工业化,象清朝那样投入重金上马几个大型钢厂,完全没有摸着工业化的窍门所在,要知道,日本在明治时期在几千个纱锭的时候,同时期的美国已经拥有一千多万个纱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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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一章 起名
“没有蒸汽机作为动力,还谈不上工业化。”宋应星也是很激动,他一脸肃穆的道:“局正,我们现在做的只是为和裕升生存和壮大做一些事,但在下感觉,真有蒸汽机造出来,才是大人私下说的那种早期工业化真正到来。”
“蒸汽机啊。”常进有苦笑道:“从目前的进度来说,最少还得二十年才能出原型机。”
“造出原型机,再加以,然后直到矿山可以运用,再能带动机器甚至马车,可能需要五十年的时间。”
“但愿能快些。”
“是的,欧洲人在工业机器上的努力已经领先我们几十年了。”宋应星严肃的道:“还好我大明有大人这样的天纵奇才,我想,我们落后的这几十年,可能会很快追回来,并且能将对方再次甩在身后。”
“现在有我些理解澜的做法了。”常进有道:“没有武力,便没有财力,光有财力,我们也没有办法保全眼下的一切。”
“对喽。”宋应星脸上露出微笑,他道:“我们还是尽快上呈军司,并且着手开始完善图纸作业?”
……
从漫天白雪的漠北回来,饶是张瀚体壮如牛,仍然是生了一场病,连续多日发烧。
常宁和玉娘杨柳几个,除了照料孩子之外,就是每天在他身边环绕着,熬汤药,擦身子,将张瀚当一个大孩子式的照顾着。
这也是这几个女孩子难得的和张瀚长久相处的时期,特别是处在这么一个时间段……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孙敬亭从李庄往青城赶,他的家小也在青城,这个军令司的首领宣布放假之后,留下相应的值班人员就从李庄往青城赶过来。
“澜,躲在屋里也躲的够了?”李慎明头顶带着一片洁白的雪花,从屋外一头撞了进来。
“见过大伯。”常宁款款大方,向李慎明福了一福。
“弟妹多礼了。”李慎明和张瀚不仅交情上是兄弟,而且和孙敬亭一起换了帖子,大家也算是拜兄弟。
当时这种事也很常见,换帖之后彼此的情谊又进了一层,算是通家之好,家眷可以不避讳,彼此交往时要方便很多。
“大伯看看二哥儿。”常宁示意之后,一个丫鬟将小孩子抱了过去。
李慎明仔细看了一看,又逗了半天,才转头对张瀚和常宁郑重的道:“两眼如炬,贵不可言,尊家公子,将来必成大器。”
这也算是精巧的奉承,这种话近来常宁颇听了不少,但说出来的是有举人身份又在和裕升内举足轻重的李慎明,这叫常宁满心欢喜,她喜滋滋的又行了一礼,然后才带着孩子下去了。
“才两个公子!”李慎明有些痛心疾首的道:“澜,叫我怎么说是好。”
“我才二十来岁。”张瀚半躺着在椅子上,脚上搭子毯子,屋子里温度很高,炉子里的火很旺,烧开热水的同时在屋中进行热循环,封子里是碎炭,在山西别的没有,煤真是想要多少有多少,这种煤还是经过热处理的焦炭,质量高,烟气少,炉子经过特殊的泥封后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热量……这两年仿制和裕升炉子的人很多,但很少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二十来岁?”李慎明道:“不知道有多少帝王二十来岁就有十来个儿子了。”
