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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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车都是装运七千斤左右的铜锭,十余车过来就是七万余斤,这是最近近二十天铜矿那边的积存,随着高炉增多,矿工人数也足够,挖取铜矿石和熔铸几乎是日夜不停,铜锭越来越多,李庄这边的铸币速度随着经验和机器的增加也是越来越快,从正月到三月中旬,三个多月时间就熔铸了四十余万斤铜锭,这个速度不得不说是十分惊人的了。
往下去当然会越来越快……根据军司的预算,到五月后铜矿每天的出产可以超过一万二千斤左右,每月三十到三十五万斤,根据铜矿的储量和工人数字和高炉数字,这个出产应该是极峰速度了,如果是后世的铜矿,一年不出个几十万吨过百万吨的产量几乎不好意思说是大量出产,但以现在的开挖和熔炼的技术来说,这个速度已经无可增加,除非是压榨工人的健康和无视其安全和生命,就算这样也增产不了多少,还凭白弄坏了名声。
等易采矿石在半年或一年内开采完毕,开采和熔炼的速度就会下降,不过估计还是可以维持在一年百万斤到百五十万斤之间的产量,这已经很不错了。
车夫原本还要和李平之说笑几句,但眼看着这个青年穿着整齐的吏袍,在车上呆了两天仍然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有神,身形高大,仪表俊朗,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老老实实的坐上了车,把点燃的烟锅用大拇指按熄,说道:“李先生,咱们走吧。”
李平之微微一笑,答应下来。
“好了,交接完毕。”
在李庄铸币局外,李平之和一个铸币局的吏员做了交接,双方彼此在执单上签字,各自拿回去上报归档,满载着铜锭的大车依次进入铸币局内。
李平之看了几眼,他的身份还进不了铸币局,这里的密级很高,和裕升不愿叫外人知道铸币局这边的情形,不仅外围地区戒备森严,外人根本过不来,就算是李平之这样的内部人员,没有特批也是进不去的。
相比而言,北方的矿区守备更加森严,军方特别调了半个大队的辎兵和三个连队的步兵守备和帮助矿区开展工作,另外还有两个连队的骑兵在外围巡逻,因为是核心地带,外围也全部是墩台和军堡,根本不可能走漏丝毫消息。
这也是和裕升已经铸成大量铜币,整个宣大到京师都被这事搅动,无数人想知道和裕升的铜料来源却根本查探不到消息的原因,当初发现铜矿后,除了必要人员外都不曾叫人知道,后来军司下了保密令,任何人不得泄露半点消息,对于李平之这样的青年吏员来说更是再三严令,绝不准将消息泄露出去。
民间虽有和裕升有铜矿的传言,但因为消息封锁极严,到目前来说仍然只是传言而已。
李平之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那个吏员抱拳道:“一路辛苦,如果你要到李庄馆舍区休息的话,现在还赶的上早饭。”
“不去了。”李平之道:“我赶一个时辰后的马车回矿区,这个时间来不及休息了。”
在李庄有一片馆舍,专门供短时间内呆在李庄或是附近区域的公职人员休息,宿舍都是单间,凭着往来公文就可以入住,还免费提供三餐,条件很好,身负公事不便回家,也不及回家的人员多会选择在馆舍暂休,时间可能是一两个时辰到半天,一两天不等。只是那边条件虽好,也不会有人敢冒着耽搁公事的风险去强行休息,一旦误了公事,记录上被记上一两次,那可是终生甩不掉的污点,十分影响下一步的升迁。
“好,那祝你一路顺风。”
铸币局的吏员是个老人,在学校补习过一段时间,知道眼前这个学弟一心向上,并不怕吃苦。所以也不多说,彼此再抱拳一礼,就算互相别过。
李平之想了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确实尴尬,休息来不及,但也要找地方吃早饭和打发时间,下一班马车发车的时间是固定的,不可能因为他而早发,而李平之也不想早早上车等着,毕竟一会儿之后要在车上呆两天时间,想着就很气闷。
“不如到学校看一看。”
李平之离开学校不到半年,去年大局将定时他这一批学员毕业,他们不是军校,毕业之后就直接分配到了各司,也有的学员没有到和裕升做事,而是回到自己的家族中效力,对这样的选择军司也不会干涉……李庄的学校分为初级和中级两种,传闻还会有高级学校,不过暂时还没有开设。
初级就是从幼、童开始,六年时间毕业,如果有意在和裕升内部效力,可以直接升到中级学校学习,毕业后军司直接录用。当然成绩不合格的也是要淘汰的,李庄再缺人,如果是不合格的学员也不会收录,只能叫其回家。
初级和中级学校都是免费,并且提供饭食,这吸引了很多贫苦人家的孩子,不过到了中级学校就要给和裕升效力方能免费,画押签字,不得反悔,如果不愿进和裕升,又想到学校学些有用的东西,就可以自付学费,毕业之后也就能自己决定去向。
自费的一般都是商行里送进来的,和裕升培养出来的人才还不多,毕竟中级学校才成立不到三年,但出来的都是顶尖的人才,既然和裕升愿意代为培养人才,实力足够的各家商行还是愿意送一些杰出的子弟到和裕升的学校学习,出来之后就是很得力的帮手,甚至可以当成接班人来栽培。
李平之的学校在天成卫城里,并不在李庄,李庄这边毕竟临靠工场区,有几个学校也尽量离的远些,其余的渐渐搬到天成卫城,反正那边和李庄的差别也并不太大了。
在坐着客运马车往卫城的路上,李平之很希望能看到张瀚往那边去,在天成卫读书时,张瀚大约是每隔三五天去一次,后来北上之后,有半年多没在天成卫露面,李平之等人再一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北上在草原上效力的时候了。
可惜张瀚今天明显也没有出行的计划,半个时辰不到,李平之赶到卫城之后,城中风平浪静,并没有张瀚到卫城来的迹象。
几个月没到卫城,李平之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变化。
年后又开修了天成卫到阳和卫城的道路,这条道从南至北,几乎是一条直线,中间有一些山地,并不绵密,稍微绕一下道就好,原本有一条官道,年久失修,夏秋天时泥土有半人来高,冬春时荒芜的草地绵延成片,几乎看不到官道在哪里。
阳和卫城是官衙林立之地,宣大总督和副总兵衙门,还有兵备道,分守道等若干衙门也在城中,商业并不发达,人们也不会无事往那边去,近年来和裕升在那里开设了分店,几乎没有象样的商行竟争,修这条路是为了方便送货。
李平之不禁沉思:敢修到阳和卫城的道路,还是说明了近来军司心态的变化!
以前和裕升这边虽然与巡抚,总兵等高官的关系莫逆,但是军司这边的心态就是离这些官儿能远就远一些,两年前漫说修路,军司上下怕是恨不得把路给毁了,阳和还有大同的官员能不过来就不过来,免生事非。
而到了今时今日,军司方面明显更具有自信,心态更加开放了。
城中到处都很干净,这与和裕升直接控制也有关系,南北街上原本最显眼的建筑群是商会,现在已经改成了和裕升的分公司,然后是其余的商行,和裕升的几家学校在十字大街的最东边,紧挨着原本的学宫和卫所衙门,张瀚若是在卫城就在此办公,方便他见人办事和到学校里去讲学。
西街那边是大片的仓储区,卫城这边也是和裕升仓储区的重中之重,整个西城被迁走了大量民户,原本的菜田荒地全部利用起来,建成的大仓足可容纳数百万石粮食,就算在国家层面也是相当大的粮仓,另外便是一些军械库和少量的驻军所在,有时候军校生会在拉练的时候在城中暂休,城西也有一个较小的军营。
张瀚担任卫城守备不过二年,整个卫城除了商业更加繁荣,商行更多外,并没有迁入更多的居民,而是把卫城当成了一个教育和仓储基地,不过以现在卫城的繁华和干净卫生来说,几乎叫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处于大明西北方向的卫所小城。
街道上车流也很密集,这里毕竟是和裕升重要的仓储基地,不管是进还是出,车队几乎是络绎不绝,而且也不仅是和裕升一家商行如此,自和裕升崛起之后,整个晋北宣大地区的商业都比以前更加繁华,原本山西这边就是新平堡一家独秀,距离张家口也近,山西商人往北边做买卖的大有人在,马市结束后原本会有相当长时间的低潮期,也是因为和裕升横空出世,马市不在了,买卖仍然可以做,这也使更多的晋南乃至陕南的商人都往晋北这边来,天成卫的位置原本就很重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选为卫城,现在因为和裕升的存在,已经是一个大型的仓储和转运中心,也是一个极为安全的所在,不少大商号在这里开了分店,张瀚对此当然十分欢迎,城中也因此变得更加繁荣。
还有一章,今天还是三章,恳请大家支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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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 学校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在学校这里,无形中李平之就感受到了当年的时光,心态轻松了很多。和后世的学校一样,这年头仍然也有不少卖小吃的铺子开在学校边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食都有,不过李平之家境贫寒,就算不要学费和饭费,他家里也没有什么钱给他零用,在学校的几年,李平之最爱的就是这小铺子里的油饼,面饼很厚实,涮了油,洒上葱花和盐,配上面汤,味道又好又能填饱肚子,是寒家子弟打牙祭的最爱。
其实学校的伙食当然不可能差,不能和军队顿顿有荤腥比,每周总有一次吃上肉的时候,主食是精粮和杂粮杂着吃,平时吃的是各种蔬菜为主的菜肴,虽说比这些学生在家里吃的已经强出太多,但从营养上来说还是稍嫌不足,这也是军司用度不足,仍然没有办法保证在这等事上投入重金,学生只要稍有些钱,总会出来用在吃上,除此之外,既没有用钱的地方,也没有那么多钱可用。
“……知生之暂来,知死之暂往……”
“杨朱?”校内传来了读书声响,在李平之身边一个士绅模样的男子猛然把手中的汤碗在桌上重重一搁,脸上已经满是骇然之色。
“好,好,好。”搁碗的男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头顶纯阳巾,身上穿一袭青布所制的长袍,看起来颇有儒雅气息,虽不是秀才生员打扮,明显的也是饱读之士,此时连声冷笑,说道:“这等无父无君,拔一毛而利天下也不为的邪说,公然于学校朗读传播,这天成卫地方真是好,真是好啊。”
他应该是心神激荡,忍不住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应该是学校里的读书声响对他的精神冲击过大所致。
此人便是洪承畴,在张慎言巡行大同各堡的时候,洪承畴也开始巡视大同境内的各个地方的学校,对各地的考试进行考核和指导,当然如果没有明显的疏漏错误,洪承畴并不会直接插手地方上的学政事务,只有在秋闱的时候才是他真正忙碌之时。
这一次到天成卫来,就是秋闱前的一系列巡查的开始,各地学宫他要看,也要接见各地的学政官员,和地方官员洽谈考试的事务……天成卫这里有两个卫都是张瀚为掌印指挥,大同府原本就是军镇,有一半多地方都是卫所的地盘,原本洪承畴也该“接见”张瀚,召张瀚到衙门里来,询问地方上军籍秀才生员的情形,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做到位了,卫所指挥里也有专门负责考试业务的,这一次洪承畴很识趣的没有见张瀚,召见张瀚显然不可能,按洪承畴提学文官的身份,正常的卫所指挥一级的武官应该屁滚尿流的来见他,唯恐招呼不周,但在大同这里显然不可能,而洪承畴也没打算屈尊去见张瀚……不管怎样他心底里还是有几分傲气在,叫他抛掉面子为了公事,洪承畴感觉并不值得。他这样的年富力强的官员,名声好,能力足,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有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大同这里洪承畴也不打算涮政绩,老老实实把一年任期混完走人就可以,只当这一年耽搁了,这个代价他还付的起。
不过无论如何,听到杨朱之学公然在学堂里背无数孩童朗朗背诵,这是洪承畴根本无法接受的现实。
最要紧的就是这事绝对不能传扬开来,一旦传扬开来,不仅洪承畴这提学的官当不成了,还会被当成士林之羞!
