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六章 揖盗
几个俄罗斯人往这边走过来,莫宗通道:“还是不考虑太多,我们的任务最优先级别是把杰日涅夫带回去,其次才考虑贸易的事情。”
他又补充道:“这话别叫俄罗斯人知道!”
众人都是颔,眼看着一群俄罗斯人走过来。
“这个地点怎样?”佩特林指着四周,向莫宗通询问道:“我感觉很合适,距离我们的定居点二百多里,距离蒙古人的库伦城二百多中国里。”
莫宗通看向四周,到处都是长的齐膝高的草地,这里当然也是蒙古人的牧场,不过好象人丁很稀疏,他们在这一片草地走了大半天,并没有现牧人的毡包或是牧群。
狼群和黄羊群倒是很多,十分密集。
“是很合适。”莫宗通笑道:“距离很好,四周也全部是草地,也有一些林地适合砍伐建造房舍。”
“我们俄罗斯人会把这里建成城市的。”
“这可不行。”莫宗通笑道:“这里是中国人的地方,要建城也是我们建。”
“莫,你们又没有办法把势力延伸到这里……”佩特林嘻笑道:“就算我们建了永久定居点也是抢的蒙古人的地盘,和你们大明没有关系啊。”
“这话休要再提。”莫宗通一脸严肃的道:“我大明和蒙古虽然彼此敌对,但其实源远流长,蒙古人长久曾经在汉人的王朝治下,两汉,隋,唐,都曾经有统治过草原区域的历史,特别是我大唐时期,这里一直抵瀚海区域都属于大唐治下,大唐的北庭都护府旧地就是这一片草原,西抵葱岭,北达瀚海,东抵大海极北之处,我大明也曾使蒙古臣服,册封蒙古人接受大明的官职,所以这里就是我大明的国土,就算现在我们还没有控制,将来也迟早会实际控制此地。”
何斌对欧洲习俗也是很有了解,当下补充道:“将来我们两国可以先商谈,然后把界碑立下,这样彼此都不会有争执。”
“还是要看双方的实际控制。”佩特林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不过并没有做出丝毫让步的打算,他道:“阁下的所谓历史我们并不了解,但如果大明长久不能控制的地方还不允许我们进入,是不是有些不合情理?”
众人一时无语,还是郑芝虎冷笑道:“你们花几个月时间能过来多少人,北虏来几千人你们就得跑,讲实际控制,你们也别想了。”
佩特林正道:“这就是我们的事了,如果双方可以贸易,我们会加大人员的投入,可能未来十年之内,这里和瀚海那边都会建起不小的城市。”
莫宗通面沉如水,他没想到和这些俄罗斯人的贸易还会有这种不良后果的出现。如果这里真的借助贸易繁荣起来,肯定会有大量的俄罗斯人前来,没准也会加强军事力量,北虏都是欺软怕硬的货,指着他们保护这一片土地是肯定不可能了,如果真的把瀚海以北的这些地方都拱手给俄罗斯人蚕食掉,莫宗通感觉自己对不起祖宗。
虽然这些地方确实是北虏控制,就算是唐时也只是羁縻,但不管怎样,经过了张瀚早期民族主义觉醒教育的人,对这事儿感觉肯定不会好。
佩特林看出众人脸上都有不满之,他赶紧道:“哥萨克们会向西南方向搜索,我们尽量走在土谢图汗部和扎萨克图汗中间的地方,如果能在他们搜索的空隙穿过去,那就最好不过。”
哥萨克大尉葛利高里也道:“我们一定会保证诸位的安全,以后的贸易线路和交易点,我们哥萨克也会保护好的。”
另一个狗熊样的哥萨克中尉大大咧咧的道:“莫,你们是一群勇敢的中国人,不过你们中国的军队可不行啊,蒙古人以前强过,现在早就是一群废物了,他们在中亚建的那些汗国被我们哥萨克打完了,这里的蒙古人也不比那边强什么,我们一千哥萨克就能击败他们一万人,有我们哥萨克在,哪怕就几百人,也会保护好你们的安全,你们的商队才会畅通无阻的前来贸易。”
郑芝虎闻言大怒,斜眼道:“我们和裕升的军队比你们哥萨克强。”
“哈哈哈……”一群哥萨克狂笑起来。
由于相处的时间久了,张续文的决斗之举又使狂野剽悍的哥萨克们承认了这些眯眯眼也有非凡的勇气和使用火器的技巧,不过想叫他们承认这些黄皮猴子也有组建军队,并且与俄罗斯人相匹敌的勇气和战力,那这些哥萨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承认的。
在他们心里,就算有高度达的文明,犀利的火器,无比富饶的国土和高度达的商业,这些都是东方人智慧的一种体现,就象是蒙古人擅长骑马射箭,对蒙古人的剽悍和骑射本领哥萨克人也敬佩和认同,但蒙古人的整体战力下滑的厉害,已经完全不复当年之勇。
对大明这边,俄罗斯人也是差不多的看法,整体文明还算不错,比蒙古人那些蛮夷族群强的多,是一个完整的有中央政府的文明国度,但力量偏弱,可以在边境蚕食侵吞领土,不会遇到太强烈的抵抗和反制。
他们历史上也是这样干的,一路东进南下,不到一百年就推进到黑龙江流域,在西边影响卫拉特蒙古和西域本土的部族,清朝的前一百多年差不多就是和俄罗斯本身的力量还有他们扶持的代理部族打仗,仗打的很艰难,在清朝的强盛期也只是暂时阻止他们继续推进,雅克萨和尼布楚之战,清军动员几千精锐和部族军过万人参战,结果并不如人意,两个城堡的俄罗斯人不过千人左右,双方打完之后就签条约,结果还是清朝割让了领土。
等清末时清朝国力衰弱,俄罗斯人一下子就侵吞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并且使外蒙脱离,又打东北的主意,海参崴改的俄罗斯名字就叫“统治东方”,这个民族对土地的渴望实在是烙在骨子里头,太贪婪了。
当着和裕升使团的面,这些俄罗斯人也没有掩饰自己对扩张的渴望,莫宗通等人心中泛起淡淡隐忧,如果和裕升的力量不足以扩张到漠北,将来的结果会是怎样?
如果是开门揖盗,那自己等人就真的是罪人了!
佩特林又说了一阵,最后向葛利高里等人使了个眼。
几个俄罗斯人假装有事,站在营地外围。
佩特林道:“和蒙古人接洽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可曾再派人去?”
葛利高里道:“派的人和漠北的蒙古人有过接触,就算不成功也应该不会被加害,没有回来就说明蒙古人还没有决定,所以要再等等。”
葛利高里平时就是个典型的哥萨克人,爱喝酒打架,说话直爽,嘻嘻哈哈的没个架子,但在此时却是面阴鸷。
“不必担心。”佩特林反而很从容,他笑着道:“蒙古人对力量的感觉很好,我们这几十年征服的地方已经很少有叛乱,他们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实力不在一个层面上时就会老实很多。你派的人会告诉他们以后我们不会是几十人到瀚海边,连布里亚特蒙古人也敢打我们,如果以后商道建立,我们一来就是过百人,时间不久就有好几百哥萨克和其余的军人,到那时就不是他们来不来打我们的问题,而是我们去不去打他们了。他们想明白这一点,会趁早决定的。”
葛利高里道:“我看和裕升的人如果觉我们真要吞并这里,未必会愿意和我们继续贸易。”
佩特林露出沉思之,半响过后他才道:“应该还会贸易下去,因为我已经觉他们的底牌……杰日涅夫他们,对和裕升太要紧了。我想他们着重的是南方的海权,对北方的领土不一定有表现的这样坚持。”
说到这里,佩特林眼中露出羡慕之,他摇了摇头,说道:“海洋啊,以我们俄罗斯之大,为什么就没有出海口呢。”
葛利高里耸了耸肩,对一个哥萨克来说,海洋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
“有河!”
“停,止步!”
每个猎骑兵还都是一身整齐的红军袍,长达半个月的游走厮杀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影响。
张世雄看着眼前的小河,下令全营暂停,开始在河边休整。
将士们先饮马,然后自己喝饱水,再灌水到水囊里头,由于是休息期间,除了戒备人员之外,多半的将士脱了衣袍,到河里洗浴起来。
张世雄感觉自己身上也有些痒痒,但他不好和士兵一起洗,毕竟要保持为将者的尊严。
河水清澈见底,游鱼清晰可见……这在草原上太正常了,蒙古人除了必要是不会靠近河边,更不会在河里打渔或是浆洗衣服,更不会把生活垃圾倒在河里,在大同那里,河水也清,但总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飘在河里,居民居住密集的地方,早晨大家都把尿桶往河里倒,过时间不久又会有人在河里洗菜洗衣服,上游下游都是一样,也不知道那些人怎想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一十七章 灾难
张世雄叹口气,把自己莫名其妙的念头驱开,专注的看着四周的情形。
他们是从青城过大青城山脉,然后一直向北,过赛音达山,接着再过戈壁区域,进入土谢图汗部之后开始四处游走,遇到牧人和聚集区就是烧杀抢掠,连续击败了多股前来迎战的北虏骑队,现在小股的北虏根本不敢近前,暂时还没有遇到大股的北虏,但张世雄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警惕,漠北的外喀尔喀三部都是称汗,统治的区域十分广大,不过他们境内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很多,适合放牧的地方反而不如内蒙,外蒙的山地多,矿产也多,林地也多,除了大山和林地外,还有相当多的戈壁区域,猎骑兵遭遇大股敌骑的可能性并不大。
“营指挥,是暂时休整还是在此扎营。”
张世雄取出皮囊里的地图,开始看起来。
在他看图的时候,连指挥和中队长们都聚集起来,众人在等候张世雄的命令。
张世雄和所有人一样,火红的军袍,如果觉敌踪会在第一时间穿上银的锁甲。
猎骑兵们全部是配装锁甲,军官们也可以自己加一重铁甲,但从张瀚雄以下都没有军官这么做。
猎骑兵最要紧的核心特是火力输出猛,轻装机动,易于在敌后游走和穿插,执行各种需要快捷行动的任务。
所以自张世雄以下都没有人加固防御的意思,而是尽可能轻装,甚至多次在执行战斗任务时他们连锁甲也没有穿上。
每个猎骑兵都有两支甚至三支火铳,他们在训练时就练习连续不停的打放,并尽可能的缩短装填时间。
除了长铳外,每人最少还有两支手铳,用来近距离杀敌或自保。
每人都有长短矛或长刀,还有配给的腰刀,每人都有手斧和投枪,还有少量的猎骑兵装备着弓箭,他们对自己的射术很自信。
火器局还想研制一些小型的投掷火器,不过被张瀚给否决了。
这个时代的火药爆炸威力和密封性能都太差了,所谓的什么万人敌一类的火器完全只是概念或噱头,杀伤力不够完全就是听个响,张瀚不觉得自己手下的工匠能够逆天。
除了个人武器外,每个猎骑兵连都携带着四门虎蹲炮,整营有十二门虎蹲炮,都是军司令火器局特别挑出来的精良火器,保存状态完好,做了一些零件的更新,每门炮重五十多斤,一匹马就驼着很轻松的到处跑。
这是范围杀伤火器,也是猎骑兵们遭遇大股敌人时的利器。
不过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遇到。
“前方一百五十里就是库伦城。”张世雄对军官们道:“不过北虏的密度好象还不是很大。”
一个连指挥答道:“前几日现了一个放弃的牧场,我想可能是北虏已经受不了了。”
由于是轻装,多马,将士和马匹都是精中选精,在长达半个多月的游走做战中猎骑兵们移动的度很快,火力输出迅猛,几次遭遇战中大股的北虏骑兵被打的不能近前,被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每遇到牧场毡包就是一阵烧杀,张瀚事前吩咐过不杀妇孺孩童,事实有时候很难办到,毡包起火时射死和烧死的人又怎么区分男女?半个月时间,猎骑兵们毁掉了五六个大型牧场,几乎是马不停蹄。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张世雄话语柔和,但脸板的厉害,他道:“大人对我们寄予厚望,北上使团等我们接应,北虏近来要么避战,很多地方空虚,似乎人手往库伦和库伦北边集中,我们还要坚持继续向北……”
张世雄的话顿了顿,他觉不少猎骑兵已经睡着了。
骑兵们太累了,光是在戈壁之北的奋战已经过半个月,加上此前赶路的经历,很难叫人的体力不透支。
战马是已经换过不少了,一开始出时的战马有不少都损耗了,要么疲瘦到不能继续跟着,要么直接倒毙,好在战马在草原上不是稀罕物,可以不停的重新再补充,仍然维持着基本的数量。
猎骑兵们三五成群的倒在地上,鼾声如雷,战马可以换,他们却没有办法换人,在战地,人们的精神高度的紧张,很难真正休息好,有两次是半夜时知道北虏来袭,只能赶紧备战……这一阵子所有人的体能都消耗的厉害,不少人瘦了好几圈。
张世雄见状却没有心软,只道:“再过一刻钟就出,这一段时间想睡的可以睡,也可以吃点东西,煮些热汤喝喝。”
……
土谢图汗是一个中年人,圆圆的赤红的脸膛,矮壮身形,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胡须,打理的很好,泽乌黑亮……这个时代的男子胡须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穷人和下等人才没有功夫打理胡须和头。
这个大汗的汗位来源很复杂,反正不是正宗的蒙古汗,喀尔喀部原本只是左翼的三万户之一,内部分为十二部,后来内五部向南迁徙,现在就是炒花率领的内喀尔喀五部,现在要么归附女真,要么被林丹汗兼并,已经不复为一个整体。
外七部则是一直向北方扩张,他们人丁渐渐兴旺,地盘也是越来越大,往北至瀚海,与布里亚特蒙古接壤,也就是伊尔库茨克一带游牧的北方蛮人,南至戈壁沙漠和赛音达山一线,东至大兴安岭一线,基本上后世外蒙的地盘还要大很多就是现在的三部所在地方。
外喀尔喀三部虽然地盘大,但向来服从于察哈尔汗系的大汗们,俺答汗极盛时他们也向俺答汗称臣纳贡,三部虽然依次称汗,但他们没有太多野心,也没有太强的实力……地盘大和实力是两回事,漠北地广人稀,跑上几天也未必见得上几个人,自然条件也差,到处是山和矿,在后世矿多是好事,蒙古国就是卖矿为生,但在此时这些蒙古人哪里会开矿采矿,这些矿反而碍事。
土谢图汗名叫衮布,他盘腿坐在上位,脸上的神很不好看。
“大汗,”一个大臣咽了口唾沫,一脸不安的道:“那伙红袍骑兵已经离库伦越来越近了。”
另一个大臣紧张道:“我们要厚集兵马,小心戒备。”
“他们不是人,就是群恶魔!”
“巴山台吉的牧场叫他们给烧了,一千多牧人只逃出来不到一百人,现场到处是尸体,恶臭熏人,简直可怖!”
“现在牧人们都传这是上天派下来的魔鬼,专门用来惩罚不信佛主的人。”
“唉,真是灾难,灾难啊。”
“我们漠北蒙古虽然和土默特交好,但并没有义务替他们打仗,更不必说死这么多人了,代价太高,得不偿失啊。”
“现在他们是何目的?”
“这谁知道?他们已经得了青城,难道还想拿下库伦?”
“我听说那张瀚要立俄木布洪台吉为新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不是要继续打仗的样子啊。”
“我知道!”
一个台吉语出惊人,在场的蒙古人,包括台吉和大臣们都看向他,连衮布也盯着这个大臣看。
这人是个青年蒙古人,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怎么紧张,他道:“我的牧场靠近北边,近来和其余几个车臣部的台吉撵一群俄罗斯人,他们与和裕升的人混在一起,我们知道此前去过一队和裕升的使团,当时和裕升同我们蒙古人还没有开战,咱们礼送他们出境,这一次这些人回来,我们就派骑兵追杀……”
衮布听到这里十分紧张,他道:“人杀了没有?”
“没有。”青年台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他们的护卫很强,虽然不到二百战兵,但我们集结了一千多人也打不过,我这一次过来就是想请大汗出兵剿灭他们。”
衮布大为震怒,他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擅作主张?”
青年台吉诧异道:“大汗此前不是集结兵马,说是要为卜石兔汗报仇,对和裕升开战?”
衮布脸一红,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众台吉这时一起指责那个青年台吉,七嘴八舌的道:“大汗只是说说,不然的话咱们早出兵了,哪会真打?”