“最少我大明没有。”张瀚微笑道:“二十来岁,一妻两妾,两个儿子,还好了。”
“但真的远远不够。”李慎明正道:“以澜今日之地位,最少十来个妾侍,每年都生一两个儿子才是。”
“行了,老兄打住……”张瀚连连摆手,做出一脸求饶的模样。
张瀚知道这厮下去肯定又是“我太祖高皇帝三十来岁就有二十来个儿子了……”这一类的话,虽说男人对女是肯定多多益善的,但张瀚并没有这么急切,后宅三个女子相处的还算融洽,而且都还是二十不到的少女,张瀚公务繁忙,还得应付三个老婆,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宅男的幻想就是美女在身下婉转**,事后提裤子就走,美女还死心踏地……这当然是幻想,任何再强大的男人,后宫也是要用心经营的,不然后宅不宁,还打个屁的天下。
“好,这事先不提。”李慎明果然也就是随便劝劝,张瀚的年龄,身体,还有了两个儿子,其实真的并没有李慎明说的那么急切。
李慎明又道:“还是给长公子,嫡公子起个大号。”
李慎明顿了顿,说道:“公布在报纸上,略写几笔,颁诸于众。”
这倒是正论,张瀚的两个儿子虽然都小,一个一岁,另一个才几个月大,但这事儿早做也没有什么坏处。
早点造出舆论,上下都知道张瀚的两个儿子处于权力的核心,早早在心底接受下来,这样就算张瀚真有什么意外,有孙敬亭和李慎明等人在,照样可以保证是张瀚的儿子接班掌权。
当然,没有张瀚的和裕升,是不是能保有现在的地位,也很难说。
但如果将屯田区完善,棉田种植和各种外来的耐旱植物种植普及,大量的军司人员和工厂区搬到草原,军队的主力在草原,就算张瀚现在有了什么意外,凭李慎明等人的才干,把草原上的局面维持下来还是很有可能的。
“我父亲是以土为名,我是以水为名,我的儿子是以木为行辈,这是当年太爷定下来的……”
张瀚目露沉思之,他的脸还是有些潮红,脸上还出了几个疹子,这是高烧过后的自然反应,说起来张瀚对当年的老太爷印象十分模糊,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是记不太清楚了。
说起来,对蒲州张家和自己的直系先祖,张瀚都没有什么感情,当然在平时也想不起他们来。
但此时想起自己的名字和儿孙的名字也是在几十年前出自某个老人的一闪念,张瀚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线,把自己和两个早就离世的人在了一起。
张辇当初是和蒲州张家闹翻,并没有用张四维留下来的诗号为家谱行辈,而是将张瀚的父亲取名为张耘,第三辈只有一个张瀚,待到张瀚的两个儿子,已经是新平堡张家的第四代了。
“老大叫张彬,老二叫张桢,这就么定了。”张瀚没有考虑太久,直接将两个儿子的姓名给定了下来。“很好,很好。”李慎明象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松了口气。他接着又道:“过几年就是要寻访名师,替两个公子开蒙读书?”
“这真的不必。”张瀚道:“学校要搬迁到青城来一部份,新建一部份,在青城也会有学校,何必再自己办家学?”