所以不管是心神激荡之下按捺不住,或是故作此语,洪承畴也是一定要表态的。
“这位先生,”李平之看出对方有不凡之处,他坐在侧面一桌,拱手道:“那只是私塾,谈不上学校二字,亦不是书院。”
洪承畴反驳道:“数百上千学童于其中,不是学校或书院?”
李平之微微一笑,说道:“学校是朋友们所在的地方,最多数十人,这里可没有秀才生员在此,连讲学的也只是白丁,要说是学校,真算不上。而且这是商人办的识字初校,只是以识字为主,讲什么都是随意为之,只要叫学生能认字,将来能写字算帐就行了。”
洪承畴盯着李平之道:“狡辩之词而已。”
“这也是我家大人刻意为之啊。”李平之神色平和,词锋却很锐利的道:“只要能辩论的通,就没事,这样的做法,也是免生事非。我家大人说,不要用书院和讲学的名字,就是商家所设,教授商人子弟识字的识字班,认些字,然后学算学,说来说去就是商人所为,谈不上讲学论道,我们也没有这个资格,不论何时,何地,对何人,都是要坚持这样的说法。”
洪承畴冷笑道:“看来你也是这学校里出来的了,你家大人倒也是小心。”
李平之道:“万历早年,张居正主持国政期间,为了防止人给他生事捣乱,禁心学,关李贽,关天下书院,前车之鉴不远,谁知道讲学能讲出什么乱子来?我们就是为了识字而读书,什么书都读,老师连秀才也不是,要说讲学,那真谈不上。”
明知道对方是狡辩,却也无可反驳,洪承畴只下意识的道:“你家张大人想必是这卫城守备张大人,看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李平之微笑道:“在大同地方,我家大人什么也不怕。只是防微杜渐,防着有人借此事生事,所以在立校之时,就有言再三,今日在下也果然见到了。”
要说起来,天成卫这里除了是军卫外就是商人的地方,城中罕见的有功名在身的就是马超人一伙人,早就算是与和裕升同流合污,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张瀚的学校里讲授什么,马超人既不关心,也不会去管,反正只推说不知道也就完了。
外地的读书人,罕有至此的,就算偶尔有经过的也不会被允许进入学校,只有洪承畴这样警惕心高,又恰巧听到读书声的,这才出了眼前这档子事。
洪承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巧舌如簧,你们学校就教你这么与人辩论么?”
“不啊。”李平之平静的道:“主要先教的就是为人处事立身之基,然后教学习的办法,接下来是学习一些本事,有了立身之基,先打好基础,不会行差踏错,掌握了学习的办法,就算没有学校也可以自学,而最终学习可以使用的本事,可以出校门后就自立,不至于几年学下来,只会摇头晃脑,寻章摘句,若不能夺取功名就是世间的一废物,学之何用,存在世间有何用?”
洪承畴听的目瞪口呆!
枉他已经读书十几年,眼下这番话不仅没听说,便是连想也没想过。
洪承畴喃喃道:“功利,太过功利了。”
李平之狡黠一笑,说道:“宋真宗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人引为圭臬,难道这不是功利?功名功名,不是功利是什么?”
“也是治国平天下啊。”
“先取功名,再谈治国平天下,而举国官员,真有什么平天下为已任的,几希?再说,我们原本就是商人子弟,不功利才怪呢。”
洪承畴额角见汗,他学识才干在朝中都是一等一的评价,自己向来也认为自己才学无双,但眼前这个二十不到的青年,居然说的他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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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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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论如何,”洪承畴最终道:“杨朱之学,乃万恶邪说,读什么不好,非要读这个。中文 网く★√く”
到此时,洪承畴已经算是以平等的态度对眼前这个青年人了。
“嘿嘿。”李平之先笑一声,接着才正色道:“先秦之时,诸子百家学说皆有,而儒家地位并不算高,孟子当时说过,天下之势,非杨即墨,就是说,当时要么信杨朱,要么信墨子,儒家么,处处碰壁。我家大人当时问我们为什么,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
洪承畴道:“为什么?”
“墨子讲兼爱,杨朱讲利已,其实杨朱的利已并不是孟子说的无君无父,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只是杨朱讲先爱自己,要‘乐生’,先对自己好,才谈得上爱人。并不是墨家那样,不管自己如何,都要兼爱,那是伪道德。当然墨子也有长处,当时兵灾连连,墨子或杨朱的学说都于国有用,乃实务,所以能大行其道,然而不论杨朱或是墨子,到底不及法家高效实际,所以最终一统天下的是法家,而不是儒,也不是杨朱或墨家。至于孟子所谓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只是对‘为我’和‘贵已’的误解,杨朱的核心是损一毫而利天下,不为也,悉天下奉一人,不取也,孟子最为仇视的,无非也就是这一句。而儒家后来能大行其道,无非是取天下用法家,其实治天下也用法家,然而教化天下,就非得用儒家了。我们大人说,历朝历代,其实是披着儒家的皮,行法家的事,哄着百姓信儒,朝廷行事却是法儒兼用,如果出个纯儒的皇帝,比如本朝的建文,那就多半要坏事,所以本朝家法,其实是教给皇子们帝王心术,以防再出个尽信儒家的呆子。今上其实是幼年失学,不过英明天生,慢慢把这一块给补上来了。”
洪承畴听的两眼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眼前的青年一眼,几乎要感觉眼前这人就是张瀚,当然年纪对不上,气质也有些不对,至此洪承畴对和裕升真是高看一眼了,一个普通的吏员就能说出眼前这些话来,简直是匪夷所思,特别是讲大明皇子教育的那一块,更是说的十分准确。
杨朱和墨家学说,洪承畴这几年也稍稍涉猎过,不过心底里并不以为然,当然也就完全不如眼前的李平之说的透彻,而李平之的透彻,也是张瀚这几年故意推广百家的学说之后,学校里的教师和学员们推导研究之后,加上张瀚自己的见解,杂揉提练而成,所以话虽简单,内容其实很多,也足够洪承畴消化一阵子了。
而最叫洪承畴心惊的就是最后一句:以天下奉一人,不取也。
这是**裸的藐视君权,是对君权的极大挑战。
然而此时公然说出,洪承畴不仅不能治罪,就算现在能成功逮拿李平之,士林也会不以为然,甚至会引为讥评。
数十年后,明末遗老顾炎武就对君权大为批评,认为以天下奉一人的行为是最蠢之事,这种思想上的进步十分难能可贵,也是中国士大夫对皇权的极大反思,可惜明末清初,思想钳制渐为严密,这种思想上的改变不仅没有继续下去,反而立刻被钳杀管制,甚至清的思想管制要比明初和中期严密百倍,明末那种思想上的解放,得要到清朝亡国之后才能进行了。
此时此刻,正是明末时思想解放之时,所以李平之的话,不仅不会被因言获罪,反而如果洪承畴以权力压制的话,定然会引极大的风潮,对洪承畴毫无利处。
况且,在大同这里,洪承畴感觉自己也没有理由去自讨没趣。
“你们大人,不怕你们用这些歪理学说来对他不忠么?”
“哈哈哈……”李平之笑了好一阵,接着才道:“大人说,人性皆自私,所以他向来不以为人们该无条件向他效忠,哪怕认为有恩,报恩也只是一时,叫人一世报恩,那也未免太过自私和自负了。就象天子一样,难道真的君权神授,人们该死忠不移?那么从先秦至今,这么多朝代是哪来的?所以大人说,和裕升最要紧的是叫人在这团体里获得很好的展,得到更多的东西,然后用制度来扼制人过多的贪欲,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如果人心对他有更多的感激,他也乐于接受。”
“就是如此?”
“对,就是如此。”
洪承畴呆坐半响,无语以对。
最终他有些不甘心的道:“你是何人,是不是和裕升的要员?”
