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说字
在表面上王祥没有丝毫变化,他继续往酒楼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除了行动组的人员一直在缓慢随他一起移动外,王祥觉明显有几个人也在不停的打量着自己。
面容俊郎,身形高大,年纪在三十左右,这已经很符合后金方面对王祥的记录,不过对方并没有行动,很显然他们的情报来源很单一,多半是和裕升方面在过往几次行动中留下的痕迹被其侦察到,在没有确定之前,这些细作并没有选择动手。
王祥走到酒楼门前,并没有选择进入,而是站在李宏阳身侧,嘴唇微动,做出小声交谈的模样。
李宏阳知道他的意思,眼神中不免流露出担心的神,但还是很配合的在脸上做出隐秘谈话的表情。
这样的交谈其实并不能证明什么,和裕升的情报交接绝不可能用这样原始的容易暴露的形态,不过在那些后金细作眼中,这边的形迹就较为明显了,可以帮助他们下定决心。
王祥站了一小会功夫就选择离开,他看到前方的一个挑着馄饨挑子的小贩向他微微点头,做了一个肯定的手式,王祥心里一松,知道对方跟了上来。
前方不远处就是灯市口,那里是大明京师最繁华的地带之一,铺子多,人流稠密,晚上出来逛街的人也很多,最少在起更之前都很热闹,特别是近来天气和暖,晚上出来闲逛的人很多,如果后金方不在这里动手就很难继续这一次的行动了。
王祥就是要和对方赌心理,看对方是不是能果决放弃,然后再寻找机会。
闹市在前,人来人往,提着灯笼办事或闲逛的人很多,各种挑着小食点心的摊贩沿街叫卖,看似完全没有任何不同的京师之夜的序幕已经拉开,身后的酒楼上华灯异彩,客人纷至沓来,这个酒楼是早被现的情报集散中心,只有大明的锦衣卫和东厂毫无知觉,后金方早就觉,在这里不知道生过多少次惊心动魄的暗战,然而王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某一天成为一次暗战的主角。
……
“见过曹老公。”
李国宾和刘吉一起出来,曹化淳正在店里专门待客的小客厅里等候,这个中年太监并没有坐着,而是背着手在观赏着墙壁上悬挂的字画。
两人一进来就行礼,曹化淳摆摆手,回头对两人笑道:“留短须的是刘掌柜,美髯公是李相公,是不是?”
李国宾有假的功名在身,京师的人们知道的不少,不过并没有人会不识趣的揭破他,毕竟是魏忠贤的府邸都能经常进入,和各家公侯都有些交情在,在京师世代的掮客世家,就算没有和裕升李国宾也是有些身份在,何况现在还有和裕升的加成。
刘吉微笑点头,李国宾上前两步,笑着道:“早就想结识曹老公,一直没有机会,毕竟信王府是亲藩府邸,我等不奉命哪得机会进入。”
曹化淳闻言笑道:“早就听闻李相公能说会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也算是拿李国宾调笑,李国宾忙称不敢,三人脸上都浮现出微笑来。
李国宾见曹化淳还是拿眼看着墙壁下方的一块牌匾,忙道:“这是我家东主替和记钱庄刚题的匾额,还不及悬挂。”
曹化淳颇感兴趣的道:“贵店的东主果然是凤磐公的嫡脉,以武臣和商人的身份,字写的已经很不坏了。”
李国宾含笑道:“我家东主其实很少写字,这一次也是在下力请才求得到手。”
一般来说和裕升分号的牌匾都是请有些名气的书法名家来写,李国宾等人求字也是想拉近一些和张瀚的关系,毕竟京师这里的水太深,张瀚不宜亲至,没有机会的话两边很难见面,找些由头和张瀚有私人上的接触也是为了加紧两边的联系,有一些私人交谊在,这也是李国宾常年在外打交道的一些心得,若是别处分号,张瀚隔一阵会去巡行一次,就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了。
“不不,”曹化淳道:“贵东主的字朴拙之中带着大气,笔画中颇有杀伐之感,果然是一位很有身份的高位武臣。”
其实曹化淳感觉张瀚的字大开大阖,颇有气度,当然构架笔画上来说只是一般,和正经的书法大家是没法比的,张瀚毕竟只是童生,字其实是很一般,然而胸襟气度这些东西也能在字体中反应出来。
李国宾拱手拜道:“曹老公果然是内书堂出身,听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曹化淳摆手道:“算了,学来何用,将来随信王殿下之国,也就是个打理钱庄店铺或是官庄田亩的身份。”
对方提起这个话头,那就是要说正事了,李国宾和刘吉都是沉默不语。
曹化淳接着道:“近来信王因为有一些事急要用银,贵店是可以放出几万银子的大店,王府的管事太监和咱家都是想,求十家没担当的不如就找一家有实力的,如果和裕升能借出五千银子,立下长约,信王殿下将来之国,必定连本带利一起归还。”
曹化淳虽然秉性还算宽厚,但宦官没有不贪钱的,毕竟将来要想办法过继儿子承嗣,还要买田亩和宅邸,也要回报宗族……当时的人可没有因为在少年时将自己阉割就怨恨家族的习惯,毕竟不阉割的话可能也早就饿死了,若是卖给人家当奴仆也不比当宦官好到哪去,可能挨打挨骂受尽折磨,还得忍饥挨饿,当时的大户人家的奴仆或是商行的伙计也不是容易当下来,多少人半途被迫放弃,若是落到职业丐帮手里,打折腿脚手臂弄成残疾的小孩比比皆是,还不如幼年阉割,入宫之后不仅衣食无忧,还有机会飞黄腾达,回馈家族,所以北方邻近京师的几个大府,不仅常年有贫苦百姓把自家儿子早早送到宫中阉割,民间也有很多成年男子因为穷困潦倒而自行阉割以求入宫的,魏忠贤和后世清季的李莲英皆是如此。
五千银子曹化淳打算拿三千给信王用,一千给王府太监,自己留八百,拿二百出来给别的管事宦官分润,这样大家都没有话说。
可算知晓了来意,李国宾和刘吉对视一眼,齐声道:“曹老公还请在此稍待,我二人要出去商量一下。”
曹化淳颇为谅解的道:“这不是小事,两位请随意。”
……
伊克桑是假扮成脚夫,晚间闲来无事出来随意闲逛,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他身上还是穿着厚实的短袄,这也是在辽东久了的一种积习,毕竟辽东那里不比京师,就算是这个月份,晚间的时候还是很凉,但在大明京师这里,晚上的风吹在身上只是一阵阵的叫人感觉惬意和暖,京师的人很享受这种时光,人们穿着轻薄的长袍或是短袍,行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之中,脸上都带着从容随意和京师天子脚下的人固有的一点儿傲气……这些东西伊克桑都十分看不惯,特别是他从赫图阿拉到辽阳和沈阳,都从未经历过这般的繁华,看到如许多的高大建筑,看到这么多享受富足和平安的人群。
在伊克桑近四十年的记忆里,只有战火和杀戮,还有披着兽皮在冬天缩在地窝子里的印在他骨子里的怎么也消解不掉的冰冷刺骨的寒气。
身为一个正经的建州部女真人,伊克桑的父祖辈都是在马市效力,早早就学得一口正经的汉话,伊克桑从小也和汉人打交道,学过汉话,前几年他就被调给李永芳使用,除了征伐辽南外,更多的时间就是学习怎么当好一个细作,他曾经被派往辽阳,在城头起火时他和伙伴们还有一众蒙古人一起合谋哗变,赶跑了惊惶的守城明军,打开了城门,战事完毕后,老汗亲自召见了一群细作,对他们大为夸赞。
后金是极重细作的,沈阳,辽阳,乃至广宁等诸多战事,细作和内应帮了后金最少一半的忙,有几场战事,如果没有内应和细作,根本就不可能打的赢。
这一次伊克桑和另外几个伙伴,加上京城原本剩下的人,都是被李永芳一古脑的派了过来,他们要刺杀的就是京城一股神秘的势力,到现在后金方面也没有查清楚到底属于哪一方。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被排除在外,这几年下来,后金方面在这里损失惨重,也是叫伊克桑等人对这一次的京师之行有一种莫名的恐怖感觉,他们都不想过来,但李永芳负责谍报细作之事,唯恐京师这边的情报网络被对手铲除干净,在对手的咄咄逼人的攻势下,也必须有这一次凌厉的反击。
眼前不远处那个面容俊朗身形高大的男子就是这一次的行动目标,伊克桑等人此前并不能确定,直到对方和酒楼的老板交谈,这个酒楼已经被后金确定是一个敌手的情报收集点,很多次行动都是在这里起,对方既然暴露了行迹,伊克桑等人只能选择动手。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八章 暗巷
他们一共七个人,除了伊克桑外都是汉人,也都是惯于杀人的老手,现在是前三后四盯住了那个高大男子,只等京师这边的人员确定就立刻动手。
伊克桑摸着自己怀里藏着的顺刀,他已经摸了很多次,刀锋无比锐利,只要按照他杀人的习惯,在对方的喉咙处轻轻一抹,那就是神仙难救,杀人之后的逃亡路线也早就规划好,不过伊克桑对成功杀人和逃出大明京师这两件事都没有太大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事有不谐,按照他事前的誓言也只能立刻用这把顺刀自尽,想到自己此前下的磨刀功夫也很有可能用在自己身上,伊克桑心中满是苦涩。
眼看对方还有二十步不到就走到另一个人多的街市,伊克桑神情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宝蓝长袍,看起来神情有些紧张的五十余岁的男子走近,他向伊克桑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能拖了,动手。”
伊克桑闻言两眼露出杀气,手直接搭在胸口,大步向目标走过去。
这时一个挑着挑子的小贩路过,伊克桑知道是卖小吃的明国小贩,他并没有在意,两眼还是紧紧盯着目标不放。
这时前方的高大男子突然停住脚步,伊克桑见状大喜,手往外一抽,半截顺刀的锋锐已经露了出来,就在这时,身旁不远处的小贩突然停住,两手将锅端起,伊克桑眼看这人做出这般举动,却是已经难以反应,就在他迟疑的一两个刹那,一锅热汤已经淋头浇了过来!
“啊……”伊克桑感觉头脑一昏,脸上和身上传来难以扼制的痛苦,哪怕是他这种经历过无数苦难和战场经验无比丰富的好手,这一刻也是忍不住失声惨叫起来。
“杀!”
小贩简单的吼了一声,声音并不大,毕竟也怕惊动不远处大街上的人群,他手中也是持着一柄短刀,向伊克桑砍杀过来。
电光火石之际,伊克桑强忍剧痛,挥刀格挡,刀锋准确的架住了袭来的短刀,两刀交错,出叫人牙酸的金属交鸣的声响。
这时在伊克桑身后也传来砍杀和呼喊声,卖糖人的小贩,路过的一个员外模样的行人,提灯的仆役,还有货郎和菜农,七个人各有目标,几乎是瞬息之间暴起难,伊克桑听到身后不停的传来惨叫,俱是跟随自己前来的部下,他忍住心中惊惶,专心应对眼前的挥刀砍向自己的敌人,对方的刀术也是磨练过,刀势快而凶猛,刀刀俱是往自己要害来,伊克桑有丰富的战场经验,如果不是被挑为细作,他肯定也是会被挑为白甲,甚至是白摆牙喇领,此时身上剧痛,但还是勉强收敛心神,专心应对,伊克桑连声闷喝,顺刀不断的架住对手来势,同时开始撩刀反击。
那小贩是个身形五短的汉子,也是经历多次搏杀,眼见伊克桑招架得法,脸上并无表情,仍然闷声挥刀,并不以同伴的援助为念。
伊克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狠辣的敌手,自己几次挥刀取敌要害,那小贩丝毫不乱,架刀反击动作十分快捷,他们在短短几瞬间交手便是十几次,两人都是反应快捷,身体和刀势去向十分协调,高手过招平常人真的很难想象,其实没有所谓的武林高手,高手就是眼前两人这样,久历战阵,漠视生死和身上的痛楚,出招的度极快,几乎是一招接着一招,不管是出招或是闪躲都非常快捷,普通人若是和这二人交手,早就被突破防御,反应不及,一刀捅刺而死。
王祥终于转回过头,身后诸多人交手,声响都是不大,只有不停的闷哼与低喝声,当然也免不了金铁交鸣的声响,街市上有些路过的行人早就远远躲开,他是既定的目标,不过第一时间行动组的人已经把建虏的刺杀人员全部接下,连离的最近的那个凶悍的刺杀者也被阻住,他原本可以离开,思忖一番后,却是猛然转身,将馄饨挑子另一头的热锅端了起来。
伊克桑眼见行动目标再次接近,自己却是毫无办法,不仅如此,对方还将一锅热汤再次对准自己,他身上的痛楚似乎在加大,但在那矮子的逼迫下毫无办法反应,眼见王祥狞笑一声,将一锅热汤再次泼过来。
伊克桑本能闪躲,大半的汤被他躲了过去,还是有少量喷溅在他身上,更有少数溅落在他脸庞之上,立刻就是锥心般的痛楚。
这时他又感觉到下腹一痛,眼前是一张狰狞凶恶的面孔,眼中绝少生气,只有杀气与无边的泠漠,伊克桑眼眸中也是一片灰,他看着眼前这人,说道:“你这杀我的人身手也算得好汉,只是偷袭泼热水,还有帮手,手段有些下作。”
那张狞恶脸孔露出一抹生硬的笑容,那人道:“我们杀人只求是否成功,不管手段如何,你们建虏难道和大明打仗也都是一对一单挑么。”
伊克桑无语,他感觉下腹处在不停流血,他勉强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韩通。”矮子答话的同时,右手就想用力搅动,只要用力一搅,眼前这人就会很快死去。
“不要杀。”王祥匆匆到近前,看了一眼,说道:“带回去救治,这人虽然是杀手,却是个建虏真夷,要套情报出来。”
韩通一皱眉,心中感觉不爽,他十分嗜杀,这是被人阻断的本能反应,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闷声应了一声,接着拔刀,又用手将刀口处按住,顺手反扼住伊克桑的胳膊,这一套流程他做过很多次,动作十分熟练。
伊克桑已经接近昏倒,虽然十分想反抗或是自杀,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身后长街上的厮杀也接近尾声,两个行动组的人逼迫一个刺杀者到角落,一个挥刀斩落,对方招架时,另一个把短剑直插入对方胸口,在一声闷声惨叫后,拿短剑的行动组成员猛然上前,用左手盖住对方嘴巴,右手拔出短剑,再连续刺了几下,对方血如泉涌,身体也软软倒了下去。
“尸体带走,血迹什么的不必管了。”王祥步履匆匆,接连下令,这时李宏阳又带着一组人赶过来,王祥道:“清扫血迹,赶开闲人。”
“是。”李宏阳会意道:“一会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也由我应付。”
“嗯,”王祥点点头,对赶过来的行动组成员道:“到城南。”
城南有好几处安全屋,到哪一处也是早就说妥了的,行动组的成员动作十分麻利,将尸体放在车中,最后把伤势沉重的伊克桑搬运上车。
“狗鞑子。”韩通坐在车角,瞪眼看着迷迷糊糊的伊克桑,一边用手拍打着对方脸膛,一边道:“莫要睡,老子差点死在你刀下,要是你他娘的死了套不出话来,老子就亏大了。”
……
“曹公公,”李国宾和刘吉再次推门进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人脸上还是带笑,不过面总是有些凝重,一进门后,李国宾就是打了个招呼,接着正道:“五千银子不是小数,鄙号拿出来也很吃力,所以恕在下得罪,需要王府太监或是曹公公打一张欠条。”
曹化淳脸上有些不悦之,历来各勋贵之家或是太监找商号“借银”,大商号多半是直接奉上,以求结个善缘,不过转念一想,五千两确实是不小的数目,如果是他自己来打秋风,一般的行情就是二十两,最多五十两,相差百倍,也不怪眼前这两人谨慎小心。
“就以咱家的名义。”曹化淳道:“用管事太监的名义,说出来要叫人笑死。”
这也是顾全信王府的脸面,堂堂亲王府邸的管事太监写欠条借银,传出去真是要叫那些太监和勋贵们笑死,就是文官们听到,也会引为笑谈。
“好,”李国宾道:“利息什么的我们当然不会收,将来信王殿下赏还本银就好,另外有五十两银子,请曹公公赏收。”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曹化淳一脸欣然的道:“多谢,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
第二天曹化淳一脸得意的去找管事太监禀报此事,不料将事情说完后,管事太监顿时脸上变,说道:“小曹,这事你办差了。”
曹化淳心中一紧,赶紧拜道:“请公公指教。”
“其实你借来银子是好事,连我也有一千银子的好处,说句丢脸的话,我这王府的管事太监当的寒酸,这一注银子也是落手的最大一宗了。不过,你不知道信王殿下在京城中的商家里,最恶和裕升?殿下常说那张瀚阿附魏某,如果原本是商人和武夫,也无甚可说,其人聪明智慧,饶有身家,又有颇大能耐,如果能一心为国,不知道要替国家出多少力。此人是当年张四维的嫡曾孙,忠良清流秉国辅之后,居然攀附太监,实在品行卑污。”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九章 风头
曹化淳面一变,说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若是殿下知道银子是从和裕升借来,恐怕会很生气。”
“正是喽。”管事太监瞟了曹化淳一眼,说道:“原是好事,但咱们殿下的脾气你也知道,出力不落好,何苦?”