“土默特压根不是张瀚的对手,难道咱们就能打赢?”
“还好你没有伤了人,要不然这事就难办了。”
青年台吉脸上露出冷笑,他道:“你们不敢打,我去打,我打了你们还在这里说我的不是,难道敌人杀上门来,我们想的就是投降?蒙古汉子的血性哪里去了?”
众台吉都是无语,眼睁睁看着这个青年台吉负气去了。
有个台吉道:“布赫太盛气了,只怕我们也会被他连累。”
“不急。”旁人道:“大汗知道后会有处置的。”
……
衮布并不是负气出来,他有更要紧的事情。
他叫来自己的儿子多尔济,两人一起出了汗宫,一起赶赴额尔德尼召寺。
哲布尊丹巴活佛就在这个寺庙里传法讲经,寺内每天都有好几百乃至上千喇嘛,毕竟这是一个大活佛,整个漠北到卫藏区域都深信黄教,几个活佛都十分受尊敬,现在这时候虽然黄教还没有确立四大活佛转世,但已经都各有雏形,哲布尊丹巴在库伦不仅是宗教领袖,也掌握了相当的世俗权力,蒙古大汗和贵族们有事已经习惯向活佛咨询,活佛也很擅长利用这种信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一十八章 上师
在大汗父子赶到时,哲布尊丹巴正在见几个喇嘛。
这几人穿着红袍,露出半边胳膊,他们都是活佛从库伦派往南边传教法去,后来6续返回。
和其余返回的人不同,这几人都是狼狈而回,他们是在战场上被俘后关押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放出来的。
一个被和裕升俘虏过,并且在战场上质问过屠杀行为的喇嘛十分气愤的道:“汉人说是仁义之国,其实貌似忠厚而已。上次在小黑河口大战之前,我和不少牧人甲兵被困,汉人的枪骑兵一直不停的杀人,我劝说两句,当下便有人威胁若是再多说便连我也一同杀了。他们不信佛主,对佛子也没有一点尊敬,他们还说蒙古人是禽兽蛮夷,我看他们才是。”
这个喇嘛一脸激愤,原本想调动起人们的情绪,可是说完之后,他觉连哲布尊丹活佛在内,几个老年喇嘛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众人反而在沉思。
哲布尊丹半响才道:“有俄罗斯人在车臣汗部,他们说是要在瀚海之南定居下来,需要土地和河水,也需要蒙古人的善意。”
一个老年喇嘛说道:“北方的来人更凶恶,残暴,野蛮。如果一定要选一方归附,我宁愿选择汉人。”
另一个喇嘛道:“汉人如果没有力量,蒙古人就只能依靠自己,如果汉人真的有了力量,又何妨借用呢?”
哲布尊丹活佛轻轻点头,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到底是中国之人,如果没有太大的变化当然凡事自主的好,如果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虎狼已经逼迫上门,和裕升既然真的这么凶恶能战,连败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可见实力上可以靠的住,还是选择和裕升一方。”
“对,就是这样。”一个老喇嘛很起劲的道:“我除了在青海一带讲经,也常去明国的宁夏等地,虽然我们和汉人有不同,但其实相差不多,信众中也有不少是汉人。俄罗斯人却不可能信奉佛主,他们骨子里就是强盗。”
“以前我当汉人柔懦无用哩,现在看来是没有合适的人带着他们,那个张瀚我在青城时见过,确有雄才大略。”
“他们在乱军中也从来不杀我们的人,这是很明显的善意,我们要抓住机会。”
在活佛和喇嘛们讨论是,衮布和多尔济一声不吭,只是一脸虔诚的倾听着,这时衮布才道:“按上师们所说,我们会派人与和裕升的那些红袍骑兵接触,再看看张瀚那边怎么说。”
哲布尊丹阖上眼睛,说道:“他们会同意的,这对他们应该也是意外之喜。”
衮布点点头,和儿子行礼后退了出去。
出门之后,多尔济道:“若是以前的汉人,我们表示臣服就算了,我看和裕升不会这么轻松,很可能会深入我们的腹地。”
“迟早会来的。”衮布一脸无奈的道:“三部之中,扎萨克图汗态度模糊,但只要汉人展示力量,他就一定臣服,车臣汗更喜欢和汉人贸易,臣服后就算有些限制也会欣然接受,我们势单力孤,已经无能为力了。”
“要不要找林丹汗禀报,请求帮助?”
衮布道:“难道你忘了炒花他们?”
多尔济恍然大悟,说道:“与其被大汗兼并,还不如臣服汉人,最少汉人应该不会强夺我们的牧民,他们要土地和贸易,我们给就是了。”
“这就对了。”衮布沉思道:“我们和汉人虽然是水和油,不能融在一起,但最少彼此了解,我知道最坏的情形是什么样子,可对那些北方的人,我感觉他们更象是恶狼,如果接纳他们,迟早会把我们连皮带骨撕成粉碎。”
多尔济又道:“可是张瀚毕竟是明国的臣子,明国朝廷会不会同意和裕升在草原上的举措,会不会有变化?”
衮布哈哈大笑起来,他道:“你还要多听一些汉人的故事,张瀚到如今的地步,就算自己不想自立也不可能了,明国皇帝胸襟再宽广,也不可能容纳得下一个掌握了大半个草原的臣子了。”
……
数日之后,布赫台吉从库伦返回北方自己的牧场,他的秋冬牧场和驻地在库伦东北方向,骑马走出两天后就到,蒙古人没有精确的里程范围,一般都是看从早到晚走出多远来大致算牧场的距离和范围。
布赫是一个势力较大的台吉,他的牧场东西七十多里,南北三十多里,是一个较大的势力范围了,在南边,很多小部落的地盘比布赫的牧场也未必能大多少。
他的牧民有两千多男丁,出战时还可以动员一百多甲兵,漠北贫瘠,他们的甲兵数字比南边的部落更少,因为他们没有多少参加明国马市的机会,又不曾长期与大明交战去打草谷,所以就算祖先留下不少铠甲兵器,二百多年下来一直消磨至今,所剩的已经不够了。
布赫从库伦回来后就直接开始动员牧民和甲兵,他的牧场立刻人心惶惶。
一群将领和甲兵们站在台吉的大蒙古包外,侍女和奴仆们在不停的准备着布赫出战的东西,一具擦的银光闪闪的铁甲,还有头盔,苏鲁锭等物。
当然还有不少生活器物,布赫台吉出战时还会带十几个奴仆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
身为一个世袭的台吉,大蒙古包附近还有很多储存物品和财富的小型毡包,蒙古人逐水草而居,漠北这里除了库伦城外没有哪个有实力的台吉修筑城池,台吉们还是习惯将所有的财富带在身边。
当然他们最重要的财富还是牧场和牧群。
众人都是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个台吉,一个老将上前劝道:“台吉,虽然和裕升的人不多,但他们的人多半是精锐,我们的甲兵数量还不及他们的多,如果大汗兵我们当然跟着一起出战,如果大汗不曾出兵……”
“好了,我意已决。”布赫一脸怒气的道:“就算没有人来帮我,我也要独自把那些家伙给杀光。”
众人无语,这时东边烟尘大起,不一会有个甲兵策马来报道:“有多位台吉领兵前来,可能是来助战。”
布赫大喜,得意洋洋的看向部下们,说道:“看,只要有人领头,大伙儿都不愿意受到这样的屈辱,几百人的汉人和夷人就敢在咱们的地盘横冲直撞!”
众人都默不出声,此前已经有各家台吉出兵去打那些俄罗斯人和汉人,结果当蒙古人骑马冲向前方,箭落如雨的时候,对方的骑兵也是正面撞过来,两军骑兵策马对冲,蒙古人射箭,汉人和俄罗斯人还以火枪,到处是乒乒乓乓的响声和硝烟的味道,在火光迸射中蒙古人纷纷落马,而对方却没有多少人受伤,接着骑兵对冲,蒙古人已经失去了勇气,被汉人和俄罗斯人操着长矛腰刀和弯刀追斩,不少牧人和甲兵死在战场上,对方既有勇气也有战力,铠甲和兵器都远比蒙古人精良,人们都感觉就算要拿下这几百人最少也要付出数千人的死伤,这个结果没有哪个部落愿意承受。
漠北三部已经和平太久,只有在二三十年前偶然会参加巴亥或是炒花等南边大汗和台吉们组成的侵明战事,经历几十年的和平,不仅下层很少战斗的经验,上层也消磨光了血性,特别是现在黄教在漠北盛行,从最高层的大汗到底层的牧民都是多半信奉黄教,比起原始的萨满教,黄教更容易叫人接受现实,满足现状,或是不思进取。
在库伦的活佛已经拥有越来越大的权力,不仅是宗教上的,也是世俗上的权力。
到几十年二百年后,外蒙的事务已经全部是由活佛掌握,大汗和王公们的权力只在于平时的管理,军事大政已经尽归活佛来做主了。
几个台吉率着三百多甲兵直冲而入,布赫也骑马迎上去,他的脸上满是快活的笑意,这一次他坚持了自己的主张,现在看来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这件事算是布赫赌赢了,他很可能获得更高的威望和权力。
“诸位……”
布赫在马上张开了双臂,作出热烈欢迎的姿态。
然而并没有哪个台吉上来接受他的拥抱,一个台吉往前一指,板着脸叫道:“射箭!”
崩崩的弓弦声立刻响了起来,几十个甲兵一起用骑弓射出箭矢。
布赫全身都被射中了,胸口,胳膊,大腿,包括他的马匹和身后的几个随从,几十支箭矢无一落空的射中了他们,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布赫摔倒在地上,青草和他的鲜血混在了一起,台吉们落马站在布赫身边,看着他身上的血液顺着铁箭的箭头沽沽流淌出来。
布赫**着,他全身巨痛,想爬也爬不起来,力气迅从他的身体里流失出去。
蒙古弓箭是缺乏力道,但二十步之内的距离,布赫又没有穿甲,箭矢都深入到身体内部了,射断了骨头和伤及内脏,布赫的身体急剧恶化,生命正在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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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 劝诱
“为什么?”布赫瞪眼看着一个台吉,这个台吉的牧场和他相邻,他们经常在一起吃着羊肉喝奶酒,交情一向很好。
“布赫你太肆意妄为了。”那个台吉脸上也没有得意的表情,相反还有几分沉痛,他道:“大汗已经决定与和裕升缓和关系,甚至臣服,这个时候你不听劝阻,一定要再去攻击和裕升的使团,你疯了吗?得罪和裕升不说,还得罪俄罗斯人,他们比起汉人更加残暴凶狠啊。”
布赫又嘀咕了几声,众台吉也不听了,一个死人的话就算有道理也毫无意义。
众台吉宣布道:“布赫台吉就是榜样,谁也不准在这种时候继续攻击汉人了。”
所有牧民和甲兵都很顺从,他们跪在地上,满脸温驯,因为台吉们不仅杀死了他们的主人,队伍中还有几个穿红袍的喇嘛,这说明这件事不仅是大汗授意,还得到了活佛的同意,没有人敢于反抗,所有人都很顺从。
“我想大汗的决断会很顺利。”一个台吉闷闷不乐的道:“以后商道复开,大家都过的很舒服,可是我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傍晚时分,莫宗通和张续文等人骑马在草从中经过。
晚上的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风吹在身上不是叫人感觉凉爽而是有些凉意,很多人把秋装袍服取了出来,穿在身上。
从去年出时每个人都预料到会在外耽搁很长的时间,可是没有人会想到居然是这么久的时间。
人们脸上都满是风霜之,用风尘仆仆来形容已经不大合适了。
张续文原本是秀才出身,文质彬彬的气质,长相也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在侍从司当侍从官时就是有名的美男子,现在他的气质已经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面黝黑,脸部皱纹明显,两眼中是疲惫和警惕夹杂的神采。
两手布满茧子,这是长期打猎和控缰磨出来的,虎口处的茧子特别明显,这一年多来几乎每天都在打放火铳,带出来的子药早就打完了,现在是从俄罗斯处重新补充了大量的子药,就这已经又打放了一多半。
两腿也是有些罗圈了,这一年多除了住在托木斯克城里的一段时间,几乎每一天都在骑马或是走路。
去年张续文出来时还是一个文士的模样,今天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战士了。
每个人的神情气都差不多,警醒,刻到骨子里的疲惫,还有剽悍和勇敢夹杂的军人彩。当然原本的气息也并没有被消磨掉,郑芝龙的傲气,郑芝虎的狂暴野蛮,何赋的精明,甘辉的沉稳,莫宗通的大气从容,张续文则是文武兼备,身上还是有明显的文人气息。
哥萨克们骑马在外围,他们身上有更明显的野性和剽悍的气息,他们几乎感觉不到疲惫,每个人清晨上马和晚上下马时的精神状态都差不多,连续的行军和与北虏做战导致他们已经死了好几个伙伴,每次他们都是前脚把人给埋了,后脚就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几乎没有人会感伤或是士气低落。
就是这些人才能翻越万里之遥,远离家乡故地,在远方奔走厮杀,替俄罗斯沙皇开疆辟土,掠夺财富。
“最近蒙古人的台吉有点疯啊。”最多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天黑,远方传来隐隐的狼嚎和马蹄声,葛利高里下令一小队哥萨克去侦察,其余的人下马准备休息。他走到莫宗通等人身边,大声的抱怨起来。
其余的哥萨克都盘腿坐着,有人脱下自己的长筒皮靴,抓紧时间先擦干净,然后上油,努力把皮靴擦软。
这些俄罗斯人对自己皮靴的态度在这一群中国人眼里简直有些病态,他们的态度比打仗还要郑重几分,有时候人的性命也不如皮靴要紧。
佩特林也走了过来,他嘴上叼着烟锅袋,这是在李庄学会的玩意,并且成了真正的习惯。这个时候俄罗斯人抽烟的也不多。
佩特林皱眉道:“马多夫还没有回来,最近我们在这一片百里方圆的地方兜圈子,就是要等马多夫赶回来找我们,传递最新的消息,结果到现在还是没有结果,我想如果明天蒙古人的包围圈再紧密一些的话,我们就不能等马多夫,只能直接突围向南方了。”
佩特林的神不太高兴,葛利高里等俄罗斯人的高层也是一样的表情。
他们是希望能和蒙古人谈妥,最少该有一些意向,然后才能谈筑城建贸易点,打开贸易路线的事情,如果蒙古人死活不谈不接触,这就叫人很头疼了。
如果贸易线路建立不起来,那么可就算是一场白辛苦,和裕升的人倒是只要能南下回到自己的地方就行了,啥事也不担心,还能带回一群造船和航海的专家,可俄罗斯人真是把底、裤都赔掉了!
不仅佩特林不高兴,葛利高里等高层都是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大家还等着向莫斯科报功,得到沙皇的封赏,可能会被赐给爵位,俄罗斯现在也是在大扩张的时期,爵位意味着可以把财富和地位世袭下去,意味着大庄园和农奴,如果这事儿到最后是一场空,不仅不会有封赏,可能还会被怪罪,连现在的地位也保不住,一想到这些,谁能高兴的了?
“诸位无需忧急。”莫宗通好言道:“等我们回到李庄,确立了协议之事,我们的大人会派兵北上,打通贸易路线。”
葛利高里板着脸,“哈”了一声。
众多和裕升的人一下子都是气红了脸,郑芝虎腾的站了起来。
“好了。”佩特林皱眉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吵了。葛利高里,收起你无谓的自尊,哥萨克再勇猛善战,也需要盟友军队的帮助。”
“但愿如此。”葛利高里其实和张续文等人私交不坏,平时也是个热诚直爽的哥萨克人,就是涉及到军事方面的事情时,哥萨克人谁都不信,何况是一群孱弱的中国人组成的军队。李庄的中队能给他们提供多大的帮助,葛利高里和一群哥萨克人并不抱有太多的信心。
……
“你们居然就这么要投降了,真是难以想象。”马多夫摸着胡须,两眼中满是质疑,还有一点怜悯之。
听到他的话之后,几个圆脸的蒙古台吉脸上都有些不自在,还有人感觉到十分的难堪。
但没有人反驳,因为反驳可能会成为意气之争,最终反正他们也是不敢同和裕升的商团军打下去了,既然如此,何必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马多夫的蒙语很好,他在卫特拉蒙古人的地盘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同时俄罗斯人现在扩张的地盘里有很多布里亚特蒙古人,学习蒙古语是俄罗斯商人的必修课程。
同时马多夫也在两年前学习了中国话,现在说的不好,但基本的沟通还是可以的。
这也是殖民扩张时代欧洲人的进取心的明显体现,和后世几百年后他们那些废物后代完全不同,他们的后人们躺在前人努力的丰厚物质基础上却懒得做任何事。
“这样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台吉道:“相比于你们,我们宁愿同和裕升还有张瀚打交道。最少我们知道张瀚做事有规矩。”
马多夫道:“不过你们不是向来看不起汉人,说只有蒙古人才是上天眷顾,武勇善战,蒙古人是狼,汉人是羊,你们天生就是要统治汉人,掠夺汉人财富的?”