不管怎样,洪承畴总不能甘心自己输给一个二十左右的毛头小子,况且看对方穿着的是和裕升的普通吏员的服饰,要是这么服了,实在是心有不甘。
李平之拱手道:“在下不过是和裕升的普通吏员,做一些打杂的事情,怎么能谈得上是要员呢。”
李平之又道:“在下也不问先生的姓名,料想先生身份贵重,不过听在下一言,和裕升的办学并非要栽培一批乱臣贼子,只是识字之余,以诸般学问打磨学子,以期学子们能触类旁通,思想不受钳制,做事的时候能举一反三,毕竟我们是公司商行,需要的是机灵的能做事的人才,而不是能考取功名的士子。”
洪承畴也明白对方是看出自己身份不凡,所以才有这一次长篇大论般的谈话,这一次谈话对他的冲击也是当真不小,原本他是一心要令眼前这学校关闭,否则宁愿和张瀚撕破脸皮,谈完话后,这种决心已经动摇,对于洪承畴这种意志坚定,下定决心后轻易不会更改的个性来说,也是真的十分罕见了。
“你们除了杨朱,可还讲别的?”
“都讲啊,”李平之笑道:“法家,墨家,阴阳家,纵横家,都是讲的。不过先生也不要以为我们个个都能学这么多,学校只是提供各家的基本学说的精义,其实听起来很快,如果自己真的有兴趣了,可以借阅图书,私下研究,但还不能耽搁了课程……说到底,我们学校还是以实务为重,识字课程的基础知识,史学知识,算学几何,地理知识,张大人以商业运作编著的商学范例,这些才是我们学习的重点。”
洪承畴连连点头,这时他才看到这个青年的右手侧放着一个蓝布包裹,里头的形状象是书本,看来这个青年是到哪儿都随身带着书籍,果然是一个十分好学的人。
原本洪承畴想感慨,可惜了这样优秀的青年人没有从小学习八股经义,但看到李平之平静而灵动的眼神时,突然一阵盲然。
这样的青年人,如果是真的读八股经义,对其余之事一无所知,纵然做得花团锦簇文章,难道又真的不可惜了,而现在这后生如此模样,难道当不得“人才”两字?
“和裕升似你这般的……”
“在下只是去年毕业生中最普通的一员。”李平之十分谦逊的答说着,不过脸上和眼中还是有明显的傲气在。
不管怎样,学校毕业的众多毕业生中,李平之肯定也是最优秀的一群人中的一份子,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分配到军令司这样的要紧部门了。
“对了,先生。”李平之站起来,拱手拜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需要到车站去坐马车离开,这里有几本我们学校刚翻译刊印出来的泰西哲人的学说著作,我料想先生也没有看过,一共三本,其一,《理想国》,是两千年前的泰西哲人所著,还有一本《指导哲理之原则》,这书只是十余年前著成,还有一本《新工具》,也是近年来所著,三本书都是我们军司近年托了几个泰西传教士过来慢慢翻译而成。书都加了句读,文字也尽量浅显直白,不过恕在下直言,如果先生没学过数学和几何学,还有物理的基本原理,后两本看来都会有些困难,所以最好买我们军司所出的《几何学》还有徐玄扈老先生的《几何原理》,再看我们军司所出的《物理学原理》,这样差不多也就能看的懂了。”
洪承畴先是懵懵懂懂的接过书,接下来心里大怒。
他好歹是学富五车,早早就得中进士,可称是人人眼中的少年得志的杰出人物,在大明,真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论是行商而至巨富,或是行伍得为一品,总之都是没有读书人的形象来的高,在民间象他这样的人被百姓赞为文曲星君,真真是无书不看,无书不读。特别是中进士前以揣摩经义为主,这些年已经颇为观看了一些杂学书籍,也没有说哪一本书是他看不懂的!
特别是眼前这后生,说什么文字已经尽量浅显直白,居然还是担心自己看不懂!
洪承畴勉强接了书过来,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李平之再拜告辞,洪承畴问他职司和姓名,李平之也坦然说了。
“君将来必非池中之物。”洪承畴道:“不知道君在这学校,最爱学的是什么学说?”
“纵横家。”李平之微微一笑,拱手躬身,飘然而去。
“嘿!”洪承畴一边翻阅手中的三本书籍,一边摇头微笑着——
多谢梅拉露的激运,也感谢自由仁等诸多打赏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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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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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田生兰红着眼道:“各家都已经在变卖产业,我身家各位都知道,不到三十万的底子,现在咱们与和裕升拼到海落石出,再拼下去,我可真是顶不住了。”
靳良玉叹道:“在下家底能比老兄强多少?现在也是在变卖家产了!”
其余各人虽然没出声,不过彼此都知根知底,知道都是有在变卖家产之事,不然早就顶不住压力了。
这些商家说是有数十万身家,但大半资产都是固定的,比如店铺,货物,大宗的投入是田产,北方这里不比南方,南方还可以用来开设规模大小不一的工场,使财富累积的更快,也可以买船进行出海贸易,或是大造园林,都是用钱的出路,北方这里,银钱当然多半是用在买卖田地之上,很少有办场,出海贸易更不可能,连这种想头都不会有。各家晋商的财富多半都变成了土地,自从与和裕升开战商战之后,各家先是拿出一两万银子,已经是几乎动员了所有的活动头寸,后来越打越激烈,比兑率不停的下调,从九百争到一千零五十,看似不多,其实哪怕降十文钱就是血亏,何况已经降到如此之多。
京城一带都受到这一次商战的波及,可想而知这一次商战规模有多大,其争斗情形又有多激烈了。
可以说,在整个宣大和京城一带,乃至北方一些地方都在流传着张家口的这一次商战,张瀚又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只是这一次商战不论结果如何,对和裕升的形象都算是一次提升,毕竟阉党在士林和民间的形象都不算好,张瀚说是被迫加入阉党,贿赂魏忠贤得以逃脱东林党人王心一的加害,但在这信息流传不广的时代,多半人只知道西北有个张瀚的大商人投效了魏阉,得以加授为二品武职,同时陷害忠良,把个铁骨硬汉王巡按陷害入狱……当然王心一本人如何是想,这些人就是不管亦不知道了。
这一次商战,算是双方平等交手,和裕升没有以大欺小,以势压人,这叫不少对和裕升加入阉党阵营后心存疑虑的商家对张瀚的观感有所改变,毕竟在商言商,只要是用商业的手法来做这事,旁人就说不出什么来,而张瀚与他的和裕升在这一次商战里展现出来的超出寻常的实力,也叫整个北方商界为之动容,不少与和裕升合作的商家,心思更加坚定起来。
“再坚持一阵子看看。”王永发满脸疲乏的道:“我始终不太相信,和裕升能有这么多银子,提前数年准备这么多铜料在。”
这一次和裕升已经在张家口兑出去超过三十万贯钱,加上各地的分号钱庄,最少有四十万串铜钱被兑出去,虽然这些钱相对整个北方的几千万人的市场几乎还是微不足道,光是一个张家口就能把这数字给轻松消化掉,七家晋商通过各种渠道,也是砸了三十多万两银子,买来大量的金背钱兑换,而到了此时此刻,他们的钱庄里存的铜钱还有几万串,但再一次下降比兑,晋商们已经吃不住劲了。
王登库也有些不甘心,和裕升一直也是不疾不徐,这也是给了他不小的希望:“好吧,再顶两三天看看。”
……
三日之后,和裕升钱庄分号门前。
短短数日,由于再一次下调比兑,不少此前已经兑换了钱的商家再一次行动起来,各家就算没有多少现银,此时也是抓紧再调集银子来换。普通的百姓一直是络绎不绝,但由于消息传递的慢,原本只是张家口的百姓比兑的多,现在再次下调之后,消息一下子爆炸式的传播开来,数日时间,前来兑钱的倒多半是四周百里方圆的普通百姓。
可能后世很多人想象不到,在大明有不少远在百里之外的百姓,为了兑换一两银子的铜钱走上两天时间,也就是带着点杂粮饼子,路上喝清水,这样跑来兑了一千多大钱,就是喜笑颜开的再走路回去。
来的百姓太多,几乎形成了一道风景,看着那些背着小小的行囊走在路上往张家口来的,不用问也是来兑换铜钱的,乡下的做铜钱买卖的开始还在抱怨,感觉被和裕升抢了生意,后来转念一想,这样的兑换法肯定不可能是常态,倒是要趁现在便宜时自家多兑换一些,自家日后赚的怕是更多,此念一想,便是连小买卖生意人,小的当铺和放高利贷的也是跑来乱凑热闹。
人流之多,直到惊动了阳和那边的宣大总督,直接谕令给张家口参将,令其多派兵马巡逻,不要在此时闹起土匪激惹起民变来,那可是不该有的麻烦。
至于到了堡中之后,那倒不需要太过担心,和裕升有自己的人手维持秩序,人们都老老实实的排队进出,反而提高了效率,而和裕升的铜钱,当真是随意汇兑,保持了一直以来的良好信誉。
这样的情形下,人们只有开心和高兴,无数百姓远道而来,始终带着一点担心,多兑的这近三百大钱可能是他们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的日常零用和开销,大明的物价到目前为止还算低,特别是西北地方,海贸的银子现在大量涌入东南,那边的物价开始上涨,西北这边还是相对平稳,并没有上涨多少。
比兑赚出来的这几百大钱,可以叫一户农家买几十只小鸡,或是逮两头小猪来养,最不济也是能买一头未成年的草驴,有这样的收获,来换兑的百姓们当然脸上都满是笑容,人人均感觉不枉走远路跑这么一遭。
马超人和李梦年在店铺大堂的一角坐着喝茶,一个背着小包的农民突然走到两人近前,就地跪下行了一礼,也没说话,接着站起身来就走。
在店里时间久了,两人也都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这些黔首百姓笨口拙舌,很难说出得体恰当的感谢话来,然而这些人的感激之情,却是没有丝毫虚假,叫人感受到其中的挚诚与浓烈。马超人由衷的道:“若非跟随了张大人,此生怕是没有机会见到这般的场面。”
李梦年强忍激动,正色道:“此番事情不仅是我等与晋商的商战,也真是惠及民生的大好事,在下能做过这样的事,也是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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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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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人一直还以为这个军司的青年官员再不会激动的,因为跟随张瀚的时间久了,李梦年算是庄重自持,气质十分老练成熟,也叫人感觉不苟言笑,此时此刻,李梦年才显露出一些真实的情感出来。
马超文穿着一袭绿袍,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他其实一眼就看到马超人和李梦年的坐处,但还是假装在店里看了一圈,然后猛然一惊似的,急步走到两人面前。
“李理事,大兄,弟见过了。”
马超文深深一揖,两拳几乎要碰到地上。
马超人呵呵一笑,道:“五弟何必这么多礼……贵店不是已经来兑过铜钱了?”