曹化淳道:“那我去将银子还了?”
“好不容易到手,还什么还?”管事太监随意的道:“他还能上门讨银子?将来咱们和殿下一起之国,到时候手头银子多了,他要闹腾起来,你小曹给人打了条、子,还就还罢,现在么,就推当没这一回事好了。”
“那三千两就交给公公。”
“不必了。”管事太监似笑非笑的道:“咱家拿两千,你拿五百,还拿五百分给各人,不然人家在殿下面前递几句小话,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厮说了几句,生生拿了两千银子走,曹化淳饶是忠厚,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几句。不过也幸亏得此人点醒,不然的话自己贸然到信王跟前邀功,恐怕要马屁拍在马蹄子上,这两年在信王面前建立的形象就全毁了,这么一算,这事情还算合算。
给出两千五,还落手两千五,曹化淳心中不悦的就是自己打了欠条,不管怎样,将来怕还是要还这笔帐,不然凭王府?的权势可压不服和裕升这样底气同样深厚的巨无霸式的大商家。
曹化淳又道:“那殿下交办的差事怎么办?”
“多找几个商家借,不行就赊一颗东珠,拿王爷年底下的俸禄来抵押,除了俸禄还有上赏盐引茶引一类,总不能真短了他们三千银子。”
……
其后数日京师一如往常,根本不见丝毫涟漪,宫中的事传了一阵子,魏忠贤行雷霆手段,连续打死了十几个传小话的小宦官,数万人的宫中顿时一片安静,再也没有人敢借着此事兴风作浪……魏忠贤在宫中并不是没有一丁点的对头,就算表面效忠,其实也只是隐忍一时,借着机会就会冒出来,借着这件事魏忠贤也算是把宫中整合了一番,势力更加稳固,与客氏的权势更是煊赫起来。
和裕升与后金之间的暗战,更是无人知晓,一场激烈的厮杀,七个后金细作或是被擒,或是丧命,在京师居然无人得知,整件事在五城兵马司的层面上就直接被消化掉了,中城兵马司直接无视了在场人员的证词,因为兵马司人员赶到时,地面干干净净,并无打斗与有人被杀的痕迹,数十人亲眼所见之事,并且轰传开来的激烈的厮杀场面根本不复存在,中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当场将这事压了下去,压根没有上报,巡城御史这等文官体系的代表根本不知道此事,更不必提其余的各方势力了。
王发祥这几天很忙,除了汇报与后金方面这一场暗战的事,就是着力叫店里坐镇的军医替那个后金细作好生医治,这厮中了一刀,当时伤的重,但这种刺杀的刀口好起来也快,王发祥打算尽快审问,查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最好就是把后金方面在京师残留的细作一扫而空,从京师往李庄连续奉上捷报,也算对得起张大人的关爱和栽培了。
除了上报暗战之事,信王府来借贷之事王发祥也是密报了,虽然刘吉和李国宾肯定也会上报,不过他们是走正常的流程,从京师以正常时间到李庄要好几天,王发祥的军情司六百里加急两天之内就会把消息送到,虽然不是紧急事情,不过王发祥感觉信王的身份较为特殊,这等事还是早些报上去的好。
五日之后,被俘的真夷伤势基本稳定了,王发祥迫不急待的将人从城南的安全屋提出来,转向中城的东交米巷的一处地方审问。
韩通等行动组的人负责押解,王发祥在马车一端坐着,另外两人将伊克桑压着,王发祥看了看这个神情萎顿的后金细作,笑着道:“不勒住你喉咙,你也可别乱喊,不然是给你自己找不自在。”
伊克桑冷笑一声,道:“我不会叫喊,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叫了也不会有人理,不过,你们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劝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王发祥笑而不语,能被派出来当细作的肯定是心志坚韧之辈,而且也应该做过一些熬刑和说谎的训练,不过在和裕升的拷掠体系之下,后金的这些准备只是小儿科,笑话而已。
马车车轮辚辚向前,很快将抵达目的地,不过在途经东厂胡同时,发生了一点意外。
“热闹。”赶马车的韩通拉开小窗,对后头笑道:“信王到宫里问安回王府,正好魏大官到东厂赴任,信王正在轿里向魏大官致意呢。”
“哦,最近这王爷还真是出风头。”
王发祥笑着打开窗子,透过窗子看门外的大街,果然看到一队打着王府仪仗的卫队经过,信王的八抬大轿在其中,十来岁的信王正透过轿帘,向骑在马上的魏忠贤拱手致意。
魏忠贤先在马上躬身还礼,然后滚鞍下马,侍立在道旁,不论如何,礼数也是做的很足,然而看在人们眼中,一边是国家亲王,当今天子亲弟,头戴翼善冠,穿天青四团龙袍的小小少年,被迫象权阉拱手致意……这其中的象征意味就很浓厚了。
信王府的队伍很快经过,四周围观的百姓颇有一些感叹声响,王发祥笑道:“魏大官心里怕未必高兴,信王虽然恭谨,谁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实意,反而有些过于落于形迹。”
在座的人当然接不上话,伊克桑倒是很有兴趣,能在明国看到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叫他开眼了,不过想到自己肯定送不回情报,不禁又是有些黯然神伤。
“你这厮倒还忠心,不过他娘的用错了地方。”王发祥看了出来,赞了他一句。
接下来便是魏忠贤的仪卫簇拥这位新上任的东厂提督经过,这时各人才看的出来,魏忠贤的仪卫远超信王,在魏忠贤的前后左右,共有过百名穿着五锦衣,内罩铁甲的卫士,锦衣五,灿若云霞,光是这仪卫就远超过信王,在其身后,尚有近百随员,都是戴着三山帽的有名份的太监或少监,奉御,再下来,才是数百名穿着白皮靴的小太监,多半都是穿着各锦袍,手按腰刀或是宝剑,或是手持长枪,纹眉刀,长戟等兵器,在京师能公然带着穿甲胄的随员和数百持刀按剑的部属跟随,就算是信王亦不可能,其余的公侯之家更是相差甚远。
“怪不得说魏大官权势越来越大。”眼前的事也算是一桩应该汇报的情报,王发祥叫人把大体的情形速记下来,晚上派出普通的塘报信使往李庄送日常情报时,满可以把眼前的事给加上去。
“这是内操兵马而已。”韩通一脸鄙夷的道:“真的是没吊用的一群玩意。”
这倒算是一语双关,颇为贴切,王发祥在内的所有人都笑起来。
内操是打天启二年开始兴盛,到天启三年已经不复往日光景了。最盛时,魏忠贤挑选数千年轻内侍,确实是一帮没卵子的家伙到万岁山内操练,每日打放火器,杀声震天,声势看似不错,其实全是虚活假样子,京营兵已经够没用了,不过要是把内操和京营这一对废物拉出来打一架,估计输的还是内侍宦官们,毕竟他们天赋不足,体力很差,几乎没有办法认真操练。
在东厂前,东厂的大档头们和辑事的番子,打消息,听事件的番役们足有数百人,都是站在东厂胡同之前迎候,待魏忠贤马头一至,数百人齐涮涮都是跪了下去。
看到这样情形的人,事不关已的也是感受到了魏忠贤的权势变大,心中难免有些不安,而对魏忠贤心有敌意,或是压根是东林一脉的人看到眼前的情形时,感受到的就只有压抑和惶恐惧怕了。
“魏大官今天这一手,也算是一种压制。”
王发祥思索着,他没有再继续停留下去,而是下令马车离开,毕竟目前的朝廷政争和裕升还涉及不到,就算加入了阉党阵营,其实也是外围的外围,只是每年上交一些贽敬,无非就是花钱买平安而已。
在和裕升开初宣布加入魏忠贤麾下时,确实引来不少骂名,通过这一年多的努力,和裕升还是成功的摆脱了阉党份子的评价,整体形象仍算是健康正面,这也是和张瀚的不断努力分不开的,哪怕阉党势大如此,和裕升还是保持了若即若离的姿态,对王发祥来说,在京师的他们,就更加需要把握好分寸,不宜对当前的政争,介入过深。
信王回到王府后,又是有深深的受辱感。
随着时间的日积月累,信王对留在京师简直感觉糟糕透了,对魏忠贤和阉党的所为他万分看不惯,信王喜欢听讲官讲述儒家的经典,喜欢看书,练字,王府讲学的官员经常夸赞信王英明天授,当然因为信王的身份尴尬,他们不敢过于宣扬,但信王仁厚,机敏,聪明,好学这些评价,还是经常会说,并且信王自己也知道,他们偶然会偷偷在外宣扬……还是碍于信王的身份,不宜过度,否则一旦被宫中知道,信王本人无事,这些讲官就可能前途不妙。
这时他顾不得宫女端上来的细巧宫点,走出内室到书房,召来管事太监问道:“要送给魏忠贤的礼物,还没有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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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小组
“王老爷请上车。”车中的人也是拱手还礼,神亲切,不知怎地,王得利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上车之后,马车立刻启行,转过街口就一直向南,出正阳门后再往永定门方向,车子很舒服,坐垫软和,也不颠簸,王得利渐渐有些昏沉,颇想半躺着睡一会儿,然而毕竟还没有出京城,变数犹在,他勉强睁眼看着四周情形。
这时马车突然一转向,王得利一惊,叫道:“怎么不往永定门去?”
坐在车上的和裕升的那个掌柜当然是王祥,他笑道:“老王,我也姓王,咱俩同宗,我请你去我家里坐坐,好么?”
“不好。”王得利怒道:“你这人有什么毛病,我急着要赶路。”
“去临清躲躲?”王祥微笑道:“算了,何必呢,东躲**的,担心受怕,建虏给你的好处,咱们也一样给就是了。”
“原来就是你们一直和我过不去……伊克桑他们有人活着,招供了?”王得利毕竟也是当了多年的细作领,心思动的极快。
“没错。”王祥含笑道:“就是伊克桑。”
“狗日的建虏,没用的废物。”王得利骂了两句,又惊奇的看向王祥,说道:“你是和裕升的掌柜没错,现在看来也是我们通过多方打听一直和我们过不起的势力的脑,到底你是和裕升的人,还是那伙人的领?”
王祥笑道:“都是,两个身份都算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得利闭上眼,半响过后才睁开道:“落在你们手里,我也认了,就是想不明白,张东主我也见过,他不是亲自到过赫图阿拉,与后金盟誓过,怎么你们居然一直追着我们打?”
王祥收了笑容,正道:“你以为我们会和你一样,弃父母之邦,真心和鞑子合作来杀自己人,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也瞎了你的心。”
王得利面苍白,默然不语。
王祥道:“你最好将鞑子在京师最后的人手都报给我们知道,然后留在我手下将功赎罪,你熟知建虏那边的情形,还算有用,不然的话今晚你的尸身就淹在永定河的河底了。”
事已至此,王得利当然也不是那种会死扛到底的强项人物,不过他心中还有疑问,忍不住道:“为什么东厂和锦衣卫拿我们没有办法,却是惨败于你们之手?”
王祥道:“你们在京有多少人员,分几条线,如何传递消息,这些我们都知道,你定然奇怪我们为什么知道?”
他接着道:“现在倒是不妨和你说,我们光是在京师到山海关就有正式的情报小组二十一个,每个情报小组只有五六人,但都有外围的打事件人员,每组分成都有数十人乃至百人之多,多是各部的杂役,大户人家的仆人,商行的伙计,茶馆和尖店骡马店里的人员,挑选伶俐眼力活的专门替我们打听消息,自大人决定扫荡掉京师的建虏细作后,我们就开始着力关注辽东过来的人,不管背景怎样,只要是从东边过来的都在我们的观察范围之内,通过样本记录来比对,日常形迹都是日夜盯着,每天活动都有详细记录,这样每个人都会被查的底儿掉,你们派来的人员只是简单的训练过,简直是儿戏,在我们眼中几近透明。老实说,你们能知道我们的一点形迹,还能知道我,已经够叫我惊讶了。”
王得利闻言愕然,半响过后,他慢慢跪伏在地,说道:“小人愿意合作,只要饶小人一命就可,小人原是辽东人,因为看到建虏节节胜利,做事都有章法,比我大明要强的多,小人不想朝不保夕,心想反正大明不是建虏敌手,晚降不如早降,既然有和裕升这般存在,建虏未必就能如意,小人愿降,愿意实心实意的替和裕升效力。”
……
“京师之中,看似平静,其实也算是刀光剑影啊。”张瀚放下京师来的急件,也是颇多感慨的说道。
杨秋站在张瀚身侧,脸上并无表情,不过腰背明显还是较平时挺直很多,上次的俄木布洪事件解决的很漂亮,杨秋创立的军情司的文宣局已经得到了张瀚的认可,由张永安和吴伯与两人负责,近期内这两人编写了不少话本折子戏在各处演出,不过并没有如侍从司的文宣部门那样用自己人,而是暗中收买了不少带戏班子的班子,利用他们在四乡演出时巧加宣传,这两人也不愧都是举人身份,写的本子水平比李庄原本的文宣要强的多,杨秋因此受到了好几次夸赞,加上这京师谍报工作的优秀表现,杨秋感觉自己的地位稳固了许多。
“诚然。”李慎明道:“可以计野战功勋了。”
李慎明和孙敬亭两人对面坐着,两人面前都摆放着不少公文文书,近来军司已经进入了十分紧张的节奏,两人等军司高层经常直接到张瀚这里来办公,有不能自专的紧急公务就现场请示解决,这样使李庄的行政效率增加了很多,当然更多的公务张瀚已经放权下去,各司能自主解决的便是自主决定,比如京师的这场谍报战,事前就并没有请示过张瀚。
“王祥记一等战功一次,”张瀚拍板决定道:“确实这等事等于是野战勋劳,危险不在战兵之下。”
杨秋拱手拜道:“属下替祥多谢大人了。”
孙敬亭有些担心的道:“王祥还查出建虏派出大量细作潜入十三山,由李永芳这该死的家伙亲自指挥,另外建虏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率正红和镶蓝两旗数十牛录兵马增援至广宁一带,十三山那边恐怕有些危险。”
张瀚沉吟道:“从年后就开始增援十三山,宁远那边怕也快了,只要关宁兵也出兵做出姿态,建虏就没有办法全力攻打,十三山自是稳若泰山,至于谍报战,我想我们和裕升应该不害怕任何一方。”
和裕升的情报体系可以说是张瀚一手打造出来,尽管张瀚对后世的情报组织流程根本一窍不通,但就是影视和书籍看过一些打造出来的军情局也是比东厂和锦衣卫要高效的多,有用的多。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出去打事件,唯恐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拿威势吓人和勒索钱财,这才是主要的目标。以前还可以利用人多的优势做一些事,现在压根就毫无用处了,王祥等人在京师多年,恐怕东厂和锦衣卫压根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至于和裕升和后金方面的暗战,大明京师的情报部门也是一无所知,想来也真是可怜。
这时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先是有些模糊,接下来轰隆隆有若雷声,越近时声音越大,声音甚至大到叫人感觉地面在震颤之感。
张瀚微笑道:“应该是新兵团拉练回来了。”
各人都是精神一振,李慎明拉着孙敬亭先出去,此次足足四个新兵团一起拉练,加上四个团的辎兵一起,足足过两万人的队伍从李庄这里出,南抵灵丘,再绕回蔚州,行程来回四百余里,用时六天半时间,在整个和裕升的核心区域都引了震动。
杨秋待李、孙二人出去后,趁机道:“大人,我想派人到西域地方,托人买一些八到十岁左右的幼、童回来,军情司想着手提前准备,数年乃至十年之后大人可能会对西域那边动手,提前一些做好准备较好。另外就是托台湾那边放船到南洋一带,买一些南洋各国的孩童回来,也是提前做一些准备,虽然我们有李公子他们帮手,自己好歹也要建立可靠的情报站点,要有信的过的和有用的人手。”
张瀚看了杨秋一眼,笑道:“这是张、吴二人给你出的主意罢?”