众台吉面面相觑,然而并没有人面露激愤,马多夫预料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我去过李庄。”马多夫循循善诱的道:“汉人的军队就是那么回事,和裕升只是有钱,所以火器造的好,看起来可怕,其实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们俄罗斯人不是要和和裕升做买卖?”年老的台吉毫不客气的道:“在背后拆台,说盟友坏话,这是什么行为?”
“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友谊。”马多夫毫无惭愧之意的道:“我们想要的是和双方合作,而不是一方早早臣服另一方,这样会失去平衡。”
“那也没有办法了。”老台吉道:“等你见到和裕升的军队,你就知道平衡早就失去了。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接受现实,不要再打歪主意了。”
马多夫皱眉不语。
……
“休息时间是一刻钟。”
张世雄看了看日头,下了军令。
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根据哨探,前方十余里处有一两千人左右的蒙古骑队驻扎,似乎在防范和搜寻着北方的目标。
猎骑兵这几天收起了狂暴的力量,把精力蕴藏在体内,所有人都着急完成任务,烧杀抢掠这件事,就算猎骑兵的人做起来并没有心理负担,不会如军司担心的那样会扭曲军人的健康心理,但老是这么做也没有太大的意思。相比正经的马贼,他们毕竟已经是披上军袍的军人,与正经的商团军将士本质上没有太大的不同。
“看来要和蒙古人正面干一场了。”张世雄没有休息,他站在一处高坡上,对所有的猎骑兵们道:“大家尽可能的吃些东西,喝水,休息时间到了我们就直插向北方,打跨那些拦路的北虏,粉碎任何抵抗,一直到我们搜寻到北方下来的使团为止。今天晚上一定要完成任务目标,北虏来一股就打一股,今晚打不完就打到天亮,天亮打不完就打到响午,只要我们没死光,或是北虏没死光,我们就要一路打到底……训话完了,各人继续休息。”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二十章 剃须
众人轰然一声,齐齐散开。
没有人表雄心壮志,或是欢呼鼓舞的大叫起来,猎骑兵不好这一套。
张世雄这个带兵的主官就是这种风格,仗打的好,心黑手辣,很符合猎骑兵们的主官标准,也没有废话,下了命令就叫执行,执行不好就打军棍,犯了死罪就斩,没有商量的余地。
猎骑兵也是在不断的磨和,刚出战不久,便有6续有几个桀骜不驯的家伙犯了严重的罪过。
张世雄毫无商量余地,直接下令斩。
很多人还不知道生何事的时候,几颗血淋淋的级已经斩断了,打那次之后,就没有人再敢质疑军令。
光凭杀人并不能建立威信,没有那么简单,更重要的就是张世雄本人勇猛善战,而且执行的标准很明确和固定,你叫大伙儿信服,就不能朝令夕改,更不能标准不一。
既然已经知道什么事不能做,还犯了军法,杀头不是活该?
其实每个士兵都有自己的一本帐,并没有人想象的那么傻,那么容易糊弄。
猎骑兵们都散开了,大家各自忙活自己想做的事。
有人写信,也有人躺着休息,这一点时间什么都不做,还是躺着最合适。
也有人给战马喝水,上一次休息时间刚喂过战马,这一次不必再喂,顶多叫战马再喝些水就行。
多数人蹲在地上,或是坐着,或是倚在长满青草的斜坡上,开始吃饭。
等仗一打起来,下一次吃饭时间还真不一定,这事儿士兵们最有经验,有时候会获得一点休息时间,可是一躺下就睡着了,那时候没有人能有精力吃饭,趁着现在吃点儿,不仅仅是顶饿,还可以获得更多的体能。
张献忠坐在地上休息,两眼看着四周,心里一直在想着事情。
这么久时间厮混下来,身边的人都混的很熟了,有时候他会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不该在这里……呆在这支骑兵队伍里,还深入到漠北来打仗,这事儿在几个月前真是想都没有想过。
数月之前,张献忠只是想等在延绥军中拿军饷,一旦拿到一笔军饷他就会直接退出边军,回到陕南做些小生意买卖,在江湖上厮混一段时间,多交一些朋友……张献忠的感觉很敏锐,他和众多懵懵懂懂的人不同,如果他是普通人,陈洪范救了他,又叫他当亲兵,普通人定然第一时间就答应下来,然后欢天喜欢的给副将当亲兵内丁,日后定然飞黄腾达,就算混不上去,最少也是衣食无忧。
张献忠并不愿意,他的感觉是大明已经到了末世,和上层看起来的风平浪静不同,张献忠识一些字,又走过很多地方,可称见多识广,又常常思索自己亲眼所见的各方情形,他的感觉和中上层的官员士绅完全不同……经过这么些年的灾荒,北方民间已经是饥寒交迫,而朝廷加征的辽饷更使民间困苦,可能帐面上朝廷下令多交的赋税有限的很,但对北方的农民来说,原本已经吃不饱饭,折银上交的赋税就很困难,何况还要加征,而朝廷的加征在地方上就是成倍的增加,黄榜完纳之后还有白榜,地方官府和缙绅大户这一关难过!
各种摊派支应,相应的火耗增加等等,已经象是一根根绞索,把北方的百姓勒的喘不过气来,况且还不止农税,各种商税也有大量的增加,不仅是农民和中小地主喘不过气来,连中小商人这几年的日子也开始难过起来了。
张献忠感觉民间底部已经堆满了柴薪,只消一点火星就会引熊熊烈火,那时候可能是丈夫趁势而起,谋取功名富贵的大好时机,他又怎么可能委身于陈洪范这样一个庸将麾下,替他当一个易姓改名的家丁?
不过张献忠临时改变了主意,榆林城下的那支军队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几万北虏骑兵呼啦啦的攻过去,居然如潮水碰上磐石,生生的在几千人的军阵之前撞的粉碎,不仅攻不下来,商团军还敢反攻,而且反攻之后居然还轻松赢了!
从头到尾,蒙古人就没有丝毫机会取胜!
这么一支军队,给人的冲击和震撼实在是太强烈了,再被陈洪范一挤兑,张献忠就愤然投向商团军,又在投军后被审核一番后开始新兵训练,没训几天,就被调到猎骑兵队伍里……张献忠从小和父亲跑单帮贩枣,骑马的水平不弱,而他的经历又明显是胆大和桀骜的性格,被调到猎骑兵这支新成立的骑兵队伍里来,再合适也不过了。
原本张献忠投军仍然是权宜之计,好奇心占了大半,但在商团军中训练,打仗,征战千里,现在隐隐已经有了在这商团军里生根的打算。
既然要留下,就要好好干,要升上去……
张献忠心里有这种打算,表现自然也是极好,他和左右的人谈笑风生,这些家伙没有一个是善茬子,但张献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人又豪爽大气,说话很叫人敬佩,隐隐间已经成了整个小队的核心,连队官也让他三分。
“黄虎哥,”张献忠没有用真名,队中的人也都叫他黄虎,一个大个子猎骑兵走到近前,递上一个打开的罐头,笑着道:“吃个罐头,一会要厮杀,吃饱了就有力气。军中不怕说晦气话,就算战死了,也是个饱死的鬼不是。”
“杜二材你说的有理。”张献忠哈哈一笑,伸手接过罐头,用手把大胡子拔开,开始大口享用羊肉和豆子煮的罐头。
“光是这罐头,”张献忠吃了几口后说道:“咱就不后悔来当这兵。”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
杜二材自己也开了一个罐头吃,这玩意其实带的再多也禁不起一路上的消耗,各人剩下来的都不多,平时都是用抢来的羊肉干来充饥,偶尔在整休时能用大锅煮点新鲜羊肉吃就是享受了,这家伙自己舍得吃,主要还是因为大战在即,如果要以这三个连队的猎骑兵和几千北虏甚至上万北虏硬拼,一路冲杀过去,恐怕没有人敢说自己能活到战后,既然如此,当然是先享用了美食再说。
一边吃着罐头,杜二材一边对张献忠道:“黄虎哥,你这胡子可真漂亮,不过还是太不方便,你要是将来升职当了军官,按条例就不能留大胡子,不如早点剪掉算了。”
张献忠的大胡子是他最大的骄傲,想他贫门小户出身,身上有哪点被人高看一眼,到陌生的人群中立刻能吸引人的注意力,然后顺利的和人攀上话,打开局面?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张献忠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的垂到胸口的美髯。
听了杜二材的话,张献忠心中一动,停住咀嚼,说道:“还有这事?”
“嗯。”杜二材随口道:“老兵要扫盲学文字,经过初等考试合格的转军士,想当军官的就得先通过中级文化课程,然后考军官试,其间还得表现优异,得到旗队长级,也就是现在中队长级的军官推荐,考军官试合格后去李庄的官校学习,老兵学习的时间比那些新兵蛋、子要短,等从官校再出来,你就是军官了,当什么官,任什么职位,就看你入官校之前的职位和军衔是什么了。”
“嗯,格老子的……”张献忠骂了一句,这些事他当然打听过,不过没有了解的这么详细,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在商团军只要好好打仗,能立下功劳就有机会升职。
至于嫉贤妒能,似乎商团军里还没有这种情况,战功记录和战场一线的主官没有关系,都是军政官在记录,同时军法官是记录监督人,在战场记录上和指挥官一起签字确认,一个人如果被战场三主官一起冒着被军法处置的危险来伪装记录打压,想必这人就是天怒人怨,肯定得反思一下自己的为人处事了。
“拿小刀来。”张献忠索性不吃了,放下罐头,找杜二材要了柄锋锐的小刀,左手就是把胡子一掀。
“好家伙。”队官李春生走过来,惊叹道:“这么一嘴漂亮的胡子,要剃了?”
整队的人都围过来,张献忠在短时间内已经成了名人,就是得益于这一嘴漂亮的大胡子,在这个时代,这是男人的标志,后世那种小白脸的小鲜肉外型,在这个时代要被人视为娈童而十分鄙视的。
张献忠掀着胡子,并没有立刻动手。
这一瞬间,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剃,咱老子能长出这一嘴胡子,当然也能剃了它,能剃了它,将来还能再长!”张献忠狂态毕露,右手小刀先是割,再是刮,短短时间,垂到胸口的美髯就被剃光了大半,只留下一小截的短须。
李春生走上前来,拍拍张献忠的肩膀:“黄虎,你这一剃,算是真成了咱商团军的人了。”
“嗯。”休息时间到了,张献忠站起身来,眼中露出凶光:“咱一会要多杀几个狗鞑子,用他们的命来赔咱老子的胡子。”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二十一 会合
衮布和四十多个台吉汇合到了一起,他们各率甲兵,多则三四百人,最少的台吉才带着二十多人披甲兵。
加上各部的精壮牧民,此行一共有两千多甲兵,一万出头的牧民。
仓促之间,土谢图部能凑出这么多的兵马,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了。
和裕升的人,俄罗斯人,这两股人马已经被确定围在正中,为了防止对方情急突围,衮布这个大汗亲自带着马多夫率轻骑赶往约定好的几个定点,另外有一些台吉在往南方的几要重要的节点防御。
猎骑兵这几天都没有大的动作,这叫很多台吉松了口气。
“早点谈妥。”须眉皆白的老台吉手握佛珠,一脸无奈和期盼夹杂的神。老台吉叫巴山,他的牧民叫猎骑兵杀了大半,连牧场都被破坏的十分厉害,毡包十不存一,现在老台吉就巴不得早点与和裕升谈好,然后大汗已经答应他把商道路线最好的地段给他,叫他好慢慢恢复元气。
“我看和裕升的人也不是疯子……”一个叫格勒日的青年台吉跃跃欲试的道:“咱们这里一万多人,他们才几百人,未必就敢攻过来。”
格勒日倒是没有敢说过于强硬的话,布赫还尸骨未寒,那个血脉高贵的台吉是被箭射死的,全身射的跟刺猬一样,到现在还没有下葬,所谓不流血而死的规矩都不讲了,谁都知道是大汗急眼了。
漠北三部全部源于当年的喀尔喀万户,然后分为南北两脉,南边的五部联盟已经彻底消失,漠北的三部则是向来共同进退,这一次土谢图汗衮布顾及与土默特的交情,与和裕升翻脸成仇,车臣汗和扎萨克图汗不得不跟进,但其余两部对土谢图部的不满可想而知,现在和裕升虽然才派了几百人来,但那几百人就是不折不扣的恶魔,已经把土谢图汗部的牧场驻地搅的一片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牧人死在这些可怕的红恶魔的刀枪之下,整个土谢图部不仅面临着外部的压力,内部的不满也是与日滋生,加上北方的俄罗斯人也蠢蠢欲动,显然是对蒙古人的土地有着极大的兴趣,在重重压力之下,衮布等土谢图的实权派已经取得了活佛的同意和支持,对和裕升的和议势在必行,而且迫在眉睫,现在衮布就巴不得张瀚亲至,他好打着白旗去迎接,哪里还敢容忍布赫那样强硬派的存在。
“大汗和俄罗斯人接洽上了……”
在半空的火烧云之下,人们看到布赫果然是和几个哥萨克人接触上了。
对这些大块头金碧眼的俄罗斯人蒙古人已经很熟悉了,这百年来,俄罗斯人不断的越过乌拉尔山脉,吞并了中亚的好几个蒙古汉国,在吃下大块的地盘后又继续向东展,一直到瀚海这里才停住,这些家伙除了在北方的密林里修筑了定居点,开始搜集收罗毛皮等特产外,还在不停的向南方渗透,小股的哥萨克曾经和蒙古人生过多起的冲突,还好哥萨克在最东边的定居点拥有的实力不强……一直往东方的扩张在这个时代已经差不多快到俄罗斯人的极限,一直到现了另外的大河流域后他们才继续向东北渗透,至于一直向南,在全民皆是骑兵的草原上和蒙古人硬碰,这个时候并不符合俄罗斯人的利益。
相比于中亚那几个孱弱的蒙古汗国,在最东方这里的蒙古汗国要相对强悍的多,而且情形也复杂的多,而俄罗斯人的扩张也由于地缘限制而几乎到了顶点,这是蒙古人的幸运,也是大明的幸运。
哥萨克人和蒙古人渐渐会合到了一起,会蒙语的哥萨克负责与蒙古人沟通,双方的声音开始变大。
夕阳西下,天空的云霞变得十分灿烂,到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地,骑马的牧人和甲兵们渐渐放松下来。
蒙古人没有摆开什么战阵,多半是按台吉和各个台吉的部落分散成几十人几百人上千人的一群,零零落落的摆开在草原上。整个队伍虽然过万人,但在这样空旷无边的草原上,仍然显得稀稀拉拉,并没有万人以上骑队队伍的那种威慑力。
“莫,前头是马多夫和蒙古人的大汗来了。”
哥萨克哥契夫是张续文的好友,和郑芝龙的关系也很不错,他骑马跑回来,大声叫嚷起来。
“怪不得刚刚佩特林骑马就走了。”莫宗通猛然站起来,说道:“赶紧过去,看看他们捣什么鬼。”
郑芝虎瞪眼道:“狗日的毛子不会和北虏一起联手,把咱们给卖了?”