“看来澜是决意以后不再独尊儒学了。”李慎明到底也是有举人身份,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
张瀚对学术方面并没有完全的形成体系,其实也就是没有体系。他认为明的内核就是不断的兼收并蓄,儒学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了很多糟糕的东西,不仅需要外来的哲学体系冲涮,连本国的那些曾经被禁止传播或是淘汰的学说,一样可以修补这个明的内核。
“见步行步罢了。”张瀚咳嗽两声,笑着道:“可能因为我就是个童生,不学无术,对夫子的学说可是没有那么敬畏,宋儒那几个,我就更缺乏敬意了。”
外间隐约传来人的说话声,不多时吴齐走过来,禀报道:“大人,韩老六过来,说是矿上大规模的试验成功了。”
“甚好。”张瀚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消息,获得黄铜的程序更简单了,时间也缩减了。
“可多获利四十万。”李慎明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差不多。”张瀚站起身来,披上斗篷,吴齐等人赶紧打开房门,与张瀚一起迈出门去。
门外天郎气清,天空一片蔚蓝,连续多日的晴天,天气总算回暖很多,檐顶还有不少残雪,但院子里的积雪都化尽了,显露出原本的方砖上来。
院子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这里原本是一个不小的喇嘛庙,青城原本就算是个大型的寺庙的集合体,蒙古人可没有兴修城池的习俗,这个年头的有名的蒙古城池,多半都是从寺庙的集合体转化而来的,青城还算是好的,城中还有一些贵族宅邸和汗宫,也有少数的平民居所,库伦那里,只有外围有少数的毡包,大半建筑都是寺庙。
张瀚既然住在这里,又把娘亲和三个妻妾都接了过来,当然是要想着往下去过的舒服一些,改建工作势在必行,不过今天的工作应该是年前的最后一天,工匠们也要放假了。
从正屋一路穿过去,经过内宅门,大堂,二门,一路上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群,整个建筑群落从那种恶俗的喇嘛庙的风格改回中式庭院建筑,请了一个大同有名的造园林的世家来主持,整个庭院的瓦先换一遍,再拆掉佛像和一些多余的建筑,多栽植树木,假山,亭台楼阁也慢慢造起来,整个工期估计要延续到明年夏天,到时候一个错落有致,精致又大气的庭院就显露出雏形来了。
张瀚对李慎明笑道:“说起来我先住新平堡,然后住李庄和天成卫两边跑,现在又住青城,这几年可是真没断了搬家……”
“不一样了啊。”李慎明微笑着道:“当初你就是个光棍傻小子,现在可是几十万人的大家长,外家三个媳妇两个儿子的小家长,这里也将会是我们和裕升真正自立的基业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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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章 纷至
韩老六一溜小跑进来,四十多岁的人,身手倒是比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要矫健几分。
见张瀚和李慎明站在庭院廊檐下,韩老六就在阶下抱拳一礼,腰板还是立的挺直,这个矿工汉子大声道:“属下见过张大人李大人,祝两位大人年安。”
“等你大年初一的时候再来说。”张瀚笑道:“拜年提前说,心也不诚。”
“属下可是拿了大份的红包,拜帖钱都能省了。”韩老六故意大声道:“试验成功,年前咱们就开始大规模的练锌。”
“比用炉甘石方便很多?”
“那是,”韩老六道:“锌很好提炼,和铜一起熔铸就出来黄铜,比以前不知道省了多少事情……”
四周的庭院都是侍从司和军令司军政司的办公场所,这当口下午就放假了,只有还没有搬取家属到青城的官吏们会挑一部份值班,原本就心浮气燥的,哪当的起韩老六这么大嚷大叫的,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说着熔炼黄铜的事情。
事情是明摆着的,有这么一个技术,炼出黄铜要简便很多,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利润上涨。
田季堂从自己的小屋里钻了出来,情不自禁的舒展了一下眉眼,那张黑脸看起来也顺眼的多了。
这阵子老田可是把自己逼的够呛,每天都在各地分司送来的账簿上打着算盘算帐,从京师到临清,再到太原各处的分司,什么交际喝酒的费用都被他砍了一大块下来,算算加起来也是不到十万的银子,估计下头还得怨声载道,不过这些费用都是和裕升刚打开市场时的规模,以现在的江湖地位和市场已经打开的局面,这笔银子确实也是可以省下来。