在上次酒楼上,马超文和钱掌柜等人还是要观风望色一番,对和裕升的实力感觉并不是那么认可,结果短短时间过去,那个钱掌柜听已经被东主给免了大柜一职,只留在店里当个顾问,面子丢的精光,马超文则是跑来兑换过一次铜钱,然后又没有了下文,这一次过来,却不知道为了何事。
“大兄和李理事知道,弟的商行做的是各种杂货,干果,鲜蔬,然后是各种南货腌腊的鱼,肉,冬天以卖各种咸菜泡菜为主,听这些货物多是和裕升需要的,弟愿与和裕升签定合约,日后本店的大宗供货不再供给别家,专供给和裕升一家,价格只需要照旧就可。”
马超文的商行确实是专供这一类的杂货,其实和裕升的货源,粮食已经完全是不需要其余的商行供给,但如果有粮食商行愿意合作也是极好,省了李遇春一些事。其余的布匹方面张瀚已经自有打算,目前两年内还是要多家商行合作,和裕升一家的力量,布匹数量颇有些不足。
这两个是大宗商品,其余的各种货物,分门别类林林总总,和裕升总不能把这些货物都备办齐了。有这些货,也就意味着利润增长,比如谭泰早就委婉提过,后金那些贵族不缺银子,但在辽阳和沈阳等地的奢侈品市场早就完蛋,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好东西,而那些贝勒台吉还有大臣们进了城之后也想享受高档货,比如上等的绢,正经的湖州丝绸,上好的金银饰品,家里用的各种高档的木制家俱等等,后金贵族们占了汉人的大屋,物品的损失却是很大,很多大宅院除了笨重的物品外,细软陈设多半被原主人给带走或是毁于战乱,现在女真贵族们极为缺乏这些贵重货物,谭泰受人之托,却又不好明,但渴望之情十分明显。
张瀚和军司高层们考虑再三,感觉专门收购贩卖并不合算,太过劳心费力,因此到现在也没有满足对方的要求,若是合作的各种商行多了,比如金银铺子,杂货铺子,南货铺子,各种各样分门别类都有合作者,纵然现在不需要再用商会的形式来统合,最少在对北虏和东虏包括以后俄罗斯人的贸易上,还有出海贸易上,和裕升的货物将会是种类最多最为丰富,货源也是最充足的超级大商行,日后就算再有反复,北虏东虏等各方势力也找不到比和裕升更大更全面的商家了。
“好哇。”马超人眉飞色舞的道:“这样做很好。”
李梦年微笑道:“不知道是何事叫马东主下了这般决心?要知道,对面那七家还没有认输,他们也把比价下调了。我们估算,他们手里还有好几万钱的存货,如果下狠心把产业全部变卖一番,还是能上一阵子的。”
马超文苦着脸道:“李兄就不必损我了,今早我的伙计从新平堡那边过来,你们又有一个大车队往这边来,比起铜钱的货源来,那七家拍马也比不上和裕升,到这个时候在下要还是观风望色,贵店恼起来,拿我当一个惩戒的榜样,那在下家族百年的生意毁于一旦,真真是死了也没有脸面见祖宗了。”
着,马超文往马越人处又是深深一揖,口中道:“总之大兄要念在同出一族,还请照拂一二,总归都是马家基业,大兄也不忍心看着败亡吧。”
马超人故意板着脸道:“老弟,不是看咱们是同宗,当真不愿理会你的事,当初你是怎么的?现在我就问你一句,日后还给不给那七家供货了?”
马超文犹豫一下,终是下定决心道:“就算是他们拿真金白银,送到我鼻子底下,我也不给他们供一文钱的货!”
“好,哈哈哈,的好。”
马超人心里舒服之至,简直有叫喊出来的感觉!
眼前这个傲气凌人,不将自己看在眼里同族兄弟,终于是向自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这种舒爽感觉,真的是犹比三伏天饮下冰水,要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宽大,宏亮,遍及人群的店里,仿佛也有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相信到晚上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张家口,有名的马家杂货老店的大东主,也向和裕升低头了!
待马超文离去后,李梦年亦是忍不住躲在角落,重重一挥拳!
马超人微笑道:“李兄弟不负大人所托,将来和裕升高层之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这么许多。”李梦年已经很快又平静下来,微笑着道:“我们去迎接车队。”
今天又要到车队,是这阵子积累的铜钱,没有送到别处,全部一次性送到张家口这里。这一次的商战已经打了许久,纵然和裕升的铜钱全部是自家的铜所铸,又是源源不断的接济过来,然而毕竟比价太低,惠及宣大百姓固然是好,可时间久了,必定会被人发觉铜料来源不对,进而产生怀疑,就算现在和裕升不惧各方势力,可万一要是被朝廷中枢感觉不对,叫内阁和皇帝惦记上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现在这个时候,始终还是要低调些好,既然已经有诺大声势,又把七家晋家拖到筋疲力尽,想来是李庄那边觉得已经到可以收尾的时候了。
和裕升的车队已经抵达多次,不过这一次四十辆大车的车队还是引发了阵阵轰动。
整个西堡门处人海人海,和裕升这一次派出了两个中队的骑兵护送,加上张家口的驻堡兵丁前来维持,才算把街道给疏通开来,人们被挤的近不了前,但身后的人还在一直往前挤,好几条大街上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潮涌动着,到后来张家口参将被惊动了,亲自骑马带兵前来,加派人手,劝不相干的百姓退离,总算把局面稍稍压下去一些。
“李先生,”满头大汗的参将对没有功名在身的李梦年一脸和气的道:“贵钱庄若是再来这么大规模的车队,最好还是提前知会一声,免得兄弟措手不及,万一惹出什么乱子来,对上头真是不好交代。”
李梦年拱手拜道:“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请大人放心,下次若有,一定提前做好准备。”
“四十车……”参将神情有些古怪和迷离,和裕升的运货大车所有人都知道能载重六千到七千斤,这四十车就是近三十万斤铜钱,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个数字。
参将道:“和你们家大人,咱不管总兵怎想的,咱这里和张大人绝不会闹生份,日后和裕升的车队从这里北上也中,要省不少路程和力气!”
李梦年深深一躬身,答道:“多谢大人,就怕杨总爷知道会不高兴。”
参将不乐意的一揪胡子,骂道:“他能咬老子的吊?就为着他的私心,咱们宣府这边少赚了多少银子,入他娘的。”
参将没多,见秩序稳定便是离开,待车队抵达,李梦年抓住押送的张世雄,道:“怎么这一次这么多?那边的产量有这么恐怖吗?”
张世雄压低声音道:“这一次军司使了个诈,车里的钱箱都只装了一半不到,要是真正满装,也就是十来车就够了。”
“原来如此。”李梦年道:“以这么久实打实的铜钱打底,偶然使一次诈还行。”
张世雄听出他的意思,面无表情的道:“我会把你的话带回去。”
“嗯。”李梦年和张世雄并无私交,也不想有私交,了头,背手开始看脚夫和库里的伙计们下货。
因为打过招呼,并没有人会破车厢里的钱箱重量不对,旁观的闲人谁又会上来研究查看?前几趟送钱来,倒是真有人怀疑和裕升在唱空城计,很有些人借故上来想看钱箱,结果李梦年大大方方的下令打开了几十箱,连续几次后这些人觉得无趣,也很丢脸,就再也没有人来多事了。
最要紧的是出货量大,还有谁会怀疑?
这一次针对的原本也不是普通商家,王登库等人的信心,彻底被击溃了。
“怎办?怎办?怎办?”田生兰原地驴一样的打着圈,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大量的钱财被投在这一场已经输掉的商战里头,现在人人都在想着怎么收尾,可越想越是心惊,他们的浮财用完,店铺发卖,田地抵押,这场仗打下来,纵然不是立刻破产,可是也真的距离破产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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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扩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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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张瀚和军司的大扩军计划,在座的军官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每个人都感觉无比振奋。军队的扩大意味着他们手中的权力扩大,一切的资源毫无疑问在以下的数月会向军方加大倾斜力度,对军官们来说,这是重大的利好。
更庞大的军队,更多的部属,更大的战功,更丰厚的战利品!
张瀚站起身来,接过孙耀手中的长杆,指向沙盘中一个最显眼的目标,一座在草原上看起来无比宏伟的城池,城池中还有各种模型,最显眼的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群落,这是俺答汗所修的归化城,而那座建筑就是蒙古人所修筑的汗宫所在!
“入秋之前,”张瀚看着麾下的将领们,一字一顿的道:“我要打败土默特部,进归化城!”
入归化城!
张瀚终于说出了这个目标,自己也感觉一阵轻松。
去年时,他和军司的部下们曾经有过这个设想,按众人当时的想法,打败控弦十几万的土默特部可能要好几年的时间,虽然没有人感觉和裕升会失败,但也真没有想到,从前年底开始进入草原筑堡,到今年入秋之前不到两年的时间,目标就从击败土默特部变成了进入归化城。
“入归化城!”
“尽复单于都护府和北庭故地?”
