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痛骂
店员闻言笑道:“士兵买的还是以正常的军用品为主,兵器多是战兵中的骑兵买的多,特别是枪骑兵和猎骑兵买的多,他们俸禄高,买几件兵器不当回事。”
好象是在印证这个店员的话一样,一个骑兵策马到店门口下马,冲进来挑了一柄长刀,又挑了一支长火铳,也没有仔细看,随随便便的就挑好了。
店员道:“火铳六元,刀四元,正好十元。”
众人瞪眼看着,包括徐石麒和史可法在内,他们都弄不明白这个“元”是什么东西。
骑兵看了看这些人,也不在意,从怀中的荷包里掏出一大把银币来。银币很新,银光闪闪的样子,那个骑兵数出十枚,递给店员。
“承惠。”店员拱拱手。
“无妨。”骑兵还了个军礼,匆匆忙忙的又出去了。
各人都瞪眼看着那堆银币,也看着那个匆忙离去的骑兵,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奇诡和古怪,就象是志怪小说里写的异国,完全和众人认知中的大明不是一回事。
史可法突然叹了口气,他有一句话梗在喉咙那里,却是怎么也不敢吐出来。
他现在已经明白,和裕升是怎么击败土默特部,打下了这么大的地盘!
而且史可法可以确定,自己等人眼下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和裕升肯定不止是眼前的这一点东西,这些东西看着是震撼,但没有一个成套的体系在后头支撑着,这些东西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这些精良的兵器,火铳,铠甲,军袍,各种用具,没有大量的人在后头支持,哪有可能这样成套的造出来?
支持造兵器的人又在做什么?
这一路深入到青城,就是凭几千骑兵就击败了十来万北虏,还把人家的地盘牢牢霸占下来?
徐石麒拿着银币在瞧,店员也没有阻止他,和裕升上下都知道现在不必太忌讳朝廷的态度了,和裕升的虚实迟早要暴露在众人眼前,一点一滴的揭出来也好,总比几年之后,猛然冒出一个庞然大物要好的多。
“这一元重一两?”徐石麒满心疑惑,手中的一元,似乎并不足一两重。
店元笑而不答。
史可法也拿起一块银元来看,入手后果然感觉不足一两重。
但银币的银边打磨很精巧,有花纹,正面也是有花纹,是很漂亮的图案,背面则是三个字“当一两”的字样。
“果然只是当一两。”史可法把银币放下,笑着道:“看成还掺了些别的东西。”
银币现在主要还是在和裕升的内部流通,大同的一些商人也能接受银币,李庄核心区的百姓也喜欢使用各种银币,但流通大半个北方,赚钱最多的还是铜币,人们对成很好,重量十足的铜币接受程度更高些,银币的接受程度要差一些。
下一步就是要在草原上全面流通银币,一两年后全面取代散碎金银和铜钱,这样的话,一年的钱息收入可以达到很高的数字。
暂时高层们还不能确定未来的钱息收入能达到何种地步,不过料想绝不会低。
“和裕升真是深不可测。”徐石麒已经收起了此前的鄙夷态度,那种初中进士和授官中枢的狂傲也减少了很多。
“此前学生以为,只有我等才懂得治国牧民之道。”徐石麒又感慨道:“谁料这里竟是别有一番天地呢。”
“学生也是有同感。”史可法终于可以一吐胸中块磊,他正道:“在这里,学生看到了一条完全不同于圣贤之教的另一条道。”
“另一条道?”徐石麒沉思片刻,还是摇头道:“言之尚早。”
徐石麒看看天,又道:“赶紧入城,我等此行的任务是传旨,观察,同时最好震慑一下和裕升,不管怎样,张瀚其野心未露,羽翼未成,以学生看来,归化城初定,土默特部的各部台吉未必对和裕升归心,其内部不稳,当是大患。我大明当初能平定宁夏和播州之役,当然也能平定和裕升,只是现在东虏为患,此子算是找了一个最适合最恰当的时机,若是不然,朝廷当派来的是十万大军,而非我等了。”
史可法闻言,点头不已。
……
红日眼看就要落到地平线下,借着城中仅余的亮光,银锭带着三百多部下,和三百多铳手将习令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
习令本人还有一百多甲兵,各台吉也带着多少不等的随员,府中二三百人还是有的,蒙古人天生就会骑射,困在府中困兽犹斗,可比打仗时还要凶险的多,所以没有人敢大意。
四周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在行走,一部份兵马把整条街都隔绝开了,城中原本居民就不多,大半的住户反而是军营区和吏员居住区,也有部份商人区和工匠区,原本的普通蒙古人和相当多的喇嘛被腾出去了,几个寺庙原本住喇嘛的地方现在都住了军人。
喇嘛们当然有意见,但当时喇嘛们同和裕升还并没有达成协议,也就怪不得和裕升做这样的事,况且又没有杀人,已经够客气了。
城中原本就是很少蒙古人,多半是吏员和驻军,看到内情司的人和银锭带着兵围了习令等人,不少吏员和士兵操起火铳,爬在了所居院落的高处。
各处的房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不少小吏满脸兴奋,他们也经受过军事训练,也有资格购买火铳,多半的人都有一支铳在手,这叫他们胆气倍增。现在又是在城里,战兵和银锭的人把习令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大伙儿不仅不感觉有危险,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银锭,你这狗奴,背弃先祖,投附汉人,你不得好死,死后必下地狱。”习令然在几个持盾甲兵的护卫下爬到府邸高处,指着银锭痛骂。
其余的台吉也是痛骂着,大致也是差不多的言词。
银锭的部下们神都有些难看,尽管跟着银锭有前途,日子安稳,好吃好喝,收入也不低,但不代表他们喜欢自己的主人是世人眼中的小人。
银锭并不示弱,反唇相讥道:“习令你难道是死战不降了?要真有骨气,为什么当日选择出城投降?投降之后又想着出逃反叛,又怎会有今日之事?先怕死投降,又反复无常,降而复叛,你不要说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祖先的荣耀早就叫你丢光了。”
习令闻言无语,他降而复叛确实是小人行径,但张瀚先立俄木布洪,近来和裕升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淡,甚至带有敌意,习令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王勇此时叫道:“多说无益,习令台吉,再次投降,束手就缚,看大人会不会再次原谅你们。”
习令闻言踌躇,他是一个十分胆小惜命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投降!
“台吉,”巴图在一旁劝说道:“一错岂能再错,一辱岂能再辱?不想想别人,也要想想俺答汗和素囊台吉。”
习令闻言脸数变,最终长叹道:“好,今日就死在这里。”
巴图点头称是,回顾四周,说道:“我们蒙古人是草原上的雄鹰,不能屡次啄食地上的腐食。此前我们屡战屡败,大伙都感觉未尽全力,今日在此,我们也有二百余人,各人都带着自己的部下,背负弓箭,决死一战。纵然无有机会逃生,也要叫和裕升的汉人知道,蒙古人中也有豪杰好汉,敢于一死!”
众人被鼓起劲来,纷纷道:“死也要叫汉人付出血的代价。”
“若银锭敢近前,定然将他射死。”
“我的长弓从来箭无虚发,今日定叫汉狗知道厉害。”
巴图久历战阵,鼓起士兵后又将所有的人编伍,十人一小队,五十人一团,二百多人分成四团,主要守卫府门,少数门人看守围墙,在高处射箭,反正习令的这个府邸围墙很高很厚,不怕汉人能爬跳进来。
巴图又对众台吉悄声道:“虽然叫要下头知道我们是决死一战,不过我们只要能坚守到半夜,然后趁热放火,四周府邸绵延一片,火起之后,我们带少数精兵趁乱跑出去,青城两座城门守兵必定不多,趁乱上城跳城而走,侥幸命大的还可以活下来。”
众人知道这法子定然十分危险,逃生的机会十分渺茫,但被巴图这么一说,所有人的劲头都又鼓足了一些。
原本就是这样,各人密议要逃走,不慎被发觉,都是感觉死路一条,所以巴图轻易的鼓动起了大家的拼死决心,反正投降也多半死,与其被汉人当野狗般的杀死在荒野,不如战死在青城之中,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不过如果有一线生机,当然也不会有人愿意放弃……人心就是这样,就象死囚在牢房之中也会不断幻想会被赦免,或是有机会逃走,没有人真的会大彻大悟到求生的机会摆在眼前也会放弃,眼前这些人当然也是一样。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三十二章 破门
习令征征的看着巴图,终于说道:“我一直以为白音台吉智计百出,不料还是巴图你更厉害啊,早知这样,当初就该把大权放给你,说不定我们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没用的。”巴图淡然道:“其实还是白音比我强,他对大势的把握比我要高明的多。一投降之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做,而我们留在这里,怨天尤人,浑身是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人家收服了漠北之后,怎么会不拿我们开刀?”
习令哀声叹气,说道:“早知如此,定然不会投降。”
巴图道:“为今之计,如果真的能逃出去,一定要一路向西,套部和卫拉特部的地盘,才是我们的安身之所。”
众人都以为躲在坚固的府墙之后,好歹可以撑到入夜,一旦天黑之后虽然会失去弓箭之利,可对方的火铳也只能摸黑瞎打,守兵据高临下,攻击的一方就很吃力了。
院门已经被堵死了,各种重物把门紧紧堵着,不怕被撞开。
然而只过了两刻钟不到,一队商团军的炮兵就把蒙古人的希望砸的稀烂。
一门六磅炮被推了过来,黑洞洞的炮口直面院门,大体对准之后,一个炮长下令点火,轰然一声炸响之后,院门一下子被炸裂了!
碎木屑和堵门的杂物被炸的满天都是,院门被五斤多重的铁球砸开一个很大的破洞,铁球穿透进去,还砸中了一个守在门后的蒙古兵,砸在对方的胸口上,所有人都听到噼里啪啦的炸响,显然是那个蒙古兵的胸口肋骨全都被砸碎了。
“清膛……”
炮长下令,声音悠扬而从容,毕竟经历过数次大战,眼前的事真的是极小的小场面。
蒙古人绝望了,几个台吉带着部下往门边冲过来,打算冲出来拼死一搏。
他们还不及移开院门前的重物,第二炮就打响了。
这一次把院门彻底打烂了,连门框和院墙都倒下来一大截,大队的蒙古人奔出来,手中弓箭已经射了出来,箭矢不停的向外飞掠而来。
……
史可法和徐石麒等人在城门处直接被放进来,大明使团从张家口出塞的事和裕升这边早就知道了,行军司早有交代,人来了一路放行,但路线是按这边的规划来走,虽然徐石麒他们吃不得苦,每天都走的很慢,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他们往汗王宫而来,走了一大半路,天将黑未黑时,正好看到眼前的情形。
两**炮这么轰击,不要说一帮文人,就算是明军将领们也是吓了一跳。
所有将领立刻下令,全军戒备。
随行的锦衣卫和明军都是摆出了迎战的阵势,不过他们脸都是极为难看,这边居然连火炮也有,真打起来,完全不是对手,又是在城里,跑都没处跑。
好在很明显商团军是在内战,史可法看了一小会儿,断言道:“看来是归降的北虏高层出了乱子,商团军在平乱。”
“嗯……”徐石麒在进城时还考虑要不要会见一些蒙古台吉,加以引诱或挑唆,然后造成和裕升的内乱,不过眼前的事叫他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诈并没有太多作用,而且很明显,经过眼前这一场平乱的战事,短期内是不会有野心家再跳出来了,他这个大明官员想拉拢,估计也没有人敢于接受。
这时两军即将交火,银锭的部下全部骑着马,在院墙四周戒备,他们纷纷点起火把,将整个府邸的外围照的雪亮,太阳落山,天已经黑下来了,府中二百多蒙古人几乎全聚集在一起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想着防备别的地方,院门都被打烂了,守备别处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两百多铳手在铜号声中排成了三列,他们都戴着铁盔,穿着锁甲,在箭雨中从容列队。
箭矢落在铳手们身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有一些箭矢划过锁甲,擦出火花,发出叫人牙酸的金属摩擦的声响。
但弓箭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铳手们都是有备而来,绵甲加锁甲是标配,第一排的铳手还戴了铁面具,加上铁盔,虽然没有持盾牌的战兵掩护,北虏射来的箭矢也多半没有什么杀伤力。
只有少数铳手被射中后受了轻伤,发出闷哼之后,主动退出了队列去疗伤。
“前两排,蹲下!”
耳边传来熟悉的吼叫声,所有的铳手都感觉安心,前两排的铳手立刻依命下蹲!
“第三列,抬铳!”
“抬铳!”所有的铳手一起吼叫着。
连指挥叫道:“瞄准!”
铳手们又是一起叫道:“瞄准!”
“放!”
“放!”
七十多支火铳同时打响!
阵列上放鞭炮一样,火花迸射,砰砰的响声接连不绝,对面的北虏顿时被打翻了成片!
“第二列,起!”
第二列的铳手们立刻站起身来,同时第三列开始装填,然后第二列在吼叫声中打放,照样打翻了众多的北虏。
等第一列站起来时,对面已经没有几个放箭的北虏了,除开被打死和打伤的北虏,大半的人已经逃的不知道去向,只留下满地的废墟和尸体,重伤者躺在地上**。
“上刺刀!”