不过往下去再怎么找也是再难找到过一千两的银屑了,军司近在眼前,军队的财务十分透明,原本就不事生产,多少银子都是财务这边拨过去的,花多少用多少都清楚的很,田季堂可不敢大刀阔斧削减军队的用度,尽管看起来似乎也有浪费的地方,但张瀚再三交代,将士们在极北苦寒之地打生打死,省一千两银子的罐头绝对会得不偿失。
听到韩老六的话,田季堂的脸也好看了很多,财务这边预估的比一般人准确的多,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多出最少四十万两的铜锭,由于黄铜产量增加,也不一定要军司铸钱出售,可以铸成铜器出售,其实铜器的售价更高,并且长期铸造铜器是受到管制的,朝廷的铜钱都不足,当然不会鼓励民间铸造铜器,大明的铜器价格居高不下,以前是因为和裕升也要铸钱,如果铜的产量可以大幅度增加,铸造铜器的利润绝对在铜钱之上。
可能别的地方铸造铜器会增加成本和时间,但在和裕升手里有太多的高级匠人,实在是太方便了。
如果把铜器的利润加上,最少还能多出二十来万两……
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上,田季堂眯了一下眼,突然感觉心情愉快起来了。
进了大门,田季堂也是向张瀚拱手笑道:“属下也提前敬问大人年安,当然,初一的拜帖也一定会奉上。”他又紧接着道:“初一那天,属下可就未必赶的上趟了。”
张瀚微笑着点头,眼看这个一向黑脸的财务主管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显然也是确定了铜矿的好消息。
铜矿方面还用了大量的俘虏,一两年内节省的工钱开销也不在少数。
“孙大人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待从官高叫起来。
众人都往门外看过去,果然见大门外拴马石上孙敬亭正刚刚下马,自己亲自在拴马。
张瀚眼一热,这半个大舅哥就是这样的脾气,在矿山时就是一副抱打不平的耿直脾气,到了今时今日,地位远不是当年能比的,但脾气还是当年的那副模样,耿介正直,一清如水,要紧的就是忠于公事,这么急赶急的跑过来,定然还是有公事在身上。
“能进内宅的去禀报一声。”张瀚吩咐道:“叫内宅知道孙司正回来了,早点做些准备。”
孙敬亭到青城来,张瀚也是必定要叫他到内宅来饮宴一番,在内宅可以不怎么谈公事,只说一些家常话语,玉娘当然也会作陪,孙敬亭和玉娘虽然只是堂兄妹,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兄妹的感情一般无二。
“那个好象是常舅太爷?”
“没错。”
“是常局正也回来了。”
众人脸上都露出欢喜之,这一下张瀚和李慎明两人也得走出廊檐,迎向正门口了。
进内宅报信的人又多了一位,很显然,今晚的酒宴规模得做出相应的调整。
“见过泰山大人。”
张瀚拱手作揖,躬身下拜,礼节上十分恭谨。
李慎明也是一样,下拜道:“见过舅舅。”
李慎明和张瀚是换帖兄弟,常进全和常进有兄弟二人,他当然也是称舅舅。
“文澜,遵路,不必这么客气。”常进有还是那副有些拘谨和不自在的模样,他还了半揖之后,对张瀚道:“这一次跟孝征一起回来,除了过年,还是有件要紧的大事。”
“哪有老泰山见了女婿就直接谈公事的。”李慎明笑着对孙敬亭道:“是不是黄铜的事?韩老六已经过来说大规模试验成功了,这确实是件大好事。”
“不是这事。”孙敬亭指了指身边刚拴好马的中年人,正道:“这位宋兄,各位还认得?”
李慎明在皱眉的时候,张瀚说道:“杂项局技术研究所的副所正,宋长庚宋兄,是不是?”
宋应星一征,抱拳俯身,说道:“属下宋应星敬祝大人节安,没想到大人真的记得属下的名讳。”
“我还记得你是江西人,兄弟二人都是举人,这一次的合金炼铜的技术也是你们兄弟的功劳。”张瀚用勉励的口吻道:“看来是孝征兄将老兄亲自带来给我看看,其实原本我就打算在开春之后召你们兄弟一起过来,现在这天气,赶路还是太辛苦了。”
宋应星和孙敬亭都是坐马车到兵站才换马,一共几里路程,此前都是坐车前来,车里有暖炉和小食点心,一点儿也谈不上辛苦,从江西到京师赶考过的人,哪怕这一点奔波之苦?这个时代,从江西走是有轿坐轿,没轿坐车,或是骑马骑骡,一路上风餐露宿,还要小心山贼土匪,水土不服,饮食无节,没有热水的话随时会得痢疾之类的急症,可以说这个年代离乡千里都是胆大包天的人或是迫不得已,从大同李庄到青城才六七百里路程,一路上是平坦的草原,坐车过来毫无辛苦可言。
不过宋应星也不会傻到说这样的话,当下只是一脸含蓄的笑容。
孙敬亭已经不耐烦了,他抢话道:“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想当然!这一次带宋长庚过来,主要是新的技术构想,要是成了,明年最少加纯利四十万!”