杨秋有些紧张,俯身拜道:“正是。”
“无妨。”张瀚道:“不管是谁,以前是什么身份,只要现在是实心替我和裕升效力就无妨,若是哪天有空,你带他们来见见我。”
“多谢大人赏脸。”杨秋视两个幕僚为心腹,但心里始终有些担心这两人过去的身份,此时算是去了一块心病,不觉躬身感谢。
“走,去看看新军们回程。”
张瀚在杨秋肩膀上轻轻一拍,叫此人跟随自己一并出来。
张世雄和多名护卫已经在外等候,马亦牵引到台阶下,张瀚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向着庭院外奔走。
张瀚出得大门,和李慎明和孙敬亭等部下汇合,各司的司官也多闻讯赶来,人们簇拥在张瀚身边,脸上不乏崇敬的彩。
数年前谁能想到,张瀚已经能坐拥这般大的地盘,并且实际控制,掌握了两卫数县的地盘?在这些地方,和裕升的大军可以公然出行,以拉练之名巡行四方,震慑宵小,而大明朝廷对此根本茫然无知?
在北方,和裕升拥有更大的地方和更多的军队,将大量的土地纳入名下,在很多人心中,张瀚已经自成一国,形同先秦时的诸侯。
“大人!”
无数人眼看张瀚,口中打着招呼,纷纷抱拳行礼。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五十二章 统帅
军人们和司官吏员们有不少骑着马,也有人步行,人们从各处涌出,在向张瀚见礼时,眼睛也是看向南方的大道。
时近正午,大地一片流光涌来,配合渐渐清晰激昂的鼓点,越发激越整齐的步伐声响,张瀚感觉自己的心胸一阔,一股豪情涌上心头。
眼前的新军加上整训的老兵,还有北方的驻军,他手中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同镇,虽然大同镇上报额兵还有七万余人,两万多匹战马,但实际的实力就是大大小小的将领们所领的家丁和亲兵,数量十分有限,能随时出战的最多万余人左右,因为只有家丁才会训练,大同镇的实力其实远在和裕升之下了。
别的不说,就拉练回来的这几个新兵团,可以轻松击溃大同镇的主力,并且把大同府城围住,并且能轻松攻下城池,并不需要经过苦战。
事实上和裕升现在的实力,宣府,大同,山西三镇也赶不上,还得加上延绥和蓟镇,朝廷以五镇之力可以集结十余万战兵,实力才和现在的和裕升差不多,不过到年底时,这五镇之兵也是抵不过和裕升了。
李慎明感慨道:“我和裕升在台湾一个团,皮岛一个团,东路一个团,北路和东路四个团,草原上的七个团皆是老兵为主,并且补充后整整扩编出了三个骑兵团,周耀的铁骑兵团,朱大勇和朵儿的枪骑兵团,骑兵从两千余扩充至过万,尚有十二个团的辎兵镇守诸堡和军台,转运粮草,负责后勤诸事,加上李庄新编的五个战兵团,未来两个月内还要有五个战兵团和二十个以上的辎兵团,至年底战兵超过五万,辎兵超过十万,以此兵力……嗯,足以保境安民了。”
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张瀚沉默不语,但脸上也露出些许激动的表情,从无至有,今日坐拥雄兵十万,这种感觉,嗯,真的很美妙。
此时新军诸团已经接近,入眼处,旗帜招展,大量的百姓在四周围观,几乎挤的水泄不通,其中也有很多来自陕北各处的流民,他们近来一直在各个施粥的粥棚附近安居,和裕升搭了不少帐篷给这些流民居住,现在光是叫他们每天休息和保障他们的一日三餐,说是粥棚,其实吃的并不差,甚至比他们在家时的丰年的年景时吃的还好些,这些人渐渐在恢复元气,和裕升已经在他们其中展开了招兵宣传,在此前他们虽然知道和裕升的商兵要比朝廷兵马待遇好的多,但很多健壮男子还在犹豫,相比当兵,他们更愿意在和裕升这里当个工人,或是当佃农种地,在这里呆了一阵子之后,倒是没有人想过渡过荒年之后回家,比起荒漠一样的家乡,这里毕竟好太多,对那些普通的村夫农妇来说,李庄这里的一切象是给他们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叫他们见识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有过这样的经历和见识到李庄这里的一切之后,想叫他们回到家乡,回到原本困苦的世界里去,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大人来了。”人们看到了骑在枣红马上的张瀚,高大的战马,神骏无比,张瀚的身形也显得十分高大,威武,人们发出嘈杂的声响,起初不整齐,后来便是无数人抱拳,齐声声叫道:“张大人!”
张瀚在马上扬手向人们回礼,他策马来到新军队伍前,看到新军将士们整齐的站在军旗之下,他看着军旗,举手向这些经历了三个月以上新军训练,刚刚完成了几百里路途辛苦拉练的军人们致敬。
张瀚的动作仿佛点燃了一个阀门,新军将士们瞪圆了双眼,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拼命的大喊起来。
“万岁,万岁,万岁!”
声声万岁犹如海潮大浪,将现场的气氛推向最高,人们用尽全部力气呼喊着,仿佛声音小了别人一些,就是对张瀚的崇敬不够,对大人的忠诚不够一样。
起初百姓还有些迟疑害怕,不过在军人们的带动下,数万百姓也是跟着一起呼喊起来。
张瀚的内心无比激动,他看向四周,这时李慎明和孙敬亭等人都是刻意的离开了一些距离,张瀚起初感觉到一丝孤独,不过很快被一种骄傲和自豪的情感给赶走了,眼前的情形,只有一句话:大丈夫当如是!
张瀚以手抽出佩剑,用右手高高举起,接着两腿夹着马腹,驱使战马飞驰向前。
人们都在看着,看着红色的战马背负着张瀚举着宝剑在士兵队伍前飞速奔驰,在人们眼中,张瀚的骑术很好,他过往的商人形象在此时变得模糊起来,他越发象一个真正的上位者,一位统帅,一个能叫人真心信任的无敌统帅。
在绕着新兵团跑了一圈后,张瀚用剑在半空划了一个半圆,最后指向了北方。
张世雄策马跟着张瀚半箭之地,此时忍不住叫道:“青城!”
“青城,青城,青城!”
人们都跟着一起叫喊起来,今年的目标就是占领有青城之称的归化城,这是每个和裕升军人都已经知道的军司确定了的目标,连新兵们眼中也满是热切的目光,夺取青城,就是对北虏战事阶段性的胜利,其后数年就是消化所得成果,最少张瀚统率的和裕升就真正在北方有了根基地盘,就算再发生王心一弹劾那样的事也就不怕了。
也是不知不觉之中,人心早就彻底归附在张瀚这一边,哪怕现在张瀚扯旗造反,估计跟随的人也会不少,不象两年前那样,就算和裕升的财力和军力足够挑战宣大,但人心不附,根基还是严重不稳。
……
黄玉成肩膀上扛着儿子,也是跟着百姓一起吼叫着,嗓子很快就叫哑了。
他近来被抽调在流民司工作,这是一个临时的部门,在这一股流民潮结束后就结解散,军令司和军政司,军需司,军训司等各司合作,调配大量的吏员和军人安顿流民,同时军训司开始在文宣部门的配合下鼓励流民中的青壮男子参军,尽可能的打消他们在李庄附近获得土地耕作,或是进工场当工人的打算。
近来黄玉成就是忙这些事,估计还要过一个月,正好要到麦收季节时他才继续跟着孔敏行继续屯田垦荒的事,农垦部门迟早会**为一司,黄玉成估计自己到时候的位置也不会很低。
新军将士逐渐归营,在隆隆的鼓声中张瀚等人也纷纷折回,四周旁观的百姓纷纷散开,不过多半是在议论着今天的事情。
人们都在讨论着何时能拿下归化城,现在由于文宣部门得力,连普通的百姓也大致知道归化城的位置和意义所在,以前蒙古人经常威胁宣大,甚至多次越境攻打大同,但普通的百姓尽管仇恨北虏,对北虏那边的情形却是几近一无所知。
在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和裕升和张瀚当然是被颂扬最多的,军司中人,也是多被夸赞,和裕升在大同百姓的心中已经取代了原本官府的位置,并且明显在原本的官府之上。
张瀚的天成和镇虏两卫掌印指挥其实原本也是现在掌握地盘的父母官,只是这重身份早就被淡化了,人们在提起他时只知道是和裕升的掌控者,而不是朝廷任命的高uu234)
第六百五十三章 揭帖
黄玉成也不客气,正色道:“哦,诸位请说。”
另一秀才宁中诚道:“近来我们几人到提学处还有巡按大人处上告和裕升种种不法情事,大量雇佣百姓,唆使他们背井离乡到鞑子地界,弃祖宗父母之乡,恶之大不过如是。又有数万团练借拉练之名横行乡里,以武力逼迫裹挟百姓,擅自收容大量外来流民,图谋不轨,这些事都有实据,加上其自行设立军司,挟制地方官干涉地方政务,使朝廷所设县令形同虚设。”
秦邦固道:“这些事都是我等打听多日才收集好的,我们找了很多人一起去大同上告,不过最终同行者不足十人,声势太小,提学洪大人打哈哈,说是要上报,不过我看多半是置之高阁不加理会了,而张巡按则压根不见我们,直接打发我等出来,说是叫回乡安心读书,若是有实证再找提学上控……若是如此,国家设巡按何用?”
黄玉成呵呵一笑,说道:“诸位可曾找到举人或是退职的官绅参与此事?”
三个秀才齐齐摇头,秦邦固说道:“我大同府真是文气不盛,官绅举人原本就少,现在还有不少在外乡不曾回来,就算在大同的,提起和裕升一事,他们都是摆手摇头,连话也不愿多说,我等也实在是气闷。”
黄玉成道:“没有人参与是因为他们知道更多的消息,也懂得和裕升现在势大难欺。而且和裕升做事向来留有一线,各地的官绅和举人多半参加过商会,现在有不少直接在公司之内,你们找他们做这样的事,当然是白费功夫。”
宁中诚一脸期待的道:“我记得黄兄也是对和裕升大为不满的,现在虽然在他们军司里也是为了跟着孔至之学习农学,总不能真的是要投效他们罢?”
“我是要真心投效的。”黄玉成斩钉截铁的道:“和裕升与国有大功,对地方上也好。诸位的心思我明白,此事为什么是诸多秀才不满,是因为和裕升并没有吸引太多的秀才加入商会或是公司之内,并没有分润给大家好处,而近几年大量的佃农退佃,转为和裕升的工人或是替和裕升种地,各位虽然有优免田和免丁口赋役的好处,但相形之下还是损失颇大,其实我这里佃农退佃的也多,不过只要好好种地,长短工总是雇的到,自己家再多些辛苦,收成高了,算一算不仅没有损失,反而多赚不少。”
黄玉成也算苦口婆心,想要劝这几个不知死的鬼赶紧放弃心里所想,其实秀才生员闹事在大明哪里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他们告张瀚的那些罪状,看着骇人,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生员告起状来,说你心图不轨是正常的选项,直接告你造反不敢,如果查核不实那要反坐,风险很大。
但说你心里有鬼,那是肯定没有问题的,眼前这三个秀才背后肯定还是有不少人,只是敢于出头的不多,毕竟刚刚还有几万新兵在各处拉练过,只要不是蠢到家的还是会感觉到力量对比相差很大,只是大明对生员这个阶层实在是太优待了,只要不犯大错几乎没有人会把生员怎么样,又因为以文驭武的传统,秀才并不害怕掌握数万兵马的总兵,总兵官也真的奈何不了联合起来的秀才,但他们不知道,张瀚不是单纯的总兵,而是一方诸侯。
黄玉成心中明白,最少在李庄这里,生员联手并无用处,况且也不会有太大规模,以张瀚现在的实力,就算把眼前这几个暗杀掉也根本不会起什么波澜,他只能尽可能的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劝说,而眼前这几人的脸色,明显是没有把黄玉成的话听进去。
宁中诚道:“黄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自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另外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不过显然是一样的看法。
黄玉成叹口气,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做,京控吗?”