“不会。”郑芝虎是用汉语说话,不过俄罗斯人中也有人在学汉语,张续文摇了摇头,很冷静的道:“他们还指望和咱们做买卖,不会那么短视。”
众人不再说话,神都是有些紧张,在这种紧要关头,四面都是敌人,蒙古人的漠北部落并没有受到打击,实力很强,和裕升的实力一直是在土默特到喀喇沁一带活动,这个时候等于把一切都交托给别人了。
“甘辉,”莫宗通吩咐道:“把我们的集中到一起,事情有不妥我们就自己往外冲。”
“好。”甘辉策马到铳骑兵队伍之前,把两个旗队长叫到身边。
出使之初,军司派了一个半旗队的铳骑兵护卫,在当时商团军的铳骑兵并不充足,这已经是给了北上使团最大的支持。
原本铳骑兵归莫宗通直接指挥,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郑芝龙等人获得了充足的信任,已经完全的融入了这个团体之中,甘辉的军事才能十分明显,进步很快,两个旗队的铳骑兵已经交给甘辉来指挥了。
由于信息断绝,商团军改制,甚至和裕升改为公司的事情使团中人都并不知道,军制方面仍然是和以前一样。
人们渐渐聚拢在莫宗通身边,所有人都拿着武器。长矛,长刀,马刀,火铳,每个人都武装到了牙齿。
连以前长袖善舞,一直在和裕升内部负责经商的莫宗通也是一样,每个人的神都很决绝,身上都有一股剽悍气息。
这支队伍虽然只一百多人,却是杀气盈天。
“舒服!”郑芝龙突然怪笑着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厮杀生涯,我再也不想回福建了!”
众人都看了这厮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
莫宗通等人看到佩特林时,俄罗斯人和蒙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佩特林等人的神有些焦急,葛利高里等哥萨克的高层显然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很明显蒙古人的一些说法并没有得到俄罗斯人的赞同。
莫宗通凝神想了想,知道事情诡异,而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他策马直接迎了上去。
甘辉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莫宗通会这么冲动。
众人都是把火铳横在胸前,子药已经上好,一旦事情有变,就会立刻冲上去救援。
天还很亮,可以看到四周全是蒙古人,一群群的北虏骑马散步在草原上,似乎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边。
这是很强大的武力,若是在三百年前,一万多人的蒙古人完全可以灭人国,屠尽一国之民。
就算是现在,虽然北虏不足为患,但这毕竟是在漠北,从这里就算毫无阻挡的一直向南,最少也还得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到李庄。
在众人担心的眼神之中,一群蒙古人也看到了策骑赶过去的莫宗通,佩特林等人一脸无奈的说了几句,一个戴着华贵大帽的中年蒙古人突然露出满脸微笑,骑马向莫宗通迎过去。
“我的个天……”郑芝龙瞪大了两眼,旁人和他的表情也差不多。
蒙古人先跳下马来,然后莫宗通下马,然后那个中年蒙古人立刻张开双臂,将莫宗通狠狠抱在怀里。
张续文对郑芝龙等一群南方人道:“这是北虏的抱见礼。”
看到蒙古人把莫宗通抱着,然后是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张续文忍不住又道:“什么时候我们和北虏的关系又变好了?”
当初和裕升在草原上到处行商,车队所至之处当然受到了北虏台吉和牧民们的热切欢迎,张续文对抱见礼并不陌生。
“这是谁?”郑芝龙忍不住问。
张续文耸耸肩,他也并不认得,不过料想应该是土谢图部的头面人物。
这一次司契夫听到了,他在前头叫道:“那是土谢图汗!”
“啥?”张续文吃了一惊,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
四周一群台吉都围了过来,多半人脸上还是有些矜持,他们对力量的感觉没有衮布那么强烈,衮布不仅感觉到了和裕升的威胁,还有俄罗斯人和其余两部的不满,在重重压力之下,衮布应该是态度最热诚的一个。
“你们的决定还是有些仓促……”佩特林用责备的眼光看着马多夫,后者无奈的摇头,佩特林做最后的鼓动道:“这事儿应该我们俄罗斯人介入,你们看,我们也有强悍的军队,应该在我们俄罗斯人的调停下,三方一起坐下来谈判,最终再确定和议,你们这样就是投降,投降者是最没有权益保障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二十二章 红云
在佩特林的鼓动下,有一些台吉颇为心动。
“看,这是哥萨克!”佩特林继续道:“世界上最勇敢的男子,最善战的军人才配成为哥萨克……”
众蒙古台吉鼓着眼不出声,蒙古人还有残留的骄傲,叫他们承认哥萨克远比蒙古人善战和勇敢,并没有人出声附和,也不会打心眼里认同。
巴山台吉看着那些哥萨克,颇觉心动。
他当然恨和裕升的骑兵,他们把他的牧场祸害惨了。
眼前的哥萨克确实不错,一个个跟大狗熊一样健壮,满脸都是剽悍之气,身上的火铳和弯刀也是十分精良,看他们策马驱驰的样子也是久经战阵。
重要的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哥萨克人确实善战,这一百多人配合和裕升的铳骑兵,在几千蒙古骑兵的围困下左冲右突,根本没有什么损失就冲出了包围。
“可能……”巴山看看左右,一张张脸孔下的心思很难揣摩,他打算说话试试深浅。
就在这时,一个甲兵见了鬼一样的叫喊起来。
甲兵的喉咙向是被鬼扼住了,他拼命的叫喊,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甚至没有办法吐出一个完整的词汇。
众台吉被惊住了,也很愤怒!
这厮好歹是披甲骑兵,平时这些甲兵很少做太多的杂活,主要以练习武技为主,以蒙古各部的穷困窘迫,很难供养太多的甲骑,每个披甲骑兵都是各台吉麾下的宝贝,在历史记录里每次蒙古人跟随后金兵破口进攻大明,每个台吉率领的甲兵数量都是少的可怜,几十个台吉才带两三千骑兵的记录很多,足以说明蒙古人在供养甲兵上的窘况。
眼前这个甲兵,叫喊的如同受了惊的娘们,已经有台吉开始斥责起来。
但很快,斥责甲骑的台吉自己也开始叫喊起来。
接着一群台吉都是出惊恐的叫声,直到惊动了正在和莫宗通谈话的衮布。
身为土谢图的大汗,衮布要镇定的多,不过当看到眼前的情形时,他的镇定也变得十分有限,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
一群哥萨克也限入了震惊的状态之中,这叫他们没有余暇来嘲笑这些蒙古贵族惊惶失措,害怕的如同一群娘们。
眼前是什么样的场景啊……
红的云霞之下,一大片骑兵穿着赤红的军袍,如同云朵飘浮一般的向前杀戮着。
枪声不停的响着,这些骑兵如同地狱里钻上来的魔鬼,也象是一群异常精通杀戮的机器,他们不停的收割着外围警备线上的蒙古骑兵的性命。
他们时而前冲,时而成半圆阵势,时而完全散形,用小规模的小队阵形厮杀,时而又紧密的靠在一起,用密集的横队阵形向前开火。
相隔好几里路远,人们就只看到红云不停的杀向前方,周而复始的开火,他们的火铳似乎用起来没有匮乏子药的可能,打放的技巧娴熟之至,几乎没有停顿,蒙古人不管是试图冲阵肉搏,或是以弓箭还击,在短时间内都是遭遇到了可耻的失败,他们如落叶一般的被扫荡着,不停的跌落下马,有一些知道上层态度的蒙古人大声的叫喊着什么,但很快也被打落下马,穿着红军袍的军人并没有丝毫停顿的打算,他们的火力犀利无比,杀戮的决心无比强大,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叫他们停止向前杀戮的脚步。
衮布的面变得异常难看,他已经看出这些商团军骑兵的决心,显然他们也是找到了最合适的战机,今日就算是没有与和裕升的人达成和议,这些商团军的骑兵也是带着一往直前的决心,战而胜之的信心一直在向前厮杀,显然是不达到目的绝不会罢休。
衮布突然一惊,那些红袍商团军已经有十分犀利的攻击力,这边的哥萨克们和使团的铳骑兵在一起合力前冲……衮布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认真调派兵马,作出重重拦截的态式,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莫先生,”衮布无奈之下,只得十分客气的道:“只能麻烦你们了。”
“好。”莫宗通也是十分吃惊,离开李庄不过一年多光景,李庄的武力已经达到这样的地步了?这些红袍军人战术动作娴熟,队列转换毫无滞碍,攻击犀利,显示出十足的决心和战斗意志,这样的一支军队,完全脱离了这个时代普通骑兵的范畴,甚至在很多方面,已经比哥萨克人还要厉害的多。
猎骑兵里确实有很多如张献忠这样的新人,但多数的军官和士兵都已经经历了两年甚至更长久的战火,他们一直在和裕升的体系里训练,精通战略和战术,又是性格异常的剽悍武勇,这样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量变足以引起质变,又经过两个月的战事后,连张献忠这样的新人都已经成长起来。而且他们拥有的又是李庄能提供的最好的武器,不管是骑铳,步铳,马刀,或是各种投掷武器,各种近战和远战的长短兵器,全部都是精中选精的上等货,强悍的武力,娴熟的队列配合,犀利的攻击,多变的战术,这一切加在一起,构成了眼前这支十分可怖的军队,而莫宗通等人的脑海中李庄最厉害的还是朵儿和朱大勇率领的铳骑兵,比如当初被选中保护他们的一个半旗骑的铳骑兵,这是当时和裕升能提供的最高等级的武力,结果时隔不久,却又有这般攻击犀利的穿着红袍骑兵,这令莫宗通心中也是震撼莫名。
不过不管怎样震撼,眼前的这支骑兵从属于和裕升是没错的,熟悉的军袍式样,熟悉的装备,还有很明显的和裕升的军旗。
“我去。”张续文曾经担任过很久的侍从武官,整个和裕升体系恐怕没有几个不认得他的军官。
“小心些。”面对着眼前的红袍骑兵,连莫宗通心里都有几分警惕之意。
张续文点了点头,策马向前,在他身后,甘辉和铳骑兵们眼中都有些担忧。
对面的骑兵太犀利敢战了,数里之外的战斗就象是一场屠杀,蒙古人被杀的一边倒的败退,大股大股的骑兵成了散乱的游骑,开始在草原上胡乱奔跑着。
衮布等人已经准备撤退了,哥萨克们也集结到了一起,准备保护佩特林等人。
对面的骑兵杀的太狠,就算知道是援兵,俄罗斯人也只能小心戒备着。
司契夫对张续文叫道:“张,小心些,对面的骑兵十分凶狠。”
张续文在马上微笑着道:“我知道,那是我们的骑兵!”
……
大股的北虏骑兵从一团团的状态被打散了。
猎骑兵们打的十分过瘾,众人平均都有两到三支火铳,事前装好子药,在刚刚最犀利的攻击中几乎是不停的打放,在最近的距离各人才会开火,三个连加上一个营直属中队五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平均每人都打放了两轮以上,过千子弹如暴雨般的打在迎上来的北虏骑队中,几乎瞬间就把好几团的北虏甲兵和牧民给打崩了,地面上到处都是北虏的尸,还有战马受了伤,躺在地上悲鸣着,空气中满是硫磺味道和血腥味,地面上伏尸处处。
“北虏虽然不经打,但今天的情形也太诡异了些。”张世雄身边是营参谋官,一个异常年轻的小伙子,其实张世雄本人年纪也不大,但经历很多之后,对这些刚从官校出来的青年军官就情不自禁的视为后辈了。
“是有些奇怪。”营参谋道:“我看他们不象是要和我们拼命,也不象要来攻击,反而是有些要上来说话的样子。”
“不管怎样,先杀了这一阵也是好事。”张世雄道:“哪怕是谈判,也是人头滚滚之后才好谈。”
众人凛然,这个营指挥就是这样的风格,信奉绝对的暴力,以杀止杀才是张世雄最为信奉的人生信条。
奇怪的就是这个军人和普通的马贼杆子完全不同,马贼们也很嗜杀,猎骑兵队伍中不乏马贼出身的军官,但他们对张世雄也是十分敬畏,杀人并不需要恶形恶状,众人十分明白,如果有需要杀一千人的话,张世雄绝不会少杀一人,但如果没有需要,他也不会滥杀一人。
这是一个把杀人当计划来做的军官,似乎天生为行伍而生,而缺乏真正的人类情感。
小黑河堡事件之后,张世雄在张瀚身边很久,似乎已经叫人忘了他身上的锋芒,这一次统率猎骑兵,又是将他的才华全部释放了出来。
打了两刻钟光景,所有正面的北虏都被打跑了,眼前到处是狂奔败逃的北虏骑兵。
张世雄下令全营暂停,重新装填火铳。
北虏被整个打散了,并没有预料中的需要攻坚的情形出现,连虎蹲炮也没有利用上。
猎骑兵们很快装填完毕,很多人喘着粗气,开始取出水囊喝水。
最外围的几队骑兵还在奔驰打放着火铳,把侧翼的北虏远远撵开。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二十三章 打量
“北虏太多了,他娘的。”
张献忠连续打放了多轮火铳,长铳和短铳都分别装填了几次,他感觉自己身上全是硫磺味道。
但放眼看去,正面,侧面,甚至身后还是隐隐有北虏骑兵的身影,还好放眼看去,那些一群群的牧民和甲兵都在乱跑,人心惶惶,毫无章法。
“多也没用。”李春生喝着水,水顺着短须流满前襟,他大笑着道:“不成队列,没有章法,所谓阵而后战,没有阵列,人多有屁用!”
“队官你兵法学的不错啊。”张献忠道:“看来战后去官校是板上钉钉了。”
“放心。”李春生对张献忠道:“我能去官校,队官不推荐你还能是谁?不过,这一仗要好好打下来才能说以后的事儿。”
张献忠闻言大喜,抱拳道:“敢不以死效命!”
……
张献忠没轮着拼命,在众人休整的时候,一小队骑兵打着白旗冒险突了过来。
这些打白旗的蒙古人都吓了个半死,红袍军的攻击犀利,另外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刚刚在猛攻的时候就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些狠人比起以往他们见识过的大明军队要强过百倍,接近这些红袍军,叫他们本能的感觉到害怕。
“我是张续文,侍从司的侍从官,奉命北使,你们的主官是谁,请来见面!”
张续文被一群打白旗的北虏包围着,顺风奔驰,鼻子里一股刺鼻的羊骚、味,但他没有介意,心中反而被一股兴奋的情绪给占满了。
出使一年多,天启二年春到天启三年秋,近一年半的时间,终于又可以看到和裕升的人,重新与李庄那边接上头,这叫张续文感觉无比兴奋。
另外就是眼前红袍兵的表现叫使团上下感觉扬眉吐气!
这些天哥萨克们的狂妄叫每个人都生了一肚皮的闷气,那帮野蛮人,在托木斯克时也就是互相吹吹牛,打打架,一出来之后就是一副狂妄不可一世的模样,似乎除了他们天底下就没有能打仗的军队,任何一族的男子都没有办法和他们俄罗斯的哥萨克相比,只有他们才是武勇善战,别的民族就没有象样的军队,甚至连和裕升的军队根本就不值一提。
刚刚红袍军杀过来的时候,张续文亲眼看到哥萨克们异常紧张,不仅是葛利高里,还有司契夫等军官都是持枪戒备,所有的哥萨克要么持枪,要么手握弯刀,他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能叫这帮狂妄的家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眼前这几百人的军队,不可谓不强势了!