三列士兵一起站了起来,从腰间取出刺刀,上在铳口套管处。
明晃晃的刺刀和铳身连在一起,立刻就有了更大的威胁感,铳手们分成一个个小队,开始进入府邸搜捕逃散的北虏。
地上的重伤北虏被下令刺死,这个命令得到了迅速的执行,队伍中并没有新兵,老兵们干这个很快,他们知道这比较残忍,然而也是为这些重伤者好,哪怕现在有一个连的军医在这里,他们也救不了这些重伤者的性命,就算不刺死他们,也是叫这些可怜的家伙再挣扎一两个时辰,然后在极度痛苦之下死去,刺死他们,反而是一种慈悲。
铳声不停的响起,也有小组铳手配合与北虏搏斗的声响,北虏的惨叫声不停的响起。
外围的蒙古人开始还有些愧疚和异样的感觉,但看到大炮破口,火铳排队射击之后,特别是看到如林般的刺刀阵列时,他们的这些感觉都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庆幸。
不管怎样,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很多人想象着,如果自己也在这府邸之内,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一念及此,他们对银锭的感激之情就很明显了。
……
连指挥和铳手们吼叫时,明军队列中一阵骚动,可能是士兵们没有看到这样战争场面,这对他们是完全新奇的体验。
文官和属吏们则是被吼叫声吓了一跳,一个幕僚忍不住道:“杀鸡一般叫,有甚用。”
但没有人理他,人们都被震撼住了。
连续不断的排枪射击,整齐的队列,威武的吼叫和摄人心魄的刺刀阵……
徐石麒郑重的道:“和裕升果然不凡,学生现在明白此前过于小视张瀚与他的和裕升了。”
史可法咬紧嘴唇,半响没有出声。
……
张瀚知道朝廷派了钦差到青城,他和孔敏行彼此分开,孔敏行继续往西去,那里有一些刚开垦出来的荒地,因为不是完整的地块,那边的地打算是用来屯田,因为就在小黑河的河畔,所以打算种值一些水稻,在草原上种稻子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孔敏行也不敢怠慢,这阵子往那边跑的很勤快。
还没有回到青城,张瀚就知道习令等人的事情了。
习令和七个台吉全部被当场打死了,当然可能也有投降的,按照李慎明的命令,铳手们还是开枪将人打死,事后的通报就是死在乱兵枪下。
另外军司通报了台吉们意图谋反的罪状,当然不能说他们要去投奔大明,而是说这些人图谋不轨,私下集会欲投套部,鉴于和套部还在敌对状态,所以就算没有当场打死,抓住后也会明正典刑。
这事儿肯定会在草原上引发轩然大波,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骚动或是小规模的战乱,所以当张瀚赶到青城时,一队队骑兵正奉命出城,奔赴远方。
在城门口,张瀚遇到了李慎明等人领人出来迎接。
李慎明的面相看着还挺好,面红润,只是略显粗糙,这也没有办法,草原上的风不是内地的风能比的。
不过李慎明还是很客气,见面就打躬作揖。
张瀚没好气的道:“就算要主动替我背锅,这事儿也该先向我禀报一下才好。”
既然被责备了,李慎明反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他正道:“既然成立行军司,说好了是行军司对本地的事情,特别是急务有专断之权,事后禀报,做错了受斥责,做对了就由文澜圈阅归档,杀习令等人,反正肯定是没做错。”
“哼。”张瀚道:“急个鸟,王勇早说了,我叫他配合你,不过就想看看你会不会事前禀报我,看来遵路兄有意隐瞒啊。”
李慎明一点不慌,坦然道:“就是有意的。以我和文澜的关系,这点事应该扛的住。我想你成立行军司,主要还是因为地方太大,就象尚义堡到云内堡,塘马按四百里加急走,也得走七天,以后从集宁堡到漠北不得走十几天二十天,这么远的距离,行军司的人要是没有担当,不敢临机决断,成立起来还有个屁用。我替他们立个先例,有事可以推我身上,总比畏畏缩缩不敢作主要强的多。”
张瀚哈哈大笑起来,他道:“还是遵路兄知道我,我的态度向来就是这样,宁愿多做事做错了,也要鼓励,不要那些胆小害怕多做多错的人。很好,这事儿就这样了。”
“本来就这样了!”李慎明瞪眼道:“难道还要罚我不成!”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三十三章 传旨
风尘仆仆的张瀚直接抵汗王宫,到了大殿外的广场上,一群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留在城中的官吏,将领,驻军,普通的汉商,居民,密密麻麻的站了过千人在广场上。
张瀚回头看了李慎明一眼,李慎明道:“来的是东林党的新科进士,这一类人脾气最傲,不弄点大场面,我怕他给文澜你难堪啊。”
“这倒也是。”张瀚颇有同感。
东林党人,又是新科进士,刚授京官,年龄听说也不大,朝中大佬派这个人来估计也是心怀不善,要是当场有什么争执,甚至吵起来,张瀚一怒之下再把使臣给宰了……
“他娘的。”张瀚道:“这是曹操把弥衡送到荆州,不怀好意啊。”
“也不至如此。”李慎明沉吟道:“不过要真是双方有所争执,甚至不和,使臣回去之后总会有话可说,对大人在皇上心中的观感,大为不妙。”
张瀚奇道:“难道现在他们还认为皇上对我的观感很好?”
这时俄木布洪在一群蒙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见面便是躬身道:“叔父巡行辛苦了,请进汗宫饮一杯水酒去去风尘。”
张瀚把这小胖子扶起来,笑道:“好,多谢大汗。”
俄木布洪正式继承汗位还要等候,漠北土谢图汗已经输诚,底下就是车臣汗和扎萨克图汗,然后三汗齐至,再有土默特部本身的台吉贵族,在青城开个大会,这个新汗的汗位就很名正言顺了。
俄木布洪有些紧张,他嘴张了几下又闭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毕竟习令说起来也是这小胖子的亲戚,也是至尊的济农,被杀的台吉们也是血脉高贵,俄木布洪心里未必好受。
另外就是对安全的考虑,稍有不慎和裕升就会杀掉大批贵族和他们的部下,杀几百人毫无滞碍,这也会叫俄木布洪有不安感。
一念及此,张瀚正道:“前日发生的事情实在遗憾,如果我不想保全习令的性命,当初就不会接纳他的投降,降而复叛,我也没有办法再宽恕他!”
俄木布洪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呐呐而不能言。
张瀚又道:“再有逆贼出现可能也很难避免,为了大汗的安全计,我打算重新成立怯薛军,招募三千甲兵护卫青城和汗宫,保护大汗你的安全。”
俄木布洪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
张瀚语重心长的道:“大汗确实是我一手拥立,但大汗不要把自己当成傀儡,若你自己都是这般想,人家便更会这样想,这样的大汗当着有何味道?我们和裕升会在草原存在,将来大家可能是一家人,但蒙古人始终会保持相当的自治的权力,汉人种地,蒙古人牧马放羊,不可能叫蒙古人和汉人完全一样,所以蒙古人始终要有一个大汗。我希望大汗有威望,也能有实力,不必凡事都靠和裕升来处理。重立怯薛军,钱粮用度都由我们来负担,我们也会派出教官来训练这些骑兵,不过军官和领兵的人都是大汗自己挑选,任命蒙古人来担任,条件就是他们也要受训,而且与和裕升友善。”
俄木布洪已经回过神来,并且听懂了张瀚的意思。
就算和裕升将来在草原立国,大家都在张瀚手下混日子,但叫蒙古人归化成汉人一样也是不可能的……最少短期内不可能,所以蒙古人还会分部落,还会有各部大汗和台吉们,张瀚会牢牢控制各部,但吃相不会太难看,俄木布洪不仅有相当的自主权力,张瀚还会主动扶持他,叫他掌握一部份的权力。
可能在若干年后,张瀚又会逐渐削弱各部,并且用文化,经济,军事,政治等各方面的手段更有效的控制住草原,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毕其功的话绝不会是三年五年,最少也是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
同化首要是文明,文明的内核很难说,包括文化,教育,生活习惯等等,这种东西硬塞是肯定事倍功半,最好的办法就是潜移默化,然而这需要时间。
和裕升肯定会对各地进行实际的控制,用一个个兵站,军台墩堡把蒙古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既然已经有了强悍的军力,也杀了不少人,下一步就是怀柔。
正如后世某个异族政治家说的那样:手握大棒,但说话要轻柔。
俄木布洪猛然跪下,胖脸涨的通红……或许原本就很红,他用汉语道:“侄儿拜谢叔父,此后叔父的事就是侄儿的事,侄儿的兵马就是叔父的兵马,但有逆贼,叔父战旗所至之处,必有侄儿和麾下兵马一同效力。”
“甚好。”张瀚微微一笑,将这小胖子拉了起来。
……
大殿前的一幕并没有瞒过大明钦使的眼睛,护卫的武将就在大殿两侧站着,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打量着张瀚……这个人已经成为大明的传奇,从小商人到大商人,小武官到高品武官,然后从大明的武官商人再到草原之主……众人都不是傻子,刚刚跪下行礼的可是俺答汗的嫡重孙,土默特部的大汗,土默特现在虽然很惨,但好歹还是草原上的一大部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还是大明的顺义王,这样的身份还是跪在张瀚脚下,这几日在城中他们又听说了土谢图汗杀马盟誓,眼前这人在草原上的地位还用多说?
就是这座宏伟的汗宫,张瀚其实就是真正的主人,各人看到张瀚慢慢走过来,情绪居然都有一些紧张!
徐石麒也一样紧张,他手中的圣旨是丝布的,圣旨的形式有多种,有的是真正布置政务的,只是普通的纸张书写,有的是封赠诰命,用的就是讲究的绸布,他手中的就是这种。
现在徐石麒不担心别的,他已经在担心是否能顺利完成传旨的任务了。
“臣拜见钦使。”
张瀚大步走到徐石麒身前,距离数步距离后停步,拜舞下去。
不知为何,徐石麒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居然有一点感动!
人的这种心理很奇怪,如果是普通的传旨对象,徐石麒不会有什么感觉,张瀚做的就是臣子应该做的,这是很普通的礼节,然而眼前跪下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者,自汉唐以降,有哪个汉人敢拍着胸脯说能占据草原,使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臣服,这事儿就算是当年的大明成祖皇帝也没有办到,五次征伐不过是在草原上武装游行,毫无效果。按大明当时的国力来说当然也能在草原上筑堡,不过从成祖年其后数十年,大明的精力是在沿农耕区域和草原区域的分界线修补新筑长城,建了几千个敌台墩堡,并没有想起来要把这些东西延伸到草原。
军制,施政的效率,决心,财力,这些东西并不是王朝越大就能做的越好,有时候却是恰恰相反。
徐石麒现在一点不敢轻视拜伏在前面的人,他甚至有意侧开了一下身子。
张瀚拜伏的是眼前这一份圣旨,徐石麒不敢怠慢,迅速宣读。
旨意很正统,出自内阁润饰,骈四俪六,十分讲究文法,不过朝廷的旨意里根本听不出欣喜和骄傲一类的情绪,击败蒙古,攻克青城,在朝廷那边似乎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样。
事实上谁都知道拿下青城的意义,就象当年蒙古人在俺答汗的率领下围住京城,但他们拿不下来,对大明这种庞大的帝国来说还是不小的耻辱,就算是开马市也是迫不得已,而今事隔数十年,结果是大明的臣子拿下了青城,如果不是张瀚自行其事,而是在体系内做这样的事,比如张瀚是一个副将或参将,奉巡抚之命反击,一战下青城,朝廷的反应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遮遮掩掩的背后,其实反而是掩饰心虚,朝廷的软弱无能昭然若揭。
在听旨意的时候,张瀚只是心中感慨,内阁中人的见识其实不如二十不到的天启皇帝,要按皇帝的意思,赞张瀚之功,赏张瀚爵位,大大方方的把功劳揽下来,这样的效果要比这份旨意要来的好的多。
张瀚如果领旨谢恩,日后再举反旗,事上的人会怎么看他?
就算张瀚自己,如果朝廷给足了封赏,就算私下做一些限制的小动作,张瀚也不能怎样,甚至在考虑很多事情的时候,也要考虑到这一份恩义。
并不是说张瀚拘泥,食古不化,而是现实的考量。
朝廷和天子这么看重,天子亲自施恩,如果张瀚还是一意谋反,底下的人会怎么看他?有些事情,不光是考虑实力,也得考虑人心。
一尺深的水,一跃可过,但不小心就能摔进水沟里淹死,古往至今,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了“不小心”上头。
张瀚起身后,李慎明小声道:“这样看来,将来大义名份都够了。”
“还不够。”张瀚小声道:“天子毕竟还是施以恩赏,大面上过的去,仍然算是对我有恩。”
“恭喜左都督。”徐石麒宣读完毕后,一个锦衣卫指过绸布圣旨,交给了张瀚。
张瀚抱拳微笑:“徐主事辛苦。”
一般的进士官员都有些傲气,何况是浙人东林党加新科进士,又是六品主事,进士最好就是入翰林院,其次是都察院行取御史,再次便是任部职,再次是其余职位的京官,这人能任部职,就算没有办法入翰林,将来不能入阁,前程也不可限量,估计傲气是肯定有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三十四章 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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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打算谋反,张瀚也不想现在就和朝廷搞的很僵,最少在表面上要维持忠诚和平和的臣子形象。
这一次朝廷的赏赐就是赐银牌五千面,绸缎表里数百匹,赐给张瀚银一千两,从都督同知升到左都督,同时加勋官和散阶至左柱国和骠骑将军,另外还能荫一子为天成卫指挥同知,另一子为指挥佥事。
这样算是把官职,勋衔,恩荫,这一整套的事全做完了。
如果不考虑张瀚的本职还是天成卫和镇虏两卫掌印指挥兼天成卫城守备官的话,朝廷做的其实已经挺到位了,这样的官职和勋位,再上一步就只能封爵,不知道多少总兵官,比如麻承恩,现在还没有荫职,他的荫职是麻家祖上传下来的,并不是自己挣的,另外麻承恩是延绥镇总兵官,但他在五军都督府的官职只是都督同知,距离左都督这个武官极品职位还有好几步要走。
至于武官最期盼的封爵当然不可能,加太子太保,少保一类的荣誉也没有得到。不过朝廷原本就吝惜名爵,现在的一些勋位,比如武官的上护军,散阶的骠骑将军,金吾将军一类的勋位散阶,一般的武将都没有了。
因为加勋位散阶就意味着武将可以按资历或功劳往上升,一旦有了确切的升职的渠道,就意味着很多武将可以得到顶级的勋位,等再立新功的话,朝廷就得拿出侯伯这样的爵位来赏,一旦武将有了封爵,那就意味着可以和文官平起平座,事情就麻烦了。
就采取模糊和不确定的办法,最好是连散阶和勋官都不授,最多是五军都督府的职位来确定武官的品级,这样就很好了。
这一份旨意,包含的东西很多,张瀚这一次感觉到的不是哪一派文官对自己的敌意,而是很明确的感受到了整个文官集团传递来的防范和敌意。
眼前的青年文官应该是专门挑出来的,定然是盛气凌人十分骄傲的那种,张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看着对方的下巴说话。
岂料徐石麒也是抱拳,还主动弯下了腰,作揖道:“下官见过张大人。”
“见过张大人。”一群有举人或秀才身边的文人幕僚,也是在一旁揖拜了下去。
张瀚在内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
送走钦使和大队人马后,张瀚和李慎明两人屏退左右,在李慎明的住所密谈。
张瀚环顾左右,说道:“遵路兄还是讲究享受,这里比我的住处要舒服许多。”
李慎明也是世家出身,东奔西走也不会亏待自己,他这里的用具除了睡觉的床是原本主人的,其余的多半是用大车拉过来,每样东西都很考究,不是北虏这里的土财主能比的。
李慎明哼一声,说道:“你可是凤磐公后人,山西全省也没有几个比你家世更强的,硬是把自己弄的如武夫一般,比麻承恩还不讲究,这事可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你自己。”
张瀚笑道:“我就赞一句,遵路兄就是一车的话回来,看来我们以后没法闲聊了。”
“哪有空闲聊?”李慎明皱眉道:“看来我要去一次北方,回来得一两个月时间。”
张瀚不动声色的道:“你是说去和漠北三汗会盟的事?”
“对了。”李慎明道:“孙孝征不在,难道你有别的合适人选?”
“当然有。”张瀚微笑道:“遵路兄虽然当仁不让,不过这一次我就不用劳动你了。”
李慎明低头沉吟了片刻,抬头道:“看来文澜打算自己去,不过这样的话,漠北那边会不会因此而轻视我们?”
“不会。”张瀚断然道:“猎骑兵营,枪骑兵团,铳骑兵第一团,全部随我北上。盛列军阵,多设旌旗,随我一起与漠北三汗会盟。我会在阵前与他们见面,多加安抚。”
“善。”李慎明赞道:“以武力压迫,再施以甜言蜜语,文澜是把漠北三汗当小娘对待了,这么一弄,还不投怀送抱?”
“这事说着简单。”李慎明又道:“道理可能不少人懂,不过象文澜这样能迅下定决心,又立刻去做,能在混乱纷杂的局面中挑出最好的办法来,这就是英明天授。”
张瀚其实只是感觉不必一来一回的耽搁事情,另外打算亲自看一下漠北的商道,这一次他还会带上马人和李大用等公司的巨头,梁兴也会跟着,然后自己和三汗会盟,顺道把和俄罗斯人的贸易交换点给定了……其实没想那么复杂,不过被李慎明这么一说,心中自然也是有些得意。
张瀚想了想,说道:“很快要入冬,军令司和参谋司会根据会战情形拟定冬季驻军和训练计划,另外就是制定明春的作战计划,时间很紧迫,耽搁不得。”
李慎明问道:“明春是要打算对套部和鄂尔多斯用兵?”