“嘿,那咱们和裕升光是论地盘,也不比大明朝廷差多少啦!”
军官们眼中都是一片灼热,张瀚一手带出来的这些人,从带着镖师护卫车队的镖师头儿,到现在一步步成为统领几百人上千人,终于到统领数千人乃至万人的大军统帅,此时此刻,谁不愿能替张瀚实现这个目标,策马扬鞭,进入蒙古人的核心城池,将方圆万里幅员辽阔的土地,尽数纳入囊中?
张瀚平复下心情,不动声色的道:“在此之前,我们迷惑住了习令色,现在可以逐渐往西翼增兵,新练兵马配置,由参谋司统一调动,逐渐往西北方向增兵。”
孙耀起身道:“现在是王一魁领第一团在归化堡,李从业的第三团在小黑河堡,李来宾的第二团在大黑河堡,朵儿的铳骑兵第一团在尚义堡一带,杨泗孙的第五团驻在兴和堡,在有进一步军令前,各部维持现有防线不动,接下来要增兵大青山东翼,扼住大青河与二青河口,那边距离尚远,只能修筑几个简单的前哨军台,驻军当以骑兵为主,将拟派周耀的铁骑兵第二团和朱大勇的铳骑兵第二团,两个骑兵团满编后七千余人驻防。”
从沙盘或地图上来看,和裕升的北方地区已经扩充了近一倍的距离,集宁堡已经成为一个很中心的军堡,兴和堡再到尚义堡又扩大了方广一百多里的地盘,到大青山东侧和二龙河畔,又是往小黑河堡的正北方向扩大了近二百里,西北部最北就是归化堡,那里已经往归化城推进到只有不到百里的距离,等于是堵在了蒙古人的鼻子底下,习令色等蒙古贵族现在是一团散沙,在大军和民夫筑堡时连试探性的进攻也没有,结果几个月下来,几个军堡的数十军台一筑,现在蒙古人在归化城出来放牧活动都要小心,因为依托归化堡的话,和裕升的骑兵可以往北方扩展三十里活动区,等于是牧民出来没多远就可能遭遇到骑兵,安全完全没有保障,他们只能放弃大片牧场,和北边的牧人分割使用,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张瀚最终道:“今年主要扩充的是战兵,但辎兵最多也要再加八个团到十个团。今年除了垦荒外也没有大规模用钱的计划,就是扩军,诸君努力吧。”
众人轰然站起,齐涮涮行了个军礼。
待军官们离开,孙敬亭向张瀚道:“文澜可知道俄木布洪的现状?”
张瀚看孙敬亭脸上颇有怒意,当下道:“我令军情司将他严加看管,给他一些苦头吃,这样易于掌握。”
“怪不得。”孙敬亭道:“叫人折辱的不成模样了。”
孙敬亭从北边矿区赶回来不过三天,在家和妻儿呆了两天,算是短暂的休假,接着便是参加军司的各种会议和活动,可算马不停蹄的奔忙了。
他的肤色原本很白皙,身姿挺拔,是一个很英俊的青年,现在来回奔走,脸色变得焦黄,满脸风霜之色,因为太忙,年纪也大了,胡须也留了起来,现在是满嘴的络腮胡须,和五六年前判若两人。
“此事我知道了。”张瀚正色道:“一会儿就去看看。”
孙敬亭还是一本正经的道:“折辱亦不可太过,好比孩童,一味打骂就只知道怕,而没有情感,还是叫他多走走看看,畏威再怀德,方是正办。”
“好了,”李慎明道:“我们说好一起去军营看看新军,还去不去了?”
“对了,”孙敬亭闻言道:“新军将士现在招募的还是以大同府本地人为主,近来,地方上啧有烦言,说是各村落都快看不到青壮的身影了,新军算算连辎兵要二十个团左右,这是近八万青壮,大同府一带,怕是真要招募一空。”
孙敬亭说的也算是展中的一种桎梏,张瀚碍于只牢牢控制了天成和镇虏两卫,加一个灵丘县和广灵,蔚州的一些地方,这些地方的官员或被收买,或是震摄于和裕升的实力,要么投效于张瀚,要么也是采取不闻不问,任和裕升随意展势力的态度。
而阳和卫和大同府城等地,和裕升的影响力不用怀疑,地方官员也不会为难,但毕竟有巡抚,总兵,还有宣大总督在,做事总是束手束脚,和裕升的用人,多半是集中在两县一州和两卫之地,这些地方的青壮加起来可能也就二三十万,现在几乎都为和裕升所用,要再招募下去,恐怕李庄为核心的田地都要无人耕作,何况地方士绅和一些军卫世家也还保有一些田亩,孙敬亭听到的抱怨应该就是这些人出。
李慎明闻言冷笑道:“那帮厮鸟们也不是什么好货,就算咱们不招人,只要咱们用人用工比他们多给银子,这帮人招不到佃户也是必然的事,又岂能不抱怨。还好公司一直从他们手中购买物资,加上咱们的实力压的住,不然的话早就闹出事来了。”
张瀚没有出声,他抓起帽子,笑道:“去兵营吧。”
……
“万岁,万岁,万岁!”
军中早就不禁万岁呼喊,李庄这样的万岁呼声在天成卫一带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按大明边军的传统,将领召见或军队出征时,可以三呼:虎,虎,虎。这般呼声,用来给军中提气壮胆,然而张瀚现在只要出现在军中,特别是新军将士眼前,总会引山崩海啸般的万岁呼声。
数年经营,加上北上的赫赫之功,对军队的重视,终于达成了眼前的这种结果。
王长福和王一骥等人都站在校阅台下等着,眼前是一个团的刚通过新兵训练科目的步兵团,三个大队,每大队六百长矛手,一百跳荡战兵,两个连队三百名的火铳手。
在张瀚登台而上后,李慎明和孙敬亭二人跟上,底下又是传来一阵欢呼声。
张瀚站好之后,示意王长福等人可以开始。
王长福亲自挥动令旗,校阅台下的鼓手们立刻敲动了大鼓。
夕阳之下,无数军旗招展着,诺大的校场内站满了人,不少四周的百姓傍晚无事,回家放了农具后全家一起出来看热闹,农村原本是很无聊枯寂的地方,特别是这个时代的农村,声光电一类的东西是全部没有的,杂戏班子和皮影班子都是挨村轮流演出,有时候十天半月不上门一回,百姓们回家也是家徒四壁,除了床和柜子外连凳子也没有,天黑之后也舍不得点灯,饭也吃不饱更谈不上什么娱乐,大人们的脾性一般都不是很好。哪会象眼前这样,大人肩膀上扛着孩子,老人们扎堆说说笑笑,多半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这两年新做的,很象个样子,四周的镇子都多了不少印染作坊,因为人们手头有了些钱,不再满足只穿灰乎乎的只有本色的衣服,特别是妇人们,现在穿的花红柳绿,各种鲜艳的颜色都有,男子们喜欢把衣袍染成土黄色或青绿色,眼前的校场上就是站满了穿着各种颜色的人群,在傍晚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散着异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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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观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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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脸上满是笑容,但轰隆隆的军鼓声中,三千余人的队伍开始了动作。中文网くく
军旗招展,所有的将士手持各自的兵器排成了纵队,开始正步向前。
轰隆隆的军靴声响起,踩在地上,配合着鼓点声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将士们大半穿着锁甲,少半穿着重铁甲,甲叶在人们正步行走时出哗啦啦的响动声。
张瀚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将士们手中的兵器散着寒光,绵延成片的寒光配着铁甲散的光泽,还有雄壮的鼓点声和各种整齐划一的声响,新军将士们的队列也是走的无比整齐,一个接一个的连方阵和大队组成了无比壮观的纵队,一排排的长矛过去之后就是披着铁甲的跳荡战兵,这些战兵倒不一定是新兵,多半是从有战斗经验的辎兵里挑选出来,然后再编入新兵队伍中和本大队的同袍合练配合,一个新兵大队的一千人就是一个大型横阵,每个连队是一个小型方阵,十个方阵一定要配合的天衣无缝,这样才能形成真正的大型军阵,而将领们的责任就是把一个个的方阵联合在一起,如果在战场上有几万人做战,从小型阵列来说是一百多人的连方阵,然后是一千人的大队方阵,接着是三千多人的团方阵,十几个团方阵的站位,排列,进入战场的顺序,攻击的序列,彼此的配合,两翼火炮的输出和与步兵的配合,骑兵和方阵间的配合……这些东西都是无比深奥,可以说眼前的新军训练只是完成了第一步而已,底下还有相当长时间的各种科目的训练,眼前的新军距离上战场,最少还有三个月以上的时间。
张瀚面色严肃,看着新军将士列阵通过,在轰隆隆的鼓点声中,路过校阅台时将士们又向他行注目礼……这些东西当然都是张瀚从后世的阅兵式里学到的,感觉很好。
在进行了分列式等项目后,王长福宣布阅兵结束,新兵们都出了一身汗,神态骄傲,很多人满脸笑容,百姓们被劝离出场,因为底下可能会表演枪阵或是现场铳打靶,有一定的危险性在。
果然是安排了一个方阵的火铳手打靶,长枪兵们排成了一个个方阵,算是列队配合。
辎兵们在方阵对面三百步外放置了过百人靶,接着鼓点声响起,方阵两侧的大旗向前倾斜,点了一点,整个方阵出“喝”的一声巨响,一千余人一起爆喝,声势骇人。
校场的矮墙外还是有不少百姓趴着墙观看,这时人们忍不住喝起采来。
张瀚也轻轻点头,新兵练成这样算是不错了。
声势起来,人们身上的某个关节象是被打开了,不少人全身都战栗着,新兵们激动的抖,恨不得一声呐喊就狂冲向前,但他们被鼓点声压着,敲鼓的鼓手在方阵席鼓手的引领下击打腰鼓,而方阵行进,必须按鼓点的节奏前进,慢了不行,快了当然也不行。至于行军步,则是大队方阵指挥来决定,每个连组成了一个个小型方阵,阵列中间是连方阵长,也就是连指挥,连方阵又分成三个中队,最左侧的中队是连副指挥,最右侧的指挥是连军士长,他们都是连方阵长的助手,负责始终维持方阵的平衡,另外就是和其余连方阵保持配合。
一千多人的方阵在没有压力的前提下,在前进百余步后还是明显的看的出来方阵生了若干次倾斜,大队方阵长不得不几次下令停止前行,重新列阵后再走。
在战场上其实也是要不停调整的,只是如果平时训练不精的话,战场上的调整肯定比现在的训练要困难的多。
在王长福等人皱眉不已的时候,张瀚的表情还是十分平静,眼前的这场景在预料之中,新兵训练在此前还是以体能,队列,然后是器械博斗和阵列配合,这些新兵要想以相对完整的以大阵前行,恐怕还要两个月的功夫。
在方阵前行到百步左右时,军旗招展,鼓点骤然停止,整个方阵都停了下来,因为停的仓促,阵列又有一些混乱。
这时方阵长下令,把一些没停好的士兵拉了出来,就地处以鞭刑。
这些新兵应该是走神或是过于兴奋,每人被打了三到五鞭不等,打完了下去敷药,他们还象个样子,并没有出惨叫,不过被细藤条打过后,一鞭就是皮开肉绽,五鞭下来,后背都是象被刀划开一样,皮肤绽着口子,象小孩张开的嘴巴,伤的其实不重,但很疼痛,看着也很吓人。
鞭责过后,过于兴奋的新兵们冷静了下来,接着方阵两侧的响起尖利的铜哨声。
“哗啦啦……”
几百人一起举铳,斜在肩膀上,一下子出了很大的声响。
校场内外都没有了声响,打放火铳,不管是新兵还是百姓,看在眼里始终还是有些稀奇的感觉。
铜哨声再次响起,如果仔细听的话,就会觉下令准备和打放的命令,铜哨的声响并不一致,前者要稍微悠扬一些,后者就是十分尖利干脆。
“第一轮,放!”