“那倒是不必。”秦邦固一脸傲气的道:“我等最大的长处就是手中的笔,我们打算写一些揭帖,印涮出来,到处张贴,首先就要贴满大同府城,不信巡抚和巡按还能装看不到。”
……
秦邦固等人虽不害怕黄玉成跑去告密,不过也担心节外生枝或是夜长梦多,他们其实也并不是幼稚到以为可以真的扳倒张瀚,巡抚和张瀚穿一条裤子,去年调任过来的杜总兵现在看来也是与和裕升是一伙的,各路的副将,参将,多半是与和裕升合作,或是关系暧昧,宣大总督张晓很会做人,平时巡行多往宣府一带,最多去一下大同,很少往天成卫这边来,眼不见为净,真出了事就推做不知,了不起是颟顸无能,该拿的银子却也是一文不曾少拿。巡按张慎言等文官要么收银子,要么碍于和裕升势大,选择退让三舍,这样的情形下,一群生员的力量是无论如何扳不倒和裕升和张瀚的。
他们想做的就是搞大声势,使和裕升让度一些利益出来,近几年地方上的飞速发展使各阶层受益,而唯一受损的就是生员阶层,他们不仅在经济利益上受损,在声望上也完全不复当年的光彩,以前百姓最尊重的就是生员老爷,宗族中的大事小事他们也可以一言而决,现在有了和裕升,人们最想的就是经商致富,其次就是当兵,成为和裕升旗下的一员,不论是当伙计还是工人,最少都是温饱无忧,加上识字班和各大小学校的兴办,军中扫盲班一直在坚持,十余万军人和辎兵几乎都从文盲变成了识字者的一员,生员原本高高在上的形象不复存在,从九天之上跌落凡尘,这是叫他们最为不满的一件事。
这种冲突绝不是偶然,就算现在不爆发,将来也定然会爆发。
张瀚也曾考虑过在军司引入大量的秀才生员来中和一下,减缓矛盾爆发的机率,后来转念一想,此辈的人生观和学识基本上定型,真要有本事也得看他们考中举人再说,大同这里又不象江南文气盛,江南生员有不少杂学出色的可以使用,大同这里的秀才,恐怕真的只知道经义,连史学也未必攻读通透,这样的“人才”要来无用,反而会容易在团体内兴风作浪,凭白坏事。
对张瀚的这种考虑,眼前这些生员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就知道和裕升不停的在损伤他们的利益,同时还不将他们看在眼里,就算是他们知道了张瀚的考虑,恐怕也会有更深的受辱的感觉,而绝不会认可张瀚对他们的评判。
看着眼前墨迹刚刚干透的揭帖,宁中诚赞道:“真是大笔,文气雄浑通畅,竟是一字不可更易。”
秦邦固主笔,另外两人在一旁出主意,入更之前所谓的讨伐揭帖终于写出来了,短短几百字主要是用来大骂和裕升,也扫了几笔张瀚,毕竟这三人没蠢到家,知道张瀚在大同地方威望太高,在百姓心中形象极好,如果骂张瀚太狠,可能反而适得其反。
“底下怎办?”秦邦固先是十分得意,接着想起下文,不觉有些为难。
李秀才出主意道:“我看先找几家报纸试试看,刊登如果要钱的话,这一点钱我们还出得起。”
“善。”宁中诚道:“天成晚报是林举人几人办的,马超人前辈我们不能去找,他就是和裕升的人,我们去天成晚报试试看。”
所谓报纸的概念现在也早就是深入人心了,先是和裕升办起了第一家报纸,早前主要是报道和裕升内部的事,后来索性把朝廷邸抄改良一下,用白话文的形式刊登,这样在和裕升的报纸上,人们也能看到某地地震了,某地起了大火,或是某地有什么稀奇的事情发生,前者是朝廷邸抄,后者就是各地的军情司的分站的功劳,以大明之大,发生的事情之多,信息的不通畅不对称,和裕升的报纸办起来之后,从无人重视到一纸难求,到现在侍从司的文宣局每天发行一万余份,照样是一抢而空,李慎明已经在考虑增刊和加大印数,从一万增长到三万余份,甚至五万份,用和裕升强悍的物流能力,不仅在宣大发行,还可以到京师和北直大半州府,再远的山东和河南等地,超过一天内到不了的还没有考虑在内,实际上以和裕升报纸的内容丰富,编辑得法,就算迟一两天收到,新闻的时效性根本没有过去,毕竟就算到河南,和裕升的物流也能保证当地官绅在邸抄到达之前就拿到报纸。
如果印数到五万以上,一份报纸定价十文,成本在三文左右,每年居然也能赚上不少,只是报纸暂时的目的还只是宣传,对这件事张瀚还没有最终拍板。
在和裕升的带动之下,天成卫也有好几家开办了报纸,主要就是转录一些和裕升报纸上的大块新闻,然后是当地文人士绅的随笔一类,主要就是诗词歌赋,开始时发行量很小,算是文人骚客间互相吹捧的工具。( 就爱网)
第六百五十四章 撕碎
后来马超人这个举人独辟蹊径,开始在报纸上登一些市井八卦和志怪神异,销量一下子陡然增加,也成了日销数千份的畅销报纸,其余各家有样学样,既然在新闻时效性上远远不如和裕升,和马超人的报纸学还是办的到的,马超人的报纸就叫天成早报,还有几家有什么晨报速报一类,宁中诚说的晚报就是一个林姓举人办的,这人年过花甲,土地都租给了和裕升,也算是得利者的一员,不过与和裕升的关系并不深,毕竟年纪大了,不愿多事,在宁中诚等人眼里,还算是可以拉拢人群中的一员。
第二天三人就一起赶向林举人开办的报馆所在地,等开门之后就第一时间把稿件送了过去。
林举人并不在,三人在会客室里喝茶,等着商谈稿金的事……说起来现在的报纸形式也是好笑的很,不少文人墨客为了增加自己的知名度,在销量过的去的报纸上花钱刊登自家的文章,宁中诚三人就是打算花上一笔钱把这文章刊登上去,以此造出声势,吸引更多的人参与进这件事情里来。
“对不住,三位相公的文章本报不能刊登。”过不多时,报纸的主编匆忙而出,长揖而拜,态度十分恭谨客气,但也十分坚决。
“为什么?”秦邦固不解的道:“我等又不是不给钱。”
“如果刊登了三位相公的文章,我报定然会被取消印号,直接封门。”编辑拿出一本书来,指着最上面的字样说道:“三位请看。”
三人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本名为天成卫报纸登印规定的小册子,后面还有括弧,内写“暂定”两字,三人略过前几条不看,看编辑指的那条,果然是有规定:凡涉及和裕升和攻击张瀚的文章一律不准刊登印发,否则直接取消报纸印号,不得再予以发行。
“这凭什么?”宁中诚一股怒气涌上来:“这不是公然堵塞言路,朝廷都不曾因言罪人或是因言废事。”
“这个规定是和记公司的规定,又不是官府。”编辑好言道:“我们的印号是他们公司发的,如果没有这印号我们的报纸人家的骡马行就不送,光凭天成卫城里的这点订户,本报实在难以维持,再说还有很多不方便处,诸位相公,抱歉了。”
三个秀才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编辑的态度友好又坚决,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就算想发火也不好意思,当下只能起身告辞。
“再去别家看看?”秦邦固道:“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
三人在天成卫城找了一天,城中有五六家小报,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一家可以刊登,报纸这一条路只得放弃,傍晚时三人找了一个印书坊,想自己印涮出来发送。
“对不住,”印书坊的主人拿出了三人熟悉的小册子,一脸抱歉的道:“这个本书坊不能刊印发行,实在对不住三位相公。”
三人气的发昏,宁中诚怒吼道:“在京城的书坊连指摘圣君的妖言都能刊印,只要给钱就行,怎么这里就不行!”
“和裕升的报纸是鄙坊的最大印户。”书坊主人道:“各种和裕升的小册子,还有翻译的书籍,各种经义书籍,本坊虽然不是最大的印户,但也承办了不少。端人碗,受人管,况且就算和裕升强来,我等又有什么办法,人家已经够客气了。三位相公若是不信,可以到别家去试试看。”
宁中诚发狠道:“不行就找抄手自己抄录发行。”
书坊主人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一眼宁中诚,说道:“城中的抄手早就被和裕升雇光了,人家那边动辄要抄录几十本书,咱们天成卫才几个抄手,原本就是军卫小城,现在学校也多,报纸也多,书坊也多,这也是拜和裕升所赐,哪家会替三位相公抄录这等东西啊。”
三人气的要吐血,踉踉跄跄出来之后,天已经黑了,三人站在原地商量一下,决定去一趟大同,那边官绅甚多,报纸数量虽不及天成卫这里,只有几家官绅弄着玩,但和裕升在那里的影响力定然不如这边,不如到大同试试。
三人虽然要去发动舆论攻和裕升,不过要去大同还得去和裕升的骡马行,算算时间和裕升那边最少还要发一班车,还算赶的上。
骡马行在东门和西门还有南门各有一处,北门那里在修路,修好之后也会有相应的骡马行分店,这一块和裕升已经做的十分成离,天成卫为核心,方圆四百里范围是核心区,客运马车早就通行无阻,到京师和从京师往北直地方州府的线路也是有了,只是车次不多,更多的是物流和帐局的一种补充,为了方便押运客人或是和裕升合作伙伴而开设,普通的百姓和行途中的旅人是基本不带的。
在天成卫这里,东西南北都各有线路,三四百里的范围最长时间不会超过两天,从这里到大同有一百五六十里,傍晚最晚的马车班次出发,第二天下午也就到了,途中有车站换马和给乘客提供饭食,快捷之余也很舒服,等三人到达和裕升的骡马行时,最后一班车果然将发未发。
三人赶紧去买车票,骡马行这边为了方便,在大院最外头开了一个小窗口,专门叫人买票用,两边有铁制的护栏,长约十余步,方便人多的时候可以顺着长栏排队买票,以前和裕升刚刚开设班车的时候,发生过多次挤踏事件,虽然没有死人,却是有人受伤,一件好事反而成了坏事,后来就是有了这长护栏,果然人们渐渐习惯了排队,也不必担心坐不上车,只要排队买了票,就算一车坐不下,这边骡马行里可以临时调济出大车来,或早或迟总是能上车离开,不必担心走不掉。
“对不起了。”窗口处卖票的人看了看三人,问清了籍贯姓名之后,将宁中诚递过来的铜钱退了回去。
宁中诚诧异道:“是不是这车满了,适才我们看还有座位啊。”
“不是这个原因。”卖票人指了指墙壁上的纸,上面写着一些字和画着像,卖票人道:“三位对我和裕升抱有恶意,上了黑名单,自此之后在三个月内我们不会卖票给三位的。”
宁中诚看了看,有张纸画的图案和自己十分相似,他又惊又怒,趴在窗口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一行小字,上头写着自己的姓名,籍贯,身貌特征,上头还有图案,虽然画的不是十分相像,但也有七八分相似了。
“和裕升的帐局,杂货店,粮行,三位都上了黑名单了。”卖票人好意道:“如果三位的敌对行动升级,这黑名单还会扩大,把三位的直系亲属,至交好友,亲朋师长也加进去,自此后,买卖粮食,购买杂货,出门坐车,帐局承兑和借款全部封闭,一直到三位停止敌对行为之后才会解禁。”
卖票人说完后直接关闭了窗口,只剩下三个瞠目结舌的秀才。
半响过后,宁中诚才一脸苦涩的道:“下面如何?”
李姓秀才原本就是随大流,此时心中十分畏怯,他道:“我本人尚还无所谓,就是大舅老爷在和裕升有一笔借贷,他每年都在南边收粮……”
宁中诚也苦笑道:“我二叔他们也是随着和裕升做买卖,族中多人在灵丘的矿上做工,要是受我连累丢了事情,那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秦邦固没有出声,却是伸出两手,把此前写成的文章,一把扯成两截,接着两手不停,很快把文章扯成粉碎,接着便是往地上一丢。
“不管两位如何,在下是肯定不再趟这种浑水了。”秦邦固坚决的道:“在下还想多活几年,也想考中举人,日后要是揣摩文字,两位兄长可以来寻在下,若是别的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宁中诚苦笑道:“我们才奔走几天,画像图案都有了,再下去谁知道会怎样,虽说和裕升很少做太出格的事,但若是咱们出格在先,后果也真的难以预料。”
秦邦固道:“此时我才知道黄兄不是说笑,可惜咱们醒悟太晚。还有,这他娘的这一套玩意是谁设计出来的,太狠毒了吧!”
……
李明礼牵着战马慢腾腾的走着,四月的辽东大地终于有了明显的春天模样,在广宁这样的地方更是满眼绿意,经过天启元年的广宁之战,锦州也被后金兵攻克,城墙被夷平拆除,大量汉民要么西逃,要么被后金俘虏,原本的城镇和村落就很稀疏,现在更是荡然无存,走在官道上,路边的杂草都绵延成片,只是夏季未至,长的并不很高,但杂草几乎要把道路盖住,已经快看不清楚道路痕迹。
路边原本村落就不多,经过战火焚毁更是所剩无已,只有偶然看到的残破的房屋才能叫人感觉到此前是个村落,然而这样的地点还是太少,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荒凉,到处是灌木,从林,绿草蔓延的荒地,废弃的沟渠,残颓的城镇,几乎绝少看到人踪。
在李明礼身后是一样装束的汉军,各人都是牵着战马,在行军途中只有军令下达,命令赶路或是出发迎敌时才会有人骑马赶路,平时都是牵马而行,各人连行李也舍不得叫战马背,有人恨不得连马鞍也背在身上。( 就爱网)
第六百五十五章 步战
后金这边的做法和这些人在辽镇时完全不同,在辽镇时,不仅没有人好好喂养战马,甚至他们会偷偷把马料拿去转卖,用来贴补家计,只有待遇丰厚的家丁会善待自己的战马,在辽阳和沈阳之战时,大明朝廷从多个军镇搜刮了八万多匹战马,结果还没有开战就病饿而死了数千匹,战后有三万多匹战马被后金方俘获,现在李明礼等人牵着的马匹应该就是后金方面在历次战事中的收获。
刚到暮春时节,虽然已经过了战马最疲瘦的时期,但每个人牵着的战马仍然略嫌瘦弱,李明礼等人非常紧张,唯恐战马出事,而战马的身体远比人类要骄贵的多,稍有疏忽,就是灾难性的后果。
后金对战马的管理是极其严格,每个月都会有专门的管理人员过来看战马的情况,不要说把马养死了,就算是明显看出疲瘦来,战马的主人也会受到严罚,轻则鞭打棍责,重则斩,没有丝毫宽贷的可能。
半个月前,代善和阿敏被召到辽阳,然后誓师出征,因为这一次除了要驱除威胁粮道的蒙古人,还要搜括残留在锦州广宁义州一带的汉人,将其带回辽东。
另外就是要尽可能的攻破十三山,将山上十万军民的反抗平息,攻破十三山后,再将俘获的汉民带回,所以此次出征十分要紧,虽比不得前年出征广宁,努儿哈赤还是亲自拜了堂子,并且带着各贝勒,都堂,总兵,蒙古台吉,汉军将领等出城送行,将代善和阿敏等人送出十里之外,这才返回辽阳。
正红旗有二十五个牛录,镶蓝旗则是有三十三个牛录,正红旗的前身是努儿哈赤弟弟舒儿哈齐率领的黑旗,当初后金起家只有努儿哈赤的黑旗,后来兼并的部落渐多,老奴成立了红旗,将黑旗给舒儿哈齐管带,然后又成立了黄旗,努儿哈赤亲自统帅黄旗。
兼并了哈达部之后,因为哈达部是大部,原本的两旗不能容纳,又成立了白旗,将其交给努儿哈赤的长子褚英。
这是八旗前四旗的由来,后来因为争夺权力,白旗旗主褚英被杀,黑旗旗主舒尔哈齐也被杀,白旗被一分为三,黑旗也被一分为三,代善的正红旗的二十五个牛录,还有镶蓝旗的三十三个牛录,全部是当年黑旗中分出来,包括代善长子岳托的二十六个牛录,也是来源于努儿哈赤最早成立的黑旗。
正红,镶红,镶蓝,这三个旗的牛录可以说是效力最早,战功最为显著,精兵强将也相对较多的三个牛录,当然还是比大汗的亲领牛录稍差一筹,毕竟在成立黄旗,后来分为正黄和镶黄后,后金最著名的战将还是在两黄旗内,其中大汗的亲兵更是从各牛录挑选出来的战力最强的精锐中的精锐,后来这支精兵交给了大汗的幼子多铎,随其南征北战,最后一路打到南京。
此次出征,两旗五十八个牛录都各自出二十个护军,四十个绵甲兵和跟役,各旗再出若干包衣阿哈,加上三千多随征汉军与其包衣,共有一万两千人出征。这也是近来一次规模较大的出兵,加上各旗原本留在十三山和广宁附近的数千兵马,可以凑起近两万人的队伍。
汉军们默默走路,很少有人说话,因为话多很可能招来不测之祸。
他们是后金军中地位仅高于包衣,甚至在真满洲眼里和包衣一般无二的最低等的存在。
建州女真地位最高,然后是兼并的满洲各部,再下来是生女真,其次则是归附的蒙古,后来被编成蒙古左右翼,再下来是编成蒙古八旗。
再下来才是汉军,也就是李明礼他们这一群人。
“听到没?有号角声。”
“求援呢。”
听到远方的号角声,带着李明礼等二十余人的牛录章京立刻下令道:“各人上马,前三后五,其余人分列两侧,若蒙古人来袭,下马步战,先用重箭,再以长枪,大刀迎敌。”
除了这个牛录外,在附近地方也有相当多的汉军存在,所以并不用担心中伏被袭,所有人都按牛录章京的命令,立刻上马,李明礼将自己的行囊和背包丢下,交给跟随在后的老丁看守,跟随出战的包衣主要就是做各种辅兵的活计。马身上只留两个弓箭插袋和一柄投枪和一把手斧,另外就是他佩带的顺刀和手持的长铁枪,这一副装扮,加上他青的箭衣和外罩的对襟棉甲,头顶的樱盔,加上头顶后脑勺露出来的一截小辫,活脱脱就是标准的建虏真夷模样,只有八旗内部的人一看便知道他们是汉军,明军若是砍下他们的头颅,还得花费一番精力辨认,才能分的清楚汉军和真夷。
前方的号角声很急,相隔大约三里多,李明礼在中阵位置,他箭法骑术枪法都锤炼的十分精通,数年时间,从万历四十七年时的懵懵懂懂到如今的沙场老卒,他的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杀戮气息。
前方被围的应该是原本就留驻在广宁附近的驻军,因为从甲衣和旗帜上来看明显是正黄旗的兵马,留驻广宁和锦州一带的兵丁主要是以正蓝和正黄,还有正白旗的少量兵马,连同旗丁包衣一共才五六千人,但就是这几千人,就使数万战兵的关宁兵不敢援助十三山,更不必提收复锦州和广宁一带了。
“果然是蒙古人。”策马奔驰在李明礼身侧的牛录章京大叫一声,前方大约有七八十余名北虏正在绕着圈子射箭,被围的正黄旗人马只有不到十人,箭矢如雨而落,被围的旗兵不断还射,蒙古人也有人不停的被射落下马,但他们人数太多,被围的旗兵虽然不断还射,情形还是岌岌可危。
眼看李明礼等人策马来到,对面里许外的蒙古人出叫喊,大约有五六十骑北虏策马向这边冲过来。
“下马,步战!”