“没错。”张瀚道:“这两处地方都是占有河套地方最肥美的土地,岂能就这么叫他们轻易占着,先打服了再说,最少也能获得贸易的利润。另外就是得到这两处后,我们可以往西域走,先掺透商队和少量的军队,看看具体的情形再决定打不打。”
西域现在的情形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现在的西域是卫拉特蒙古人和叶尔羌蒙古人的地盘,后世新疆的几个重要的民族还都是被各部蒙古人压服着,完全动弹不得,原本西域地方有几十个小国,现在也都不复存在了,要么属于几个蒙古汗国统治,现在被俄罗斯人占领,要么就是卫拉特四部的地盘,青海到西藏的大片地方也属于拉藏汗和分成若干个部落,比如格鲁教派管地,古格部,拉达克部,羌塘诸部,他们丁口并不少,另外就是西域原本的各国家的部族其实也还生活在那里,若论丁口的数量,肯定是远在草原之上。
李慎明道:“那边的情形复杂的很,丁口也多,要按我的意思,在有相当强的力量之前不要进去,西止套部为止,和卫拉特人和西域的人做买卖,开辟这条商道,利润也很不小了。”
张瀚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大明的西部国境在国初时曾经往西域拓展过,但现在哈密卫和沙州卫已经归东叶尔羌汗国所有,这个信奉回教的由蒙古贵族建立的汗国边境一直抵达嘉峪关,出关后就是叶尔羌汗国的地盘,北边原本的唐时北庭都护府的地盘则是卫拉特蒙古诸部,现在卫拉特蒙古比蒙古草原的诸部要强盛的多,他们一直在扩张地盘,到几十年后,卫拉特蒙古控制了现在中亚和中国新疆加青海西藏的大部份地盘,这股势力十分强大,清朝是从康熙到雍正乾隆三朝一直在与卫拉特蒙古的葛尔丹部交战,清军以整个中国的力量加北方蒙古各部的支持,一直和卫拉特人打了近百年,一直到乾隆忍不可忍,下令屠尽葛尔丹蒙古部族十余万部民为止,到那之后,西域本土民族才算摆脱了蒙古人的统治而自立,不过那时候他们原本的文化传承已经差不多毁光了,事实上也和他们的祖先不算一回事了。
想到嘉峪关外的情形,就是意志坚定如张瀚者也是叹气,原生民族,信奉回教的蒙古人,信佛的蒙古人,格鲁教派的藏人,这些人群分裂成了大大小小的势力,彼此相爱相杀,势力复杂纠缠的如毛细血管,清朝接管中国的地盘后也是有新兴王朝的锐意进取和扩张时期,果然他们是在这里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战争持续到乾隆时期,真正稳定下来不到百年,又遇到老毛子西进,把新疆搅和的一团乱麻,最终还是咬下一块肉去,要不是左宗棠抬棺入疆,怕是这一块千年之下一直属于中国的地方,最少得丢掉一半以上去。
不过北上草原的诱惑,毕竟还不如收复西域来的大,草原地方,公允来说除了唐朝建立过都护府和羁縻州外,大半时间汉民族建立的王朝都未对其建立有效统治,这一点不象西域,任何一个大一统的王朝都会经过河西走廊进入西域,两汉及晋,再到隋唐,西域一直是牢牢控制在中央王朝的统治之下,两千年来,中央王朝强时则拥有西域,内乱衰弱后则失去,可以说是西域就是王朝的试金石,宋人连夏州银州都丢失了,完全失去了河西走廊这个进入西域的踏板,更不要说整个西域的地盘了,不管怎么富裕还是被人称为弱鸡王朝。
大明被人诟病的也是这点,王朝之初推进至瓜州沙州哈密,算是已经占据了河西走廊,兵锋前指就是西域,又册封了乌斯藏地方的不少贵族,建立了乌斯藏指挥使司,朵甘卫指挥使司。虽未实际统治,也算羁縻,为清和民国占据西藏提供了法理基础。
然而大明最强时也不过如此了,到了如今干脆连河套地方也失去了,如果张瀚先收复河套,再染指沙州和瓜州,等河西走廊的西半段,收复西域,这个功业,真是堪比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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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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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力有未逮啊。”张瀚终于叹息一声,说道:“要收复西域,不光是要有大量骑兵和步兵,还要有大量的合格的官吏,还需要财力物力修筑更多的城堡,更多的财富收买其民间势力,要彻底打跨卫拉特蒙古和叶尔羌蒙古,十万大军加二十万辅兵民夫,加数万官吏,费十年之功,方可谋西域。现在,确实还为时尚早。”
李慎明微微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张瀚冲昏头脑,真的如此前宣示的那样早早就去经营西域,那绝对是泥潭,不小心就陷在里头了。
现在和裕升在草原上的成就,主要原因就是遇到了土默特蒙古最衰弱的时期,其实也是整个草原蒙古最衰弱的时期。
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就是二百多年和大明的战争耗光了蒙古人的财富,开马市后又有长期的和平,使土默特等右翼蒙古更弱,比左翼还弱。然后就是喇嘛教,不论是红教还是黄教,都使蒙古人的血性消磨,与其在今世奋斗,不如寄望来世,他们的财富和血气都消磨光了,还拿什么来战斗?
“大势如此……”张瀚喃喃的道:“咱们顺应大势,事情就容易的多,逆势而行,事情就难办的多。不过有的事,还是要坚持下来,如果什么事都能顺势而为,这世间也就没有什么难做的事情了!”
……
杨柳纤细的手掌伸在头顶,感觉到掌心一冷,她脸上露出笑容,转头对车厢里的人道:“下雪了,是雪花啊。”
“真是下雪了啊。”玉娘小孩子般的把半截身子伸出车厢,两眼盯着外边看。
车厢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景像,到处都是荒草,原本牧民们会把大量的草割下来,打草预备牧群过冬,但经历连续两年的战争之后很多牧场被放弃了,或是改成农耕区,但一时还没有开垦出来,所以一路过来,颇多荒芜的牧场,野草枯黄,长到半人多高,草中掩映着兽群,不论是黄羊还是狼群都很多,还会有野驴,野骆驼,野马等大型的动作,在草群中经常看到两头野驴一起注视着过路的车队,然后当感觉到威胁时再迅消失。
整整两个中队的骑兵担任护卫,还有侍从司的半个中队的特勤局的人员,论起护卫的力量来说是强的离谱了……毕竟护卫着的只有十几辆马车,人员也就只有几十人而已。
但没有哪个护兵会放松警惕,甚至军司方面还会在沿途的各堡下令加强戒备,其实从夏到秋,再到初冬,这半年多时间整个和裕升控制的腹地都并没有生过过十人以上的叛乱,小规模的三五人的叛乱生过几起,多半是牧民耐不住耕作的枯燥或是铜矿的辛苦,自行其事的逃亡,或是因为思念家乡和家人而逃走,只要不涉及人命,这些人虽然也被称为叛乱,但抓到了之后最多打上几鞭子,叫他们继续做事就可以了。
将放牧的人拘困在土地上或是矿井中,原本也是较为残酷的惩罚,然而转化也必须有这种过程。
相当多的牧人被放归,也被强留下一大部份,如果没有强制性的苦役,就算十几二十年后,也不会有几个蒙古人选择放牧以外的生活方式。
在板升地当初是有一些种地的蒙古人,他们的方法就是用马匹拉犁,犁开浅浅一层,撒上种子,然后就几乎不闻不问了,也还好蒙古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少土地,就算这样种法也能有所收获。
车队中几乎没有外人,全部是张府中人。
常氏,三个妻妾,两个孩儿,这是张府的核心,另外老掌柜周逢吉和张学曾这两个老人家被一起请到草原上来游历,顺道就是在这里过年,常进有要继续主持钟表局的项目,不跟着一起来,常进全却是带着家小一起过来,也是预备在草原上过了年再回南。再有张瑞等仆人一起跟着,加起来也就是五六十人而已。
军政司派了十几辆大车,除了坐人的客车外,还有几辆大车专门拉着家俱一类的物事……上上下下的人都明白,这一次北上,没有特殊原因,很长的时间内张家老小是不会再回李庄居住了。
“这景色初看了有趣,看多了也就平常了。”常宁怀中抱着儿子,一张雪白美艳的脸上都是满足之色……可能妇人都是这样,在生孩子之前就算有母性也有限,只有当受了苦楚,生下了属于自己的骨血之后,仿佛是一道阀门被打开了一样,满心都是孩儿了。
“是……”杨柳说了一声,将窗子关上了。
众女坐的马车足可容纳二十多个军士,现在只坐了三个妇人加几个奶娘仆妇,还是嫌很挤,原因也很简单,车上满是小孩子的用具,衣服,吃食,车里还生着小铜炉取暖。玉娘自己的孩儿睡着了,闲着无聊便过来寻常宁和杨柳聊天。
众人都没有什么心事,说的也都是闲话,虽然是在陌生的地方,完全是陌生的天地,熟悉的景致一点儿也瞧不到……走了几百里也没有城池,没有村镇,没有阡陌农田,没有沟渠,连树木也没有,不过大伙儿心里还是很安稳……并不有人感觉不安。
“看,又是一个军台。”玉娘简直还是小姑娘的性子,她指着窗外,一脸骄傲的道:“当初我跟瀚哥到青城,这里啥都没有,这一路已经见到好几个火路墩和军台了。”
眼前确实有一个军台,青砖一路垒高,象一个四四方方的筒子楼,开有望孔和射孔,最高层有堞台,四周是院墙和挖开的陷沟,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入,在堞台上,隐约可以看到有军人在站岗,也能看到火炮。
每过一个军台,众人都感觉兴奋和骄傲,眼前的一切都是她们的夫君一手打造出来的,当然值得妇人们骄傲和自豪。
哪怕是几百年后,妇人也喜欢自家的男人强悍有力,只不过大多数事与愿违。
玉娘又突然道:“农田,可算看到农田了。”
过了这个军台,前方果然是大片的农田区。
满天都是飘飘忽忽下来的雪花,白色的雪不停的盖在黑色的土地上,地面上已经有了一片浅浅的白色,不过黑色的沟垄还是清晰可见,也能看到地面上浅浅的一层绿色,那是长出来不久的麦苗。
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间或有一些几十间房舍组成的小型村落,隐隐有人骑马在村落外行走,如果不是身后还有大片的草地,这里已经和内地的景色没有什么区别了。
“瀚哥真是做的好大事业。”玉娘俏脸上满是骄傲之色,由衷的说道。
常宁征征的看向窗外,在此之前,她对张瀚一直没有回来也并非完全不介怀,但看到眼前的景致时,心胸里已经满是骄傲和自豪的感觉充斥着,她低头看着孩儿,心中充满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半响过后,常宁才淡淡的道:“这才是好景色。”
……
“文澜这真是立下了不赏之功。”张学曾和周逢吉对面坐着,老人畏寒,他们的车里也是生着火,而且一直加炭,火势不小,车厢里温暖如春。
仿佛是听到了几个女孩子的议论,两个老头子也是看着窗外的景致,闲闲聊天。
虽然是闲适的态度,但张学曾的语气仍然是掩不住的激越。
这个老人是很重视宗族的,蒲州张氏中出了张瀚,对老人来说,足以弥补丧孙之痛。
“适才我听侍从司的人说起过,”周逢吉道:“适才我们经过的地方,以前为了掩饰,不曾开垦,明年估计就是开荒的要紧地方。另外会在西边补筑军台墩堡,把防御做的更牢固些。”
“明年还要征兵吧?”
“这倒不一定。”周逢吉有些忧急的道:“铜矿已经不易开采,幸好有东虏那边的贸易贴补,维持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易,明年还需要向套部动兵,开垦荒地也要大量人手和开销,再扩军,难以为继就糟了。”
“这些事当然是文澜他们操持。”张学曾倒是笃定的很,他捋须微笑道:“老周,我们已经是糟老头子一个,不要操这些闲心了。”
周逢吉同张学曾熟了,说话也随意的多,当下大为摇头,笑道:“三叔公切勿这般说,我可是带着一千多人养鸭子,军中肉食,现在最少有三成来自我带人养的鸭群,鸭蛋已经过鸡蛋,成为军中供应的蛋类第一。”
张学曾频频点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鸭蛋还是腌了之后好吃,生煮出来的有股子腥味。”
“已经腌了一大批了。”周逢吉道:“虽然要多费不少盐,不过正好可以代菜,煮熟了还易于运输,保存,日后有条件的话,应该都是腌了再送走。”
“你看,”张学曾有些伤感的道:“人人皆有用处,就我已经老朽了。”
“你老把身子养好,就是对和裕升有莫大的用处了。”周逢吉道:“你知道瀚哥儿的为人,你老对他的帮助,他可是一直记着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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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六章 礼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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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男子骑着马,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坐在前头,三人穿着厚厚的衣袍,身上落着浅浅的一层雪,父子三人说笑着拐进一个叉道口,那是一个小型的村落,和裕升的综合杂货店就在路口,外围有较高的围墙,正门在白天开着,一个女人站在大门前,正向着这三人微笑。
几个老人背着粪筐,手里拿着铁锄,正在路边捡拾马粪。他们捡的粪是用来肥村外的菜田,农田都是统一积肥和使用的,不需要百姓自己捡粪肥田。
几个妇人带着小孩,正在杂货店里购买杂货,小孩在门前玩耍,妇人们也不着急,天色还早,地里也没啥活计,男子们在接受农兵训练,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家,没有人急着回家做饭。
村口外有四十多个男子聚集在一起,草原上的地大多数是从大同招募的丁壮开垦的,先是只招募男子,月钱丰厚,后来军司在各个聚集点兴修房舍和盖起了各种辅助设施,每几十个小聚集点对应一个军堡,军堡内有大量的商行和各种铺子,足够满足一般人的生活需要,商业渐渐达,在这里饷又拿的多,还可以用分期的办法买房,很多百姓在大同住的就是草屋子,在这里能住上青瓦房的屋子,正房三间,偏厢两间,门房一间,六间房和一个小院落,足够这些百姓把家安下来了。
然后就是辅兵们和战兵开始在草原安家,他们多半住在军堡区域最近的地方,平时也不必种地,但会自己开一些荒地来种菜,家人当然也接了过来。
到了这个时节,包括军人在内,草原上固定居住的人数已经过二十五万人,这当然是连同原本的五万人左右的板升地的汉人,原本的板升地并没有放弃,已经有一些汉民被迁徙了回去,但大块的菜田还是改成了棉田或是种正经的庄稼,汉人不是蒙古人,种菜是天生的种族天性,家家户户都有大量的地可以种菜,哪里还需要专人来种?
二十五六万人,说是不少,其实人们多半就是定居在眼前的这定居点里,每个定居点都有屯长,一般由退伍的战兵或是辅兵来担任,平时按农政司的命令管理佃户种地的事宜,虽然佃农们收成越多,自己分的就多,不会偷懒耍奸,但牧畜是公中所有,需要专人来喂养,一旦喂瘦了,农政司检查不合格,整个村的人都会受罚,当然当其冲的还是屯长。
在农闲时,屯长负责监督喂养牧畜,保管公用的农用器械,同时叫专人收集马粪羊粪,积粪肥田,然后就是负责对村落里的男子进行农兵军事训练。
在草原上的民夫原本都是壮年男子,这两年也有相当多的民夫被挑入军中,这也导致了大同一带劳动力不足,后来就是用招募流民的办法来缓解,后来人们安下家来,渐渐把妻儿和父母接来,这才又有了老人和妇人,孩童。
接受训练的壮年男子们已经很熟悉自己手中的动作,他们练的是火铳阵列,军司淘汰下来大量的老旧火铳,说是老旧,其实最多三四年左右,这些铳并不对外出售,现在的战兵当然也不会买以前的旧式火铳,特别是用火绳的老式铳,更没有人会拿钱购买。
这些铳都是被回收之后,稍作改进和修整,下到各个村屯,数量并不足以叫人手一支,训练时也是轮流使用,不过好在火铳简单易学,要坚持训练的就是打放装填的度,还有配合之法。
村中的男子对这些训练也没有抵触,就算没有马贼和土匪,狼群也是时时可见,村子里的男人有火铳和精于战阵,妇孺老人们的安全就多了几分保障。
车队不停的向前,一个个军台和村落被抛在身后,积雪越下越大,很快盖住了原本的道路和压出来的车辙印痕。
……
“点火!”