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李慎明道:“赶紧说,不要卖关子!”
常进有已经把图纸掏了出来,递给张瀚。
众人围成一圈,不少人凑不上近前,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
“好想法,好设计……”张瀚看了一刻钟就明白过来,这种水力传动动力的设计,主要就是取决于钟表齿轮转动的灵感,他对水力纺织机没有概念,还以为现在的英国已经有了,事实上水力纺织机还得近百年后才会出现,但不妨碍张瀚明白这个设计图纸的精妙之处,事实上第一台水力纺织机就是这样的思路,水力带动齿轮,齿轮带动纱锭,纱绽按设计好的回路纺出纱线。
“妙,太妙了!”
如果不是顾忌形象,张瀚几乎要跳起来。
明年多收入几十万银子只是小事情,最近军司各部门的主流就是“找银子”,甚至在军队也有高层提出来尽量俭省,不要有无谓的浪费,这事情军法司最上心,当然并没有得到明确的支持,原本军法司在军中就一直审核费用开销,实际上过份的浪费是不太可能的。
张瀚在意的是此后的收益,草原上就是不缺大块的土地,在后世内蒙的地盘上当然有大量的牧民在放牧,但也是有相当多的城市和农耕区域,事实上农耕区占地太多了,对自然环境的破坏也很严重,后来不得不搞了大规模的“退耕还牧”和“退耕还林”,可想而知内蒙的牧区被开垦出来多少耕地出来。
随着人手的充足,器械和物资是足够的,可能数年之后,一年收入的棉花是以千万斤来计算的,千万斤的皮棉就是二三百万匹的布,足够把松江布挤走,山东布挤跨,如果整个北方市场抢下来,以北方最少八千万到一亿人口来算,一年最少要消耗三四百万匹甚至更多的布匹,虽然不是人人都会每年做新衣,但衣服的磨损率很高,随着身高体形的变化就得必须做新的,富裕些的人家会多做不少身衣服,消耗的布匹量十分惊人。
一年三百四百万匹布的销量,平均五钱的收益也是一百五十万的净收益,何况垄断市场后肯定不止平均五钱一匹的收入。
一年一百五十万到二百万的收益,等于是现在和裕升的收入增加了三分之一或是更多,这怎么能叫张瀚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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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三章 沓来
“这事情军司肯定是会全力支持的。”张瀚看着宋应星和常进有,说道:“款项人手都是随你们调用,要多少有多少,这个计划可以说是我们新年的第一计划,不必急于求成,要定型之后尽量少走弯路。”
孙敬亭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来……张瀚永远都会抓最主要的东西来处理,他想的是赶紧把机器做出来,然后纺绵出布,明年多赚几十万贴补亏空,而张瀚在第一时间想的是更远的事情,这一点来说,两人的境界就完全不同了。
田季堂正好在一边,当下立刻道:“这事情财务上也是鼎力支持,请大人放心。”
“很好!”张瀚脸上放光,笑着道:“快过年了,大伙儿都到青城来,热闹不说,好消息也是一桩接着一桩……还有两天过年,大伙儿都祝我节安,也没见着一份礼单红包,不过这些好消息可比礼单值钱的多,少不得我得大出血,今天晚上加菜不说,酒也是管够。”
在场的没有军方的人,喝酒是不受限制的,只是军司的人也是很注意影响,毕竟在李庄时军司的办公区域和军营区很近,军官们一滴酒不能喝,这边要是放开了喝,很影响彼此的关系和团结。
现在在青城里呆着,军队多半驻在外头,城中主要是少数的驻守部队和近侍卫队,喝酒就自在了很多。
各人听到张瀚的话,都是轰然一声,很多人脸上都露出兴奋之。