论骑术连真女真也不是蒙古人的对手,八旗的长处就在于列阵步战,长枪大戟如墙而进,将士争先奋勇,步阵破阵后,而后以骑兵追斩扩大战果,李明礼等人在后金军中多年,虽然都是汉军,然而他们是汉军中的精锐,后金那一套原本就是学自极盛时的大明边军,只不过他们更野蛮和更擅长骑射,有着渔猎民族本身的战斗天赋加上和明军学会的阵战和训练之法。李明礼等人在八旗军中多年,一身本事早是练了出来,听到命令之后众人便是即刻下马,前后左右,摆成了一个十分坚固的圆阵。
有两个随行的健壮包衣将马匹牵开,并没有离的太远,这也是八旗兵的习惯,步战之后击溃敌军,可以再上马进行追击。
不过对北虏这一手可能并没有太大用处,他们不比明军多半是步兵,而是全部骑兵,并且骑术卓,一旦战败便迅逃离,很难俘虏或是杀死。
离开有二三百步距离时,北虏中有人唿哨一声,骑队立刻分成左右两队,向着圆阵的左右两侧狂奔而来。
“六十步,前平后仰,射!”
北虏的骑弓在六十步外并无用处,所以他们并没有先射,而汉军们也是拿着铁胎步弓,这种弓长大坚实,用的材料十分考究,制作一弓的时间需要长达半年,平时也要细心养护,和战马一样,汉军们如果敢把长弓弄坏,得到的也必定是十分严厉的惩罚,在后金,除了耕地之外,还要渔猎,采果,捕鸟,采参,在林中摘采松果等干果,同时有铁匠营,弓箭营,专门打造铠甲兵器和长弓,由于军法十分严酷,不论是兵器还是铠甲都异常锋锐坚实,质量上佳。汉军们手中的步弓亦是难得的精品,加上日夜勤练,一声令下后,各人算准北虏骑兵的距离和马匹移动的度,还要计较风,这些计算不可能有明确的数字,但这是多年勤练苦射之后掌握的技艺,几乎就是瞬息之间,所有人都瞄准了目标,接着手指一松,所有人的弓弦出崩崩的弹射声响,二十余支箭矢被崩紧的弓箭疾射而出,十几个力到二十个力是女真弓的标准配给,劲力远在北虏的骑弓之上,箭矢在半空出尖利的啸声,急飞向远方。
几个移动中的北虏第一时间被射中,或中身侧,或中后背,他们出痛苦的吼叫声,坠落下马,在地上翻滚着,有人试图拔除重箭,但伸手过后几乎就没有了力气,李明礼等人射出的重箭箭头十分沉重,并不锋锐,也并不是三角形,而是打磨成扁平状,如小型的铁铲一般,破开人体皮肤后深入人体,杀伤十分厉害,远非普通的箭矢能比,这些北虏又不曾身披铁甲,一箭便足可致命。
更有几匹马被射中,座上的北虏翻滚落地,命大的伤势不重,连滚带爬的跑开,其多半都是在翻滚落地后当场跌成重伤或是身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五十六章 圆阵
一轮射后,剩下的北虏也终于进入射距,在蒙语的呼喝声中,所有的骑弓张开,数十支箭矢向着李明礼等人射过来。
“小心,低头。”
牛录章京在叫喊的同时,低下了自己的瓣儿盔,这种铁盔是明军的制式铁盔之一,打造的十分坚实,盔分六瓣,饰有图案,在他低头之后,几支箭矢落在盔顶,滑出一长溜的火光。
箭矢落在人们的头顶,肩膀,胸前,腿部,几乎无处不落箭,北虏的箭射的太准,几乎没有一支浪费,大量的箭矢落在李明礼等人身上或是身侧很近的地方,北虏的箭射的极快,很快就是几轮箭射过,李明礼胸前处中了几箭,后背和身侧均有,脚底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箭矢,象是突然长出的杂草。
汉军们在牛录章京的指挥下稳健的还射,不过因为北虏不停的飞驰和射箭,还击的效果不如第一轮好,但北虏还是不停的有人被射中落马,场面上来看是汉军被北虏压着打,实际上北虏并不敢冲击过来,他们的骑弓软弱无力,射箭的成效反而远远不如汉军。
“北虏要冲击了。”
一个汉军嚷嚷了一声,李明礼目光一凛,果然看到北虏只留下少数人策马飞驰继续射箭,大半的骑兵集结到了一起,北虏特有的圆帽上红缨跳动,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象是一团团跳动的小火苗,这个时候李明礼奇怪自己并无紧张之意,在萨尔浒时,尽管几万明军一起出战,但人人心中惶恐,在后金军中,可能是平时总是有死亡威胁,在战场上军法更加严酷,比如现在各人弃章京而逃,而章京战死,全队皆斩,不会有人一人例外,而如果章京带头先逃,则章京必斩无疑,刚刚的军令就是令他们往前方搜索前行,遇敌则战而待援,如果章京违令不敢向前邀战,被上面知道之后,要么被斩,要么就是官职被剥夺,很可能被鞭打后转为死后,这样的下场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奋勇向前做战。
在重重压力之下,李明礼等人心思清明,在生死一刻的战场上反而激了血勇之气,众人不停的吐气开声,在怒吼声中以步弓还射,因为北虏在集结骑阵,少数骑兵形不成压制性的箭雨,距离又近,被射落下马的人渐渐多起来,无奈之下,驰射的北虏只能远远退开,重新整队,一时不敢过于迫切。
“结圆阵!”
牛录章京满头大汗,脸上满是汗水和灰尘的痕迹,这时他也顾不上喝水,当然战兵们更是没有机会略作调整,前方正黄旗的人还被围着,不过压力已经小了很多,只要这边顶住,这一股北虏是丝毫便宜也占不到的,当下牛录章京一声令下,所有战兵开始按日常的训练方法,立刻结成了一个个小型的圆阵。
李明礼是长枪手,他站在一个长刀手的左侧。
右侧同样是一个长枪手,在李明礼的左手侧还是一个枪手,而是右侧长枪手的右手侧,则是一个匆忙拿起盾牌的刀牌手。
在李明礼左手侧长枪手的左侧则是另外一个圆阵的刀牌手,这样两个刀牌相接,右手侧刀牌手的身侧就是另一个圆阵的刀牌手。
众人出忽促的呼吸声,人们都是满头大汗,脸上满是灰尘和草皮碎屑,辫也湿透了,身上的里衬早就濡湿,如果不是在战阵上就会叫人感觉身上冰冷,而在此时此刻,没有人能顾得上这些细节了。
李明礼左手握前,右手持后,这是标准的战兵持枪的姿式,不论是后金还是明军,持枪姿式都相差不多,不同的就是明军营兵的长枪缺乏训练,从上到下都把长枪兵当成消耗品和炮灰,从明军的阵图上也看的出来,不论是方阵还是圆阵,长枪兵都是摆在前几层,因为缺乏训练,连长枪都是粗制滥造,经常被后金兵一冲就跨,李明礼手中的长枪便是按真夷长枪样式所制,比明军长枪要长一些,质量则是甩明军长枪好几条街。
如果是正经的后金披甲,他们结出阵列时度应该更快,彼此的配合和反应更好,手中的兵器更加精良,他们会穿着更坚实的铁甲,做战的经验更为丰富。
眼前的汉军已经尽可能的做到最好,最少准备前来冲阵的蒙古人感觉毫无机会。
大队骑兵在临行不到二十步时就放弃了,牛录章京和两个领催站在队伍中间及两侧,如果队伍很多的话,比如说数百人或过千人结成的圆阵,从拔什库到章京,到牛录额真,再到梅勒章京,或是说努儿哈赤以汉人规矩封的千总,三等游击至一等游击,再从三等参将到副将,总兵,他们都会呈线形站在一个个小圆阵之中来指挥,在交阵时,结成前排圆阵的都是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老兵精锐,破阵时长枪大戟猛扑向前,刀牌掩护跟后,在冲阵最后时刻投掷飞斧投枪阔刀等物,或是有善射的白甲精锐用步弓平射,借此掩护,在这样凶猛的突击之下明军或蒙古人几乎无法抵挡,在萨尔浒之战和辽阳沈阳之战,明军野战都尚有一战之力,是因为当时的明军也是辽镇战兵为主,战阵之法与后金相同,明军也有相当数量的老兵,加上杜松等人武勇,是以有一战之力,但明军因为万历晚年的荒怠政务,对地方军政事务不管不问,将领贪污和兼并田亩,李成梁在内的辽镇将领毫无进取心,对军伍营务不闻不问,不论是明军的甲胄和兵器都十分粗陋,加上疏于训练,所以每战皆北,最终辽镇精锐丧尽,到宣大和蓟镇精锐在广宁损失之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明军失去了和后金野战的能力。
光是看李明礼等原本的明军在后金军中的表现就是可圈可点,这些汉军后来大半沦为包衣,但也有少量骁勇善战的成为汉军旗的中坚力量,入关之后继续南征北战。
北虏放弃突阵,而对射也占不到便宜,只有少量的后金汉军受了轻伤,并无人受重伤或是战死,而北虏方面最少有近十人被射落下马,战损比高的惊人,领队的蒙古贵族感觉占不到便宜,只有选择放弃,大队的北虏骑兵纷纷向北集结,他们的马忽快忽慢,汇合了围困正黄旗的骑兵之后,大队的北虏展示了高的马技,几乎是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明礼的右胳膊中了两箭,一箭被棉甲的镶铁片给挡住了箭尖,并没有叫他受伤,另一箭的力道大一些,箭矢尖划破了皮肤,鲜血流了很多,洇湿了里衬和外袍,透过棉甲的甲叶,渗了出来,的棉甲外有了很明显的暗红,他先将第一支箭矢拔出,接下来咬着牙,忍痛拔出了另一支,原本血都止住了,拔箭时勾出皮肤和一点肌肉组织,鲜血又是流出不少。
这一点伤势根本无需做紧急处理,李明礼丢掉箭矢,拿出腰间的水葫芦,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刚刚在战场上,人们太过紧张,消耗了大量体力,同时也流汗不止,水分流失的很快,几乎人人都口干舌燥,李明礼感觉自己的舌头和上下鄂都要粘连在一起了,等清凉的冷水灌入口中,直抵入腹,不停的润泽着干涸的口腔,叫他感觉无比舒爽,等大半个葫芦的清水下肚后,李明礼才不慌不忙的开始脱自己的甲衣。
这时老丁等辅兵赶了过来,战场上的汉军都在脱除甲衣,这一战几乎是人人都带着伤,各人都开始处理伤口。
李明礼的伤口象一个小孩的嘴巴,口子开的很大,好在并不深入,这样的伤势只能算轻伤,甚至不够资格休息,只有被射断肋骨或是断手断脚,才会被牛录章京派往后阵,不过如果养不好伤势,那就会沦为与包衣一样的境地,交不上公中规定数字的粮食,做不了杂役,下场就是过不了今年冬天,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不要受重伤的好。
老丁还是很瘦弱,辽人的个头普遍较关内要高一些,老丁的身形很高,但体重可能刚过百斤左右,衣袍穿在身上都是显得十分空旷,如果不是李明礼照顾,恐怕这个身体多病的包衣早就在去年冬天就冻饿而死了。
在临出征时,李明礼凑足了自己和老丁的行粮,这才免于被罚,加上要交的公中粮食尚有缺额,这一次出征,李明礼身上的担子也是很重,他要多备一些银子在身,谁知道到了天启三年的冬天情形又是如何,如果粮价再涨到二十两一石,这一冬又是十分难熬,也不知道老丁能不能熬过去。
倒是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以前还惦记周大牛和成方杨义等人,现在知道了这些昔日的伙伴都过的不错,由于当年过命的交情,李明礼也是希望他们能活下来,既然知道他们活下来了,别的事也就不多想了。
由于在后金这里有很多牵扯瓜葛,李明礼无法下定决定逃走,然而逃跑的心思时时涌上心头,只是一想到自己走了,老丁一家,还有五户联保的其余各家的凄惨下场,李明礼就只能暂时熄了这个心思。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中军
李明礼站的笔直,任由老丁先把清水浇在伤口上,冰冷的水冲涮着血淋淋的伤口,伤口处开放的肌肉一阵阵针扎般的跳痛,李明礼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并没有出任何的声响。
其余的汉军也大半如此,人们沉默着,脸上最多是皱眉或是咬一下牙齿,没有人**或是呼痛,这些容易被人看成软弱或是无能的东西已经被这些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汉军给屏弃了,这些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壮汉军,算是汉军中的精锐,他们想活下来,想活下来,就要忍受很多痛苦折磨。
清洗好伤口后,洒上一些止血的药粉,这些东西十分珍贵,李明礼对老丁道:“不要洒多,这玩意一小包就要好几两银子,还不易配上,得去辽阳才有药房配,公中又不。”
老丁咳了两声,还是洒了一点在伤口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扎好小包,把药包收好,然后用干净的软布把李明礼的伤口给包好。
“所有人站到一起,列队!”
人们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完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然而牛录章京已经下令披甲列队,没有人敢质疑或是反抗,各人在自己包衣的辅助下,七手八脚的把甲衣披好。
其实如果是正经的真夷,上战场时可能带着两个甚至三四个包衣,负责日常的生活,在打赢战事打开局面后,包衣们会帮着主子扩大战果,在战场上剥衣,拿兵器,牵马,在平民地方抢掠民财,拿走一切可以拿也应该拿的好东西。
汉军们的包衣很少,甚至有人没有包衣,只能一切都靠自己。
不远处有大队骑兵飞驰而来,地面微微颤抖着,人们很紧张,包括李明礼在内。
他们这些汉军只是打前站的,近日来连续和北虏生过多次战事,北虏多半是插汉本部八鄂托克派出来的,他们阻断粮道,抢掠后金绵延不断的推车,在冬天时是抢掠雪橇,杀死运输人员,抢掠走物品。
去年的寒冬,不仅是后金方损失惨重,北虏的日子更加难过,他们拼了命的越过科尔沁等部地方过来抢夺物资,甚至内喀尔喀五部和科尔沁诸部,这些盟誓过表示对后金臣服的蒙古部落,由于日子过的过于艰难,虽然没有明着由台吉们带领前来当这强盗勾当,不过暗地里跑来抢掠的定然不少,他们公中是有和裕升的车队合作,往后金方面的物资奥马和明安等台吉也会买下部份,用来出售给其余的台吉,最终还是会到部民手中,但还是有大量的部民饥寒交迫,对他们三五成熟出来打草谷的行为,上头的台吉们也是睁眼闭眼,不过管的太紧。
辽阳誓师过后,汉军和少量真夷骑兵先行出,这些天已经和零散的北虏多次打起来,斩66续续的已经过百级,今天这一场算是规模比较大的一战,估计也是广宁附近的北虏高层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从身后的旗帜和骑兵的规模来看,前来的应该是大贝勒们所在的中军主力了,已经有大量的斥候骑兵从李明礼等人所在的地方飞驰而过,那些都是穿着精锐真夷骑兵,就算肯定追不到刚刚逃走的北虏,他们也要试探性的往前方奔出二三十里,这样才能确保不被北虏所伏。
过不多时,大队的骑兵如潮水般而至,其实这里的骑兵数量并不很多,真正的披甲兵也就是两千多人,两个旗不到六十个牛录,出动的披甲人是各牛录二十个护军和四十旗丁,包括绵甲兵在内。
披甲数字堪堪两千之数,然而以现在真夷披甲的装备和战斗力几乎就可以去横扫科尔沁诸部了,就算是察哈尔这样的大部也要拿出全部实力才能与这些后金披甲一战,在李明礼等人的眼前,眼前的披甲骑兵皆是穿着厚甲,每骑都是内穿锁甲,再有一层棉甲,最后还套有一身铁鳞甲,如果是白摆牙喇兵,他们的铁甲均是亮银,每次上阵前所有的披甲兵包括白甲在内都要磨亮甲衣,否则要受重罚,这样在人们眼中,这些披甲兵均是穿着闪亮铁甲,手持锐利无比的兵器,他们多是身体强壮无比,拥有丰富的战场经验和强悍无比的格斗技巧,他们经历过严格的战阵训练,遵守着无比残酷的军法,在自然条件十分残酷的辽东大地的冰天雪地中长大,自小以渔猎来养活自己,性格无比坚韧强悍,论起个人的武勇他们原本就在游牧的蒙古人之上,而又有战阵训练和严格的军法约束,三十年来的战争锤炼,这些原因相加在一起,使他们的武力已经远远过曾经横扫欧亚的蒙古铁骑,最少在眼下的东亚,除了还没有正式走上舞台的和裕升的商军外,眼前这支军队,确实是当之无愧的战力第一。
从旗帜上来看这是支正红旗的兵马,披甲和白甲加起来接近千人左右的规模,不过加上各牛录公出的旗丁也有千多人,还有自行跟随出来的各牛录的余丁,加起来总有三千人出头的规模,旗帜招展之下,明显是大贝勒代善率部前来,牛录章京虽然是镶蓝旗的,却是对旗主大贝勒绝不敢有丝毫不敬,远远的便是叫各人跪下迎候。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虽然刚刚是一场生死较量,人们还没有从苦战中回过神来。
代善没有兴趣和这些汉军说话,他骑着一匹大青马经过,只是微微瞟了一眼这些汉军,倒是在他身边的贝子硕托,用诧异的语气说道:“想不到北虏真是废物了,多倍于汉军,居然被汉军击退。”
一旁的萨哈廉摇头示意,硕托呵呵一笑,又是瞟了这些汉军一眼,才跟着代善继续前行。
代善的心绪明显不佳,这一次出战是正经的以正红旗和镶蓝旗两旗为主力,而任务却是有相当的困难……不是指击退北虏,保护粮道的这个任务,这件事十分容易,北虏现在真的如硕托所言,完全就是一堆废物,剿灭十三山的任务明显没有那么容易,很可能会劳师远征,徒劳无功。
代善并不想接这个差事,但当时老五和老八加上老汗,只有一个阿敏不在,就算阿敏在也没有用,老八用的理由堂堂正正,由不得代善推辞。
代善心里就是奇怪,当初老八哄着老五借着大妃给他送吃的说两人有奸情,老五为了汗位这么做倒没有什么,这一次不知道老八又是怎么说动老五,两人一个鼻孔出气,压的他好生难受。
“阿玛,”萨哈廉过来道:“前头的那伙正黄旗的人,说是其中有一个是抚顺额附的部下,也是十四阿哥的包衣,我记得十四叔带他到我府上去过。”
“哦,那应该是比较得力的奴才。”代善睁了睁眼,道:“救下来就救下来了,你来说还有什么意思,是不是抚顺额附有话叫他带过来?”