随着炮长的一声令下,十二门六磅炮的炮手将火把凑到火绳上,短暂的燃烧之后,火炮轰鸣起来。
巨大的炮声撕裂了寂寂的雪野,似乎整个天地间都有了生气。
青城外到处是一片纯白,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色,只有青色的城墙还横亘在人们的眼帘之中,似乎因为背景的衬托而变得更大更高了。
佩特林等人神色复杂的站在炮队的右手边,这是一场专门为他们举行的欢迎仪式,俄罗斯人全部出席,并且连哥萨克们都换上了正装。
但不管怎样,几十个俄罗斯人在眼前的场面之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和脆弱,连一向傲气十足的葛利高里等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巴,眼里的野性犹存,但变成了一种故意挑衅的色彩,佩特林都有些担心,这些野蛮的藐视生命的家伙是真的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当回事,为了维护哥萨克武勇的形象,没准会在这里故意惹事,他只能交代马多夫去看住这些哥萨克,不要叫他们无事生非。
和裕升这边对归来的使团十分重视,不仅迎出十里,还摆出了五千多人的军阵,放眼看过去,灰色军袍的军人阵列十分整齐,而且俄罗斯人明显能感受到无边的杀气,这说明这些人不仅是摆出来的阵列好看,而且都是经过实战的精锐战士。
除了大量的步兵外,还有相当多的骑兵,数字在两千人左右。
全部的亮闪闪的胸甲,长长的骑枪,鞍袋两边不是短火铳就是投枪一类的投掷兵器,腰间都有形制狭长的马刀,不论是防御还是攻击,都远远出了武器粗陋的哥萨克。
和这些骑兵相比,哥萨克们就象是一群马贼和强盗,这叫哥萨克们感觉更糟了。
天空蔚蓝,几乎是如通透的蓝宝石,眼前是亮甲骑兵和上了刺刀的步兵,手持长枪的步兵,穿着沉重铁甲的步兵。
所有的士兵站在雪地上,阵列如磐石一般坚固,不仅士兵们站的笔直,军阵如豆腐一般的整齐,而且连一声咳喘都不闻。
佩特林等人已经多次来过中国,见识过大明的军队,他们眼里的明军多半如乞丐,缺乏训练和军人的武勇,甚至都不象是健康自信孔武有力的男子,个头相比蒙古人要高一些,但比俄罗斯人矮了一大截,他们的兵器粗陋,缺乏甲胄,火器的训练和保管都很差劲。
虽然是走马观花,不过佩特林等人判断明朝的军队很孱弱,根本不是俄罗斯人的对手。
明军唯一可值得一提的就是数量,大明军队是以百万为计量单位的,而俄罗斯人在中亚只有一两万人,抵达托木斯克一线的只有一两千人,再继续前进最多就是一二百人为单位,虽然俄罗斯人对自己军人的战斗力很有信心,不过也没有疯狂到觉得可以如对付当年的金帐汗国和西伯利亚汗国那样,几千人就能成事,侵吞远东,只能慢慢来。
眼前的军队,却是远远过了佩特林等人见识过的明军。
在李庄时,他们也见过当时的商团团练,两年多前的商团军并没有眼下的规模,也没有完善建制和兵种,武器也不及现在。
“我怎么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佩特林忍不住对马多夫道:“象是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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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七章 盛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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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多夫耸了耸肩膀。
佩特林又慢慢的道:“不过我的心情还是很好不管怎样这一下商道肯定能建立起来,我们会获得禀报给沙皇陛下的大量的明国的特产物资,那些林林总总无数的货物,各种金银饰物和用具,瓷器,生丝,丝绸,茶叶这些货物不仅我们俄罗斯人需要,欧洲那边更是需要,当然陆路运输会增加费用,可是只要有货抵达,不管多高的价格都会有人购买。”
马多夫对佩特林这一次的判断很是赞同,他重重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西方的大航海已经起步了一百多年,整个南美都是殖民地,北美也几乎全部成为欧洲人的地盘,加上非洲和亚洲的财富,欧洲人已经初步积累起远超其它大洲的财富。但在东亚地区,他们面对大明和后来清朝这样的大一统帝国,征服那些原始部落的手段就用不上了,以纯粹的贸易来说,当时欧洲并未工业化,或是早期工业化的产品并不足以在中国倾销,而中国的瓷器和茶叶是外贸的两大杀器,当时的国人做事沉稳而精细,后世的那种急功近利绝不是民间的主流,不论是瓷器还是茶叶或是别的出品都拥有农业社会最高的产出水准,这样在连续几百年的时间里,中国的对外贸易都是出超,也就是售出的商品远大于买入,在明末时中国就涌入了大量的白银,这个数字在后世研究是有近三分之一之多,过多的白银涌入都引发了中国的通货膨胀,可想而知这数量有多大。
此时的欧洲人对贸易逆差也没有什么经济学上的概念,相反,打开市场,购入大量货物,从中赚取足够多的利润,这就足够了。
对俄罗斯人来说,中国的货物就是等价于黄金的硬通货,超高的利润在向他们招手,这足以令他们忘掉一些令人不快的细节。
俄罗斯人嘀咕的时候,张瀚在与莫宗通和张续文等人说话。
“这一次诸位的功绩,足以与我们打败北虏,收复青城相比。”张瀚一脸郑重,当着军方高层的面,也是坚持这样的说法。
如果不给这么高的评价,可能人们未必能明白这一次北使归来的意义。
果然也是如此,四周的人听到了张瀚的话,情不自禁的发出一阵惊叹声。
军方将领的脸色也有那么稍许的不自在,军队当然自认为是作用最大的没有将士们出生入死,这地盘人家给双手捧上来送给你?
不过别人说这话,军队的人能冲上去喷,张瀚说的,他们不自在也只能忍着。
“大人过奖。”
莫宗通等人一起拜揖,脸上都有了十分激动的神色。
张瀚又道:“各位的家已经令军司妥善接到草原上来,早日团聚。日后可根据职司安排是看留在草原,还是继续在关内安家,这些事不急,总会料理妥当。”
听说可以立刻见到家人,所有人都露出了感动和期盼的神色除了南边来的一群光棍,可能没有人会不想念自己的家人。
毕竟已经离开一年多的时间了,无论如何,也是太久了!
莫宗通再拜道:“大人真是替我们想的周到,身为属下,感激不尽。”
张瀚正色道:“我应该感激诸位,关山万里,来去经年,这样的事情说着简单,其实是很困苦。”
他回转头来,对身边的随员们道:“若诸位想象不到,可以在现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在野外住上三个月,风餐露宿,冷水冷食,还要面对茫茫雪野,不知何时能走到地方的困扰,还有野兽袭击。”
张瀚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俄罗斯人,又道:“还有内部纷争,人心诡诈,所以我说,此番出使的人,功劳可比军功。”
张瀚又对使团的人道:“野战军功,毕竟最为贵重,诸位都位晋级,按同等的军官等级和军功来分授田亩和花红股份!”
这是实打实的好处,不管张瀚怎么重视文职官员和各司的事务,但毕竟现阶段和裕升定然是军事优先,所以各部门的实际利益也是和军队挂勾,包括公司的分红股份,也是一样按军中的级别来划分的。
莫宗通等人刚回来,对现阶段的公司章程只有一路上恶补的初步认识,不过他们也是知道草原上有大量的田亩开垦,并且种植以棉花为主,将来利润会十分可观,军司会将收入按田亩数划分股份分红,当然要去除佃农和军司所得,就算这样分红股带来的好处也会十分可观。
张瀚又对郑芝龙等人道:“各位当然也是一体对待,与我和裕升的老人一般无二。”
郑芝龙大喜,拜道:“多谢大人,大人如此爱重,在下敢不以死报效?”
“你们的舞台会在南洋海面。”张瀚想了想,又说道:“我对你们有厚望。南洋的商业比北边更活跃,舞台更大,你们会获得更大的成功,名望,权力,金钱,我和裕升会对各位提供最大的帮助和支持,以期待各位对和裕升的回馈,原因很简单,北上之行,你们已经获得了我的信任。”
郑家兄弟,甘辉,何斌等人都是十分激动去年他们的任务也是往南洋活动,但当时的情形是彼此间还有隔阂与防范,他们并不完全信任和裕升,和裕升当然也不会完全信任他们,而此时就完全不同了,将来再去日本,南洋等各处,相信会有实际的权力,并且做出更大的事业来。
不知怎地,众人被张瀚这么一鼓动,似乎远途归来的疲劳都消失了,眼前尽是最美好的前景。在场的人,都是最贫苦的家庭出身,如果不是穷无立稚之地也不会早早出海流落到日本去,在平户虽然有很多福建人,但肯定出身都是穷人,只要稍有土地出产,人们还是不会愿意出海去搏命,甚至能在海边打渔为生也不会出海贸易,在几十年前大明逮到出海的人还都视为海盗,福建和广州那边的出海人一次被斩首数十人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在平户也只是勉强安身,象郑芝龙那样得到赏识,突然飞黄腾达只是极少的例子,多数的出海人要么葬身大海,要么一事无成,潦倒至老,这时代虽然是冒险家的天堂,可成功的毕竟只是少数。
有了和裕升的支持,众人的信心自然是大增,一股期待远征的豪情,油然而生。
张瀚与众人说完,这才到张续文身前,他也没说太多,只盯着张续文看了半响,然后才道:“我们蒲州张家,除了我之外,终于又出了个象样的人才。”
张续文神情激动,不过并没有话可答,这话将他拔的很高,无话可说。
张瀚又道:“听说你还同哥萨克首领决斗?这事儿不能给你计功,你要记得,你是文职官员,不是武将。此事我听说过后,真是后怕不已。若你回不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三叔公交代!”
张续文答道:“属下身为和裕升的一份子,理应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公事上头不分文武,这也是大人日常的教导。”
“少废话了。”张瀚以手抚额,笑骂道:“你说的再多,也别指望再有机会干出这种危险的事情。”
张续文躬身道:“若是以属下的身份而在公事上有所区分,属下不如回蒲州种田,一样安稳,诗酒自娱,比奔走忙碌愉快的多。”
张瀚瞪眼看着张续文,张续文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和他对视,这时郑芝龙将手向南边一指,一脸笑容的道:“车队到了,怕是夫人和如夫人他们都到了。”
张瀚一征,也顾不得再训张续文,回头仔细一看,可不是几十辆大车组成的车队从南边逶迤而来?
青城这边可不是汉地城池,外头阡陌和村落加林地,视野受限,这里一眼看过去,全是平坦的荒草地,车队可能还隔的很远,但已经很清楚的出现在地平线上了。
张瀚没说话,翻身上马扬鞭,众人还在观看时,他已经一骑绝尘,向着南边飞奔过去了。
李慎明哈哈一笑,说道:“文澜看来真是想念妻子的紧。”
这话也就他敢说,众人都是面露笑容,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并没有人敢说出来。
张瀚没顾得上别的事,路过俄罗斯人站立的地方时,也只是向佩特林和马多夫等人挥了一下手。
这些厮们不需要礼貌,没有利益再礼貌他们也不会高兴,没有实力这帮孙子就是群饿狼,和狼讲什么交情?手里拿着棍子再谈利益就好。
张瀚脑海里突然想起万历当年给沙皇的回信:尔国虽大,吾国亦不小也。
这帮俄罗斯人,在递上国书的时候还不忘吹嘘自己是大国使者,对中国皇帝加以恐吓,还好万历也不是吓大的,国书语气淡淡的,但就是四个字:吾不鸟你。
不知道佩特林把回书递回给沙皇后,莫斯科那边是什么反应,估计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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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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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人看着张瀚飞驰而来,还以为是跑过来见面会谈,结果看到张瀚飞奔而去,只是向这边挥了挥手。
佩特林面色阴郁,马多夫等人也是气咻咻的模样。
还好张续文等人跟过来解释,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张瀚的夫人们过来了。
“三个妻子。”葛利高里瞪眼道:“你们中国男人太不负责任了。”
“戚。”郑芝虎一脸鄙夷的道:“装什么装,你们倒是一个老婆,但有钱有势的哪个没有十个八个情人,葛利高里你就有最少三四个情人。”
葛利高里顿时不语。
张续文心中也甚是鄙夷,这帮子白皮佬,一个个装的一本正经的,碍于信的教而不能多娶,其实没有一个老实的,听说沙皇也是左一个夫人又一个夫人的,名义上倒确实是一个皇后,但情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的,现在又在这里装模作样,十分无谓。
司契夫等哥萨克对这种唇枪舌箭没有兴趣,他们伸长了脖子看向那边,一个哥萨克人道:“这么伟大的人物,他的妻子一定很漂亮!”
“拉倒吧你们。”郑芝虎道:“我们大明的贵人,妻子是不会叫外人随意看到的,你们这帮乡巴佬。”
众哥萨克对他都是怒目而视,郑芝虎身强力壮,自幼习武,搏斗的本事十分高明,和这些哥萨克打起来一点儿不吃亏,众人在城里时,一下雪就十几二十天出不得门,闲了就是打架来解闷,郑芝虎和这帮家伙不知道打过多少次,见对方发怒的模样,顿时就是将两手捏的咔嗒直响,冷笑道:“来啊,有种就来打一架。”
“行了。”张续文制止他道:“大人着急迎接夫人,已经失礼了,你就别胡闹了。”
俄罗斯人听说了,都是稍觉释然。
还是有很多人向南边看过去,连一些列阵的士兵都忍不住把视线向南方稍稍倾斜。
眼看张瀚飞骑过来,车队也是停了下来。
几个中年仆妇和十来岁的小丫鬟先下了车,张瑞带着几个男仆往上抢着来牵马绳,各人脸都快笑烂了,小丫头片子们拍着巴掌叫喊:“老爷过来了,老爷过来了。”
“快把大少爷抱出来给老爷看。”
“这天寒地冻的别把大少爷冻着!”