岁末之时,又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围炉团坐,喝酒聊天,谈起明年的计划,这种兴奋和高兴的感觉,叫人不饮自醉。
从宋应星和在场等人的表现来看,这个团体已经有了十分明显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了。
张瀚咳嗽一声,正打算摆出主人老爷的谱来下令家下人赶紧准备宴席,在场的都是得力的部下,说是借了个提前拜年的借口其实还是来回的公事,这里头有自己的拜把子换帖兄弟兼大舅哥,还有正经的正牌岳父,举人身份的技术牛人,管财务的等于是帐房先生,也是多半的东主倚重的亲信心腹,一些军司人员也是得力的人才,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早早带到青城来……正打算说话的当口,吴齐又是一脸恭谨的过来通传了:“大人,有贵客到,客人说,最好先屏避一下左右。”
“啥?”张瀚一征。
吴齐上前一步,小声道:“是巡抚郑军门和麻总爷一起来了。”
“是他们?”
张瀚真的一激灵,这是万没有想到的两个正经的“贵客”!
当下一摆手,侍从官们心中有数,立刻将府门内外看热闹的人给撵开,工匠们也叫暂时停了活计,找个空屋子休息喝点热水。
一时间内外皆空,只有张瀚和李慎明常进全等人还留着,宋应星的身份地位和此前不同了,也是留了下来。
张瀚自己又一次疾步往外走,这一次真的走的挺急,头都是一阵晕乎。
吴齐和周瑞俩看出不对,要上前搀扶,张瀚不动声的手一甩,站定脚步之后,定了定神,又是继续向前。
大门的滴水檐下,一身士绅打扮的不是郑国昌又是谁?
麻承恩也是有趣,也是装成行商打扮,两人加起来只带着十几个随员,倒是坐着马车,一路进了青城里头。
一一武两个大佬正笑着看向张瀚,郑国昌脸上还有些矜持之,麻承恩却是主动上前一步,向张瀚拱手问好。
张瀚赶紧上前还礼,揖拜之后,起身向郑国昌道:“军门大人这是闹的哪一出?小侄原说是要过两天叫人送礼单到府上的,今年情形着实有些紧张,实在不敢去大同府城,怎么老叔你亲自过来了?”
郑国昌笑道:“麻总兵一心想过来看看,又知道你此时定然不便前去大同或榆林,我就说这青城好歹也等若蒙古都城,为官也不知道还有几年,能有机会过来走走也不枉此生,这不就在年前抽了个时间过来看看了。”
麻承恩笑道:“为兄也确实是如此想法,想我麻家世代将门,祖先至今和北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仗,麻家这百年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子弟战死在和北虏相争的战场上。这一次澜你拿下了青城,若是公开前来定然不妥,若是不来心中却是痒痒难耐,我说给军门大人一听,军门便说我们抽三四天时间走这么一趟的好。”
张瀚一听,便是一迭声的道:“要转转青城,这好,一会儿我亲自陪老叔和麻兄一起去看,这城里头也没啥好看,就是有不少佛寺在,贴着金镶着宝石的,和咱们内地的禅寺其实没法儿比……”
郑国昌笑道:“澜也算是一方诸侯了,说起来当年到学生那里去时,面上还犹有青涩,现在呢,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张瀚正道:“不管和裕升如何变,小侄对叔父大人的尊敬之心,永远不变。”
郑国昌和麻承恩都是微微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都是偷偷跑出来,一个是一镇总兵,一个是巡抚军门,说起来在大明都算是一方重镇的重臣,居然都偷偷摸摸的跑到草原上来,张瀚知道他们时间很紧,当下便是叫人安排,驱离街面上的闲杂人等,肃清街道,预备陪同两个大老爷一起巡看青城。
乱哄哄的当口,李慎明向张瀚偷偷摸摸的道:“澜,真的是时过境迁!”