“对。”萨哈廉道:“这人说近来抚顺额附拉拢十三山上领人物已经有了成效,说服了其中一人在山上反水。”
代善想了想,颇为不耐烦的道:“我没有兴趣见个包衣,等我到了下处,叫抚顺额附来见我便是。”
“是,阿玛。”
代善与李永芳曾经在辽南合作过,两人不仅屠了镇江,叫毛文龙仅以身免,还屠了金州等地,迁大量汉民至耀州一带安置,金州等处几乎被屠成白地,两人合作的十分愉快,代善虽然语气不悦,不过还是要见一见李永芳,看看这个额附最近的工作成果如何。
……
大队骑兵很快飞驰而过,披甲人,旗丁,余丁,少量的鱼皮鞑子和蒙古人也跟在队里,接着是汉人包衣,不少包衣以前就是汉军,在他们经过时,看着李明礼等人,眼中都流露出复杂的神出来。
现在他们名义上不是战兵,但负担的劳役加重了很多倍,而且只要上了战场,很多危险的工作一样叫汉人包衣去做,凶险性并不比当战兵小多少。
李明礼面无表情,老丁几次看到了熟人想张嘴说话,都是叫李明礼阻住了。
一个白甲骑马至此,扫视了李明礼等人一眼。
所有人都感觉象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样,每人都感觉脊梁凉,虽然已经跪了下来,还是有不少人低下了头。
“贝勒有令。”白甲也没有说哪个贝勒的命令,直接道:“大军要去扫荡广宁并锦州一带,汉军先往十三山东隘口下驻扎防守。”
“是,奴才遵令。”牛录章京趴在地上叩了个头,表示接令。
白甲哼了一声,死灰的眼睛又瞟了眼前这些汉军一眼,调拨马头,又追赶大队去了。
等白甲离开后,所有人爬了起来,各人都是有些狼狈,更加有些疲乏和紧张,谁都知道底下的战事注定会紧张和血腥,他们这些汉军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奋战被高看一眼,照样被安排在了最危险的地方。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五十八章 重逢
李明礼继续披上甲衣,心中并无什么不平,后金就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各大贝勒间都是这样,力量大的就压制力量不上的,皇太极和莽古尔泰的实力压过代善,代善就被派出来做这样的苦差,八旗之内女真人内部都是如此,他们一样也压迫蒙古人,当然对压迫汉军不会手软,毕竟汉军在上层没有代表人物,在后金序列里原本就是地位最低的一群。
众人继续牵马前行,除了有人受伤,眼前还有十来具北虏的尸体外,刚刚的事就象是没有生过一样,远方照样是群山掩映,照样是层次分明的林地和荒废的庄稼地间杂着绿地,生战事的地方是一片开阔地,可能在这二三百年里,这样的场面曾经多次在这里生过。
人们默默前行,无人出声说话,只有手中牵着的战马不停的打着喷鼻,或是兴奋的跳跃一下,战马是经过战斗的训练,对刚刚的战争场面十分熟悉,并且有所兴奋,汉军们不得不时不时的安抚一下战马的燥动,这使得他们的行进变得更加艰难了。
在前方,被围的正黄旗的人也被获准继续赶路,他们被盘问了很久,一直是跪着答话,因为问话的是萨哈廉贝子,这是一个很受八旗高层看重,战功和人脉都很扎实过硬的年轻贵族,他是代善的第三子,今年刚满二十岁,但已经从征多年,战功赫赫,萨哈廉和岳托兄弟二人算是开创了八旗中两红旗的传统,就是尽量的团结全旗,在各旗有矛盾的旗主间斡旋转圆,尽量使大家不要决裂,皇太极得继汗位,并且能成功执掌大权,自身的实力很重要,岳托和萨哈廉兄弟的支持也是极为要紧。
这也是一个极少数在天命年间就被封为贝勒的女真贵族,女真人的对名爵还是十分看重的,就算是至亲也并不轻授,老奴有好几个儿子都没有被封贝勒,比如同样年长,也是战功赫赫的阿巴泰,到现在还是一个阿哥,连贝子也没有封,更不要说贝勒或是大贝勒了,在女真高层,和名爵对称的是要有实力,没有实力,就算是大汗强推也毫无用处。
李明礼等人接近后,萨哈廉已经离开了,正黄旗的人十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正在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膝盖。
一个牛录额真向这边的章京打着招呼,脸上也不乏感激之,刚刚毕竟是这边救了他们一命,蒙古人再废物,人数相差过于悬殊的话,还是很容易将这群人杀光。
真夷们彼此用满洲话客套了几句,接着便是决定一起去东隘口,正黄旗的人是从义州那边过来的,原本是执行一次护送任务,李永芳日前从锦州一带到义州,应该是去观察一下蒙古那边的动态,这半年来李永芳一直在试图搞定十三山的高层,但效果很差,日前应该是老汗严令他配合代善等人,所以这个抚顺额附不得不临时放下手头的事,再去关注北虏的动向,要与代善汇合之后,禀报了十三山这边的最新动向,才能够再折返回来。
李永芳本人的实力已经十分有限,当初投降时老奴为了立一个标杆,也是低估了明朝将领的脸皮厚度,以为投降者必然不多,所以不仅将阿巴泰的女儿嫁给李永芳,封其为额附,还将其旧部交给他带领,后来投降的汉军也有不少划给李永芳管带,到天启三年,因为对汉军的策略渐渐转变,李永芳的实力已经不如爱塔等汉军将领,更不必说与佟家这样的假托女真人的投降将领相比了。
“嘿,原来是李大哥!”
“曹老弟!”
李明礼眼睛一亮,罕有的露出些激动之出来。
“哈哈,今天真是巧了,居然是李大哥救了我一命。”
曹振彦飞奔而来,他身上明显也受了伤,而且伤势比李明礼要重些,棉甲不曾再穿,身上的箭袍也是半掩着,只勉强用腰带缠住,不使其脱落就可。身上有些裸露地方都是用绷带缠着,刚包扎完毕后伤口还在渗出鲜血来,不过这点伤势倒不至于使其难受,曹振彦还是十分热情的跑过来,和李明礼抱在一起。
老丁脸上也露出高兴之,他见曹振彦没有包衣跟着,自过去牵住了曹振彦的战马,站在李明礼身侧。
曹振彦在去年年前曾经去拜访过李明礼,老丁当然认得他,如果不是曹振彦送的二十两银子,李明礼和老丁一家未必能熬过去年的寒冬。
“大哥,小弟这一次要多谢了。”抱见过后,曹振彦作势要跪下拜谢。
“你现在礼数太多了。”曹振彦这一点有些象正经的旗人了,礼数太多,李明礼无奈摇头,说道:“要不是你去年送银子来,可能我也早就死了,咱俩算是谁也不欠谁的。”
曹振彦笑嘻嘻的道:“那银子是我爹叫送的,和我没关系。”
提起曹世选,李明礼正道:“老叔身体怎么样,还硬朗?”
“还成。”曹振彦看看左右,放低声音道:“我爹原本是世袭指挥,按说最少能授给游击,不过去年他老人家就看出汉军不成了,佟养性自己都自称是女真人,他是总理汉人军民事务,自己都不敢称汉人,哪还敢替汉人军民撑腰,还有爱塔,干脆连名也改了女真名,李额附倒是有心把汉人军民撑起来,可是他现在自己的权势都不行了,大汗只叫他管谍报细作这一块,别的事都不叫他管了。是以咱家去年干脆就转为包衣,名字是不好听,但最少能得实利,十四阿哥对咱们家还成,对我也还过的去,我爹说咱家的前程就在我身上,他自己既然得不了官,干脆就推说身子不好,在家里闲住休息,面子上也好看的多……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对外头说。”
李明礼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是叹口气,到底是曹家是世袭武官,女真上层为了拉拢明军将领,对他们还是颇为照顾的,他知道曹家虽然转了包衣,但曹世选可以称病不出来做事,这种待遇一般的汉人包衣想也不要想,不要说称病,就算是真病也不可能休息,一直要劳作到死为止,另外曹家的几个子侄都授了官,象曹振彦现在已经是授给炮队教官,后金的炮队因为还没有从大明那边得到铸炮的技术,只有少数的小型火器,但有了这个职份,就并不是普通的包衣,地位其实比汉军的普通军官还要高些,不然的话,以曹振彦的身份,哪能轻易的接近到十四阿哥这样的大汗宠爱的阿哥,并且对他“还过的去”?
不过李明礼对此并不羡慕,各人有各有人缘法,如果不是他一直没抓住机会,他早就跑回大明那边,最不济也要上十三山,和成方杨义他们汇合在一起,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才有他的兄弟。
“我他娘的就是心太软。”李明礼看着傻呵呵站在一边的老丁,也是禁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五户连保,加上包衣,还有曹家等对他不错的人家,就是这么形成了一根根绳索,把李明礼牢牢的绑住了。
“你们怎么会被围了?”李明礼问。
曹振彦道:“我是赶着到东隘口那边送一封急信,大汗已经出兵,李额附也是急眼了,估计是要催着山上那边赶紧有所动作。”
李明礼颇为关注的道:“是不是真的拉着内应了?”
曹振彦道:“近两个月确实渗进去不少细作,连我都往山里去过几回,不过我有辫子,不能深入,也就是进去接应出来的细作,他们是留着头的,装成山里的山民还象个样子,不过要想破山,肯定要有内应……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果然是到了就知道。
十三山就是和广宁城几乎连在一起的庞大山脉,当时典籍记录的不多,其实从城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山上的情形,在山也能几乎能俯瞰整个广宁城。
原本是有两条开辟出来的山道,直接进入山中腹地,现在山脚处的道路已经被毁坏的差不多了,可以看的出来,那些蜿蜒盘旋的山道都被挖断或是以巨石堵路,而且非止一道,还有树木等物,视力以及之处到处都是这般的情形,或是陷坑,或是巨木大石,一道接着一道,两条山道都是相差不多,山道两边原本是有不少村落的,毕竟从依山而居到大山深处,6续都有人家居住,越往山外,居住的百姓密度就越大,而越往内里,村落就越稀疏,山腹之中,原本只有少量的山寨和村落,山寨主要是历年来大户或是某个大宗族慢慢修筑出来,广宁城在修筑之初是沿着辽东北部长城沿线设置的重要军事要隘,在最少百年时间内曾经多次被北虏围困,多次有被攻破的风险,大户人家和大宗族不免对城防安全有所担心,他们在城外山中不惜花费重金修筑的寨子就是为了在危机时刻躲避北虏,降低风险所用,毕竟北虏打过来是为了抢掠财富,而不是为了争夺大明的土地,过时间自然就会撤退,更少可能会深入山中来强攻修筑在险要地方的山寨。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五十九章 隘口
毁掉道路,进入深山,依托原本的村落和山寨,再修筑住所,防御,所以十三山在广宁陷落之初就没有被后金兵沿着山道攻入,只是两条山道的进山隘口没有守住,东西两隘口掌握在后金手中,并且对方依靠强掠来的汉民和汉人包衣,开始对山道进行一些修复的工作,不过数月时间,分别只向上推进数里,因为越是往上,所遇抵抗越强,骚扰越多,很难继续向前推进。中文网く
在李明礼的眼中,眼前的情形几乎叫他头晕目眩,巍峨的高山绵延成片,看不到心头,在山石和林间似乎有无数身影,令人感觉草木皆兵,大约有数千人正在山道上清理障碍,然而时不时的传来喊杀声,从林中滚出巨木或是有人打锣射箭,有一些八旗兵还射,不过以下往上仰射,饶是他们射术精良仍然占不到任何便宜,不停的有人出惨叫,只是相隔的远,听的不是很真切。
曹振彦唏嘘道:“自从上个月大汗谕令清理山道,以便大军攻入的命令之后,旬月以来每天都是这样的情形。”
李明礼震惊道:“这得死多少人,西隘口也是这样吗?”
“没错,两边都一样。”曹振彦嘿了一声,说道:“都是从锦州和各屯卫搜罗来的残余汉人为主,强令其向前修整山道,每日都要死数十人乃至过百人,旗丁也会死,不过人数不多。”
李明礼摇头道:“难,真难啊。”
李明礼心里对曹振彦的语气感觉不太舒服,他感觉这个小兄弟已经真正站在女真人那边,甚至是把自己当成女真人一样了,不过他没有表露出这种情绪,只是出由衷的感慨,十三山的地势太险要了,从山脚下观察,除了两道隘口代表的山道之外,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其地形和当年萨尔浒一战时的山崖十分相似,不过十三山更大,更高,更为险峻。
“只要不派到咱们就好。”曹振彦看了看李明礼和老丁,悄声道:“晚上来我住处,我那里麦饼管够,还有些肉和腌鱼,我看你们都吃的不咋样,瘦了不少。”
李明礼道:“算了,你自己怕也不够。”
曹振彦笑道:“我好歹是十四阿哥喜欢的包衣,本主牛录对我也不差,些许吃食我还弄的到,再说打粮队一直在打粮,还有从科尔沁那边过来的车队,咱们这里并不怎么缺粮。我听爹来信说,去年冬天辽阳那边粮食最贵到了二十两一石,我可是后悔当初给你送银子时送的少了些。”
曹家的境遇不错,从曹振彦红润的脸庞和壮硕的身体也能看的出来,这个青年比起李明礼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已经颇为不同了,虽然不过一年多时间,从那个俊秀中带着一些腼腆的体形偏瘦的青年,到现在变得十分壮硕,脸上的白皙肤也变得有些黑红,下唇还留起了短须,从外表上来看,如果不是八旗内部,几乎看不出来这个留着辫子,穿着正黄旗制式棉甲,一口流利建州部女真话的青年曾经是汉人军人世家的子弟,正经的大明朝的华夏苗裔了。
“多谢了。”李明礼没有客气,曹家的境况不错,曹振彦又是真心实意的提供帮助,拒绝的话既不近人情,也是和自己过不去,可能未来数日后就会爆大战,能提升一些体力,就是在战场上保命的根基。
“没事的,李大哥。”曹振彦十分诚恳的道:“我们汉人最相信的还是汉人,不管是汉军还是包衣,我也知道李大哥对我曹家的决定和现状定会有些不满,但我辈身处洪流之中,如果不想过的凄惨,除了顺应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唉。”李明礼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又轻轻拍了拍这个小兄弟的肩膀,不管大局如何,果然是彼此间的情谊才是最真挚的,就象李明礼现在和杨义还有成方等人身处两个阵营,而无论如何,当初一当兵时建立起来的袍泽情谊,又哪能因为阵营的不同就消失呢?