各人都是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车窗都纷纷打了开来,车子里暖,清洌的冷风猛一下吹进车厢,倒是叫人觉得全身爽利。
眼前的天空是这么蓝,雪景又是这么漂亮,放眼看去视线以及的地方除了蓝色就是白色,而横亘在各人眼前的就是大片的雪白。
这样的天气,又是这般的重逢,哪怕是事不关已的下人仆妇们,脸上的笑容除了讨好和世故外,也有那么几分真诚的味道和感觉。
张瀚不知怎地,心里就是一暖,身上也是软绵绵的快提不起劲来。
眼前的妇人小丫鬟们都是穿的花团锦簇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张瀚突然就是感觉心中一暖,然后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连续几个月在草原上喝风吃沙,尽管不要他上阵搏杀,也不必去做什么活计,甚至在行军司成立之后,案牍公务的劳烦也减轻了很多,但以他的身份地位,真正的大事哪有不叫他拍扳的累,真是把他给累坏了。
所有的责任都在肩膀上,真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失去的不仅是事业,可能还是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而大着脸说句狂妄的话,未来三四百年的民族气运可能也是系于一身呢这担子可是太重了,有时候重到张瀚想什么也不理,直接拉倒算完,反正和裕升的水师商船已经有了规模,大不了往南洋一跑,带着几个老婆,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
车厢门终于打响,三个女孩子分别是三辆车,玉娘是第一个走下来的,然后是杨柳,两个姑娘都是泼辣的性子,玉娘原本就在矿上长大,这时候哪顾什么规矩,杨柳也是向来不管不顾的性格,玉娘一下来,她立刻就是从车上跳了下来。
两个女孩子说是做了人家妾侍,其实还都是二十不到的年龄,两人眼中都是泪汪汪的,倒也怪不得她们委屈,嫁个男人成年累月的见不着几面,虽然明知道张瀚担负着几十万人的责任,又创下这么大的地盘,可两个女孩子这个时候只是有一种感觉,男人太有本事了,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张瀚微笑着看着她们,杨柳身材火辣,玉娘虽然生了娃,身形还是这么高挑挺拔,两人一个穿着葱绿色的背子,一个是粉色的马面裙装,都披着大红色的大毛披风,这洁白的雪地,插葱也似的有两个美艳不可言状的少女站着,仿佛天地之间最美好的景致都一下子涌进张瀚的眼帘,一种极为满足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这就是他在这个时代的家人,他的根基,还有所有的未来。
两个女孩子嘟嘟哝哝的说着话,不外乎是一些抱怨,最终两女都是表示:“这一次反正就留在这里,打死也不走了。”
“好好,听你们的不走不走。”张瀚嘴里答应着,一边走向常宁的车厢。常宁把裹在被褥里的小孩子也一起抱了下来,张瀚上前两步,将孩子接着。
他没有先看小孩,而是看向妻子的脸庞。
还是那样的明艳白皙,似乎有些圆润了,哺乳期的女子总会有些发福。
“我胖了吧?”常宁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俏脸飞上红霞。
“哪有。”张瀚一本正经的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对,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他的眼神又扫向常宁和另外两女,象是饿狼发出的绿光。
“娘在后头车里,赶紧去拜见。”常宁红着脸道:“哪有先紧着和妻子说话,不去见娘亲的。”
“这倒也是。”张瀚手在小孩子脸上抚摸了一下,三个月不到的小娃娃的脸部皮肤嫩滑的惊人,小孩子没睡着,两眼睁着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十分新奇的世界。
一股莫名的情感在张瀚心田中油然而生,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后裔,抚着小孩子的脸庞,他身体都颤栗起来。
“老大也下车了。”张瀚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仆妇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男孩下了车,便是将老二交给常宁,自己大步过去,将男孩子抱在怀里。
“你这当爹的!”玉娘十分不满的道:“到现在连个名字也不给孩子起。”
“下人都叫大少爷,咱们叫老大,不行就叫狗蛋,不都是这样叫。”快一岁的小孩已经很有个样子,张瀚怀中的小子两眼睁的大大的,丝毫不畏怯张瀚这个陌生人,身子在张瀚怀里也是扭来扭去的,一心想要下来踩在雪地里头。
这么大的男孩子,原本就快学走路,在车里坐了半天,也是想要活动的时候了。
张瀚用长出来的短须在儿子脸上狠狠擦了几下,把个小胖子擦的眼泪花花,这才把孩子交给保姆,吩咐道:“你们先进城,带他到屋子里活动活动,别把老子的儿子给憋坏了。”
众仆妇也很少听到张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各人脸上想笑又不敢笑,看着张瀚一溜烟也似的往常氏所在的车上去了。
“儿子不孝。”张瀚这一次毫不含糊的跪在雪地上,叩首请安。
越是人多,这个时候越是表现的时候儿倒不是说张瀚心里不孝假装,只是这种过于隆重的礼节,不做给外人看的话,母子之间是没有什么必要的。
“我儿起来。”常氏的车里供着大大小小的佛像,香烟缭绕,自己也没有设座位,就是跪坐在软垫上,这一路竟是这么礼着佛过来了这老太太看到儿子的事业蒸蒸日上,好几个儿媳妇和有了两个孙儿,满腔心事算是彻底放下了一般老太太的执念无非也就是这几件事,都做成了,日子反而无聊起来。常宁很能干,家里的事情都由这个儿媳安排,老太太也就乐得轻松,每日都是焚香拜佛,再也不过问别的事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张瀚考虑到家眷留在李庄实在不能放心,怕是常氏宁愿留下,也不愿再奔波折腾了。
张瀚心里确实有几分惭愧的道:“儿子连累娘亲,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奔波千里。”
“这倒没什么。”常氏其实才五十出头,坐车从大同到青城也不曾觉得如何劳累,她道:“就是供奉的菩萨也得劳苦奔波,你还得给我再盖个庙。”
李庄那里有个家庙,就是张瀚特意拨的款建起来,目的就是孝顺老娘。他对老人家礼佛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人都要找个精神寄托,要是后世五六十岁的大妈能跳个广场舞,没准认识个不错的老头来个夕阳红啥的,这个时代显然不可能有这种事,常氏又不喜欢妇人惯常的那些娱乐,念念佛,抄抄经,上上香,祝祷一下,不小心时间就混过去了,算是个不错的精神寄托了。
“这个娘可以放心”张瀚嬉笑着道:“青城里没别的,就是佛寺多,最大的那个叫银顶寺,供奉的可是有名的活佛,现在跑到库伦去了,将来把他请回来主持佛事就是。”
“对活佛可要恭谨些!”常氏信的是中土释教,和格鲁教派是两回事,不过只要是佛子总是要敬的,当下就拦住了张瀚,不准他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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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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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口别的马车门也打开了,常进全摆着舅舅的谱慢慢踱过来,张瀚当然也是过去行礼,接着便是看到老掌柜周逢吉向自己打躬,张瀚赶紧还礼,再下来就是张学曾笑眯眯的脸孔。
“这下好了。”张瀚拉着张学曾的手,一脸释然的笑道:“三叔公,你们赶来的巧,续文他们也到了。”
这边的动静车队也是看到了,不过张学曾也没有想到是欢迎北来的使团,这一听,老头子顿时就是一个哆嗦。
“好了,”张瀚目视左右,放眼看去都是自己在这个时代最亲近的人,他此时满心欢喜,连公事也顾不得了,当下大声宣布道:“回家,摆席开宴,别的事都不管了!”
李慎明也赶了过来,一边给常氏和常进全行礼,一边哭笑不得的道:“那边的仪式还没举行完呢。”
“我说完事就完事。”张瀚摆出上位者的嘴脸,蛮不讲理的道:“遵路兄再去敷衍两句,然后收摊,怎么对付老毛子,还要我多说?”
“知道,肉管够,酒更要管够!”
“知道就好。”张瀚大笑起来。
……
第三天张瀚才有空接见佩特林一行人等。
佩特林等人的脸色当然很不好看,这几天酒肉管够,不管并没有人和他们谈正事,无形之中还是受了冷落。
这叫佩特林等人又想起来去年在李庄的遭遇,当时就是冷了他们不少天,如果不是恰好知道托木斯克有俄罗斯最好的远洋航海和造船的专家,恐怕协议根本无法达成。
“能见到张大人真是荣幸。”马多夫不阴不阳的道。
张瀚没有答他,反而道:“我要见一见杰日涅夫先生。”
佩特林不满的道:“他可不会蒙语,只懂简单的词汇。”
“无妨。”张瀚指指身边的张续文,说道:“他可以翻译。”
佩特林有心拒绝,但想起那日在城外的火炮和军队,强硬的态度怎么也摆不出来,只得态度很生硬的答应下来。
葛利高里等人也十分不满,但他们的野性没有办法爆发,四周的侍从人员和特勤人员有好几十人,都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俄罗斯人只被保留了弯刀,不准带火器见面,葛利高里等人是很凶狠,但不是白痴。
众人脸色都有些僵硬,好在杰日涅夫保持了一个高级技术人员的本色,他的态度十分平静,对张瀚这样身份的大人物,也保留了自尊和冷静。
“不知道张大人的南海造舰计划,到底是什么战略目的?”
杰日涅夫毕竟不是纯粹的书呆子,要不然沙皇也不会叫他统率建造中的舰队,现在到李庄来,这个高瘦的俄罗斯人脸上还是有一丝隐藏的遗憾之色。
“我们未来的对手是荷兰人。”张瀚道:“我不想用中国式的小船用纵火或是跳帮的办法来打败荷兰人。那要大量的军队和相关人员来保障后勤,还要大量的训练和实战。我要的就是比荷兰人更大的战舰,更好更多的火炮,在海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们。”
张续文翻译时,佩特林和马多夫递了个眼色。
佩特林低语道:“看来这位张大人还真是有雄心壮志。”
马多夫低声惊叹道:“荷兰人啊,海上马车夫,我们俄罗斯人想都不敢想。”
两人一副看疯子的表情,张瀚也对俄罗斯简单的通报了中国南方海域的情形,错踪复杂,各国势力都有,当然最大的还是建立在巴达维亚的荷属东印度公司,拥有十几艘大型战舰和大量的商船,其次是西班牙人,在无敌舰队覆没之后,西班牙人的海上霸权在逐渐的消亡之中,但现在的阶段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班牙人还是能从南美到吕宋再到中国的舰线中赚取大量的利润,而且每年都有整条舰线的克拉克大帆船往西班牙运送南美的黄金。
西班牙真正的衰落另有原因,而且才刚刚开始……
“那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吧……”杰日涅夫并没有象他的俄罗斯同胞那样惊叹,不过眼神深处也露出深深的怀疑。
“先生。”张瀚微笑道:“我们中国的南方拥有大量的适合的海上人才,这一点和你们俄罗斯人在海上人才的储备量上是远远不同的……我知道先生是杰出的造船和航海人才,但你们俄罗斯人的普通水手储备够吗?海洋意识够吗?这两样,中国的南方可是有大把,郑芝龙兄弟,何斌,甘辉,都是我们中国南方的顶级的海上人才,杰日涅夫先生不会否认这一点吧?”
杰日涅夫只能点头……何斌和郑芝龙等人经常会和他谈天闲聊,这时当初想诱骗杰日涅夫时的情形,不过从双方的对话中都是颇有进益,杰日涅夫得以了解中国南海和整个南洋海域的大体情形,而郑家兄弟等人这边,也是由此掌握了真正的一些航海的知识,原本这些知识是要他们在海上奔波十几年后,慢慢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
郑家的战舰只有一门舰首炮,最多加几门小炮,这种战船是没有办法和那种一装几十门火炮的荷兰盖伦船战舰相比的。值得庆幸的就是海战还要考虑到风速和海浪等各种复杂的因素,而且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毕竟不大……记录里一场海战对轰几小时,双方船只中弹数十发,然后各自摇摇摆摆回家吃饭的例子太多。
英国和西班牙之间的大海战,主要还是跳帮战和近舷射击,火炮当然也有用,不过并没有想象的大。
如果拥有众多经验丰富的优势水手,可以跳帮做战的精锐水兵,其实不搞大战舰也足够横行几十年了,先打败敌人,再慢慢把课补上也为时未晚……风帆战舰的巅峰时期还是在二百年后,火炮的铸造技术和火药,炮弹都赶上来了,海战开始变得无比凶险,输家经常是一艘船上几百人全部死光光,除非敌人大发慈悲在海上营救,不过这种海上的骑士精神毕竟是少,多半被击沉的一方都是悲剧收场。
等蒸汽加风帆战舰出场,再等蒸汽铁甲舰出现,那就是另外一种层面上的海战,而那时距离欧洲的白皮佬们下海扬帆,已经过去好几百年。
郑家的水师击败荷兰人就是用的大量的小船,小型炮船,纵火船,大量的经验丰富的水兵可以跳帮做战,在海上跳帮可没想的那么简单,两艘船冲撞在一起,要抓住接舷的一瞬间跳过去,对面是如狼似虎想把你撕成碎片的敌人,脚下就是风浪翻涌的无边无际的大海,没有经验或是胆色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执行这样的做战任务,也压根不可能获得胜利。
张瀚要想拥有好几万人的优秀水兵,最少也得十年八年的经营,水兵不似陆师,凭训练再加上打两仗就可以了,没有成年累月的海上生活行船和做战的经验,凭训练是不可能练出一支精良的海军的。
如果有顶尖的航海人才,加上习惯了海上风浪的水手,训练出一批合格的炮手,倒是可以与荷兰这样的海上强国在南洋地界争一下高低,无非是砸银子而已……毕竟东亚这里也不是荷兰的利益中心,现在荷兰人和英国人正在欧洲开战,双方从试探性的出手到大打出手,分出胜负用了好几十年的时间,要是荷兰人把他们的两万艘商船加大量的战舰派个十分之一到东亚这边,张瀚也就只能洗洗睡了……
这些事也不能和杰日涅夫说的太细,眼前这位虽然看着象个知识份子,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贪婪和敢于冒险的俄罗斯人,要不然他怎么敢造船下北冰洋?北冰洋虽然最小,但也是最危险难行的海域,常年的冰冻和大量的冰山加上极为恶劣的天气,眼前的这家伙居然要造船从河口下海,为的就是替俄罗斯找寻继续往东的道路和出海口!