在张续文叫喊的时候,打着白旗的北虏越驰越慢,他们不敢逼的太近。
刚刚也有蒙古人试图和这些军人沟通,结果迎过来的就是雨点一般的枪子,众人被打落下马时,想说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来。
眼前这些红袍军太凶恶了,实在是叫人感觉害怕。
张续文也有一些紧张,他又继续叫喊了几声,渐渐逼近到百步之内。
他看到了对面的军人已经在戒备,火铳横举,随时可以打放。
还有几门小型火炮被支在地上,子药已经上好了。
随着张续文的逼近,一股杀气逼迫过来,对面的军人们更是神情冷肃,眼中是狼一般的眼神。
张续文没有继续前行,他也拥有极强的战斗经验,知道在合适的距离止步。
对面是死一般的沉寂,张续文没有再出声,他两眼盯着对面的军阵看,一般的军旗,阵列,旗号,装束,都是和裕升的没错,但这支军队的气质和他以前见过的商团军完全不同。
似乎过了很久,对面的军阵中终于有人策骑而出。
一个雄壮的大汉穿着军装,并没有束甲,他骑着战马似离弦之箭,向张续文飞驰而来。
张续文没有动弹,他身后的北虏却又被吓的后退了一些距离。
张续文瞟着飞奔来的大汉,对方头顶是圆形军帽,肩膀上似乎是一颗银星,看不大真切,以统领的人数来算,确实是司把总的级别,按军衔制度,是肩上一颗银星。
胸口是军种标识和具体的部队番号和军官姓名籍贯身貌一类的东西,这个时代热、兵、器的威力没那么大,不会把人打成粉碎,连衣服也烧掉,可能会有这种情形,不过可能性很小,所以这种胸标可以有效的分辩出个人的身份,在战场上以军衔辨识身份高低,便于指挥,如果有人阵亡,就是依靠胸牌来识别了。
不过张续文并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司把总级,眼前的军衔是刚出炉的营级指挥军衔标识。
对方越驰越近,几乎可以看到军帽下的脸,张续文感觉有些眼熟,不过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续文兄,好久不见。”
对方终于先打起招呼,张续文轻轻松了口气,也是策马迎过去。
“是世雄兄。”张续文认出来了对方,同为侍从官,虽然张世雄进入侍从司没几天张续文就离开了,但好歹共事一场,彼此还是很熟识的。
“是在下。”张世雄道:“大人已经放我出来带兵,第一件差事就是北上迎续文兄回家。”
“是啊,我要回家了。”张续文感慨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一种奇妙的情绪涌上心头,张续文打量着对方。
岩石般的脸孔,两眸中看不到什么真正的情感,眼前这个人不算是典型的军人,既不象王长福和李从业那种带着明显大明边军风格的老军人,也不象李守信和马武这种纯粹是和裕升作养出来的新式军人,也没有梁兴和李来宾等人身上的喇虎气息,更没有杨秋和王勇等人的阴冷,这人既有新式军人的干练果决,又有些叫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总之……张续文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人,很危险。
张世雄也是在打量着眼前的老熟人。
脸不出意料之外的黑了,以前张续文是小白脸,连胡须也没有几根,现在下唇留着短须,似乎短须很硬,有些往上翘的感觉。
脸黝黑,额头还有些细密的皱纹,两眼深沉而有些忧郁,腰背挺直,就算是和张世雄碰面,左手仍然拿着支短铳。张世雄认得这是一年多前的骑铳,现在已经弃用了。
火器局一直在不停的生产新的火铳,大约一年半到两年时间会定型一种新铳,铳骑兵上回离开到现在一年半多,他们手里拿的就是旧式火铳,新骑铳刚定型不久,身管更长些,打放的距离也稍远了些,扳机,龙头的质量更好,设计也更合理,打放的成功率也就更高些。
可能也就是从百分之七十提升到了七十一二的成功率,一两年时间只有这么一点提升,主要是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和火药等配套的东西也就是这样了,想要更好的东西,就得慢慢来,着急不得。
就算二百年后的拿破仑时代,那时候的滑膛枪也未必比现在强出多少,也就是零部件的材料和构成有一些改进,真正的质变是从南北战争开始的,大量的线膛枪和后膛列装的步枪出现,然后是机关枪出现,到一战前后旧式的火器就完全被淘汰了。
不过张瀚小时候还用过老式的前装滑膛枪打猎,当时的中国民间对火枪的管理很宽松,民间有不少老前膛,未必是哪个时代,有可能是欧洲拿破仑时期的火枪,也有可能是民国时的民间自造,甚至可能是清朝时的火器,说不准。
两个人脑海里想了很多,其实时间过去并没有多久,可能也就是十几息的功夫,张世雄摈弃了脑海里的杂念,说道:“这可真是一别经年,此次我们就是奉大人之命前来迎接,大人有令,不论猎骑兵有多大伤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把使团中人迎接回来。就算力不从心,也要打听清楚使团的动向和所在地方,然后出动大军解救。”
张世雄顿了顿,又接着道:“大人对使团上下十分看重,哪怕此时刚刚经历大战不久,天很快入冬不宜动兵,但如果我们真的迎不到使团,归化城那边会毫不犹豫的动用大军。”
张续文有些惊喜,但还是不动声的道:“归化城拿下了?”
“是……”张世雄微笑道:“详细情形,还是归途上说?”
“也好。”张续文道:“此时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另外,使团中有大人十分看重的人才,是俄罗斯一国之力的造船和航海专家,人数有好几十人,这些人是瑰宝,一路上如果遇险,就算我们死了,也要保住那些俄国人的性命,这一点请世雄兄记牢。”
张世雄深深看了张续文一眼,说道:“这可是使团的正式命令?”
“是。”张续文正道:“一会我会叫莫大人写一份正式的命令给你。”
“既然如此,我只有从命了。”张世雄点了点头,说道:“请续文兄到我们的营地,我们商量一下南归的细节。”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二十四章 白马
在看到红袍军架起火炮后,蒙古人这边更是惊慌失措,前方有十几股队伍被瞬间打散了,几乎有几千人一下子在草地上乱跑,人叫马嘶,混乱不堪。
这一下十分丢脸,然而蒙古高层已经完全没有战斗的想法,也没有战斗下去的意志,他们只是想平安把这事给了结了就好,所以从衮布之下,并没有人跑去整顿兵马,任由草地上一片混乱。
哥萨克们也是开了眼界!
司契夫悄声对葛利高里道:“大尉,这些明人应该是他们的正规军,骑术好,枪法准,冲击猛烈,变换阵列很快,前后距离保持的很好,火枪轮射的时机把握的十分巧妙,打的蒙古人抬不起头来……”
“他们有不亚于我们哥萨克的战斗精神。”葛利高里有些无精打采,这一次的任务原本十分重要,不仅要护送使团向南,也要对蒙古人展示武力,这样一南一北,和裕升与俄罗斯人双重的挤压和威吓之下,商道重开不会有太大问题。谁料和裕升的军人这么勇敢善战,从刚刚的表现来看,不仅打的很好,而且勇武程度也绝不会在哥萨克之下。
几百人就敢冲一万多蒙古骑兵的军阵,而且连破十余阵,然后从容休整,如果不是和裕升使团的人已经赶了过去,恐怕这时候已经又冲过来了。
葛利高里虽然自负的很,但从刚刚猎骑兵们展现出来的战斗实力来说,他也没有信心凭一百多人就挡住对方。
很有可能他们会给对比方造成一些死伤,但最后哥萨克们估计还是打不过眼前这些凶恶的敌人。
葛利高里很自负,很骄傲,但越是有这种自负和骄傲,他就越不会欺骗自己。
不能骗自己,这叫这个骄傲的哥萨克人感觉很不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憋闷感觉。
……
天黑之后,红袍军收起了火炮,但士兵们还是戒备森严,双方打着火把按商量好的步骤行事,哥萨克们和铳骑兵保护使团成员一起过来,然后使团的高层和张世雄等人与蒙古人重新会面,大家初步达成盟好的协议,和裕升在漠北重开商道,最少在土谢图部这里可以设立兵部和补给点,蒙古人不得骚扰商道,如果有人擅自行事,则双方将其拿获,一起处罚。
这也是面子活,估计扎萨克图汗和车臣汗听闻之后都会松一口气,然后会三部一起会盟。
但这事儿就不能象今晚这样草率行事了,应该是和裕升方面先派重臣到草原走一圈,然后三部的高层再一起去见张瀚,这样才算正式表明了臣服的态度,从此主次分明。
然而想叫三部如俄罗斯人说的那样真正投降归附,估计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现在蒙古人只是慑服于和裕升雄厚的实力和强悍的军力,但蒙古人和汉人之间的隔阂很深,清末时外蒙之所以离心主要就是有这种离心力,清帝一退位,蒙古人就表示臣服大清的道义障碍被扫清了,被民国的汉人统治诸多王公也不愿意,当然如果当时的中国还有强悍的实力,那些所谓的王公活佛也不敢瞎想,但本身没有实力,彼此又离心离德,结果就很悲剧了。
数千人打着火把,蒙古人不知道从哪里牵来了一匹白马,一个精壮的汉子一刀捅在马的脖子里,鲜血流出。
所有人举起碗,一向文质彬彬的张续文也在其中,蒙古一方当然是大汗为核心,和裕升一方就是莫宗通和张续文等人,张世雄只是一个营指挥,他的位置稍微靠后。
所有蒙古人都在偷偷打量着这个穿红袍的军官,每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怪异,刚刚还被这个军官带着人杀了好几百人,现在就得喝血酒定下盟约,然而没有人感觉愤怒,相反的就是每个人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张世雄板着脸,他一直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会叫人摸不清楚高低深浅。
在几十步外,两个中队的骑兵持枪戒备,在他们身后是更多的士兵在戒备,不过看眼前的情形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蒙古人也是要脸皮的,几十个台吉加大汗杀白马盟誓,哪有当众再翻脸的道理,那就彻底不要脸了。
众人小声的七嘴八舌讨论着今天的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惬意。
李春生道:“看来短期内没大仗可打了。”
杜二材道:“怎说?”
李春生正道:“套寇那边应以少量精骑逐渐磨其锐气,打压其草场空间,毁其士气,磨低他们的实力,然后在一两年后才大举出兵,一举灭此朝食。鄂尔多斯部,应该是拉拢为主,喀喇沁也是。北方三部已经会盟臣服,就算表面臣服,最少也不必大举动兵,日后是慢慢渗透打压为主了。这么一来,还有什么仗打?”
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都感觉心里怪不得劲。
他们都是有些嗜血和有暴力倾向的人,要不然不会被挑到猎骑兵的队伍里来,一听说可能往下去没有什么仗可打,各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放心。”李春生看出此点,说道:“我们猎骑兵和普通部队不同,底下的那些活儿,估计多半叫我们和枪骑兵去干。”
杜二材眉开眼笑的道:“老子原本就是枪骑兵,调到猎骑兵来要是没仗打才亏了哩。”
猎骑兵当然更冒险,大伙儿连锁甲也很少穿,枪骑兵却是全身多重甲胄,弓箭根本射不透,和北虏打,只要不在对冲时摔倒下马,基本上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果仗打的少了,就意味着抢掠之后的赏赐减少了,和裕升当然不会鼓励士兵抢掠,有辱军人的荣誉,也会使军队变质,不过对猎骑兵还是有所照顾的,打仗后抢掠的越多,军中的犒赏额度就会相应提高,然后还会按军功分给田地股份,再多拿一份子。
这些人虽然残暴嗜血,但各人也不是从石头里头蹦出来的,都有家人亲戚要照顾,钱当然也是越多越好。
如果放开性子叫他们抢,恐怕造成的破坏还要严重的多,张瀚和军司方面当然不会允许,他们要的是有人在草原上立威,又不是要把蒙古人杀光,牛羊群抢光,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就是竭泽而渔。
张献忠却是一直拿眼盯着对面的蒙古人看,身为一个陕西人,对北虏的危害再清楚不过,北虏向来是残忍和善战的代言词,有个亮闪闪的标识就是“骑射”二字,对普通的汉人来说,能骑马射箭的北虏有天生的战争能力加成,从内心深处来说,人们对北虏又是害怕,又有些说不出的敬畏。
毕竟一群野人二百多年时不时的破关而入,烧杀抢掠,大明坐拥亿万百姓和百万边军,一直拿对方无可奈何,说明北虏也是一群有本事的人。
现在这么一群人,居然老老实实的杀马盟誓,与和裕升的官员喝血酒确立誓约,而且就在此前不久,猎骑兵还杀了他们好几百人,这些台吉和那个圆脸的大汗一脸的晦气,牧民们垂头丧气的收拾战场,把死人和死马纷纷抬走,就算是在收拾战场的时候,这些一直被人吹捧成是狼群的人们却是如绵羊般的懦弱和乖觉,他们没有愤怒的情绪,更没有复仇的迹象,从上到下都是老老实实的,似乎猎骑兵杀的越狠,这些北虏的敬畏就越深,也就更加畏惧和怯懦。
“啐!”张献忠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一群废物。”
张献忠又看向张世雄的方向,他向李春生道:“看那莫司官,似乎不象是军中的人,还能指挥咱们的营指挥?”
不管怎样,张献忠对张世雄还是很服气的,胆子大,思维缜密,逻辑层次分明,下的军令也清楚干脆,叫人知道该怎么干,而且听军令做事就一定能获得胜利。
张献忠还不是十年之后的八大王,就算他在崇祯二年起义之初也只是小头目,到崇祯七年前后他自己才有几千人马,在农民军中自立一个山头,那时候李自成比他还差一截,后来烧凤阳,驰骋中原,张献忠的部曲越打越强,人数越来越多,一直到崇祯十四年之前,张献忠的名气一直比李自成大,实力也确实比李自成要强些。
哪怕是李自成逐鹿中原成功,打跨了孙传庭,将部下扩充到百万之众,其实他的核心实力也就是十万人左右的精兵,而且还分散在北京和河南还有陕西多处,而张献忠的西营也拥有五六万人的核心实力,论起孙可望和李定国的个人能力,又比李自成身后留下的部下要强的多,所以在清军入关之后的民族战争中,大西军的表现要远远过大顺军,这就是将领能力和精锐兵马的重要性,在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的战争中,张献忠一直是最顶层的领人物之一。
以张献忠的眼光,当然完全可以看的出来张世雄的成,而他欣赏的武将居然对一个北归的狼狈司官毕恭毕敬,这叫张献忠感觉十分意外。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二十五章 青绿
“我和裕升不算以文驭武,而是以军司驾驭一切。”李春生解释道:“大人说文武不必强分,武将也要习文,文官亦可上阵,先秦两汉,乃至魏晋,甚至本朝之初都是如此。所谓出将入相,那才是真本事。大明的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识行伍之事,想统驭三军,运筹决算,除非少数人外,多半都是胡闹。军司中人,任何职司,只要合适,不必分文武都可担当。象军训司的王司官就是武人身份,孙先生,李先生,又都是文士,但也能统率军队上阵杀敌。不论文武,以职司论高下,莫先生原本是分区掌柜,现在是加了军令司的副司官,身份和权力都远在营指挥之上。”
其实军令司和侍从司肯定是以文官担任脑,这一点是从上到下都很清楚的,张瀚不会把最核心的权力部门交给纯粹的武将,而纯粹的文官也不会亲自到一线去搏杀,仅从目前来说,和裕升的内部文武冲突并不明显。
“怪不得队官要考官校。”张献忠眯着眼道:“说话还真是有条理哩。”
……
背插小红旗的塘马急冲入北门,进入到青城之中。
这座城池被和裕升攻下来也快两个月了,从最炎热的夏季已经转眼到了初秋。
草还是很绿,白天的气温也并不低,然而每个人都知道秋天要到了,早晨和傍晚时的天气已经不是凉爽而是叫人感觉有些寒意了……虽然在关内还是不折不扣的夏天,但草原上的秋天已经降临,并且距离冬季已经不远了。
张瀚没有在青城内,他骑马和陪同的军司人员一起巡行,从青城出直抵大黑河堡,再抵集宁堡,然后转回头到铜矿,最后抵小黑河堡,从小黑河堡再返回青城。
一共走了近二十天时间,跑了这么多地方,算是把和裕升在草原上最核心的地界都看了一圈。
李慎明还在青城,孙敬亭和李东学等人已经先后回到李庄。
这两人回去没有别的事,李东学继续主持军政司,除了日常的军工事务和军政事务外,主要重点放在南北渠两边的纺织厂的建设上。
军政司的摊子很大,事务很忙,主要也是张瀚对李东学的忠诚和能力都很放心。
李东学是一个不哼不哈,但性子沉稳,做事很有章法,天生聪慧的干事情的人,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会有,重要的就是掘出来并且放手使用。
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上不乏英才,只是可能有很多默默无闻,直接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孙敬亭则是回去主持搬迁的事……不仅仅是李庄核心部门和一些重要的工业部门,比如火器局要搬到草原上来,同时整个的军官团的家属区也要随之搬迁,和裕升的重要部门的相关人员和家属……当然会有相当多留在李庄的,不过核心部门是肯定要搬走的,吏员们的家属采取自愿原则,愿意跟随的可以到草原上安置,不愿跟随的可以留在大同。
各地分公司暂且不动,就算朝廷要对付和裕升那些人也不会先动分司的人,朝廷应该没有那么蠢。
只要张瀚与军队主力还有家属都在草原,火器局这样的核心部门也是草原,朝廷就算有什么打算也要三思而后行,毕竟打蛇不打七寸就毫无道理,凭白把张瀚推到敌对一方。
现在这种局面,张瀚就算想回李庄也不行了,除非是轻装潜行,去回……这样的回大同的办法张瀚并不愿意,哪怕是常宁就要生养了。况且就算他本人愿意,军司上下都是持反对的态度,大同确实是和裕升的势力之下,但朝廷的势力与和裕声犬牙交错,除非是公开造反,把朝廷的势力直接拔除,在此之前,张瀚回去都是有相当大的风险,没有必要冒这种险。
孙敬亭回李庄,就是主持把张瀚的家人全部带到草原的重任。
对很多人来说,故土难离,然而和裕升的基业大半转到草原也是必然之事,往下去不管是经营漠北和俄罗斯人的商道,还是西向兼并套部,打击卫拉特蒙古,恢复汉唐西域的地盘,这些事都可以拿青城当核心来做,归化城原本就是汉唐的核心地界之一,再往下恢复唐时的北庭和安西的地盘归化城都处于比较重要的位置,所以在未来数年内,这个城池完全可以当成和裕升在草原上统治的核心……这种地方千年来一直是战略要地,当然不是随意乱选,而是经过多方考虑之后确定下来的地点。
至于内地的基业只要朝廷不公然翻脸当然就不能放弃,一年几百万两的收益就是靠各种工厂和分布各地的商行,最少以张瀚的考虑来说,在数年之内仍然可以与大明共存。
“苗出的很不错了……”
张瀚蹲在地头,手轻轻抚摸着地块里一片。
孔敏行道:“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可以摘花了,头一年的产量恐怕不会很好。”
“这已经很不错了。”张瀚站起身来,态度诚恳的道:“如果没有至之兄,恐怕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眼前的这些。”
从尚义堡到集宁堡,再到小黑河堡一带,军司已经开垦了近三十万亩地,明年就会增加到七十万亩以上,三年之内达到百万亩,除了少数粮田外,几乎是全部种植棉花。
以此时棉花的单产量,每亩二十斤棉还是有保障的,气候条件虽然并不是顶尖的,但这一片地方已经是草原上最适合种棉花的地方了。
张瀚不打算在内地大规模种棉,西北那里的条件并不算很适合,而且棉花最好是大地块大面积的种植,易于管理和统一耕作模式,大同的地块多半是零碎分散,而且很多是坡地和山地,完全的不适合。
种植棉花,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最高精尖的农活之一,没有孔敏行,就算张瀚要下决心做这事,恐怕也要多花费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成功。
孔敏行当然知道张瀚语出至诚,他微笑着道:“两三年之后,和裕升可以出产数百万匹布,北方不知道多少百姓受惠……这可不是一年卖出几十万张皮子,受惠的多是富裕人家,布匹,最穷困的百姓亦是需求此物,文澜,我在意的是这个。”
“总之,阁下必定会史书留名。”张瀚有些激动的道:“惠民多矣。”
孔敏行微笑点头,他身旁的一群农政司的吏员们也都是面露兴奋之。
他们不光是为了张瀚的话,也为了现实的东西。
能得到张瀚这么高的评价,说明大伙儿做的事不在武夫们的军功之下,大家一样替这个团体出了不小的力,将来整个军司的赏赐,自然也都是有一份。
和孔敏行追求的东西来说,可能这些随员想的很俗气,但就是这些俗气的想法和人,才能撑的起一个团体。
张瀚果然注意到了这些随员,他随口道:“大家都有功劳,军司会记录在案,并且给诸位应有的奖励。”
众吏员神激动,一起拜谢。
“对了,我有随员有要事向你禀报。”孔敏行指指身后的一个中年人,对方身量中等,面白净,透着一股读书人的气息。
“见过大人。”那人立刻拜揖道:“在下黄玉成,天成卫秀才,今在农政司效力。”
孔敏行道:“黄玉成原本就喜欢研习农书,在天成卫时喜欢操持农事,跟着我不到一年,已经很能帮的上手了,现在是尚义区的农政官。”
张瀚想了想,说道:“黄玉安是不是你的族人?”