各连的指挥和副指挥,军士长,同时下令。
两个连三百二十余人,分成三列,一队都是过百人,第一列听到命令后,立刻打放!
火光迸溅,在密集的枪声之后,白色的浓烟冒起,火铳手的队伍顿时被笼罩其中,紧接着第二列打放,第三列也打放,三列打放完后,整个阵列传来用搠条清理枪膛的声响,第一列打放完的火铳手已经清膛完毕,开始咬开药包重新装填。
短暂的停留之后,方阵指挥根本不看对面的靶子如何,军旗又是向前展动,鼓点声又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明显比此前的快很多,整个方阵的步伐都加快了,这样也导致了方阵线列明显歪斜,不过这个时候方阵长没有重新整理阵列,而是继续敲鼓前行,一直到五十步时,鼓点声再次骤然停止,然后并没有整队,铜哨声响起,刚刚在行进之前和途中已经装填完毕的火铳手们再次轮流打放,这一次红旗展动,一直在队伍正中的跳荡战兵开始大步向前,他们站在两翼火铳手位置靠前又不影响射击的地方,左手持盾右手持刀,或是两手持长兵,也有持双刀或双剑的,这些战兵身披着五十斤左右的重甲,内里锁甲,外披棉甲,最外是铁鳞甲或是扎甲,三重甲胄相加,再加上铁网靴和铁盔等物,全身负重过七十斤,加上手中兵器,称动时犹如铁人。
这些跳荡战兵也被百姓称为铁人兵,在军中都是身体素质第一等的才有机会入选,跳荡战兵的薪饷俸禄与骑兵和炮兵相同,过长枪手和火铳手,当然也远在辎兵之上,所以只要有机会,不擅长骑术,又不愿在学校补课考炮兵的,一般就只有选择跳荡战兵了。
当这些铁人缓步向前时,隐隐将火铳手护在身后,他们不仅要保护铳手在临阵之前再次装填,抵挡敌方的兵锋,还要负责维持长枪方阵不被轻易突进,长枪方阵虽然是阵列的长城,但方阵的缺陷是容易被敌方游兵用散兵线来干扰,这时跳荡战兵的作用就十分明显了。
“喝!”
整个方阵又一次爆喝一声,接着火铳手打放完毕后稍退,再次装填,然后长枪方阵和战兵开始疾步向前。
“杀!杀!杀!”
在临敌二十步之内时,战兵和长枪方阵一起暴喝,长枪手们将手中的铁枪疾刺向前,做出迎敌姿态。
李慎明点评道:“枪法还是生疏,不过杀气盈天,这一点来说做的不错。”
孙敬亭也是颔同意,不管怎样,新兵们的表现还算合格。
这时鼓声停歇,方阵重新整理队列,四周的围观百姓开始鼓掌喝彩起来。
辎兵们此时跑过去将之前树好的靶子扛回,一个辎兵连指挥带队,小跑到校阅台前,向张瀚行了个军礼后道:“大人,第一轮三段射,每靶中靶平均只有两到三,第二轮每靶中靶十余,有一些靶子被直接击碎,请大人验看。”
辎兵们在此时将靶子展列出来,校阅台上的人们开始观看,果然看到一些木靶只被打剩下一半,已经残破不堪,表面完好的靶子上也是弹痕累累,滑膛枪的穿透力不足,一颗颗铅子象是巨锤一样,不停的打在木靶之上,就算没有被打碎的也是几乎都被打凹进去了,看起来弹痕斑斑,着实恐怖。
张瀚向王长福问道:“方阵长是哪一个?”
王长福道:“王一骥,是杨泗孙的副手。”
“哦,他的方阵指挥的很好。”张瀚道:“派令兵过去,就说我传令嘉奖。”
王长福应了声,接着派出传令兵骑马到方阵前,过不多时,几百步外的方阵中爆出猛烈的欢呼声。
顷刻过后,方阵的阵列整理完毕,方阵长命令成纵队行进,这一次整个方阵轻松许多,在欢快的鼓点声中纵队再次来到校阅台下,欢呼之后,张瀚表示嘉许之意,说了一些勉励的话。
在张瀚说话时,士兵们仰脸听着,脸上多满是崇敬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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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牧羊
等张瀚说完后,王一骥下令前行,这时张瀚从校阅台上下来,站在路边向士兵们微笑致意,每个军人都是神采飞扬,感觉到张瀚对他们的尊敬和重视,特别是因为今天表现优异,回去之后可以获得休息和加餐,这更令士兵们心情愉快。
张瀚在队尾的火铳手队中拦着一个新兵,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新兵,个头和张瀚差不多高矮,也很壮,甚至是叫人感觉有些福。
张瀚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秦伯升。”新兵是个火铳手,按条例他该把火铳铳口向上,横在胸前,但他还是斜挎在肩后。
“按你的个头,”张瀚拿这新兵打趣道:“牛高马大的,应该当战兵啊。”
秦伯升道:“俺也想当战兵,不过上头听说俺自小在家打过鸟枪,打兔子和野鸡都准,说俺是个打火铳的材料,直接就编在火铳队里了。”
“哦,原来如此。”
张瀚这才恍然,火铳手的训练说容易是很容易,一天就能打放,三五天就能装弹自如,但要想在紧张的战场上快装填,就比如今天训练时这样在方阵中打放射击中靶,这就不是一两天的功夫了,没有一两个月练不出来,在战场上要想表现如今天这般,不仅要训练很久,还要经历过若干次实战。
所以有打放鸟铳经验的,定然会直接编在火铳手队里,而且是当军官或军士来栽培,毕竟大同这边不比南方,民间能制铳打鸟的人家并不算多。
张瀚拿过秦伯升背着的火铳,感受了一下,这是标准的步兵铳,是去年定型的最新产品,不到两年时间火器局生产了五千多支,在目前来说是质量最好,也广泛开始磨制套管装配刺刀的一型火铳,只是打磨刺刀装配需要每支单配,度不是很快,目前只有不到一千支配给了刺刀。
配给刺刀的火铳手薪饷提高,并且加了白刃格斗的训练,现在只装备到老兵手中,新兵是不太可能装配。
张瀚扳动击锤,里面的机芯轻轻响了一声,他抠了一下扳机,居然一下子没有扣动,再把手指加了几分力气,击锤上的燧石落了下来,在药池前方打出一大片火花。
秦伯升吓了一跳,不过火铳并没有打响,张瀚笑了笑说道:“药池我清理过了,下次训练时装填的药池记得要清理,枪膛也要仔细清理。”
秦伯升脸一红,赶紧答应下来。
张瀚对李慎明和孙敬亭道:“打击力很大,簧片很厚,这样火率应该在七成以上……难为的是质量基本保持相同,王德榜他们做的真不错。”这种天启一年型号的滑膛枪张瀚已经试过多次,今天试的感觉是质量还是保持的相当不错,造出的几千支来身管空径一致,管壁一致,枪管所用精铁锻打,能保持这样的质量就真的很不错了,说明管事的用心,打造火铳的工匠们也没有耍奸躲滑,当然有严格的奖惩措施才是最重要的。
张瀚把枪交回给秦伯升,笑着道:“你这身形是不是在军营里长胖的?”
“是……”秦伯升脸又是一红,张瀚觉这个家伙虽然个头大,估计年纪还不到十八,太容易脸红了。
“军中吃的好,你们长胖是正常的事。”张瀚温言道:“训练可还辛苦?”
秦伯升道:“是有些辛苦,不过总没有到受不了的地步,在家种地也辛苦,当兵也未必苦多少,还能这么多人天天在一起,只要不犯军纪就不会被骂,更不会被打,上官们也不象边军的将领那样架子大,和我们吃住都在一起,军饷又丰厚,没有比在这里更好的活路啦。”
“好好训练,上战场要勇敢。”张瀚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叫这个爱红脸的家伙走了。
太阳已经成了一个大红球,孙敬亭还要回军令司有公事,李慎明上车回家吃饭去了,张瀚原本也可以回去,不过他答应要去看看俄木布洪的情况,只能带着吴齐和周瑞等人,往军情局那边去。
骑马到半途,军情司的大院在望时,杨秋闻讯赶了过来,这个军情局的主管原本就是张马脸,现在脸每天习惯拉着,显得更长了。
张瀚随意道:“俄木布洪在哪里?”