“总之……”张瀚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我们的目的就是这样,为了达成目标我已经向台湾提供了近二百万枚银元,未来会提供更多的财政上的支持,现在我要的就是杰日涅夫先生的支持……”
“那先请张大人看这个……这是我们从荷兰人处得到的设计……”杰日涅夫还是保持着那种冷淡矜持的模样,手中举着一大摞的船只设计图给张瀚看。
大约张瀚表现的越是有雄心壮志,越是要得到南洋的广大海域和蕴藏的利益,杰日涅夫这样的俄罗斯人中的海洋专家就越是感觉心痛吧。
在波兰人的入侵中,俄罗斯人损失的不止是沙皇皇室的王座,迄今为止还没有走出战败后的余痛,大量的物资被倾斜到陆军上,原本的造船计划都停止了,为了不多面竖敌,俄罗斯人割让了波罗的海的好几个出海口城市,失去了出海口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海军计划,毕竟带领俄罗斯人,不惜一切代价要获得出海口的彼得大帝此时压根还没有出生,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短视者多,而强者才知道什么事情必须得作,而且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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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章 私掠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
“夫君此行会很顺利吧?”常宁柔声问。
张瀚道:“没啥问题……这一次就是会盟,漠北三汗的车臣汗和扎萨克图汗也派人过来表示臣服了,下一步他们原本该等我的使者,现在我都亲自去了,事情还有什么不顺的?底下就是选址建补给点,兵站,少量的军台,一路修到我们和俄罗斯人的贸易点。”
常宁凝视着张瀚,眼眸里水光晶莹,那种期待和信任的感觉十分明显。
常宁语调温柔的道:“这一次可要早些回来。”
张瀚颇觉无奈,相聚的时间很短,可是又要再次分别。眼前的这个女子和另外两个都叫自己心生愧疚……实在是太聚少离多了。
此番北上,就算一切顺利也得两个月时间,估计再赶回来,离过年也不远了。
“我一定尽早赶回。”张瀚知道妇人也就是要一个保证和承诺,他将常宁拥入怀中,感受着对方发丝的柔软顺滑,看着脖间一抹雪白,闻着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几乎要提不起继续远行的勇气。
常宁替张瀚系上大毛的披风,细葱一般的手指在张瀚面前不停的翻动着,她的动作又轻柔又缓慢,有点儿舍不得系好的感觉,但最终还是轻柔而稳重的把张瀚的披风系好了。
“真好看。”常宁抿嘴微笑,两眼笑得弯成了月牙儿。
张瀚居然有点脸红的感觉……其实他的长相很普通,就是个头高,加上长期在军营里锻炼,肩宽腰细,是典型的长期运动的男儿形象,有那么一点阳刚之气……不过这些在和裕升体系里很普通平常,北地男儿个头原本都不矮,军营里的军人和吏员都接受训练。
他向大穿衣镜里看了一眼……这是澳门的耶苏会专门送过来的,好东西,估计连皇宫里也未必有的。
一个很清楚的男子形象在镜子里头,个子果然很高,脸型普通,眉眼很开阔,两手很大,骨节很硬,血管很粗的样子……这是经常发力之后的结果,不管是弓箭还是火铳,张瀚都下过一番功夫,那是前几年势力很小,危机感常存于心的时候做的事,那时候张瀚经常梦到自己被大股的乱兵包围,需得左冲右突才能冲出重围。那个时候张瀚也是练武不缀,唯恐真的遇到梦中的情形。
现在当然还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张瀚硬起心肠,在常宁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大步走了出来。
等张瀚一出正房门,廊檐下站了一堆的人赶紧都躬下身去,抱着两个小孩的奶娘,扫地的粗壮仆妇,玉娘和杨柳两个站在最前头。
“妾身等恭送老爷。”杨柳带头道:“愿老爷此行一切顺利。”
玉娘道:“再愿老爷早日还家。”
张瀚笑道:“一定,当然要赶在年前回来。”
距离过年两个多月,张瀚估计自己应该赶的回来。
他大步走向内宅和外院的院门,这里原本是一个佛寺,喇嘛们跑的不知去向,张瀚只留下几个重要佛寺没有动用,留着给几个重要的活佛,其余的佛寺都被征辟为军司的办公地点或是军营,张瀚住的这个佛寺拆除改建,住起来当然不及李庄的宅邸舒服,一切都在重新修葺整理,不过论起大小来,可是比李庄的宅邸大的多。
四周都是军营区,张瀚出门时陆续有多个小队或中队的士兵经过,士兵们举起长枪或火铳,向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敬礼。
张瀚举手还礼,神色肃穆,这一次北上之行远比人们想象的要重要的多……张瀚现在等于在挖女真人的墙角,要提前将未来女真人的盟友挖走一大块。女真人的战略态势从天启年间到崇祯年间为之一变,崇祯年间东江镇和朝鲜分别被后金搞定,然后是皇太极在天启年间就打跨了察哈尔蒙古,漠北三汗进贡臣服,整个蒙古匍匐在女真人的马蹄之下,没有后顾之忧,草原又是自己的地盘,当然是想从哪里破口就从哪里,第一次是从喜峰口古北口,第二次就是从宣大地方破口而入,大明成了女真人的牧场,随意进出,来去自由。
这就是战略态势的重要之处,牵扯和掣肘之力没有了,小国可以专注的进攻大国,而同时期的明朝由于激起民变,不得不将一半的力量用来消灭剿杀农民军,明清两方,虽然是大国和小国,但在战略态势上,崇祯年间是发生了质的改变。
张瀚现在要做的就是不仅使漠北臣服,还要建立起切实的利益链条,不使漠北再有倒向女真人的机会。
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军司吏员和将士们开始聚集在一起替张瀚送行,所有人聚集在殿前的广场上,吏员们穿着整齐的吏员袍服,将士则是全身束甲,多半是要随行出征的人员。
枪骑兵团出一个大队的骑兵,铳骑兵第一团近乎全员出动,加上在外的猎骑兵营,随行将士达到近五千人的规模,这个兵力足以扫荡漠北,将会给漠北的蒙古人极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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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一章 朔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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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木布洪穿着华丽的蒙古袍服,站在阶上向张瀚躬身:“祝叔父此行顺利,与漠北诸汗顺利结盟。”
“多谢大汗。”张瀚肃容答谢。
朝廷钦使已经回去,徐石麒回去之后,估计朝廷册封顺义王的使团会接着赶过来,到那时土默特这边的局面就算彻底稳住了。
商路也是重开,那些重获自由的台吉和牧民又可以从和裕升手中换取粮食和各种货物,他们可以出售这两年积压的毛皮和各种特产,生活会慢慢变得好起来。
使者已经提前出发,知会各部前来会盟,有土谢图部的例子在前,另外两部原本就不想和张瀚对着干,估计也会很合作。
随行人员都站在汗宫殿门前,多半是武将,全身束甲,按剑而立,也有一些文吏随员,侍从司和军令司的人也有不少随行,很多事情需要军司人员的规划和配合。
田季堂也被叫了过来,明年的军费原本可以大幅度的缩减,但如果要开辟往漠北的路线,花的银子恐怕只多不少,田季堂的脸色倒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看,只是紧锁眉头,好在众人都早就习惯了。
和裕升势必要打击喀喇沁部,兼并相当多的喀喇沁的地盘,最少云州和元旧中都等地一定要拿在手里,那里是尚义堡和兴和堡的东部,是后世尚义县和兴和县的地界,那里现在也是和裕升和喀喇沁的交界点,等拿下旧中都和安固里淖等地,也就是后世的二连浩特地区,往漠北的赛音山达的路线就打通了,从路线来说,这一条线的路最近,也最容易走。山地是少数,多半的地貌是草原和戈壁混杂的路线,茫茫大漠,触目无人烟,后世蒙古国还有二三百万人的人口,此时的漠北最多有三四十多万人口,是男女老幼都在内的总数,而地盘比后世的蒙古国只大不小,可想而知人口密度有多么稀少了。
张瀚看向众人,沉声道:“立刻出发,路线早就规划好了,我们在一直抵安固里淖之前都以赶路为主,喀喇沁那边恐怕不会赶过来和我们打……”
朵儿沉声道:“就怕他不来,他今年不来打,咱们明年还要去打他们哩。”
张瀚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一次要讲时间和效率,每人带两到三匹马,多带精料鸡蛋喂马,换马骑乘,每日行程距离保持在一百二十到一百六十里左右,急行军速度,每人带十五日的行军口粮,马多的话应该可以负荷,到尚义堡时再补充一次口粮,行程过半时还可以打猎补给,要注意保持水袋的水量,过了安固里淖之后有很多地方百里看不到水源,过了赛音山达,越过戈壁区,进入草原区后,蒙古人就会迎上来的。诸君,此行辛苦,任务很重,未必比打仗轻松,也有可能会打仗,所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现在,出发!”
“是!”
所有人抱拳躬身,包括马超人和李大用等商人在内,人们都是神色俨然,和裕升已经是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张瀚就是大家的主心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人们也有信心在张瀚的率领下,未来肯定会更好!
……
大明天启三年十一月。
极猛,吹在人们的身上感觉象是一柄柄小刀在身上不停的搅动着,令人浑身冰冷。
每个人的手都是黑色的,那是冻出来颜色,这年头又不会有户外用的专业手套,人们把兽油涂在手上,还裹上了毛皮,但时不时的还会暴露在空气中,手还是被吹成了黑色,血管和青筋都很明显。
两百多人的骑兵在茫茫雪野中艰难的行走着,在他们身后是长长的马蹄印,很快又被风雪给掩盖住了。
马武努力的睁大双眼,风很大,吹得他两眼几乎睁不开了,但他还是尽力看向前方……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没有道路,没有建筑物,没有任何标识物。
在他们身后是最少三千里的路途,当然不是直线距离。
他们翻越大山,抵达的是嫩江流域,然后再重新越过来,回到的是后世的赤峰地区,在经过旧大宁区域时,离察罕浩特还很远的时候就被林丹汗的部下发觉了,然后这一小股部队被视为广宁失败后流散的明军队伍,蒙古人开始派出小股牧民加甲兵追杀,后来是大股的部队,接着是林丹汗的叔父脑毛大台吉亲自领兵追杀,特别是蒙古人发觉了炒花也在队伍之中后,追杀的就更起劲了。
在逃跑的途中也遭遇过几次小股的女真骑兵,这叫马武等人感觉很吃惊。
由此看来,在击溃了五部联盟之后,女真人对嫩江科尔沁和阿鲁科尔沁到喀尔喀五部的地方已经算是真正的实际控制了,而不是以前那种松泛的联盟。
“这里已经是漠北了。”炒花策马赶了过来,他的眼也是瞪的很大,跟随炒花的蒙古人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叫这个老台吉很郁闷,他这时已经明白过来,原本的内喀尔喀五部已经完了,从近侍随从们的表现来看,人心已经跨了,没有外力的话,这个五部联盟已经成为历史名词,要么归后金一方,要么归察哈尔部所有了。
倒是和裕升两个半中队的骑兵,由于随军的军医和药材,到目前为止在最为艰苦的行军过程中只有不到十人离队,有几个是病的太重,无法继续行军被放在牧民家里寄养,留下了药材和银两,以蒙古人的脾性不至于转眼就把人给卖了,当然要活下来还得看运气。
还有几个人在与察哈尔骑兵做战时战死了,实在是运气不够好。
他们在翻过大兴安岭的群山时身前是呼、伦、贝、尔草原和呼伦湖,在那里穿过巴尔虎人的地盘,和一些不开眼的鄂伦春人交过手,也有鄂温克人,少量的索伦人,这些都是十分野蛮未化开的小部落,不仅没有文字,语言也很驳杂,是蒙语和女真土著语夹杂的语系,尽管骑队中不少精通蒙古语的军人,和这些小部族交流时还是很困难。
在这里他们知道在南方有很多察哈尔的人冒着风雪在搜寻他们,南下当然是不可能了,回到十三山也断绝了通道,代善等人率部返回之后,想冲破女真人的包围圈又变得困难了,可能要承受相当重的死伤。
化整为零,从锦州这条线上山倒是还可以,但需要关外军情司人员的配合,马武等人根本无法越过广宁一线。
他们只能顺着克鲁伦河继续向西行,越过乔巴山,继续西向,沿着河走不会迷路,也不怕断水……不过在满天满地的雪野中,断不断水也无所谓了。
考验人们的是严酷的极端严寒的天气,雪没有下个不停……雪落不停在草原上就是罕见的灾年,会使牧群遭遇灭顶之灾,但就算半个月前下的雪也不会融化,天气的气温太低了,平均都是在零下二十度以下,雪只会越积雪深。
“是漠北。”马武不认得这些地方,不过不妨碍他做出判断。地图上很清楚,在他们身后是大湖,顺着河道走,前方再走七八百里远就是库伦城。
“嗯,七八百里啊……”林南星和徐震两人对视一眼,两个中队长脸上都露出一脸无所谓的笑容。
已经迂回行走了三四千里,最后这一点路程又算得什么?九十九拜都拜了,还怕这最后一哆嗦不成?
“漠北那边也是和咱们不太友好啊。”徐震摸着下巴,打量着四周。他原本光溜溜的下巴上长出了乱七八糟如乱草般的胡须,这阵子实在也是没有办法讲究军人风纪了,大伙儿都差不多。
只是徐震又扭头打量了林南星一眼,这该死的小白脸居然还是刮了胡子,而且还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每天都洗脸,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大帽下看不到一丁点儿乱发,而且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还有一套备用的军袍,别人的军袍早就破烂褴褛,坏的不成模样,这家伙居然还是穿的崭新一样的军服,整个队伍,也就是这该死的小白脸还保持着相当不错的形象!
“无非是钻空子……”马武神色淡淡的接口,又看向炒花,笑着道:“咱们又得在漠北这边钻来钻去,想办法回漠南,我估计咱们和裕升的商团军对土默特的地盘已经形成了实际控制,但底下的路程,可能还得三千里之遥,老爷子,你可得挺住了。”
“这算什么?”炒花摆出老子当年很牛的嘴脸,说道:“当初数次伐明,哪一次不是转战千里啊。”
“老爷子你甭提当年这事儿了。”徐震在一边笑道:“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交情,咱别自己给毁了。”
炒花笑而不语,不管怎样和眼前这帮汉人后生建起怎样的交情,当初和速巴亥等人多次破关而入,甚至直入辽阳城下,仍然是他身为蒙古台吉五部联盟盟主最大的骄傲,这一份骄傲也是这蒙古老头子的坚持,要是没这份坚持,他又怎么能腰板挺直的一路跟着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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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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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帮汉人看样子是往库伦去了。”
一个蒙古将领走入临时搭起来的毡包,半跪着向毡包里的老年贵族禀报。
这是察哈尔部的台吉脑毛大,也是明国一方熟悉的察哈尔高层之一,当初和王化贞达成一年四万两银子助守广宁的协议,脑毛大就是去谈判的蒙古方的负责人。
他们当然是把王化贞给涮惨了,广宁一直到失守,城头荒草三尺高了,也没有见察哈尔蒙古一兵一卒,更不要说所谓的四十万蒙古大军助守广宁了。
这个时代,混乱和无序才是主流,若是四十年前,以当时蒙古人的实力,感受到女真人的威胁后,动员三十万乃至四十万骑兵与后金方开战倒是很有可能,可惜时事变迁,蒙古在长期与大明的抗争中严重的衰弱了,连现在的主事人林丹汗也是一个极为不称职的首领,做事轻率,想当然,没有毅力,连男子汉的勇气也欠缺,军政事务和牧民都分给大小老婆们统领,连战和大事也是那些皇后们决断,遇到这种大汗还有崇祯那种皇帝,真是老天爷给后金开了挂……
“嗯,知道了。”脑毛大面色刚毅,有点儿蒙古老军事贵族的风采。
毡包里几个将领坐着,面面相觑之后,一个将领道:“台吉,我们是继续追击,还是退兵?”
脑毛大道:“为什么要退兵?”
将领支支吾吾的道:“这样追下去,恐怕要迫近库伦才追的上,在漠北动兵,似乎会引发争执。”
“漠北三汗不管怎样也是遵从图门法典,敬奉大汗为全蒙古之汗的臣属部落。”脑毛大不动声色的道:“没有道理因为忌惮这个就不追下去。”
另一个将领不解的道:“不过二百来人,似乎也没必要这么追赶。”
“炒花在他们队伍中。”脑毛大叹道:“当初大汗就不该强行兼并五部的牧民,既然当时要吞并他们,就不该放炒花走。那帮人是和裕升的人,现在土默特部已经被和裕升拿下,如果炒花再落到他们手中,我们下一步西迁之事,势必受到极大的不利影响。”
众人这一下才恍然!
西迁之事,风声已经传扬开来了,只是大家伙不知道林丹汗痛下决心的时间。
现在近在广宁就有女真人的强兵驻守着,科尔沁和其余的小部落已经全部倒向女真人一边,这种局面还是林丹汗的无能造成的,不过在林丹汗自己看来是因为内部混乱才使自己有劲没处出,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既然在东边混不下去了,又早知道西边富裕,靠着多年的马市和板升地,喀喇沁和土默特都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而这两部相当多的地盘,也是察哈尔东迁之前的地盘,只是图门汗在面临俺答汗的威胁时,不得不放弃故地,远走向东。
现在这个时候,土默特衰弱不堪,已经被汉人所灭,西迁看来不仅是势在必行,而且应该提前进行了。
至于对和裕升,林丹汗压根没放在心上。
“土默特人是废物。”脑毛大刚毅的脸上露出由衷的鄙夷之色:“居然叫一群汉人占了青城,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真是愧对祖先。”
“和裕升的车队我见过。”最早说话的那个将领已经满脸亢奋之色:“他们的车队上全部是布匹,粮食,各种杂货,如果我们能拿下青城,强迫他们和我们贸易,财富会滚滚而来。”
“汉人……”另一个蒙古将领摇头道:“他们哪会打仗啊。”
“早前不是对我们的对手,现在大半个辽镇叫女真人抢了去,汉狗真是没用啊。”
“那个张瀚,当初还不是小心翼翼的求我们叫他们过路贸易,既然桀骜不驯,敢对蒙古人挥动刀枪,自然也该得到最严厉的教训!”
“嗯。”脑毛大点头,黑着脸道:“二百多骑,纵横各部几千里,一定要抓住他们,擒回炒花台吉,交由大汗发落!”