黄玉成道:“正是在下的族弟。”
张瀚点头,笑道:“他在台湾做的很好,到处搜寻抑制疟疾的草药,治好了不少人,常威亲自替他报过功。”
台湾不管是此时还是后世都是一个宝岛,不管是渔业资源还是农业耕作都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厚自然条件,但在明朝之前中国并没有将其纳入治下,一则是孤悬海外,往返不易,中国在宋朝之前连湖广都很荒芜,一直到北宋时期才开了湖广,两广之地在宋时也是烟瘴地面,用来流放犯人,到明初才把云南彻底纳入囊中,而同时又丢了越南,总之中国大体的疆域在汉时其实就定下来了,然后是漫长的长达千年的开,同时还经历内乱和游牧民族的进攻……并不容易。
以农耕民族的保守,另外就是向海外拓展不易,所以疆域定下来之后从上到下都进取心不足,毕竟在当时来说,人口不足,地方则是很大,对外来说没有早期工业化支撑的话也是不太需要海外殖民地,所以尽管早早有福建一带的渔民上岛,朝廷却一直没有在台湾设立官府,并且大举开。
真正的移民开就是明末,颜思齐和李旦已经移了一两万人上岛耕作,他们开初的目标就是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基业,不再受制于倭人,同时台湾岛上此时有大量的野兽,光是鹿群就有很多,一年鹿皮的贸易额可以达到十万两白银以上,这是很丰厚的利润。
真正的滞碍是原生态的岛屿上有相当多的传染性的疾病,疟疾就是最严重的一种,一直到郑成功打跑荷兰人彻底统治台湾后,汉人达到十几万人之多时,那时候还时不时的暴疟疾传染,不少人死于这种疾病。
和裕升对台湾的投入已经不小了,几年下来过百万两的白银投入,但对疾病防治这一块一直有些挠头,直到大量的军医和第四团一起抵达台湾,这种局面才逐渐好转。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二十六章 宝岛
黄玉成道:“舍弟说,主要还是用烧荒和饮用开水,营地用石灰水消毒和隔绝病人群等办法,要说治疗,暂且只能治愈病况较轻的病人,对重症病人,还是只能束手。”
张瀚道:“这样也算不错了,随着人员渐多,开出来的地方也会多起来,边开,边控制,除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又看向黄玉成,鼓励道:“玉成有何事,可以直言。”
黄玉成道:“还是与台湾事有关,舍弟言道,台湾那边的种稻容宜,更容易的还是种番薯。军中有人带番薯过去,原本随意种植,只当是玩笑,谁料番薯长的极大,生长的时间也比在大同时减了近一半时间,长出来的番薯又大又甜,味道极佳……”
“是这样,我还没有接到正式的报告。”张瀚初听之下有些意外,不过一想也就释然。
台湾那种地方,水稻一年两作,一次生长周期是一百二十天,一次是一百天,一年两熟,产量极高,后世被称为海上粮仓,其稻米产量可以养活全岛绰绰有余还能出口。气温高,每年日照充足,气候潮湿多雨,足以灌溉农田,就算没有现代农业都是一个很容易养活很多人的好地方。
其农业十分达,水果产量高味道好种类多,不过在台湾展的早期,除了水稻之外,最重要的作物还有三种:茶叶,甘蔗,番薯。
哪怕是三百年后,很多台湾人的记忆中都有番薯,这是台湾百姓最重要的食物之一,又大又甜,难得的好东西。
甘蔗也重要,台湾那边早就得到指示,大量种植甘蔗这种经济作物,粮食够吃就行。
台湾一直到清末民国,最重要的出口商品就是白糖,甘蔗榨糖贩卖到海外,从明末就开始了。后世的人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不仅盐是朝廷控制的最紧俏的商品,白糖却是比盐还稀少昂贵的奢侈品!
“黄玉安的信,我也看了。”孔敏行道:“台湾那边,可能是现在控制和开垦出来的土地范围并不大,所以对新作物的种植并不热切,并没有正式的公文过来。”
张瀚看着孔敏行,说道:“确实是如此……目前在我们的努力之下,和裕升并不缺粮。”
“但台湾迟早是要大规模迁民定居的。”孔敏行道:“凡事不预则废,现在那边和裕升的人还不满万人,粮食随便种些稻米就够了,如果有十万人乃至二十万人呢?可能十年之后就有此数。我知道文澜的计划,在北以草原为主,徐图扩张,只要大明不内乱,文澜是不会亲启战火做乱臣贼子的,而台湾原本非中国之地,与草原的情形相同,迁民数十万,又有海贸之利,再复以农耕为基,说句大逆的话,自立的根基怕是比草原还要强的多。如果以台湾为基业,兴师争南洋,没有农耕就象是无根之木啊。”
“另外,”孔敏行热切的道:“甘蔗种植,我亦很有兴趣。我想,这里的棉田我再看顾几个月,留下玉成等人就足够保明年的棉田种植,我带一些人到台湾,主持开垦和试种番薯等事,把那边的底子打好,将来就是立业之基。”
张瀚颇为无奈的道:“你刚刚一开头,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所以你在尽力阻拦啊。”孔敏行笑的很欢,这样的生活,一个农学专家和爱好者还有办法更满足吗?
“如果至之兄一定要去。”张瀚无奈的道:“还是把家小接过来,这样替和裕升奔波,朝廷那边是瞒不住的。”
和裕升大出风头以后,徐光启亲自又写了两封信给孔敏行,当然是劝他远离漩涡,不要和张瀚以及和裕升牵扯太深。
目前为止,孔敏行还可以说自己是贪污钱财,受聘于和裕升,专注农事不及其它。但如果再去台湾这样的地方替和裕升经营海外的领地,这种说法必然不会见谅于朝廷诸公。
在这个时代越久,张瀚就知道不能小视这个时代的人才,可能他们局限于思维方式对张瀚的崛起准备不够,暂时还拿不出办法,但如果涉及到人心诡诈之事,张瀚不敢小瞧任何人。
大明的士大夫中有足够多的聪明人,只是碍于各种原因没有把精力用在国事上而已。
“也好。”孔敏行思索片刻便答道:“舍下也没有什么财货抛不开,拙荆原本就看着一儿一女读书而已,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听说嫂夫人不愿令子女到学校学习?”张瀚拿孔敏行打趣道:“当爹的是杂学大家,结果儿子只能纯儒出身,谁来接衣钵呢?”
“拙荆在此事上十分固执。”孔敏行无奈的道:“一提此话,她便说我已经无法从正途出身,只能如此,而儿子少而聪慧,将来好歹要中进士,替我们挣个功名封诰回来。”
这也是当时的人的普遍想法,如果父亲中不得进士,儿子中了,父母一样能得到虚赠的官位封诰,在很多事情上与平民百姓不同,比如坟墓的规制和日常的一些礼仪,现在民间的空气松泛了,在大明中期之前,官员的身份和平民就是有一条十分明确的鸿沟,包括大门的开间大小,穿着衣服的颜,日常的用具款式等等,孔敏行的举人身份只是介乎平民和官员之间,还算不得真正的贵人。
“这也是人之常情。”张瀚安慰道:“朝廷的名爵贵重,尤其以文官为最,尊夫人不愿至之兄受武人职司,并不足怪。”
象茅元仪那样的士子任武职,并且一路做到副总兵是异数,而且茅元仪连秀才都不是,很多举人可以接受赞画的名义,但主要还是当幕僚捞取功能,然后被举荐为文职官员,象孙元化就是走这条路,一样的举人身份照样能做到巡抚,比起当个副总兵要强的多,大明文贵武贱不是说说的,总兵在巡抚面前不要说座位,连站着也是赏赐,巡抚不悦,总兵便得跪下答话,象李如松这样的强势总兵,总归只是异数。
孔敏行没有出声,他指指大道,说道:“塘马。”
插着小红旗的塘马终于赶到了地方,停步之后,便是大声道:“禀报大人,大青山堡急报,北上使团和猎骑兵从北边返回了。”
“好,大好!”
如果说张瀚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情的话,毫无疑问就是使团的消息,就算是路途遥远,可时间也是拖的太久了。
公事之外,还得向三叔公交代,死了一个张续宗,如果续文再死掉,张瀚不知道怎么对老人家交代,很可能张学曾接受不了事实,老人家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叫张瀚情何以堪。
“具体消息如何?”孔敏行也很关切,北上的使团关系着和裕升将来的重要商道,谁都知道未来数年内和东虏的贸易通道是肯定会关闭的,光凭海贸未必能消化掉北方的利润,而且所有人还不知道,几年后大明北方会陷入严重的战乱,最少大半个陕西和山西,还有河南等处烽火处处,不要说商道了,百姓都易子而食了,还怎么做买卖赚钱?
北方商道和台湾一南一北,现在看来都是十分要紧的。
张瀚扫了几眼塘报,笑道:“甚好,北方使团全部安然返回,在猎骑兵和使团的双重威胁下,土谢图汗杀白马与咱们盟誓,日后漠北的商路又可以重开了。”
孔敏行大笑道:“好,太好了。”
“嘿,杀白马盟誓!”张瀚也大笑道:“亏衮布想的出来。这样也好,他们算是主动对咱们输诚了,我得派个足够重量的人过去,给他们一个面子,然后漠北三汗乖乖的再过来和我见面,表示臣服,这样大家就算是谈妥了!”
孔敏行笑而不语,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参与的。
“嗯,当然是李遵路过去……”张瀚兴奋之意难掩,不管漠北那边打的是怎样的主意,但只要商路重开,和裕升能去建兵站补给,就是说能去建堡,那边的堡当然不能建的如漠南这边这般稠密,物资没法调送,人员也不充足,相隔太远,以现阶段的人力物力根本办不到的事情,但只要能建就是有用,少建一些中心堡,再建一些坚固的军台当兵站补给点,这样慢慢吞食渗透,漠北真正落入和裕升的掌握之中也是迟早的事。
等衮布他们醒悟过来,这一次汉人过来与以往完全不同时,恐怕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一想到这一点,张瀚就没有办法不激动……一切都是徐徐展开,在这个时代他已经掌握了半个草原,以漠南为核心,积极迁移汉民,以少量人手和贸易手段控制漠北和套部乃至西域,然后趁势而起,与最凶恶的敌人搏杀,虽然目前来说女真人还远在天边,双方只是在微不足道的战场上有小规模的厮杀,但最少在目前来看,张瀚所做的一切都有充足的回报,漠北的臣服叫他感觉自己的布局十分有效,叫他更为自信,也更觉得自己掌握着非凡的力量,一举一动可以影响到那么大的地方,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
一种风云激荡,凌于绝顶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们赶紧回青城。”张瀚深吸口气,说道:“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北上去迎接使团。”
“敢不从命。”孔敏行微笑着道。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二十九章 立场
王勇看了几眼,他对这些东西确实不懂,只看出来那个什么博山炉样子确实好看,泽很好,外形圆润,显然作工很考究。
他随口道:“这是汉代的东西?”
银锭道:“正是。”
“东西难得。”王勇道:“台吉倒还真是舍得。倒是在下,没有这些东西,只能叫人打造一些精巧银饰,到时候送给大人。”
张瀚的生日是每年九月,时间也确实相差不多,这个时代给上司贺寿也是人之常情,张瀚也不能完全杜绝,那样太没有人情味,不过对部下送礼他也有规定,贺礼不得过一定之数,否则这些部下不好好做事,一门心思在每年的寿礼上下功夫,那就得不偿失了。
倒是银锭不受此限,不过银锭也没有仔细说这种事的心思,他感觉王勇很是奇怪,巴巴跑上门来,就是说这些闲话?
银锭想了想,慢慢的说道:“我觉得东西只是其次,要紧的还是人,我连拉克申都送给文澜兄去用了,又怎会在惜些许财货。”
这也算是警告,王勇再是怎么厉害的特务头子,银锭也是要叫他知道自己与张瀚的关系非同一般,不是内情司可以随意上门来恐吓的。
王勇两眼一缩,微笑道:“台吉怕是误会了。今日冒昧上门,还是有事相求。”
银锭道:“请说,公事竭力相助,私事也是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王勇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手令来,说道:“请台吉看行军司的军令。”
银锭原本就懂汉话和能看一些汉字,这几年没断了学习,汉语书信都能书写了,一封措词明确简洁的公文当然毫无问题,他匆匆一看,便道:“没有问题,只是为什么不等大人的命令呢?”