……
李明礼刚到东隘口后的时候,万难想到,山坡上激战处就有两双熟悉的眼睛在盯视着自己。
“确实是小李。”成方放下望远镜,颇为感慨的道:“他的模样,和真夷也快没区别了。”
杨义闷哼一声,说道:“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到咱们这边来。”
成方道:“小李原本是个嘻嘻哈哈的性子,后来有所转变,不过还是个热心的人,在开原时,如果不是他,我和大牛早就死了,这事儿我们会感念他一辈子。他这样的性格秉性,容易被人赏识和帮他一把,但也容易把自己给陷住,人情啊,就是一张网,所以老话说的好,宁欠人钱,不欠人情。咱们欠小李的人情,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杨义静静听着,半响后方道:“不管怎样,不能以人情坏公事,你现在共实是我上司,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句话,哪怕你不爱听。”
成方苦笑道:“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想叫小李过来,将来大家能在一起建功立业,共成一番事业,将来衣锦还乡回沈阳城时,也能多一个伙伴……但不论如何,若是真在战场相遇,不管小李怎样,我是绝不会留情的。”
杨义一时无语,两人开始专注这一块的战场。
这里距离东隘口有三里多路,这是一个半山崖式的坡地,被联合会议正式命名为杀胡坡,在这里相隔不过二里还有一个寨子,能容纳一千余人,守备着从坡上往更高处去的路口,那是李家寨,对面是一个较小的寨子,是十三山军民后修的杀胡寨,再往山中攀爬,沿着山道往上,左右均有山寨和大量的帐篷,容纳了近三万余人,在往西隘口的二十几里山道上,沿途有五六个村庄和两个寨子,数万百姓沿途居住,到西隘口则是沿山道而守,最终是一处蜿蜒险峻的山道才能通上最高的山崖,在那里建了一座庞大的守口寨把守,杨二率部把守。
十万军民,居住在两隘之间的一百五十里方圆的大山中,极顶的峰顶之上有一座十来进院落的庙宇,这座叫玄妙观的道观始建于成化年间,后来6续增添,和当时的很多道观喜欢修筑在深山和山顶一样,这座道观也是一样,,观内只有二十来个道士居住,后来大量难民上山。道观自上而下也6续住了不少人,后来杨二和毕麻子还有和裕升的人商量以此做为指挥和练兵之所,毕竟道观所在之处下方原本就是相当平缓的地方,有两座村落,还有开辟出来的不少麦田,众人将村落迁出,补给了山民粮食,把麦田和空地平整了,修筑了一些房舍,算是把这里当成了练兵的军营。
和裕升的主寨和道观这里相隔不远,只差了一座山头,地方也是极大,不仅有军营,更有山里上上下下都十分关注的粮库。
和裕升的粮食也不是放在一处,东隘口这里的几座寨子都是和裕升控制,内里也藏了相当多的粮食。
西隘口处杨二那里也有一些,免得经常需要运送。
进入暮春之后,山上的野菜增多,野兽也开始长肥,不过由于山中人数激增,原本的山民村落最多三四千人,他们平时靠着种地为主,打猎打鸟和采摘野果野菜为辅,打到的猎物是下山卖钱,用来买布换盐和杂货等生活必须品,山中的人数一下子增加了二十多倍,好打的野兽早就被打空了,肉也不是一下子吃光,而是腌制起来,主要是供给战兵食用,还好野菜的数量还是很多,近一个月来山民和百姓主要的吃食从纯粹的粮食转为野菜加粮食,去年一冬时就只能供应粮食,每人每天供给的粮食数量仅能够叫百姓不被饿死,粮食主要还是供给团练军人,他们每天都要训练,粮食供应不足,连兵器也拿不起来,训练就毫无意义了。
东隘口的主要守备力量就是和裕升与毕麻子两股,西隘口那里地势更为险要,守备人员并不很多,也不需要太多的精锐,杨二本人的直系兵力就足够了。
在山中,只有三股大势力,还有一些结寨自保的小势力,主要是山中原本的大户和一些官绅加上所属的宗族组成,他们也会练兵,也向和裕升学习练兵之法,也参加联席会议,算是山中大势力的补充。
百姓中的精壮男子,就算不被各个势力抽中去训练,也是要日常练习弓术,在后金兵做出攻击的时候协助防守,平时他们分段巡逻,防止细作和小股的后金兵从险要处攀爬渗透进来,整个山中的防御,井井有条,后金方面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和漏洞。
打锣声和呐喊声终于停止了,成方和杨义看到后金方面的人马如潮水般退了下去,黑灰的浪潮看着凶狠,然而根本未能危及到山上的防御,几道沿着山梁挖出来的壕沟就牢牢的把后金的攻势给扼住了,更不必提上了山梁后还有控制隘口的李家寨,就算寨子攻下,也还有更进一步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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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围山
人潮退了下去,在空地上留下了不少具尸体,死去的要么是裹挟来的汉民,要么是包衣,少数的汉军或是真夷的尸体都被拖拽了下去,留下的尸体无人过问,要到下一次试图向上推进时,才会被拖到一边,天冷时还无所谓,现在的天气,成堆的尸体已经在散着恶臭。くく
现在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后金方面的推进几乎毫无成效,在他们的前方到抵达坡顶还有相当的距离,地面上到处是隔断的壕沟,陷坑,堆砌的石墙,胡乱滚动的巨木,想在这样的道路上翻过崎岖的山道已经很困难,而还有这些人为的障碍,前进就显得更加艰难,几乎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在视线远方,后金营地之前,他们反而又挖出了几道长壕,此时后金方对长期围困还没有太多的经验,毕竟他们的国力还没有办法支持长时期的围困,要到崇祯年间的大凌河之战时,由于皇太极经营得法,后金彻底解决了朝鲜,蒙古,还有东江镇,后方无优,储备了大量物资的情况下,八旗主力把祖大寿等辽镇精锐围在大凌河城之中,虽然强攻不下,但长期的围困使城中断粮,吃了一阵人肉之后,祖大寿不得不选择投降,这对明朝一方是巨大的打击,以前后金虽然野战战无不胜,但对真正固守的坚城也并没有太多办法,几次宁锦战事都是弑羽而归,等皇太极祭出了挖长壕围困的办法之后,才算找着克制明朝以坚城而守的良方。
而此时的十三山这里,后金的防御工事基本上也就是敷衍了事,毕竟从人力物力来说,后金一方都很难真正筑起长壕把一百五十多里长的大山给围死。相同情形下是康熙年间的剿灭李来亨之战,在举国都再无反抗的情形下,李来享率闯王旧部守在一百五十多里长的大山之中,康熙三年清军动员三省兵力十余万人围困半年,以长壕和梅花桩等工事将李来享及其所部困死山中,一直用半年多时间,山中粮草用尽,李来亨与部下突围不成,最终自尽而死,这场围山的战事才算结束,两者从地理上情形相同,不同的就是李部没有粮食,人马也只有数千人,不过多半是精锐,十三山上有粮食,但军民人数有十万,而后金方面显然也没有能力动员十几万大军来围困半年以上,努儿哈赤要真的这么做,明朝就可以庆贺胜利了,因为后金一方先就把自己给拖死了。
守备在坡地壕沟里的十三山人马也6续整队撤出,留下百姓继续加固工事,准备箭矢和擂木等守坡的工具和军械。
整队出来的明显是两个部份,人手稍多一些的是毕麻子所部,人少一些的是和裕升的人马,两边站队的方式却是十分相似,都是按一百多人一个小型阵列的方法来排列,从军械装备上来看,和裕升方面要强出不少,以长枪和刀牌,火铳为主,而毕麻子那边,看似长枪大戟和大刀铁斧,质量上却是明显要稍逊一筹。
在轻快的鼓点声中,和裕升的三个连队开始往杀胡寨的方向行进,杀胡寨是守备往西边方向的山道,寨子边上有一个村落,有开辟出来的三百多亩田地,麦子已经长的沉甸甸的,眼看就能收获,士兵们在经过时,尽量在田埂边上行走,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踩坏了麦子。
山上加起来有七千亩地,是原本的山民开辟出来,以山民的数量来说,人均的土地只有二亩多些,加上全部是旱田,他们的生计不能靠种地就能满足,而是多半以采摘松果,人参,还有射猎来补充,由于旱田耕作不得法,蓄肥做的很差,更没有充足的水来浇灌,平均亩产很差,只有一石多些,不过有这些粮食,总算也是对山上的储备不无小补。
和裕升这边领队的是一个高大健硕的汉子,灰的军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小了,看起来紧绷绷的,身上全是肌肉盘结,最显眼的就是圆笠帽下的秃头,看起来十分显眼,成方拿过这秃头开玩笑,要是有月的晚上,这秃头走路不必点灯,和月交相辉映,用来照亮是足够了。
“第九团第一大队一、二、五连的守备任务完成,十一人受轻伤,军医已经包扎完毕,两人重伤,也经过处理,并且记录在案。”
秃头走到成方和杨义身边,行了个军礼之后,态度十分严谨的汇报,和裕升的档案记录十分重要,轻伤和重伤都有记录,也是未来军司考核军士评分的重要指标之一,毕竟上过战场又受过伤的老兵,表现肯定比普通的老兵或是新兵大有不同,受重伤不死又重新归建的老兵,只要心理上不崩溃,善加引导,未来可能就是军官的好苗子。
秃头一本正经的汇报着,不过底下他就吐口唾沫,骂道:“狗日的建虏最近这些天疯的厉害啊,每天要死一二百人在阵上,死的还多是咱们汉人,伤者也有好几百,又不救治,怕是也要死不少,操、他小脚姥姥的,真他娘的不是玩意。”
“这和当初北虏打咱们前宋时的情形一样啊。”成方这几年也没少读书,他态度平静的道:“北虏当初攻打南宋,用汉军这样的新附军来打仗,攻城时裹挟百姓填壕,建虏这套,不算什么新鲜事啦。”
“毕麻子个狗日的,带的人多,但是出工不出力。”秃头往身后左侧瞟了一眼,那边毕麻子新自带着一千来人正在整队,他们的口令,列阵,编成,几乎都是向和裕升这边学习,不过正和秃头评价的一样,狗日的穿上龙袍也不象太子,毕麻子的人排的歪七斜八,排队的人也是吊儿郎当,根本不把军官们的吆喝当一回事。
“咱们的粮食给他们真算是糟蹋了,还好大家合议,不准毕麻子再招人。”
杨二等人都是向和裕升学习训练和战法,还接受了和裕升派出的军官,这也是当初提供粮食时各家都接受的条件,另外虽然是联席会议,不过守备隘口的决定都是成方等人决断,包括日常训练和指挥,也是以和裕升为主了。
这些事情有的是开初就决定好了的,也有的是潜移默化,和裕升的将士们以自己优异的表现折服了山上大多数人,不过毕麻子和他的手下越来越胡弄事,其余各部的青壮训练都很苦,入了毕麻子的伙,吃喝和战兵一样,训练却是敷衍了事,借着这个由头,毕麻子也是收拢了大量不愿出力训练的人,山上现有训练的青壮一万五千多人,和裕升占了个零头,一个团三千二百余人,杨义占了六千多人,剩下的还有一些小势力一千余人,毕麻子所部就是四千余人。
他们的训练不行,装备却还过的去,以前被杨二拉下几个身位的装备,通过这大半年来的不断打造兵器赶了上来,最少毕麻子和他的心腹们率领的核心部队,手中都有象样的兵器,当然想与和裕升相比还差的远,他们没有甲,也没有火铳,这也是和裕升人数落后,却还是在山上占主导地位的重要原因。
毕麻子也看到了成方等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走了过来。
在毕麻子身边是他的副手和五六个大头目,还有二十几个亲兵,这是他在山下无论到何处都会跟着的护卫,待毕麻子走到成方等人身边,这些亲兵呈半圆形站开,手都是按在腰刀上警备着。
成方瞟了那边一眼,笑道:“毕帅辛苦啊。”
自从麾下有了四千人,毕麻子感觉自己比总兵还要强势,他叫人用丝绸绣了一面旗,上面绣着“奉天倡义保境安民元帅毕”字样,虽然肯定不会得到朝廷和孙承宗这个督师的承认,在朝廷派人过来联络的时候,旗帜就会被降下去,但在山上,十余万军民都得称他为元帅,成方等人不愿在这等小事上和毕麻子翻脸,也是假称一声毕帅,算是给对方一个面子。
毕麻子态度随意的道:“都是些送死的倒霉鬼,刀牌都没有几面,过来也就是拿人命来毁咱们的防御工事,不过近来建虏不知道抽什么疯,每天都要来这么三五回,我看哪,这么弄不怕,就怕突然来一下子猛的。”
成方道:“毕帅这话说的很是,我看还是要加强戒备,白天和夜里轮值守备的人要加倍。”
毕麻子眼神虚了一下,他沉吟道:“近来人心有些浮动啊,你们和裕升的粮食也吃了这么久了,山上这十来万人没有你们怕是要饿死一多半了,现在好歹是快入夏了,野菜什么的多了,也快收麦了,山上这点地好歹能收些,要不然的话,各人这心气就都泄了,打从失了广宁,到现在是多久了,朝廷总是说那些好听的话,什么皇上急的吃不下饭,孙阁部一心要来打救咱们,最不济也是想办法送一次粮食来,可朝廷的兵在哪儿,粮食又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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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枪术
近来类似怕断粮的话毕麻子常说,不仅和自己的心腹人说,在山上的军民中间也是经常说起,山上的人心因此确实为之浮动,也正如他说的这样,可查究原因的话,浮言的源头就是打毕麻子这里闹出来的。
成方沉吟道:“具体的数字只有徐名才知道,毕帅也知道,我们和裕升各掌一块,不该自己管的就不能瞎打听。”
“嘿嘿,和我打马虎眼儿。”
毕麻子阴沉沉的一笑,说道:“你们打埋伏也成,就怕是谣言会越来越厉害。”
杨义忍不住道:“毕帅这话说的,好象我们和裕升不拿粮食出来?等真的哪天我们断了各部的粮食供给,毕帅再拿这话出来说,也不晚。”
毕麻子的脸变得更加阴沉,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翻脸,杨义无所谓的瞪眼看着毕麻子,成方扭头假装看不到,秃头站在一边斜眼看着毕麻子,他脸上的阴森之可是一点不比毕麻子差,自打秃头和温忠赶到十三山,山上的各大头目和普通的士卒都是在最短时间内就认得了这个和裕升派过来的军官,身手不用多说,和裕升的军官身手就没有差的,罕见的是身上有一股子阴森残忍的气息,这与和裕升普通的军官完全不同,有秃头在此,毕麻子身后的护卫都是十分紧张,他的卫队头儿按着腰刀,眼睛一直盯着秃头不放,一小会儿的功夫,他的手掌心就满是汗水,其余的护卫也好不到哪去,虽然他们人多,可是盯着眼前这大汉的感觉,就象是孤身一人在从林之中遭遇猛兽,身边并没有众多同伴,只能自己孤身一人应对。
仿佛是感受到了部下的惶恐,毕麻子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来,他道:“大敌当前,咱们自己人吵什么,既然你们心里有谱,咱也就不多事了,免得犯你们的忌讳。”
毕麻子回转过身,骂自己的护卫道:“一个个这吊样子做什么,还能和自己人动手不成,赶紧走。”
以毕麻子的脾性,在广宁城里手头就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他是毫无下限的打行头子,各种缺德的事只要给钱就做,杨二不接的活计毕麻子却毫无忌讳,成方等人都深知此人秉性,并不为其言行所动。
待此人走远了,秃头一脸郁闷的道:“这厮刚刚居然忍了。”
杨义颇为遗憾的道:“刚刚还是应该说的再难听些。”
成方沉思道:“反常即妖,看来赵立德和温指挥分析的不错,咱们最大的内鬼,很有可能就是此人。”
秃头眼中露出杀气,不过并没有出声,倒是杨义恶狠狠的道:“办他。”