杨秋有些意外的道:“原来大人今天来看他,这人没有关在军情局,在畜牧场那边,我们叫他放羊。”
张瀚闻言道:“我叫你给他些苦吃,并不是叫你公然折辱他,他是土默特大汗的长子,将来是我们重要的棋子,你给他折辱过份了,将来很难叫他合作。”
杨秋一脸惭愧的道:“属下没想清楚,这事给办砸了。”
张瀚叹道:“算了,这事我没交代清楚,现在就盼你这样做的效果很好,错有错得。”
杨秋没敢出声,他陪着张瀚一起往牧场那边去。
和裕升在李庄这边几乎是没有荒地的,原本有一些不太好的地块,现在全部是成了工场区和宿舍区,不过在西南地方还是有一些不好耕作的地,中间地带是丘陵区,四周是留着放牧的草地,和裕升在四周造了一圈畜牧,养着过千耕牛,长成的小牛都是交给李庄四周的佃农们使用,当然也不是免费用,佃农要付出一些代价来租,另外牛养死了也要赔偿,如果采用大农庄式的包用耕牛,张瀚感觉佃农在使用和养育上都会不用心,还是用现在的这种形式好。
除了牛之外就是以羊为主,大约有一万多头,这里的植被肯定不够羊吃的,只是不无小补,四周还有一些土地种了苜蓿,另外军司会购买农民打的干草,这样才维持了这里羊群的规模。
养的这些羊,还有一些鸡舍,猪栏,都是向李庄的军营区提供肉食,近来也向罐头厂那边提供肉食边角料。
张瀚赶到时,日影西斜,眼看就要天黑了。
俄木布洪正在一处草场上做活,天气已经很和暖了,这个蒙古人中最尊贵的小台吉还穿着一件破烂的羊内袄子,手里拿着叉耙正在叉着干草,把一摞摞的干草叉成一个巨大的草堆。
四周全是羊群,另外一群放牧的正在把羊往羊圈里赶。
这里放羊的多半是四周雇佣来的年纪偏大的农民,不少人须皆白,腰也躬着,人们多办带着狗当帮手,张瀚一行人接近时,牧羊犬们一起吠叫起来。
几个明显是军情司的汉子转过身来,先是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这边,待看到是张瀚和杨秋前来时,各人先是面露欢喜之,接着就是神一紧。
一个军情人员把俄木布洪带了过来,俄木布洪脸也脏兮兮的,黑的不象样子,鼻子下挂着一长溜的鼻涕,不大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之。
“还不赶紧拜见张大人。”带他过来的军情人员推了这半大的小子一把。
张瀚感觉自己麾下的人对北虏都没有好感,哪怕是老弱妇孺,这也难怪,大同这样的边境和北虏厮杀了二百来年,双方说是有血海深仇是一点不过份的,可能自己眼前一个不起眼的拾粪老人,当年也是边军的一份子,和北虏厮杀过,也可能某个农户的家庭,祖上就有死难于北虏入关打草谷的血腥战事。
被推了一把之后,俄木布洪一下子醒过来似的,他猛的跪倒在地上,趴在地主先猛叩了几下,接着便是匍匐向前,抓着张瀚的衣袍下摆,哭叫道:“张大叔,饶了我,我父汗也不是有意要和大叔过不去,是阿成台吉和习令他们怂恿的。”
眼前这半大小子哭的跟什么似的,张瀚也是心生感慨,在这种末世的世道,不论是世代相传的贵族还是平头百姓,一旦行差踏错,保护不了自己的家族,亲人就难免要遭遇这样的不堪境遇。
其实张瀚对俄木布洪还算是好,历史上土默特部先是被林丹汗击败,数年后俄木布江在心腹的怂恿下投降了皇太极的满清,不过当时土默特已经被打败,皇太极认为他不能和真正归附的蒙古贵族相比,只留给俄木布洪少量的土地和台吉身份,并且严加看管,隔了不久,就有人告俄木布洪谋反,皇太极立刻派兵将这个土默特的领押解到沈阳,加以囚禁,并且废为庶人,没隔多久,俄木布洪就“病死”了。
看着哭的哽咽过去的蒙古少年,张瀚回头看了一下杨秋,这一下真算是错有错着,这种囚徒的处境和艰苦的生活环境击跨了从来没吃过苦的小台吉,底下张瀚只要推恩以待,估计日后在草原上会有一个十分听话的代理人。
“起来。”张瀚脸上不动声,语气颇为温和的道:“知错能改就好。你父汗并非死于我之手,而是阿成台吉令人刺杀而死,此事等你回到草原上就知道了。”
俄木布洪真正跨下来的原因不仅是吃了苦和受到些凌辱,最关键之处还是他知道父汗已经死去,他贵为大汗长子,然而从未想过在这个年纪就要承袭汗位,而且土默特部内斗的厉害,各般势力连卜石兔汗这个成年大汗也搞不定,俄木布洪一听说父汗已经死了,顿时就感觉天塌下来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章 叔父
听到张瀚的话,俄木布洪立刻道:“张大叔,我父汗已经死了,日后你就是我的叔父,小侄凡事都听叔父的。”
这小子倒还算伶俐,懂得顺杆往上爬。
不过张瀚旋即想起“叔父慑政王”这个梗来,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道:“日后你我就是叔侄之亲,你放心,不仅在李庄这里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将来送你回草原,也是要叫没有人敢与你为难。”
原本张瀚还要说出保证立俄木布洪为土默特大汗的话来,一想现在这样未免有些操之过急,过于落于形迹,于是念头一转,用蒙语说道:“小米尼呼,我原本不知道你被这么为难,现在你随我回府居住,我会把你当侄儿一样养育,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在我的府邸安心先住下来。”
“多谢叔父。”俄木布洪大喜过望,张瀚刚刚的话只是一种态度,谁知道他底下人会怎么做,如果住到张瀚的府邸,被真的当成子侄厮养,那日后不管怎样,总不会再落到放羊叉草这种做苦役的境地里来了。
……
天黑之后,杨秋才回到军情局自己的签押房,等杂役点了灯之后他也不动弹,一个人坐在当中的椅子里呆,他的脸原本就长,拉着脸之后,更是象一张马脸。
杨秋感觉自己越来越被忽视,军情局在各地的分部虽然遇事也上报,但同时还上报侍从司,也就是直接到张瀚案头,有很多情报工作都是张瀚直接下指示,除了内部权力分薄外,还有内情局和军法司直接从外头分了不小的权力走了。
杨秋知道这是张瀚在内部分化权力的必然之举,不过总是也叫他担忧自己日后的地位。
梁兴是坐稳了军方大佬之一的地位,他跟随张瀚最早,能力展现的也算中规中矩,其叔父梁宏也是和裕升的老人之一,颇有人望在,梁兴当然不会担心自己的地位动摇。
相形之下,杨秋感觉自己的位置就尴尬许多。
按他的资历,应该稳稳的成为大佬之一,而不象现在这样时时有自疑,好在今天的事张瀚并没有斥责于他,给杨秋这个开初就投效的部下起码的尊重,但杨秋内心时不时的有不安闪念。
用饭的时间很快到了,杨秋去年刚娶的媳妇,年底给他生了个小子,因见杨秋不回家吃饭,妇人叫奶娘带孩子,自己带着一个丫鬟提着白纱灯过来找杨秋。
待她过来时,正见杨秋拉着脸坐在椅子上,妇人上前询问原因,杨秋对妻子十分喜爱,也不瞒她,当然不会细说政务,只是说了些心中烦恼。
妇人长在内宅,当然也无计可施,不过转念一想,说道:“你自己在这里愁有什么用,不如把张先生叫来商量一下,他可能会给你出个管用的主意。”
“你说的很是。”杨秋一拍椅背,笑道:“谁说妇人头长,见识短的,你这妇人,头不短,见识也不短!”
“张先生”就是张永安,上回王心一的事出了,张永安和范永斗一起被抓,后来尘埃落定,范永斗被放归,当然家产再次被毁的一干二净,只是没有杀掉此人,张瀚也自有考虑,范永明已经无法东山再起,不复为威胁,而此人名气又大,杀掉的话在宣大商界影响不好,故而直接放了回去,张永安却没有这般便宜,先那假奏折就是他亲笔手写,然后此人身份特殊,知晓诸多隐秘,不杀他灭口就算便宜,怎么可能放出去?别的不说,这人要是往京城一跑,到刑部一自,不知道会弄的和裕升这边多狼狈!