王勇笑而不语,并未回答。
银锭低头思索,片刻之后抬头道:“看来是李先生他们主动为主公分谤了。”
近来和裕升内部已经有不少人自动对张瀚的称呼升级,比如以前都称大人,其实并不是什么美称,只是民间的称呼不及官场那么规范讲规矩,自从得了青城,从上到下不少人都改称主公,银锭也是知道。
王勇道:“这些事我们不必多想,依在下想,我们照命令行事就是了。”
“好。”银锭道:“这就集结人马,两刻钟后出。”
“台吉真是行事果决,迅若雷霆。”王勇抱拳,大声夸赞起来。
……
晚霞映照之下,一小队骑兵在一望无际,无比磅礴大气的草原上显得孤苦伶仃,似乎被青草淹没了一样。
队伍中间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穿着官袍,着六品补服的青年文官,这人相貌清癯,一脸不叫人喜欢的刚愎神,打量着眼前横亘在草原上的青城池时,眼中也满是鄙夷之。
“这就是青城?”官员鄙夷的道:“不过数里方圆的一座小城耳。据学生估算,恐怕还不如鄙乡嘉兴秀水城大。”
官员身边有一个年龄与其相当的举人模样的青年,浓眉大眼,身量不高,但看起来人朴实而举止大方,身体也很健康的样子。
听到文官的话,青年举人微笑道:“宝摩兄,这毕竟是草原地界,当初兴修此城,俺答汗也是仰赖板升地的数万汉人,若非如此,连这城也筑不起来的。北虏地界,有白城,库伦城,鄂尔多斯地方也有供佛的城池,论规模,都比青城相差很远呢。”
文官微微点头,还是一脸傲气的道:“也还罢了,宪之不愧是苍屿先生的高足,博闻广记。另外,听说那些依附北虏的白莲教徒被和裕升杀伤甚多,真是天道好还。”
说话的文官是新上任的工部主事徐石麒,这人是浙江嘉兴人,并没有加入已经势微的浙党,而是以江浙一体的身份加入了东林党,东林党的核心地盘当然是在南直隶,浙江也有相当多的党人,以黄家父子最为闻名,徐石麒在党内的根基很浅薄,完全不能和史可法这样的大佬的弟子相比,好在他已经中了进士,授了工部主事官职,在党内开始经营自己的人脉,此番奉命前来青城,史可法托左光斗写了封书子,徐石麒便是欣然将他带来,并且两人以字相称,彼此十分亲热了。
史可法没有出声,徐石麒在东林党内也被誉为后起之秀之一,现在的地位比史可法还要高一些,当然如果史可法能中进士,徐石麒仍然无法和他相比。
以史可法的年纪和现在的资历,只要下科能中进士,二十年后就是下一代的叶向高,韩爌,比起赵、南星和邹元标等前辈还要强一些,从这方面来说,徐石麒是无法相比的。
徐石麒又道:“张文澜与王老前辈之事,学生当年闻之也是扼腕,王老前辈一心要铲除奸逆,怎奈此人无比狡猾,托在魏阉门下,魏阉之事又事涉党争,皇上震怒,汪先生也只能退让两步,怎料两年不到,此人居然就坐大到如此地步了。”
史可法也是皱眉不已,当初张瀚得罪了汪文言,此人是东林党暗中的暗子,地位当然算不得领,但很多事情都是出于此人的主张,左光斗和杨涟等大佬也是受汪文言的左右,现在汪文言已经摆脱江湖身份,被叶向高亲自保举为内阁中书,从七品的官员也还罢了,人就是成日在内阁之中,与叶向高和韩爌等东林大佬随时决断天下大事。
史可法觉得,一个江湖中人,学识也很普通,竟能左右诸多学识过人的东林大佬,暗中决断朝堂大事,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生,也可谓之为传奇了。
史可法试探的问道:“此次宝摩兄奉命出行传旨,观察北地情形,出京之前,汪先生是否有所嘱托?”
“这,倒没有。”徐石麒一征,摇头道:“吾未曾得见汪先生,只有叶阁老和韩阁老先后见了学生,嘱托了几句,并无要紧事情。”
史可法心中有些感叹,眼前这人,当道的辅和次辅召见,似乎并未叫徐石麒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嘱咐的事情,也并未被怎么放在心上,倒是没有见汪文言,没有受到汪文言的重视,叫徐石麒感觉有些遗憾。
东林党这几年急剧扩大,恐怕已经失去了当初创立时的初衷……或者说,有相当多的入党的同道,恐怕加入东林的初衷与这个党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史可法心中不满的时候,徐石麒倒是颇有兴致的道:“学生久闻张文澜之名,也算是名臣之后,可惜投附阉党,逆我东林,听说此次皇上颇有给此人封爵之意,还好被几位阁老坚决顶了回来。”
天启皇帝确实有给张瀚封爵的打算,甚至在旨意里都隐约有此事的透露,张瀚屡败北虏,斩虽然上报的少,但朝中上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成梁因对北虏和东虏的战事而受封爵,在天启看来,张瀚的功劳其实已经在李成梁之上,毕竟当初的辽东总兵官虽然多次斩杀北虏,上缴的级甚多,但在其任内北虏多次大举入侵,辽镇也未能收复失土,相反在李成梁任总兵官的后期,畏惧东虏实力主动放弃宽甸六堡,数万军民内迁,不迁者甚至被杀,在百姓的哭号声中东虏反而不费吹灰之力拓地数百里,张瀚与之相比,不费朝廷分文就是拓地千里,屡次大败北虏,数十年前被俺答汗围困京城的耻辱,一朝洗雪。
以天启的角度来说,张瀚有功则酬其功,特别是洗雪了高祖父和曾祖父遭遇的耻辱,如果不是张瀚的身份尴尬,已经使举朝侧目,以实际的功劳来说,足可以令天启皇帝亲自去太庙告庙祝捷了。
皇帝的想法,刚刚稍许透露,便是遭了内阁的坚决反对。
在这件事上,不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步调和说法都是相当一致的。
张瀚并非纯粹的大明武将,出征北伐也是以自己的团练武装进行,形同自立,虽然并未显露反迹,然而大明开国这二百来年,除了少数世家拥有自己的武装外,地方的团练只是以防盗辑贼为主,从未有哪个商人做到张瀚这般的地步。
以文官对武将的防范和打压来说,便是正经的经制之师的总兵,如戚继光那样立下大功,最终仍然不得封爵,整个万历年间四十八年,得到封爵的武将只有李成梁一人而已。
张瀚,以其人之危险难制,怎么可能再授给爵位?
皇帝的心思也不能完全说错,示之以公正,授给以爵位,最少可以羁縻张瀚与他的力量,不使其生乱,但很多时候事情不会往好的方向展,相反会往坏的方向……也有可能皇帝的处断是对的,不过文官们对武将的打压和防范已经成为习惯,这习惯大到连阉党和东林党都可以在短时间内摈弃彼此的争斗,在这一件事上站在同一个立场上,连魏忠贤也不会替张瀚说话,甚至魏忠贤已经开始和张瀚切割开来,对一个随时可能造反的地方实力派示好,并且加固两者之间的关系,就算是魏忠贤也不敢!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三十一章 痛骂
店员闻言笑道:“士兵买的还是以正常的军用品为主,兵器多是战兵中的骑兵买的多,特别是枪骑兵和猎骑兵买的多,他们俸禄高,买几件兵器不当回事。”
好象是在印证这个店员的话一样,一个骑兵策马到店门口下马,冲进来挑了一柄长刀,又挑了一支长火铳,也没有仔细看,随随便便的就挑好了。
店员道:“火铳六元,刀四元,正好十元。”
众人瞪眼看着,包括徐石麒和史可法在内,他们都弄不明白这个“元”是什么东西。
骑兵看了看这些人,也不在意,从怀中的荷包里掏出一大把银币来。银币很新,银光闪闪的样子,那个骑兵数出十枚,递给店员。
“承惠。”店员拱拱手。
“无妨。”骑兵还了个军礼,匆匆忙忙的又出去了。
各人都瞪眼看着那堆银币,也看着那个匆忙离去的骑兵,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奇诡和古怪,就象是志怪小说里写的异国,完全和众人认知中的大明不是一回事。
史可法突然叹了口气,他有一句话梗在喉咙那里,却是怎么也不敢吐出来。
他现在已经明白,和裕升是怎么击败土默特部,打下了这么大的地盘!
而且史可法可以确定,自己等人眼下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和裕升肯定不止是眼前的这一点东西,这些东西看着是震撼,但没有一个成套的体系在后头支撑着,这些东西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这些精良的兵器,火铳,铠甲,军袍,各种用具,没有大量的人在后头支持,哪有可能这样成套的造出来?
支持造兵器的人又在做什么?
这一路深入到青城,就是凭几千骑兵就击败了十来万北虏,还把人家的地盘牢牢霸占下来?
徐石麒拿着银币在瞧,店员也没有阻止他,和裕升上下都知道现在不必太忌讳朝廷的态度了,和裕升的虚实迟早要暴露在众人眼前,一点一滴的揭出来也好,总比几年之后,猛然冒出一个庞然大物要好的多。
“这一元重一两?”徐石麒满心疑惑,手中的一元,似乎并不足一两重。
店元笑而不答。
史可法也拿起一块银元来看,入手后果然感觉不足一两重。
但银币的银边打磨很精巧,有花纹,正面也是有花纹,是很漂亮的图案,背面则是三个字“当一两”的字样。
“果然只是当一两。”史可法把银币放下,笑着道:“看成还掺了些别的东西。”
银币现在主要还是在和裕升的内部流通,大同的一些商人也能接受银币,李庄核心区的百姓也喜欢使用各种银币,但流通大半个北方,赚钱最多的还是铜币,人们对成很好,重量十足的铜币接受程度更高些,银币的接受程度要差一些。
下一步就是要在草原上全面流通银币,一两年后全面取代散碎金银和铜钱,这样的话,一年的钱息收入可以达到很高的数字。
暂时高层们还不能确定未来的钱息收入能达到何种地步,不过料想绝不会低。
“和裕升真是深不可测。”徐石麒已经收起了此前的鄙夷态度,那种初中进士和授官中枢的狂傲也减少了很多。
“此前学生以为,只有我等才懂得治国牧民之道。”徐石麒又感慨道:“谁料这里竟是别有一番天地呢。”
“学生也是有同感。”史可法终于可以一吐胸中块磊,他正道:“在这里,学生看到了一条完全不同于圣贤之教的另一条道。”
“另一条道?”徐石麒沉思片刻,还是摇头道:“言之尚早。”
徐石麒看看天,又道:“赶紧入城,我等此行的任务是传旨,观察,同时最好震慑一下和裕升,不管怎样,张瀚其野心未露,羽翼未成,以学生看来,归化城初定,土默特部的各部台吉未必对和裕升归心,其内部不稳,当是大患。我大明当初能平定宁夏和播州之役,当然也能平定和裕升,只是现在东虏为患,此子算是找了一个最适合最恰当的时机,若是不然,朝廷当派来的是十万大军,而非我等了。”
史可法闻言,点头不已。
……
红日眼看就要落到地平线下,借着城中仅余的亮光,银锭带着三百多部下,和三百多铳手将习令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
习令本人还有一百多甲兵,各台吉也带着多少不等的随员,府中二三百人还是有的,蒙古人天生就会骑射,困在府中困兽犹斗,可比打仗时还要凶险的多,所以没有人敢大意。
四周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在行走,一部份兵马把整条街都隔绝开了,城中原本居民就不多,大半的住户反而是军营区和吏员居住区,也有部份商人区和工匠区,原本的普通蒙古人和相当多的喇嘛被腾出去了,几个寺庙原本住喇嘛的地方现在都住了军人。
喇嘛们当然有意见,但当时喇嘛们同和裕升还并没有达成协议,也就怪不得和裕升做这样的事,况且又没有杀人,已经够客气了。
城中原本就是很少蒙古人,多半是吏员和驻军,看到内情司的人和银锭带着兵围了习令等人,不少吏员和士兵操起火铳,爬在了所居院落的高处。
各处的房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不少小吏满脸兴奋,他们也经受过军事训练,也有资格购买火铳,多半的人都有一支铳在手,这叫他们胆气倍增。现在又是在城里,战兵和银锭的人把习令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大伙儿不仅不感觉有危险,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银锭,你这狗奴,背弃先祖,投附汉人,你不得好死,死后必下地狱。”习令然在几个持盾甲兵的护卫下爬到府邸高处,指着银锭痛骂。
其余的台吉也是痛骂着,大致也是差不多的言词。
银锭的部下们神都有些难看,尽管跟着银锭有前途,日子安稳,好吃好喝,收入也不低,但不代表他们喜欢自己的主人是世人眼中的小人。
银锭并不示弱,反唇相讥道:“习令你难道是死战不降了?要真有骨气,为什么当日选择出城投降?投降之后又想着出逃反叛,又怎会有今日之事?先怕死投降,又反复无常,降而复叛,你不要说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祖先的荣耀早就叫你丢光了。”
习令闻言无语,他降而复叛确实是小人行径,但张瀚先立俄木布洪,近来和裕升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淡,甚至带有敌意,习令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王勇此时叫道:“多说无益,习令台吉,再次投降,束手就缚,看大人会不会再次原谅你们。”
习令闻言踌躇,他是一个十分胆小惜命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投降!
“台吉,”巴图在一旁劝说道:“一错岂能再错,一辱岂能再辱?不想想别人,也要想想俺答汗和素囊台吉。”
习令闻言脸数变,最终长叹道:“好,今日就死在这里。”
巴图点头称是,回顾四周,说道:“我们蒙古人是草原上的雄鹰,不能屡次啄食地上的腐食。此前我们屡战屡败,大伙都感觉未尽全力,今日在此,我们也有二百余人,各人都带着自己的部下,背负弓箭,决死一战。纵然无有机会逃生,也要叫和裕升的汉人知道,蒙古人中也有豪杰好汉,敢于一死!”
众人被鼓起劲来,纷纷道:“死也要叫汉人付出血的代价。”
“若银锭敢近前,定然将他射死。”
“我的长弓从来箭无虚发,今日定叫汉狗知道厉害。”
巴图久历战阵,鼓起士兵后又将所有的人编伍,十人一小队,五十人一团,二百多人分成四团,主要守卫府门,少数门人看守围墙,在高处射箭,反正习令的这个府邸围墙很高很厚,不怕汉人能爬跳进来。
巴图又对众台吉悄声道:“虽然叫要下头知道我们是决死一战,不过我们只要能坚守到半夜,然后趁热放火,四周府邸绵延一片,火起之后,我们带少数精兵趁乱跑出去,青城两座城门守兵必定不多,趁乱上城跳城而走,侥幸命大的还可以活下来。”
众人知道这法子定然十分危险,逃生的机会十分渺茫,但被巴图这么一说,所有人的劲头都又鼓足了一些。
原本就是这样,各人密议要逃走,不慎被发觉,都是感觉死路一条,所以巴图轻易的鼓动起了大家的拼死决心,反正投降也多半死,与其被汉人当野狗般的杀死在荒野,不如战死在青城之中,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不过如果有一线生机,当然也不会有人愿意放弃……人心就是这样,就象死囚在牢房之中也会不断幻想会被赦免,或是有机会逃走,没有人真的会大彻大悟到求生的机会摆在眼前也会放弃,眼前这些人当然也是一样。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三十二章 破门
习令征征的看着巴图,终于说道:“我一直以为白音台吉智计百出,不料还是巴图你更厉害啊,早知这样,当初就该把大权放给你,说不定我们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没用的。”巴图淡然道:“其实还是白音比我强,他对大势的把握比我要高明的多。一投降之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做,而我们留在这里,怨天尤人,浑身是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人家收服了漠北之后,怎么会不拿我们开刀?”
习令哀声叹气,说道:“早知如此,定然不会投降。”
巴图道:“为今之计,如果真的能逃出去,一定要一路向西,套部和卫拉特部的地盘,才是我们的安身之所。”
众人都以为躲在坚固的府墙之后,好歹可以撑到入夜,一旦天黑之后虽然会失去弓箭之利,可对方的火铳也只能摸黑瞎打,守兵据高临下,攻击的一方就很吃力了。
院门已经被堵死了,各种重物把门紧紧堵着,不怕被撞开。
然而只过了两刻钟不到,一队商团军的炮兵就把蒙古人的希望砸的稀烂。
一门六磅炮被推了过来,黑洞洞的炮口直面院门,大体对准之后,一个炮长下令点火,轰然一声炸响之后,院门一下子被炸裂了!