张瀚也小声道:“遵路兄这话何解?”
“前三四年我去军门大人府邸,还不一定能见着人,大年初一军门的府邸可是宅门若市,多少达官贵人等着见面,就算军门老大人见我一见,也就是接了礼单,呵一呵腰,说身澜一向还好,这就算完事,然后再呵呵腰,说声上茶,咱就得老老实实的退出来。没法儿,他老人家实在是太忙,能在初一见咱就是给了天大的脸面。前两年就不同了,每次都是第一批次见面,军门大人站在书房门口迎接,见面就拉手说话,问东问西,不谈一刻钟以上的功夫不得放我出来。现在可好,军门老大人直接化装潜行,杀上咱们的门来了。”
张瀚想想李慎明说的这些情形,无非是世间百态,人心就是如此,不过听他说来是好笑有趣,想想站在门庭等着接见,送礼还得排队,冷风呼啸之际心里是什么滋味感觉那就甭提了。这种事张瀚也不是没有做过,头两年走关系门路都是张瀚亲力亲为,人家过年时他就得骑马带着礼物上路,一路上除了要债的就是当官的和商人们往府城赶,等大年初一当官的人家开了门,这些送礼的沿着门房照壁往里走,排队等候见,当然多半拜年的人是要一赶多少家,各家大宅门口都放着箩筐,送拜帖的往筐子里一放就算完成任务,礼单也是递上去就成,不一定要等接见。
张瀚忍住笑,说道:“那你感觉军门和麻总兵过来是何意?”
“总有目的。”李慎明若有所思的道:“风起于青萍之末。”
……
青城相对内镇城池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小城,和一个县城差不多大小。
规制格局倒是和汉人的城池很象,和华夏明近在咫尺,蒙古人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正中间就是汗宫,两翼是几个大型的寺庙,几年之后毁于皇太极之手的银顶寺的规模最大,看起来和汗宫一样金碧辉煌。
“这个寺留着。”张瀚对郑国昌和麻承恩解释道:“其余寺庙和台吉府邸多半改造为军司衙门,用来办公,城中有少量的军营区和居民区,更多的是承担行政职能。城外将来可能会兴起商业区和居住区,不过那要等条件更好,环境更允许的时候。”
麻承恩道:“就是说澜再解决喀喇沁之后?”
郑国昌则道:“应该是套部,虽不是近在肘腋,然而实力犹强。”
张瀚道:“喀喇沁确实不足为患,偏师一支就能解决,套部和察哈尔部,才是最大的威胁。”
“漠北呢?”郑国昌神凝重的问。他身为大同巡抚,北虏就是最大的边患,有赖张瀚的原因,大同以上的一千多里的防御区域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但身为巡抚,对北虏当然不可能只关注一个地方,郑国昌对北虏各部的情形也是相当的了解。
事实上自从王化贞丢脸之后,大明的巡抚们对北虏的情形多多少少也会加深些了解。
“漠北已经刑白马与小侄会盟了。”张瀚神轻松的道:“从此以后,可能会有些反复,大局上来说,漠北已经不复为患。”
“妙!”郑国昌忍不住大赞起来。
这个大明的巡抚忍不住道:“王化贞一年给林丹汗四万两,义州卫交割,朝廷又将马市抚赏银都给了察哈尔部,加起来几十万两银,结果广宁之战,北虏一骑一矢未至,简直是出尽了丑,而澜不经意间便是降伏了土默特部这个右翼大部,又收服了漠北三部,若是朝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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