成方笑意温和的道:“得有真凭实据,不然他的部下大头目们不会心服,其余的小势力会大吃一惊,感觉咱们以势压人,就算是杨二老哥那边,恐怕心里也会有别的想法。山上不能内乱,建虏估计在酝酿一次大的攻势,最少在眼前这当口,不能内乱。”
成方看着山脚下,那些尸体还静静的趴伏在地上,都是些穿着破衣烂衫的穷苦人,头顶的头明显是刚剃的,跟狗啃的感觉一样,这些人趴在地上,除了身上的小块血迹外,看不出有明显的伤痕……毕竟不是肉搏杀死,多半是死于落石或是弓箭,火铳,不管是趴伏还是仰面,死掉的人并没有那么面目狰狞,倒是多半面安详,可能他们受多了世间的苦难,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风雨欲来。”成方道:“我们去西隘口,先到神木裕,和温指挥他们会合。”
……
神木裕是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和东西两隘口那些险峻的地方相比,这里地势开阔,只有少量的树木和灌木,引人瞩目的是其中有一棵高耸入云的松木,需得五六人才能合抱,人们说这树最少七八百年了,在辽东的崇山峻岭中也算是罕见的大木,神木裕也由此而得名。
在进山初期,和裕升的人手不足,但还是令流民在这里烧荒来生生造出了不少空地,可惜就是西隘口这里其余地方均是十分险峻,人们来往不便,在这里开荒种地太过困难,而且附近也没有丝毫水源,不便引水,也就只能放弃了。
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山中的山民也有数千,如果是适合种地的大块平坡,这地方也早就被山民烧荒开辟出来种地了,不会留到和裕升来烧荒。
在颇有坡度的空地上,马武等人现在正训练一个两个中队的骑兵。
马武在小黑河堡时还是个旗队长,后来因功提升局副百总,最终以局百总的身份在李庄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军官训练,从军校出来后就直接来到了十三山。
现在他是一个大队副指挥兼连指挥,但事实上十三山只有两个半骑兵中队,连一个连也凑不起,而且骑兵大队的指挥官还没有指定,马武很有机会坐上这个位置,只要他表现的好一些,不要行差踏错就可以了。
两个半中队暂时也只有两个中队长,还是温忠从皮岛找李守信直接要的人,皮肤白皙,一脸嘻皮笑脸没正形的是徐震,面容俊朗,行止有度,看起来颇有军人风范的是大同中卫的武官世家子弟林南星,两人都是合格的骑兵军官,原本是要带到台湾去组建小规模的骑兵队伍,还是温忠说服了李守信……在短期之内,台湾肯定还是以步兵团队为主,水师是重中之重,然后重要的是炮兵,火器部队占绝对重要的因素,骑兵来说,台湾这种岛屿地形很难有大规模骑战的机会,十三山虽然被困于山中,但未来很可能走下山来,在广袤的草原上和北虏还有东虏厮杀,所以优秀的骑兵军官更为要紧……
李守信也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受不了温忠的唾沫星子,不过好歹是把这两人给放过来了。
除了马武等人和两个骑兵中队,还有三个火铳中队也正在训练,指挥他们的全部是相当优秀的军官,也是分批从李庄派驻过来。
前前后后,三个月来李庄的军司向十三山派了一百五十多人,其中过半是马武这样的优秀军官,还有一半是拥有相当多战斗经验的军士长。
比如正在和温忠一起训练战兵中队的任穆,他是任敬的堂兄,已经四十出头,跟随张瀚时已经过了三十五,从体能上来说已经开始在走下坡,但军中没有人敢小视这个大队级军士长,石块一般的身形,两双大手如蒲扇一般大而厚重,布满老茧,除了肩膀很宽,硬如石块外,腰杆却比一般的男子要细很多,懂行的人都明白,这是长期的体能训练加上实战才能拥有的身形,光是死练是练不出来的,这样的人,力有劲,反应比普通人要灵敏好几个等级,他能击中你,你铁定打不到他。
在十三山中,人们都亲眼见过任穆的身法,五个人组成了圆阵,和拿着长枪的任穆对阵,五人圆阵配合娴熟,然而在移动快捷的任穆面前没有丝毫办法,他的枪法看似平淡无奇,却是每击必中,短短几息功夫,圆阵就在任穆的攻击下告破,每人都在身上的要害处看到沾染了石灰的枪头点中的痕迹,而后来又有五个长枪兵和拿着盾牌和未开锋戚刀的任穆对阵时,长枪戳刺根本毫无办法,任穆闪避,以灵巧的身形和强韧的腰力揉身而进,每次挥刀必中一人,虽然刀未开锋,被砍中的人还是被斩的叽哇乱叫,在围观者的轰笑声中,长枪兵们纷纷中刀,根本奈何不了他。
任穆在事后评价道:“枪阵其实颇为限制我这样的好手,我是赢在枪阵人数不多,如果是一队长枪,彼此配合,我最多伤得一二人,甚至根本无法近前。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枪手的手法太粗疏……还要苦练。”
任穆抵达十三山的时间比温忠他们还要早一些,他是被军司派过来加强山上原本人手的训练,毕竟先上山的虽然多半是军人或是军情局的人,都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但他们已经伪装太久,战斗技能和意志都并不合格,任穆等人先期抵达,对核心人员进行先期训练,等后来开始在山民和广宁军民中挑选青壮训练之时,先期人员已经是合格的教官了。
待温忠赶来之后和秃头提出了不少新的见解,任穆等人也是十分配合。
总而言之,这些三十多到四十之间年纪,文化课程实在跟不上的军士和军士长们,也是商军中不可多得的重要财富。
看到成方等人赶过来,温忠先迎过去,任穆看了一眼,并没有停止训练。
他拿住一个小伙子的肩膀,沉声道:“听说你早前在家里练过杨家枪,你这路子走的有些错了,你的劲力和腰力配合练的不错,比起一般人的底子强,但你太注重挽花枪,听说没事还表演给人看,其实这是走的错路。练枪,要紧的就是刺挑崩砸挂这几个动作,动作一定要纯熟再纯熟,不要嫌枯燥,要练到手中有枪,心中无枪,对敌时动作自然而然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练成。我们商军虽然讲究的是阵列配合,也有铳手输出火力,战兵掩护大阵,但战场上形式千变万化,万一阵列散乱,那时候就要靠你自己的一身本领来对敌,你的根基不差,只要照我说的办法勤学苦练,回到梨花正宗上来,将来必定大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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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刀牌
任穆说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也是广宁军户出身,祖上可能还当过总旗或小旗官,也算是有家传的武艺,看的出来,他对任穆的话虽然听的认真,却并没有完全服气。
任穆微微一笑,取出一杆包着枪头的长枪来,说道:“来,你用你的枪法来攻我看看。”
“好,任教官,得罪了。”
小伙子并没有推辞,反而胆大包天的也取了长枪,前腿微伸,后腿半屈,摆了一个很标准的枪式。
这样的“不敬”并没有叫任穆恼怒,相反,他的眼中反透出赞赏之,当兵的就要有一股子不服气的劲头,眼前这小子,是个好苗子。
“杀!”
新军小伙子果然抖了一个硕大的枪花,然后长枪才向前一伸,在他挽枪花时,任穆却是已经出枪,枪式平直无奇,度却是极快,等对方长枪一伸时,任穆的长枪已经刺中小伙子的手腕。
“啪”的一声响后,小伙子手中的长枪已经落地,虎口处被刺的生疼,他忍不住揉起手腕来。
“快,准,狠。”任穆道:“这三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就是得凭千捶百练,枪花漂亮,抵得甚用?还有,出枪时百折不回,不要心存犹豫,练枪的就不要想着自保了,你要先伤敌,才保的住自家性命。”
任穆放下长枪,又走到一个刀牌手面前,说道:“练刀牌和练枪的道理一样,敌手的枪来了,他若比你快,比你准,你刀牌没挡,或是挡不住,人家一枪刺中你胸,肋,顿时胸折肋断,你的刀牌就成了摆设。要想保命杀敌,眼,腰,腿,要眼看到心就想到,然后身子自然就动了,想左便左,想右便右,上下翻伏,动作要比人快,这快怎么练?你前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主要是打一个底子,教你怎么成为一个军人,但格斗之术,那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特别是咱们温指挥要练的是山地步兵,要攀爬翻滚,上下自如,所以每日皆练,绝不可有一日懈怠。”
这个刀牌手对任穆异常尊敬,口中连连称是。
任穆不在意态度,对在场的刀牌手们一指身后的陡峭山坡,一脸正的道:“比如这里,陡峭崎岖,攀爬有性命之忧,但你们每日都要爬三五回,已经摔伤多人,为甚么这么做?就是叫你们把这些事情练成本能,待你们翻滚攀爬不要心里想,身体自然就做出反应,待敌人枪来,也是自然就能挡住,顺手就挥刀,不需考虑就能斩到最好的位置,那时候你们就能称的上是精兵了!”
在任穆教导新兵的时候,成方和杨义等人已经将今日之事向温忠讲述了一番。
温忠没有打断他们的话,听完之后,方道:“目前来看毕麻子确实可疑,不过咱们也确实没有直凭实据。”
温忠见杨义要说话,他紧接着道:“按过去我在军情局的规矩,只要确实可疑,那就可以先抓捕,水刑之下没有不招拱的,当然可能有少数冤枉,但多半肯定是一抓一个准。咱们并不是要和毕麻子讲道义,如果这人不是数千团练兵马的领,先抓来问了,如果不是,暗中杀了便是。然而此人的位置十分要紧关键,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他部下的人闹起来,我们也不好搪塞。”
在温忠说话的时候,成方微微点头,秃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脸的无所谓,只有杨义以前对这些东西接触不多,听到温忠提起军情局过往时的云淡风轻,这时他才恍然在悟,原来在和裕升的体系内部也有这些见不得光的人或事,怪不得杨二曾经若有若无的提醒过自己,成方和当年的成方已经完全不同,而周大牛这个往日的部下已经改名周耀,在草原上建立了赫赫威名,甚至东边这边的骚鞑子也听闻了周耀的凶名,不少牧人拿周耀来吓唬晚上不肯睡觉的小孩。
不过五六年的光景,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变的翻天覆地一般,当初的杨义还是队伍的大哥,张瀚也对他的武功和忠义高看一眼,数次拉拢。而几年之后,自己的武艺还是这样,并没有进步太多,而眼前的能人贤士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似乎和裕升这边随便过来几个人就是罕见的高人异士,而旧日的伙伴们,也是把自己抛下去很远了。
“我看这个毒疮要拔。”秃头抱着膀子道:“不然建虏随时会大举攻山,咱们内部再出内鬼,这可真是受不了。”
“要拔。”温忠道:“先下手为强,咱们不能等着他们动。我看,今晚把徐名和赵立德叫上,大伙一起商量。”
温忠上山后成为军事方面的主管,民事仓储协调各方是徐名的事,成方管情报,赵立德是他的副手,成方主要是对外,赵立德是对内。
要说起来也是有趣,赵立德这个前锦衣卫放在广宁的武官,在锦衣卫内部是总旗官,在明面上是广宁镇的仓大使,从九品官职,不管是从哪一方面都是比在和裕升干要强的多,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立德从广宁脱身毫无问题,只要回到京师,随便领个差事也能混的不错,况且他是有官职在身,就算是继续隐藏身份在关宁那边混,以现在那边缺乏本地官员的情形来说,孙承宗等大员也会给他一个相当不错的杂职,很可能会直接数级,直接跳到七品或八品也很有可能。
这人算是放弃一切,和裕升这边先是提防他,半年之后赵立德通过了考验,终于加入到和裕升的体系之内,又过了半年经过成方的考核和教导,算是成功的转职成了和裕升军情局体系内的一员。
以赵立德的锦衣卫家传来说,掌握成方授给的知识也不算太过困难。
成方问过赵立德为什么执意加入到和裕升的体系之内,赵立德只是微微一笑,只回答了两个字:直觉。
成方为之愕然,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直觉真的很厉害,别人可能不知道,负责情报的他最清楚和裕升的潜力有多大,而未来的展又有多么恐怖,最少,定然比赵立德回锦衣卫当个总旗这样的微末武官可是要强出许多。
……
“奴才见过大贝勒。”李永芳匆忙走进一座小院,在几个侍卫的引领下进入主屋,向盘腿坐在坑上的代善叩头行礼。
广宁城已经被拆毁,城中的房舍当初要么被烧掉,要么也被拆除了很多重要的建筑,经过这么久时间后,城中荒草从生,经常有野兽出没。在当时的城市,如果没有人踪和必要的维护,衰败起来当然比后世的钢筋混凝土构筑的城市要快上很多,在围困十三山期间,后金骑兵也经常到此巡逻,驱赶那些在城内外活动的蒙古人,偶然也会抓到几个当初成功潜伏下来没有被抓走的汉民,他们可能隐藏在城中的隐秘地方,靠着积储的粮食居然熬过冬天,不得不叫人感慨着他们的生存意志有多么坚强,只是储藏再多的粮食也有吃光的一天,在他们不得不出来寻找吃食的时候噩运就降临了。
在遭遇到后金骑兵时,这些汉民有过多少苦难,爆出来的绝望和愤怒就有多强,经常有三五成群的后金骑兵被愤怒的逃民拼死一搏而遭遇死伤,后来毛巴利等负责的都堂或是总兵下了严令,进入城中需要一个壮达率领成队的披甲和相应的旗丁配合才能进入,城中就显得更加荒芜凄清。
代善抵达后,先和阿敏各率两千骑兵先往义州卫,再继续向北,和奥巴台吉会面后又沿途扫荡,大约斩有四五百级,都是那些没得到风声还在继续作死牧民,回到广宁后,阿敏继续往锦州一带扫荡,大明失去这一大片土地后,这里成了权力的真空地带,后金方面没有办法对这么一大片土地进行管理,于是残留的汉民和大片进来打草谷的蒙古人填充了进来,现在代善和阿敏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乱搅和的势力一扫而平,而手段无非就是杀和烧,估计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刚刚恢复些元气的地方又会彻底成为蛮荒地带,进入边墙的蒙古人固然要死上不少,那些勉强苟活下来的汉人运气可能就更差了,阿敏可是有名的残暴,当然代善也不遑多让,在这两人所领的铁骑践踏之下,广宁到锦州和前屯一带又将是生灵涂炭。
代善到义州卫时曾经见过李永芳一面,不过未曾有空细谈,待代善回到广宁之后,李永芳也从义州卫赶了回来,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来求见代善。
“抚额额顺坐。”代善还是盘腿坐着,他坐在坑上,向李永芳点了点头,然后对身边侍立的一个包衣道:“搬个凳子来。”
李永芳态度恭谨的谢过了,然后拿眼打量着屋中的情形。
暮春时节最为舒服,时近傍晚,屋中早早就点亮了好多盏油灯,这也是代善的习惯,可能是早年间经历过贫困和苦难,代善现在特别喜欢明亮,他在辽阳的府邸就是城中有名的一景,到了晚上就灯火通明,在辽阳,代善还养了一班子城中士绅家养的小戏班,每天晚上锣鼓声吵闹的厉害,杂剧,小戏,代善都能看的津津有味,虽然他屠杀汉人时毫无手软之意,但对汉人的东西他并不排斥,包括金银饰,家俱,古董,田庄,绸缎,瓷器,林林总总,当然也包括汉人的戏曲。
李永芳略看几眼就半阖上眼皮,在代善这样的大贝勒面前,他态度并不宜太过放松。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