碎木屑和堵门的杂物被炸的满天都是,院门被五斤多重的铁球砸开一个很大的破洞,铁球穿透进去,还砸中了一个守在门后的蒙古兵,砸在对方的胸口上,所有人都听到噼里啪啦的炸响,显然是那个蒙古兵的胸口肋骨全都被砸碎了。
“清膛……”
炮长下令,声音悠扬而从容,毕竟经历过数次大战,眼前的事真的是极小的小场面。
蒙古人绝望了,几个台吉带着部下往门边冲过来,打算冲出来拼死一搏。
他们还不及移开院门前的重物,第二炮就打响了。
这一次把院门彻底打烂了,连门框和院墙都倒下来一大截,大队的蒙古人奔出来,手中弓箭已经射了出来,箭矢不停的向外飞掠而来。
……
史可法和徐石麒等人在城门处直接被放进来,大明使团从张家口出塞的事和裕升这边早就知道了,行军司早有交代,人来了一路放行,但路线是按这边的规划来走,虽然徐石麒他们吃不得苦,每天都走的很慢,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他们往汗王宫而来,走了一大半路,天将黑未黑时,正好看到眼前的情形。
两**炮这么轰击,不要说一帮文人,就算是明军将领们也是吓了一跳。
所有将领立刻下令,全军戒备。
随行的锦衣卫和明军都是摆出了迎战的阵势,不过他们脸都是极为难看,这边居然连火炮也有,真打起来,完全不是对手,又是在城里,跑都没处跑。
好在很明显商团军是在内战,史可法看了一小会儿,断言道:“看来是归降的北虏高层出了乱子,商团军在平乱。”
“嗯……”徐石麒在进城时还考虑要不要会见一些蒙古台吉,加以引诱或挑唆,然后造成和裕升的内乱,不过眼前的事叫他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诈并没有太多作用,而且很明显,经过眼前这一场平乱的战事,短期内是不会有野心家再跳出来了,他这个大明官员想拉拢,估计也没有人敢于接受。
这时两军即将交火,银锭的部下全部骑着马,在院墙四周戒备,他们纷纷点起火把,将整个府邸的外围照的雪亮,太阳落山,天已经黑下来了,府中二百多蒙古人几乎全聚集在一起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想着防备别的地方,院门都被打烂了,守备别处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两百多铳手在铜号声中排成了三列,他们都戴着铁盔,穿着锁甲,在箭雨中从容列队。
箭矢落在铳手们身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有一些箭矢划过锁甲,擦出火花,发出叫人牙酸的金属摩擦的声响。
但弓箭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铳手们都是有备而来,绵甲加锁甲是标配,第一排的铳手还戴了铁面具,加上铁盔,虽然没有持盾牌的战兵掩护,北虏射来的箭矢也多半没有什么杀伤力。
只有少数铳手被射中后受了轻伤,发出闷哼之后,主动退出了队列去疗伤。
“前两排,蹲下!”
耳边传来熟悉的吼叫声,所有的铳手都感觉安心,前两排的铳手立刻依命下蹲!
“第三列,抬铳!”
“抬铳!”所有的铳手一起吼叫着。
连指挥叫道:“瞄准!”
铳手们又是一起叫道:“瞄准!”
“放!”
“放!”
七十多支火铳同时打响!
阵列上放鞭炮一样,火花迸射,砰砰的响声接连不绝,对面的北虏顿时被打翻了成片!
“第二列,起!”
第二列的铳手们立刻站起身来,同时第三列开始装填,然后第二列在吼叫声中打放,照样打翻了众多的北虏。
等第一列站起来时,对面已经没有几个放箭的北虏了,除开被打死和打伤的北虏,大半的人已经逃的不知道去向,只留下满地的废墟和尸体,重伤者躺在地上**。
“上刺刀!”
三列士兵一起站了起来,从腰间取出刺刀,上在铳口套管处。
明晃晃的刺刀和铳身连在一起,立刻就有了更大的威胁感,铳手们分成一个个小队,开始进入府邸搜捕逃散的北虏。
地上的重伤北虏被下令刺死,这个命令得到了迅速的执行,队伍中并没有新兵,老兵们干这个很快,他们知道这比较残忍,然而也是为这些重伤者好,哪怕现在有一个连的军医在这里,他们也救不了这些重伤者的性命,就算不刺死他们,也是叫这些可怜的家伙再挣扎一两个时辰,然后在极度痛苦之下死去,刺死他们,反而是一种慈悲。
铳声不停的响起,也有小组铳手配合与北虏搏斗的声响,北虏的惨叫声不停的响起。
外围的蒙古人开始还有些愧疚和异样的感觉,但看到大炮破口,火铳排队射击之后,特别是看到如林般的刺刀阵列时,他们的这些感觉都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庆幸。
不管怎样,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很多人想象着,如果自己也在这府邸之内,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一念及此,他们对银锭的感激之情就很明显了。
……
连指挥和铳手们吼叫时,明军队列中一阵骚动,可能是士兵们没有看到这样战争场面,这对他们是完全新奇的体验。
文官和属吏们则是被吼叫声吓了一跳,一个幕僚忍不住道:“杀鸡一般叫,有甚用。”
但没有人理他,人们都被震撼住了。
连续不断的排枪射击,整齐的队列,威武的吼叫和摄人心魄的刺刀阵……
徐石麒郑重的道:“和裕升果然不凡,学生现在明白此前过于小视张瀚与他的和裕升了。”
史可法咬紧嘴唇,半响没有出声。
……
张瀚知道朝廷派了钦差到青城,他和孔敏行彼此分开,孔敏行继续往西去,那里有一些刚开垦出来的荒地,因为不是完整的地块,那边的地打算是用来屯田,因为就在小黑河的河畔,所以打算种值一些水稻,在草原上种稻子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孔敏行也不敢怠慢,这阵子往那边跑的很勤快。
还没有回到青城,张瀚就知道习令等人的事情了。
习令和七个台吉全部被当场打死了,当然可能也有投降的,按照李慎明的命令,铳手们还是开枪将人打死,事后的通报就是死在乱兵枪下。
另外军司通报了台吉们意图谋反的罪状,当然不能说他们要去投奔大明,而是说这些人图谋不轨,私下集会欲投套部,鉴于和套部还在敌对状态,所以就算没有当场打死,抓住后也会明正典刑。
这事儿肯定会在草原上引发轩然大波,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骚动或是小规模的战乱,所以当张瀚赶到青城时,一队队骑兵正奉命出城,奔赴远方。
在城门口,张瀚遇到了李慎明等人领人出来迎接。
李慎明的面相看着还挺好,面红润,只是略显粗糙,这也没有办法,草原上的风不是内地的风能比的。
不过李慎明还是很客气,见面就打躬作揖。
张瀚没好气的道:“就算要主动替我背锅,这事儿也该先向我禀报一下才好。”
既然被责备了,李慎明反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他正道:“既然成立行军司,说好了是行军司对本地的事情,特别是急务有专断之权,事后禀报,做错了受斥责,做对了就由文澜圈阅归档,杀习令等人,反正肯定是没做错。”
“哼。”张瀚道:“急个鸟,王勇早说了,我叫他配合你,不过就想看看你会不会事前禀报我,看来遵路兄有意隐瞒啊。”
李慎明一点不慌,坦然道:“就是有意的。以我和文澜的关系,这点事应该扛的住。我想你成立行军司,主要还是因为地方太大,就象尚义堡到云内堡,塘马按四百里加急走,也得走七天,以后从集宁堡到漠北不得走十几天二十天,这么远的距离,行军司的人要是没有担当,不敢临机决断,成立起来还有个屁用。我替他们立个先例,有事可以推我身上,总比畏畏缩缩不敢作主要强的多。”
张瀚哈哈大笑起来,他道:“还是遵路兄知道我,我的态度向来就是这样,宁愿多做事做错了,也要鼓励,不要那些胆小害怕多做多错的人。很好,这事儿就这样了。”
“本来就这样了!”李慎明瞪眼道:“难道还要罚我不成!”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百三十三章 传旨
风尘仆仆的张瀚直接抵汗王宫,到了大殿外的广场上,一群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留在城中的官吏,将领,驻军,普通的汉商,居民,密密麻麻的站了过千人在广场上。
张瀚回头看了李慎明一眼,李慎明道:“来的是东林党的新科进士,这一类人脾气最傲,不弄点大场面,我怕他给文澜你难堪啊。”
“这倒也是。”张瀚颇有同感。
东林党人,又是新科进士,刚授京官,年龄听说也不大,朝中大佬派这个人来估计也是心怀不善,要是当场有什么争执,甚至吵起来,张瀚一怒之下再把使臣给宰了……
“他娘的。”张瀚道:“这是曹操把弥衡送到荆州,不怀好意啊。”
“也不至如此。”李慎明沉吟道:“不过要真是双方有所争执,甚至不和,使臣回去之后总会有话可说,对大人在皇上心中的观感,大为不妙。”
张瀚奇道:“难道现在他们还认为皇上对我的观感很好?”
这时俄木布洪在一群蒙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见面便是躬身道:“叔父巡行辛苦了,请进汗宫饮一杯水酒去去风尘。”
张瀚把这小胖子扶起来,笑道:“好,多谢大汗。”
俄木布洪正式继承汗位还要等候,漠北土谢图汗已经输诚,底下就是车臣汗和扎萨克图汗,然后三汗齐至,再有土默特部本身的台吉贵族,在青城开个大会,这个新汗的汗位就很名正言顺了。
俄木布洪有些紧张,他嘴张了几下又闭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毕竟习令说起来也是这小胖子的亲戚,也是至尊的济农,被杀的台吉们也是血脉高贵,俄木布洪心里未必好受。
另外就是对安全的考虑,稍有不慎和裕升就会杀掉大批贵族和他们的部下,杀几百人毫无滞碍,这也会叫俄木布洪有不安感。
一念及此,张瀚正道:“前日发生的事情实在遗憾,如果我不想保全习令的性命,当初就不会接纳他的投降,降而复叛,我也没有办法再宽恕他!”
俄木布洪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呐呐而不能言。
张瀚又道:“再有逆贼出现可能也很难避免,为了大汗的安全计,我打算重新成立怯薛军,招募三千甲兵护卫青城和汗宫,保护大汗你的安全。”
俄木布洪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
张瀚语重心长的道:“大汗确实是我一手拥立,但大汗不要把自己当成傀儡,若你自己都是这般想,人家便更会这样想,这样的大汗当着有何味道?我们和裕升会在草原存在,将来大家可能是一家人,但蒙古人始终会保持相当的自治的权力,汉人种地,蒙古人牧马放羊,不可能叫蒙古人和汉人完全一样,所以蒙古人始终要有一个大汗。我希望大汗有威望,也能有实力,不必凡事都靠和裕升来处理。重立怯薛军,钱粮用度都由我们来负担,我们也会派出教官来训练这些骑兵,不过军官和领兵的人都是大汗自己挑选,任命蒙古人来担任,条件就是他们也要受训,而且与和裕升友善。”
俄木布洪已经回过神来,并且听懂了张瀚的意思。
就算和裕升将来在草原立国,大家都在张瀚手下混日子,但叫蒙古人归化成汉人一样也是不可能的……最少短期内不可能,所以蒙古人还会分部落,还会有各部大汗和台吉们,张瀚会牢牢控制各部,但吃相不会太难看,俄木布洪不仅有相当的自主权力,张瀚还会主动扶持他,叫他掌握一部份的权力。
可能在若干年后,张瀚又会逐渐削弱各部,并且用文化,经济,军事,政治等各方面的手段更有效的控制住草原,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毕其功的话绝不会是三年五年,最少也是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
同化首要是文明,文明的内核很难说,包括文化,教育,生活习惯等等,这种东西硬塞是肯定事倍功半,最好的办法就是潜移默化,然而这需要时间。
和裕升肯定会对各地进行实际的控制,用一个个兵站,军台墩堡把蒙古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既然已经有了强悍的军力,也杀了不少人,下一步就是怀柔。
正如后世某个异族政治家说的那样:手握大棒,但说话要轻柔。
俄木布洪猛然跪下,胖脸涨的通红……或许原本就很红,他用汉语道:“侄儿拜谢叔父,此后叔父的事就是侄儿的事,侄儿的兵马就是叔父的兵马,但有逆贼,叔父战旗所至之处,必有侄儿和麾下兵马一同效力。”
“甚好。”张瀚微微一笑,将这小胖子拉了起来。
……
大殿前的一幕并没有瞒过大明钦使的眼睛,护卫的武将就在大殿两侧站着,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打量着张瀚……这个人已经成为大明的传奇,从小商人到大商人,小武官到高品武官,然后从大明的武官商人再到草原之主……众人都不是傻子,刚刚跪下行礼的可是俺答汗的嫡重孙,土默特部的大汗,土默特现在虽然很惨,但好歹还是草原上的一大部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还是大明的顺义王,这样的身份还是跪在张瀚脚下,这几日在城中他们又听说了土谢图汗杀马盟誓,眼前这人在草原上的地位还用多说?
就是这座宏伟的汗宫,张瀚其实就是真正的主人,各人看到张瀚慢慢走过来,情绪居然都有一些紧张!
徐石麒也一样紧张,他手中的圣旨是丝布的,圣旨的形式有多种,有的是真正布置政务的,只是普通的纸张书写,有的是封赠诰命,用的就是讲究的绸布,他手中的就是这种。
现在徐石麒不担心别的,他已经在担心是否能顺利完成传旨的任务了。
“臣拜见钦使。”
张瀚大步走到徐石麒身前,距离数步距离后停步,拜舞下去。
不知为何,徐石麒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居然有一点感动!
人的这种心理很奇怪,如果是普通的传旨对象,徐石麒不会有什么感觉,张瀚做的就是臣子应该做的,这是很普通的礼节,然而眼前跪下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者,自汉唐以降,有哪个汉人敢拍着胸脯说能占据草原,使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臣服,这事儿就算是当年的大明成祖皇帝也没有办到,五次征伐不过是在草原上武装游行,毫无效果。按大明当时的国力来说当然也能在草原上筑堡,不过从成祖年其后数十年,大明的精力是在沿农耕区域和草原区域的分界线修补新筑长城,建了几千个敌台墩堡,并没有想起来要把这些东西延伸到草原。
军制,施政的效率,决心,财力,这些东西并不是王朝越大就能做的越好,有时候却是恰恰相反。
徐石麒现在一点不敢轻视拜伏在前面的人,他甚至有意侧开了一下身子。
张瀚拜伏的是眼前这一份圣旨,徐石麒不敢怠慢,迅速宣读。
旨意很正统,出自内阁润饰,骈四俪六,十分讲究文法,不过朝廷的旨意里根本听不出欣喜和骄傲一类的情绪,击败蒙古,攻克青城,在朝廷那边似乎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样。
事实上谁都知道拿下青城的意义,就象当年蒙古人在俺答汗的率领下围住京城,但他们拿不下来,对大明这种庞大的帝国来说还是不小的耻辱,就算是开马市也是迫不得已,而今事隔数十年,结果是大明的臣子拿下了青城,如果不是张瀚自行其事,而是在体系内做这样的事,比如张瀚是一个副将或参将,奉巡抚之命反击,一战下青城,朝廷的反应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遮遮掩掩的背后,其实反而是掩饰心虚,朝廷的软弱无能昭然若揭。
在听旨意的时候,张瀚只是心中感慨,内阁中人的见识其实不如二十不到的天启皇帝,要按皇帝的意思,赞张瀚之功,赏张瀚爵位,大大方方的把功劳揽下来,这样的效果要比这份旨意要来的好的多。
张瀚如果领旨谢恩,日后再举反旗,事上的人会怎么看他?
就算张瀚自己,如果朝廷给足了封赏,就算私下做一些限制的小动作,张瀚也不能怎样,甚至在考虑很多事情的时候,也要考虑到这一份恩义。
并不是说张瀚拘泥,食古不化,而是现实的考量。
朝廷和天子这么看重,天子亲自施恩,如果张瀚还是一意谋反,底下的人会怎么看他?有些事情,不光是考虑实力,也得考虑人心。
一尺深的水,一跃可过,但不小心就能摔进水沟里淹死,古往至今,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了“不小心”上头。
张瀚起身后,李慎明小声道:“这样看来,将来大义名份都够了。”
“还不够。”张瀚小声道:“天子毕竟还是施以恩赏,大面上过的去,仍然算是对我有恩。”
“恭喜左都督。”徐石麒宣读完毕后,一个锦衣卫指过绸布圣旨,交给了张瀚。
张瀚抱拳微笑:“徐主事辛苦。”
一般的进士官员都有些傲气,何况是浙人东林党加新科进士,又是六品主事,进士最好就是入翰林院,其次是都察院行取御史,再次便是任部职,再次是其余职位的京官,这人能任部职,就算没有办法入翰林,将来不能入阁,前程也不可限量,估计傲气是肯定有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