“是!”所有人站起身来,躬身应诺着。
……
漫天雪花飘落下来,白茫茫的雪野之中,张瀚从马上跳下来。
早就过了赛音山达,这一片地方已经看不到戈壁地貌,也没有山林,完全是一片又一片的草地,小型的河流和泉水很多,甚至还有几个地方有温泉涌出,叫张瀚和随行人员,好歹是有地方洗了个澡。
在路途上已经奔波了十余天,行程过半,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喀喇沁部的人预料之中的没有过来邀战,一路上遇到十几个小型的牧场,牧民们望风而逃,根本无人敢于应战,甚至连小规模的骚扰也没有看到。
在正式进入漠北的外喀尔喀的地盘后,果然更是感受到了人丁的稀少。
一路上的戈壁区域只有少数零星的牧人在这里游荡打猎,这些家伙其实也能够成为马贼,就看各部落的台吉是不是雷厉风行的清剿,他们状态零散,多则十余人,少则三五人,带足了弓箭和马匹就敢在千里无人的区域游荡,他们打猎为生,把猎物剥皮后制成肉干,除了自己吃的就是把大量的皮子和干肉带回部落。
这是冬季,能做的已经做完,草原上的野兽虽然疲瘦了,但数量实在太多。
张瀚的眼前就是一群过万头的黄羊群,大量的黄羊成群结队的在草原上奔跑着,它们顺着克鲁伦河往东边跑,游荡到林中百姓的地盘,也就是大兴安岭的外围再往南走,然后再往西迁移,这些羊群就是一群群活动着的生肉,太好打了,连张瀚的枪法也能轻松击中,获得丰厚的猎物。
四周传来密集的枪声,骑马兜着圈子,把几百只羊兜进包围圈里,然后就是一阵枪响。
更多的人在剥皮处理羊肉,大量的肉条被割好了,放在马屁股上,草原上的朔风会把这些肉吹干,残酷的天气会使肉不会变质,几百头羊最少也够队伍吃十来天了。
“那边是克鲁伦河。”夏希平稍显文弱些,身体上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子,他指着东北方向,那里似乎有玉带蜿蜒曲折,他道:“从河往东北方向就是巴尔虎部落的地盘,往东南方向走几百里就是林中百姓的地方,有鄂温克和鄂伦春各部族,也有少量的达干尔人和北山女真人的小部落。顺河往西北方向,差不多断流后再走二三百里,就是库伦城。”
张瀚盯着地图看,看到库伦前方是一个小点,那应该是一个小型聚集点,往西北方向几百里,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小圆圈,张瀚感慨道:“那就是和林吧。”
“对的,大人。”夏希平肯定的道:“是和林。”
“曾经的大帝国的国都。”张瀚微微一笑,说道:“现在差不多是一片废墟了。”
“参谋司绘图局的人去过。”夏希平道:“只剩下低矮的城墙和少量的建筑,不过据说有不少金银珠宝掩在城下,他们有人挖过,可惜毫无所获。”
“有是肯定有。”张瀚大笑道:“不过随便挖就能挖出来,他们当牧民是傻的啊,要是好捡好挖,早就被牧民们捡空挖空了!”
夏希平摊手,微笑道:“就是啊,我们把他们好一通取笑。”
和林曾经是窝阔台汗建立的蒙古帝国的中心,当时横跨欧亚,统治无数国度的庞大草原帝国的第一中心,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商队出入那里,无数财富被从世界各地集中送到和林,后来在阿里不哥与忽必烈的争夺汗位的争斗中毁损了,而忽必烈志在汗地,他的大汗地位也不受到其余蒙古汗国的承认,和林就渐渐被放弃,几百年后,那里已经狐兔成群,城池沦为废墟,昔日短暂的光辉早就不复存在了。
张瀚仔细研看着地图,半响过后,轻轻摇了摇头。
夏希平笑道:“还是偏远了一些。”
张瀚点头道:“确实是,代价太大。”
从后世二连浩特到赛音山达,然后是苏木贝尔,再一路向北就是库伦,再往北线直行就是外蒙的边境恰克图,过了恰克图就是现在外蒙和俄罗斯人分别的控制区,分别是布里亚特蒙古人和乞儿吉思蒙古人的地盘,现在已经全部为俄罗斯人所控制。
军司的意见就是在恰克图到库伦之间,兴修一个贸易点,渐渐会成为一个大型的贸易城市,地方距离合适,既不会离俄罗斯人太近,也并不算太远,距离库伦也是一个相对安全……漠北的蒙古人再怎么臣服,估计实际的控制力在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有办法和漠南相比。
“定了?”田季堂呵着手过来,吐出一股股白气。
“定了,老田。”张瀚拍拍这个黑脸的枯瘦汉子,自己和上层拍板,规划筹钱的事情,就是这些中层的人去执行和头疼了。
“从额仁散布达淖儿修第一个大型补给点,同时要建一个军堡开始算……军堡打宽点算两万两一个,补给点一千五一个,军台一千八一个,墩堡一千两一个,单线,不修辅助,从起始点到库伦是不到一千五百里,军堡要修十个,台三十,墩六十,补给点三十,也要修一些兵站……”
田季堂伸出五个手指,说道:“打宽点算,五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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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 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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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张瀚走到猎骑兵营区时,所有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
这帮家伙其实也是冻的不轻,个个面发青,手也冻的发黑,有不少人脸上都有明显的冻疮。
就算坐在火边,风也不停的吹来雪粒,气温在零下二十度以下,呼吸都象是被刀子在气管里搅拌着,这种天气,又怎么可能会舒服惬意?
张瀚打量着一张张脸庞,都是粗豪和骄傲的神,也有明显的桀骜不驯。
他脸上露出沉思之,从这一路上各部的表现来看,果然是铳骑兵团的表现要稍差些。
“世雄,”张瀚转向张世雄,笑道:“你还没有休息?”
“这帮子还在吃。”张世雄有些无奈的道:“我也只能等着。”
“还记得将礼?”
张瀚转头看了朵儿等军官一眼,朵儿等人都是低下头去。他们刚刚已经先叫部下搭好了帐篷,也叫亲兵热了饭菜填饱了肚子。
张世雄道:“属下记得。”
“背一遍来听听。”
“是……”张世雄立的笔直,朗声道:“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
“说的很好。”
张瀚没有批评部下的打算,只是对众将道:“这个将礼就是这样,很简单……我平时在家尽量注意,出外行军,就把自己当主将,你们不全部休息,我就不进帐,你们不全部吃完,我就不进吃食,你们不喝上热水,我也就只吃雪,不服裘,不操扇,不张盖,这个很难,尽力为之。待大伙儿把将礼都记在心里,按这个标准对自己的部下,何愁士气不高呢。”
众人都是肃容道:“大人之命,末将等谨记。”
……
天气很好,天空是宝的,简直是令人心醉的彩。
库伦城在当时是兴修不久的小城,主要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供奉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其实这个时候还不叫库伦,而是叫“敖尔告”,蒙古语是“大宫殿,宫邸”的意思,这个蒙古人在漠北的中心兴起未久,只有活佛所居的佛寺被称为宫殿,别的地方只有少量的建筑,当然也不可能是有城墙一类的建筑,普通的喇嘛和牧人有不少还是住在毡包里头,而不是永久性的建筑。一直要到乾隆年间,这里永久的建筑渐多,改名为“库伦”,按蒙语的意思就是大寺院的意思,到那时,漠北蒙古的军政和宗教大权已经被轮回多世的哲布尊丹巴活佛掌握,算是政教一体的漠北政治宗教和军事中心。
此时这个荒僻的漠北小城无比热闹,数十个台吉,无数将领带着牧民和甲兵汇集在这里,整个城池四周,到处是密密麻麻如蘑菇一般的毡包,牧民和甲兵的人数足有八万多人,考虑到整个漠北的人口基数,这个数字几乎是漠北三部全部的青壮丁口的数字了。
人们策马在雪地里来回奔驰,时不时的卷起如风暴般的大片的积雪,草原上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盛会,年轻的牧人们不顾严寒,尽情的释放身体里蕴藏的精力。
漠北这里,前两年的贸易和多年的马市也使牧人们比以前好过的多,这也是近几十年来他们不曾南下打草谷的原因,虽然远称不上富足,但只要人能象样的活下来,就不会有人想着拿性命去冒险。
虽然与和裕升的贸易隔绝了两年,以前的存货也并没有耗尽,漠北又是地广人稀,牧场丰富,不象南边的各个部落容易因为牧场不足而导致牧群不足,甚至有很多部落因为转场而大打出手,这里地盘比漠南大的多,只是有太多的戈壁和沙漠区域,地方又比南边还要冷,冬天难熬,当初分家的时候,喀尔喀分成两半,一半留在漠北,一半迁移往漠南,最终迁到漠南的已经烟消云散,漠北这里的虽然分裂成三部,但小日子过的还算不错,算是蒸蒸日上。
活佛在佛寺之中并没有出来,这也是一种姿态,不管怎样,臣服的只是漠北蒙古世俗的一部份。
车臣汗硕磊,土谢图汗衮布,扎萨克图汗诺尔布,三位大汗位于欢迎的队伍最前。
在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台吉们,这些都是黄金家族的后人们,蒙古人中的贵族,经过几百年的繁衍生息,台吉们的数量也是与日俱增,他们分散为一个个小部落,只有在这种最重要的时刻,这些台吉才会聚集到一起来。
“我们这样与张瀚会盟,表示臣服,这决定还是太轻率了啊。”车臣汗硕磊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身量不高,矮矮壮壮的,标准的蒙古人的长相,他是成吉思汗的第十九世孙,标准的黄金家族的后裔,脸上有着明显的世代显贵的贵族子弟出身的自负,也有久居高位生杀予夺操于一心的那种冷漠与暴戾夹杂的气息。
硕磊道:“我们的部落常和俄罗斯人打交道,据说俄罗斯人与和裕升表面合作,其实也是有竟争的关系,如果我们能善加利用,可能未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价代。”
土谢图汗衮布沉着脸不出声,车臣汗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就是他立主与和裕升和平共处,现在的结果就是车臣汗想要的,居然还在说这种风凉话。
扎萨克图汗诺尔布看出衮布的不满,好言劝道:“硕磊并不是有意叫大汗难堪,其实就是感觉和裕升的力量并不足以延伸到漠北,我们有些过于趋就。”
衮布道:“那该怎么办?那些穿红袍的魔鬼又没有在你们的牧场上烧杀抢掠!”
诺尔布道:“已经决断的事,当然要继续进行。不过我们可以对张瀚讨价还价,尽量使其不要把势力深入到我们的部落里来。”
“这是自然。”衮布终于点了点头。
眼前兵强马壮,比当初只有一万多人面对猎骑兵时的情形要好的多,虽说张瀚也带了好几千人过来,毕竟人数还是比这边少的多。
“来了!”
一个骑兵大叫着,他风驰电卷般的飞驰而至,雪地上被马蹄踏出一长溜的黑蹄印。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八万多牧人和甲兵被集结在了一起,他们尽可能的排列整齐,站在一面面纛旗之下。
背后是他们的活佛和大寺庙,身边是朝夕与共一起打猎行军的伙伴,队伍之前是一个个尊贵的台吉和大汗们,骑兵和牧民们都尽可能的腰背挺直,这里汇集了漠北三部最强盛的力量,每个人都尽力的试图在陌生的汉人军队面前展示自己的武勇。
对面的骑兵队伍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看到汉人的骑队后,每个牧民和甲兵都是缩了一下脖子。
实在是太恐怖的景像!
无数面旗帜之下是火红的骑兵为先导,然后是大量的灰袍骑兵跟随其后。
大群穿着亮闪闪的胸甲的胸甲骑兵,手持火铳与马刀,刀尖的亮光象是一颗颗亮闪闪的繁星,照的人眼花缭乱。
穿着重厚铁甲的骑兵,在旗枪之下排成了整齐的阵列,似乎是千百骑都以相同的步速一起前行着。
大量的雪花被马蹄撩起,骑兵的队伍丝毫不乱,如墙如山,如锋锐将临!
光是骑阵的声势,蒙古人这边已经是显示出混乱的景像了。
眼前的汉人骑队有五千余人,但感觉起来却是完全压倒了这边的八万余人。
硕磊神异常难看的道:“说是五千人,我还有些不放在心上,人家是五千战兵骑队,纯粹的精锐甲兵!”
车臣部的黄台吉巴布震惊道:“汉人怎么有这么多精良的兵器和铁甲!”
衮布对众人道:“汉人火器也十分犀利,射程在我们的弓箭之上,打放又快,商团骑兵训练有素,绝非明军那样,只有将领家丁可战。”
“原来如此。”诺尔布对衮布道:“您真是决断英明,替我们漠北三部免除了一场劫难。”
虽然被恭维着,衮布也并未感觉得意。
一声声号角声响起来了。
壮美瑰丽的画面出现!
蔚蓝的天空下,两大股潮水般的骑兵都动起来了。
一边是杂的,马群也是杂为主,象是白云蓝天和积满白雪的大地上布满了斑驳的幕布,看起来混杂,混乱。
这是蒙古人的骑队,三个大汗和数量众多的台吉只带着几千亲随迎接张瀚,这是为了表示诚意,然而骑队跑的很乱,许多甲兵也只穿着各的皮袄,披甲的也是各种甲衣都有,十分混乱。
所有骑兵的武器也多半十分粗陋,距离越近,越是感受到差距。
对面的汉人骑队却是无比整齐,哪怕是策马向前时,阵列几乎还是如刀切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
光是这一点,就赢得了在场所有蒙古人的敬畏!
如果是个人的骑术,可能商团骑兵们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但这个时候骑兵们展现的东西是一整套的先进的体系,从军队编组到队列训练,后勤供给,这些东西眼前的蒙古人差的太远了。
“举旗,横铳,长枪竖起!”
相隔二百步时,在张瀚的命令下,所有骑兵放慢骑速,同时将军旗斜举,火铳横端,长枪竖起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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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追击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三千多骑兵都是缩着头,甚至是整个人蜷缩在马背上。
战马也是无精打采,风雪极大,雪深的地方已经没过马膝,战马在这样的地面上行走也很困难,很容易耗光体力倒毙在路上。
然而没有牧人愿意下马牵马行走,原本每人都有两匹或是三匹马替换,现在只能维持每人一匹马了,大量的战马倒在了途中。
现在领兵的将领都在担心,回程时可能遇到更大的困难。
已经有人建议,就留在漠北过冬,请求车臣汗的帮助,不然的话,这三千多人很可能要死一半在路上。
这么多天下来了,那支和裕升的骑兵实在是太过强韧了,咬住了,反击,逃脱,再次咬住,反击,逃脱……连续十几天的追赶与逃脱,再然再交战,再次逃脱……
脑毛大面色黑如锅底,心道:“他娘的,这些汉人怎么现在这么强悍!”
“台吉。”一个将领缩手缩脚的策马跑过来,说道:“顺着河道一直向北,是车臣汗的汗部所在,牧人们都说应该到那里休整一下,换换马,叫生病的人养养病,烤烤火,吃点热乎的食物,恢复一下体力……”
“懦夫,废物!”脑毛大一阵光火,用皮鞭劈头盖脸的抽过去,一边抽一边骂道:“汉人去哪里恢复体力,上哪里生火吃热食,他们能坚持下来,还一路跑在我们前头,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草原,还是漠北,他们还能跑到哪去?”
另一个将领道:“汉人会不会有援兵?”
脑毛大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二百多年,汉人将领有率兵到漠北的吗?”
众人都是默然,其实所有的理由都只是想停止追击而已,前头的汉人实在太过坚韧,一次又一次,众人都以为会把他们给消灭掉,然而对方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挣脱,并且还会有犀利的反击。
那些该死的汉人骑兵,远处看一个个疲惫欲死,有战死的汉人骑兵脸色都是灰色的,身形也瘦的可怕,这些家伙不仅是疲惫,身上也还都有各种病患,而且吃食也只能是吃冷食,数量也肯定不足了,毕竟在高强度的追击下没有办法从容打猎来获取食物补给。
就是这么一群人,却是怎么打都打不死,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所有人都灰心绝望了,这种敌人,已经超过了蒙古人的认知,他们从未与这样的敌人打过仗,根本就对此毫无心理准备。
这些汉人骑兵,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群狼,灰色的狼群,在灰地里行走求生,遍体鳞伤,忍饥挨饿,却是能一直活下去,并且对威胁它们生命的人进行决绝的反击……
这样的对手,已经赢得了蒙古人的普遍敬畏,人们不想再追下去了,牧人们都打过狼,知道狼在危机到来的时刻,最后的反扑定会将人咬下一大块皮肉来。
可能大半的人能活着回到南方的牧场,但谁能确定死去的不是自己?
这些商团军的铳骑兵,打起仗来凶猛无比,身穿厚实的胸甲,反击时极为犀利,防护又厚,弓箭对他们的伤害极小,而对方的火铳靠近了打,牧人们在火铳的爆裂声响中不停的被打落坠地,每次的伤亡比都是十分难看,如果不是人数是对方的近二十倍,恐怕没有人有信心再追赶下去了。
“一定要追下去。”脑毛大的黑脸上一半是恼怒,一半是说不清的复杂神色。
对脑毛大这种大台吉来说,面子问题很关键,更关键的还是这一次的任务十分要紧。炒花是个重要的大人物,这样的人如果落在和裕升手里,毫无疑问会对察哈尔部下一步对付喀喇沁和返回土默特故地牧场,夺取青城造成极大的困扰。
现在张瀚已经立了俄木布洪为汗,在法理上察哈尔部已经失去了主动,不管俄木布洪是不是傀儡,最少在法理上土默特部还是拥有自己的大汗,察哈尔部的进攻已经是师出无名。
再有一个炒花出现,恐怕连鄂尔多斯和喀喇沁的部落也会转向张瀚一方吧。
毕竟从实力来说,林丹汗和他的妻妾们有自信击败和裕升,脑毛大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台吉可不是这么想的。
眼前这二百多人都是这么缠缠的对手,拥有几万步兵和几千骑兵的商团军会如林丹汗想的那样不堪一击?
脑毛大有一种预感,眼前的敌人会比女真人还要难缠,还要强大!
“全军出击!”脑毛大下令道:“我们没吃没喝,我们困倦,敌人必定是加倍的困乏和疲惫,抓住他们,咬住他们,消灭他们,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草原的雄鹰,汉人只是羊,是草原上奔跑的野兔,注定是我们的食物,儿郎们,提起精神来,去追赶我们的猎物吧!想想你们的嘎查和苏木,想回到那里,就得叫敌人全身流血而死!”
“代勒……”
众多蒙古人挥舞刀枪,一起呼喊起来。
有不少人眼角湿润了,他们想念自己的努特格,在那里的毡包里他们可以痛饮热乎乎的奶茶,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里,不要说是一个苏木的邻居和兄弟,就算是陌生人,哪怕是汉人行商走到毡包里来都会受到热烈的招待,哪怕他们不知道遵守草原上的规矩,把肋条肉一下子叉到自己的面前,最多会得到牧民们的挪喻,比如:“可怜的家伙,原谅他吧,他没有吃过肉。”,牧民们绝不会把吃肉用的刀子挥向客人的头颅,哪怕是一直和大明争斗不休的左翼蒙古,其实也很久没有大规模的动起刀兵了,眼前的这些牧人,说是骑兵,其实也只是一群骑马的,乞盼着过和平生活的普通人而已。
大队的骑兵被鼓起了最后的士气,确实,眼前才二百多汉人,汉人向来是被视为懦弱和无能的绵羊,是任蒙古人宰割屠杀的对象,蒙古人的毡包会招待一切在雪中迷途的路人,但当他们聚集在一起,因为生活困难而向南方的汉人挥动屠刀时,性格里的那些憨厚淳朴的一面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代之而起的就是残暴酷厉。
当基因里的残暴因子被激发起来之后,这三千多人果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狼,现在他们向着前方无助的绵羊扑过去了,杀光那些汉人,眼前一切的苦难也就结束了!
……
“指挥,路途很难走啊。”负责开道的连指挥策马跑了回来,向大队指挥抱怨着。
在蒙古人和林南星他们艰难的沿着克鲁伦河向西进发的时候,一个大队的铳骑兵也在雪地里向前跋涉着。
骑兵们都穿着厚厚的袄服,外罩一层大毛的披风,用来遮挡刺骨的寒风。
但天气还是太冷了,骑兵们的脸多半被吹出了冻疮,手上也是一样。
所有人的脸上和手上都涂满了兽油,但冻疮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
马匹不停的发出咴咴的叫声,在这样的酷寒天气里,漠北的马匹也有些经受不住,特别是积雪较深的地方,战马行进困难,马背上的骑士只能下马步行,在膝盖深的积雪中艰难向前。
大队指挥王敬忠,边军夜不收出身,六年前就与李从业等人加入了和裕升的镖行,然后是成立团练时成为团练军官,到现在的商团军,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这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十几岁就当了边军,在边军中熬了十几年后,发觉连自己的家小都养不活,正好和裕升在招收优秀的边军充实自己的团练队伍,被王长福一鼓动之后,不少边军中的精锐士兵都选择了加入,这一晃六年过来了,几乎所有的夜不收都在商团军中得到了不少的发展,最少都做到了连级指挥以上的职位,或是在军司中担任要职。
每个军官都有自己的一份土地,大队级指挥拥有的土地是五千来亩,王敬忠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足,对和裕升的公事也是十分上心,凭着谨慎小心和十几年从伍的经验,加上学习课程过关,很容易就做到了大队指挥的高级军职上来。
听到连指挥的话,王敬忠有些不满,不过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连续二十多天一直在赶路,不仅是直线,还要勘察沿途的地形和战略要点,每个士兵都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走了几千里地。
就算当年干夜不收,也最多是潜入北虏境内呆个三五天,猎杀落单的北虏或是获得情报后就立刻撤回来,连王敬忠自己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但当王敬忠想起张瀚之后,就是板着脸道:“你们这些家伙,大人已经对铳骑兵团有不满了,还敢想七想八,怠慢军务?”
“哪敢啊?”除了这个连指挥,其余的军官也围上来,有人指着远方的黑云,沉声道:“我们接了军令后立刻出发,没敢耽搁半点时间。已经赶了四十多里路,这是雪地啊,天又要下雪了。我们提前扎营休整,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对不对?”
“正是。”
“车臣汗八成是胡说八道,这种天气,这里又和辽东相隔好几千里,怎么可能有兄弟从那边跑过来。”
“就算有人想走这条道,我就不信能坚持到这里。”
“反正我是熬不住,要是真叫我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形走几千里,还不如直接给我脑袋上崩一枪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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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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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最后有人干脆道:“还不是猎骑兵那帮孙子挑的事,听说有个叫黄虎的胡说八道叫大人听见着。真是好笑,论战功,我们哪一点不如枪骑兵团,又有哪里不如猎骑兵?一帮桀骜不驯的孙子,挑出来单独出来干黑活,现在居然想骑到我们的头上来了!”
这话说的王敬忠也是一阵光火,联想到枪骑兵团和猎骑兵营的背景,隐隐的似乎感觉到了派系争斗,再看军法官也没有表示意见……原本这种任务并不会限定时间地点,接令出,天气不对提前宿营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下王敬忠拍板道:“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了,第一连戒备巡逻,其余各营扎营休整。”
“是!”
除了第一连的指挥外,所有人都赶紧答应下来。
距离天黑的时辰其实还早的很,但天气十分晦暗,似乎有雪花飘落下来。
漠北这种地方,在几百年后都是标准的苦寒之地,越是往北,接近北极圈就越是如此,在更远的北方,这个时候天气怕是有零下五十度以下,人类在冬季生存都是很困难的事,更不要说做其余的事情了。
就算眼下这里,除了白色和天空的黑灰色就没有别的颜色了,所有人都是疲惫万分,心情很坏。
在扎营时,不少士兵吵架,军官们弹压的也是有气无力。
王敬忠没有敢先回自己的营帐,前日张瀚亲口说出的将礼,看似随意,其实是对所有军官无形的约束。
不过他的亲兵熬了热热的奶茶,王敬忠喝着热热的奶茶,身上暖和了很多。
身为一个骑兵军官,对眼下的事情仍然是有些无法适应。
一个骑兵军官牢骚道:“在李庄和漠南,最苦的拉练也没有办法和眼下比。”
“这种时候出兵,咱们都叫车臣汗害苦了。”
“军司也不仔细想想,这天气北虏都猫着不动,哪有可能有什么追兵!”
人们着牢骚,当然也不敢针对张瀚,多半是对车臣汗和参谋司而。
王敬忠沉着脸,感觉士气越低落了。
等所有士兵的帐篷搭好,王敬忠也是迫不及待的进了自己的帐篷,刚刚喝奶茶时的一点热乎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雪似乎下大了,通过帐篷的细孔可以观察到外头的情形,天色晦暗的似乎已经天完全黑了,王敬忠的帐篷里有暖炉,亲兵正在努力生火,这种感觉都叫人觉得温暖了一些。
普通的士兵也有足够厚的军毯,十来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好歹都不会太冷。
王敬忠吁出一口白雾,不觉庆幸风雪不是很大,而且他立刻决定,明天再往前搜索一天,如果还没有结果就直接往回走。
这时他在一片洁白的雪地里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慢慢变大,然后是好多个黑点,这些小黑点跑散了,七零八落,把原本洁白的幕布般的雪地给破坏了。
“敌情!”
负责戒备的第一连的方向是最东方,在王敬忠看到小黑点的时候,前方的警备骑兵也出了警报,尖锐的铜号声立刻响了起来。
无数骑兵从帐篷里跑了出来,整个营地一下子有些混乱。
按日常训练,这样的现敌情后的紧急集合是日常训练的科目,按理不该混乱,但人们累了一天,刚刚进入帐篷休息,可能靴子都刚刚脱下来,然后就是敌情,在万万意想不到的时间点突然听到集结号,不少人一出来还以为是训练,脸色都很难看……要是训练的话,也是太过于折腾人了。
王敬忠也是跑了出来,他是主将,帐篷比一般将士要高大的多,便于开会和挂地图,当然原本将领就有这样的特权,他衣甲未服,靴子未脱,跑出来当然很快,然后就是中军连的士兵已经开始牵马,军号持续不停的响着,叫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并不是演习。
铳骑兵第一团在关键时刻还是展现了精锐团队的底蕴,混乱了几分钟之后,所有的将士,不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迅穿戴完毕,并且找到了自己战马所在,在战马身上有插袋,放置着火铳,马刀是不离身的,火铳则多半被放在了密封的插袋里头。
号声响起一刻钟后,所有的连队已经排好了战时队列,在军号的提调下,开始操控马匹,缓步离开营地。
等抵达警备线的时候,第一连指挥立刻迎上来,向王敬忠禀报道:“敌情不明,似乎是前者逃,后者追,前者看起来有一百多到二百人的样子,队列看起来是散了,但多半是以小队形式奔逃,后面追的已经现有过千人,视线受限,不能确定敌人人数。”
王敬忠看了一眼连指挥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这东西已经普及到中队长一级,甚至军情司的小队级别就拥有望远镜了,在眼前的这种一望无际的地形上,望远镜可以观察的距离很远。
“三排队列,轮流打放,打放后直接白刃冲击。”
王敬忠决心打一个漂亮仗,他的脸色有一些白,如果自己不是屈从部下的意思,而是继续行军的话,对面的逃亡的队伍就不会这么狼狈……
……
林南星终于保持不住自己的军人风采,刚刚被箭射中了头部,帽子掉了,头的髻也散开了,披头散,十分狼狈。
要是徐震没事的话,估计会被这个战友笑死。
他回了下头,看到被绑在马上,生死不知的战友。
刚刚终于被察哈尔人追了上来,部队打光了最后的子药,也只是短暂的遏制住了对方疯狂的进攻,等这边子药用光,火铳挥不了威力时,北虏的骑射本领也是终于彻底爆了出来,最少有三十多名蒙古人和商团军的将士被射落下马,然后被奔马践踏而死,或是被飞驰的察哈尔骑兵用骑矛刺死。
每看到一名将士惨死,林南星都是心如刀绞。
这些骑兵,每一个都是转战数千里的铁人,每一个都在极端困难的环境里奋战和长征,他们任何一个在将来都会是优秀的骑兵军官的种子,每死一个都是商团军的莫大损失。
然而前方看不到任何转变的迹象,这里也距离大明的边境太远了。
察哈尔人一直死咬不放,原因也很简单,就是现在还被小队保护着的炒花,这个老台吉绝对是这四十年来大明和蒙古两边的风云人物,是不折不扣的能影响到大局的蒙古贵族中的高层。
可惜也是因为太出名了,在路过察哈尔控制区域时被人认了出来,不然的话,这一小队二百来人的队伍未必会引起察哈尔人疯狂的追杀。
风声呼啸,身后传来察哈尔人的喊杀声,林南星和很多军官都精通蒙语,听的出来是喊杀叫骂声,也有一些叫他们停住投降的声音,这几天已经有多次劝降,追兵的统帅保证林南星等商团军的生命安全,只要他们交出炒花即可保住性命,这种要求当然被断然拒绝,以商团军的军纪,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人也不可能把炒花这种特殊人物给交出去的。
就算以后军法司考虑到实际情况而不予追究,林南星等人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纯粹的军人的自尊心和身为商团军骑兵军官的荣誉感在作祟。
“中队长……”一个老兵,也是中队级军士长叫喊道:“这样下去就完了,我带着兄弟们用马刀反冲一波去了。”
林南星回头叫道:“没有用,我们人数太少,白刃突击的威胁大大减低,北虏不会退却的。”
是的,北虏很害怕和商团骑兵进行白刃做战,但眼下的骑兵人数实在太少,而且状态太差了,很多士兵的战甲在多次战斗后破损了,或是丢失了,缺乏战甲的骑兵已经多至四成,马刀破损,火铳缺乏子药,这样的话反击也无用。
“中队长!”老兵严肃的叫道:“请考虑我的建议,这样跑下去无尊严的被北虏杀死,不如反冲击,可能会收到奇效。”
林南星紧张的思索着,他是一个很聪明的骑兵军官,平时出过很多主意,文化课考试分数很高,但在这种时候,他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马武会怎么做……徐大狗熊会怎么决断……”
“我明白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纵然不能赢,也要在反击和奋战中死去好了。”
林南星回转过头,对传令兵令道:“吹号,全军用马刀反突击!”
老兵两眼通红,怒吼道:“全部有了,调转马头,平举马刀,反突击!”
“平举马刀,反突击!”
“扔掉火铳!”
“把刀举稳,老子不管你是不是烧,这个时候就是打摆子也给老子把刀平举!”
军官们和军士们都在怒吼着,一支在绝境中的军队很好的展现了绝境之中的强军该是如何的反应。
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涌上了林南星的心头,看一眼重伤垂死的徐震,林南星拔出自己的军刀,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杀!”
“杀!”
已经不到二百人的骑兵队伍,义无反顾的冲向前方。
炒花被一个小队的商团骑兵簇拥着继续向前,这也是林南星等军官的交代,不论如何,要带着炒花和其余的蒙古人继续逃走。
所有蒙古人都是目瞪口呆!
炒花昏花的两眼也变得明亮起来,有些驼下去的背又复挺直。
他对着骑兵小队的队官道:“若是三十年前的大明官兵有你们一半的精锐,我们蒙古人早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们不是大明边军。”队官两眼含泪,郑重的道:“我们是和裕升的商团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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