张永安是人七窍玲珑心,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和范永斗不同,当然和临时抓差的黄玉安更加不一样,故而在被关押期间就表示要替和裕升效力,他这样的人也算是和裕升缺乏的人才,明面上是没有办法用了,张瀚就直接将此人交给了军情司,近来他在军情司里赋闲,杨秋只叫他做一些笔墨上的事情,但因为放在身边接触的多,反而知道了张永安这种做到巡按幕僚,又有举人身份的读书人,在见识经历上真不是普通的人能比的,杨秋倒是替张瀚感觉有些可惜,张瀚向来不收幕僚,而是以机构代替幕僚的工作,但如张永安这样的人才,象周瑞那样的侍从官,一百人也未必及得他一个。
“去请张先生来。”杨秋对自己的侍卫吩咐道:“叫厨房加几个菜,算在我的公帐上。嗯,你们备菜,我亲自去一趟罢。”
……
张永安不必等杨秋的招待,他此时倒是用自己的俸禄,正在招待一位老友。
吴伯与的境况和张永安差不多,都是牵扯在王心一的案子里,张伯与知道的多,吴伯与知道的也不少,他被从刑部监狱里一捞出来,直接就被京师的军情部份关押了起来,后来张永安在杨秋口中知道了此事,讨了个人情,说是自己手头的事忙不完,请杨秋把吴伯与调过来,两人一起可以互相帮一下手。
杨秋也知道张永安没有太多事情,所谓要帮手无非是讨人情,想了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便答应了下来。
吴伯与刚从京师被提过来,风尘仆仆,倒是没想到刚到李庄这边就有老友接待,心里倒也感觉十分安慰。
“永安兄。”
“伯与兄。”
两人互相长揖,吴伯与的脸有些苍白,倒不是心境害怕,他在和裕升体系内很久了,看也看的多了,知道这个体系说一不二,自己说没事就是没事,不用担心有所反复。脸白是在京师被关在一个小院里捂的,成天不怎么见着太阳,院落背阴,去年冬天那几个月当真不是很好熬。
“老兄平安至此,愚弟就放心了。”张永安也知其理,倒没有询问过多,他住在军情司大院里头,简单的两进小院,前院用来会客办公住宿,后院则是书房所在,种着些花木和竹子,堆着着小堆的山石,由回廊曲折而至三间的书房,清幽青雅,虽然是小,也别有一番趣味。
待吴伯与跟着张永安推门而入时,一个中年仆妇和一个小厮把酒菜端了上来,因是圆桌,两人也不必安上下桌,撩起袍角,对面坐了。
这么一坐,一时却是无话,半响过后,吴伯与方道:“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笑,再回头是百年人。我和老兄虽然相隔不久,然而却恍然有百年之感。”
“主要是性命多次在恍惚之间啊。”张永安留着三缕长须,看起来颇有潇洒出尘之感,他以手捻须,苦笑道:“幼时读书,及中秀才,中举人,进士不中,出来为幕客,从未想过居然会落到那般险境里去,对你我二人的考验,心态的变化,又岂能如平时那般轻松写意?”
“正是。”吴伯与也是颇为后怕的道:“卷进这档子事情里来,还好那张文澜真的还算是做人留一线,不然的话,我二人已经是冢中枯骨了。”
“万幸,亏幸。”张永安抚着脖项,口中满是后怕,脸上却是一脸笑意。
吴伯与也是轻松的很,他向张永安道:“既然来了,当然是要替人家效力,不知道老兄要我过来协力相助是何事?”
张永安道:“老实说,我现在就只是备顾问咨询,军情司的杨司官对我还算信任倚重,但手头并没有具体的事在做。请你过来,只是找一个由头叫杨司官好释放你。不过,如果老兄不安心在这里替和裕升做事,出谋划策,恐怕还是没有办法安然回家。你我两家,只是接到语气含糊的信件,说是在南方游历,具体的东西和裕升是不会说出来的,我们的薪俸很高,除了留下一些备用外,大半可以叫人寄回家里,并且家里有信件他们也会带回来,所以在这里生活做事,还算是舒服。”
张永安说的时候,吴伯与十分认真的听着,他频频点头,因为这关系到他日后的生存,或许,也关系到他在和裕升内的展。
在和裕升内部虽然是被关押着,但越是这样吴伯与越是感受到和裕升的庞大和恐怖的实力,现落得如此境内,既然不能脱身,倒不如想想怎么在这个团体内获得一些东西,聊作补偿。
张永安一眼就看出来吴伯与的想头,他停了话头,微微笑道:“老兄所想,愚弟也是一样,所以不管怎样,也要请杨司官释放你前来,日后你我二人,当是彼此可信任的盟兄弟。”
“好,”吴伯与道:“日后你我便是互相照应,今日之恩,小弟绝不敢忘。”
张永安心中大感满意,不愧是当初一起在王心一处合作过的,不需要点拨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与用意,并且能够叫自己信任,也不枉费了一番心思,叫杨秋把吴伯与从京城弄回来。
张永安点着筷子道:“来,请尝尝这焦炸子鸡,其中有一味红辣椒,十分爽口,就是初尝的话有些过于辛辣……我们只顾说话,菜都要凉了,这道菜若是凉了便软了,味道大减。”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一章 远虑
吴伯与看盘中子鸡,用油炸的焦黄,边上有很多红的小块菜蔬,他挟了一块,入口之后,感觉口腔猛然有麻痛之感,还好张永安先提醒了一句,不然的话他非吐出来不可。不过,细细嚼过之后,然后咽下口去,倒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爽快感觉,天还不很热,这一筷子下肚后,身上竟是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哈哈,”张永安见状大笑道:“愚弟第一次吃这东西,也是感觉辣的不行,这东西可是比茱萸和胡椒都厉害的多!”
“应该是从吕宋那边传过来的?”吴伯与道:“弟在南方游历时,也曾听人说起过此味,不过这东西过辣,不能当主食来吃,只能算做调味一种,要想传播开恐怕还得有数十年乃至百年之功。不象玉米或是番薯之类,我进入李庄之后,觉百姓的屋角场院,田间缝隙,已经到处是种植了玉米和番薯了。”
“嗯,玉米和番薯已经选育了几年良种,加上不停的改良种法,现在已经颇为高产了。”张永安感慨道:“别处地方,不要说地方官没有心思做这样的事,就算有心,也要和地方官绅事先沟通好,就算官绅也支持,百姓是否能够接受,仍然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不象在李庄这边,张文澜几近一言九鼎,他说能种,可以种,那么底下人便是种了。就算头两年收的不够多,人们也不会说他的怪话,只是跟着孔至之继续改良,现在么,已经是无数人念张文澜的好了。”
“仅凭此事,”吴伯与道:“其实张文澜已经有大功德在,将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张永安打断了吴伯与的话,指着另一盘菜道:“这是番薯蒸排骨,番薯切丁于其下,排骨用酱油等物腌制了之后放置其上,大火蒸软,排骨味道入番薯之中,甚是美味。”
吴伯与含笑道:“这也是张文澜的明?”
“正是。”张永安大笑道:“你我二人在王心一幕府时,就甚喜研究吃食,当时王心一不喜,说是玩物丧志,到了李庄后才知道,张大人最爱研究这些个东西,他这人没有别的喜好,看来就是喜欢一个口腹之欲。”
“这样的人其实挺好。”吴伯与道:“以他的实力地位,也是十分难得。”
两人心情放松,谈谈说说,饮酒吃菜,气氛正好,外间的小厮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人,两人定睛一看,却是长着一张马脸的司官杨秋。
“见过司官大人。”
“在下叩见杨大人。”
张永安起身作揖,脸上神是笑嘻嘻的,并不紧张,吴伯与却是跪了下去,两手按在地上,意欲叩。
杨秋“哼”了一声,上前一步,扶起吴伯与,说道:“吴先生不要来这套,要叫大人知道了,我又得挨骂。”
张永安向吴伯与解释道:“张大人废除了不少繁琐的礼节,跪拜叩就是其中之一。”
吴伯与不安道:“在下孟浪了,还请司官大人恕罪。”
“无妨。”杨秋似笑非笑的道:“日后记得不要再这样,就算遇到大人,长揖就可以了。”
“是,多谢司官指教。”
杨秋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菜,对张永安笑道:“原说要请你,你们倒先吃上了。”
张永安坐下,缓缓道:“司官没有回府用饭,想必是有事情。”
“瞒不过你。”杨秋一脸苦笑,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既然吴伯与被叫过来,张永安肯定不会瞒他,杨秋也就没有了避讳这人的意思。
待杨秋说完后,张永安立刻一拍腿,说道:“司官是担心张大人生气多呢,还是感觉自己地位动摇多些呢?”
杨秋拉长着脸,半响后道:“今天的事有些担心,不过还是想着日后的事多些。”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永安向吴伯与使了个眼,接着道:“司官的担忧很是。在下在军情司也曾考虑过这些,和裕升的诸司,各有职掌,现在军情司的地位其实是稳固的,司官的不足之处,还是在于并没有鄣显出司官的重要性,没有凌驾于其余诸司之上,不知是否?”
杨秋脸上有些尴尬之,不过还是重重点头。
张永安笑道:“其实司官有这样的进取心是好事,说明大家都对和裕升的将来十分看好,若是这般,我等也更加信心十足。其实今日之事,好办的很,主要是从文宣这两字上入手就可以了。”
杨秋道:“先生请仔细说说。”
张永安看向吴伯与,笑道:“老吴说说看。”
吴伯与也不客气,直接道:“和裕升的有个文宣局在侍从司,但多半是代张大人写文告,也做些宣传之事,但并不精细。我和永安兄通过几回信,我们考虑过,有些事要刻意为之的话,效果比现在的做法要好的多。就以今天的事来说,很可以做一番文章,只是要司官牺牲一下形象。”
杨秋起身道:“这个好办,我原本就该形象不佳才是。”
张永安和吴伯与齐齐起身,拜道:“司官大人雅量,此事我二人一定替大人办好。”
……
阳光从琉璃所制的窗子透进来,把房间照的通明透亮,比起以前的木制纸糊的窗子,琉璃窗户一样能打开透气,平时有风的话关闭起来,又比纸窗户透亮的多。
这是张瀚新搬的办公地点,此前的西屋是冬天所用,保暖做的很好,采光略显不足,搬到这里来之后,墙壁上迅被侍从官们贴上了各地的地图,墙壁的柜子里满是各处送来的档案公文,还有一些章程典范之类的文书,便于张瀚查询。
也有一些李庄出的典籍,包括汤若望他们翻译过来的泰西书籍,赵士桢的兵书,茅元仪等人的火器和兵学的著作都有。
汤若望和弗雷德里克等泰西人提议替张瀚专门烧制一些玻璃窗户,不过他们也就是知道一些原理,还是要花费大量的银两试制方有可能成功。
张瀚考虑了一下,感觉此时还不是时机,现在军司把主要的利润目标放在铜矿上,前期投入巨大,易开采的铜矿石不会支撑太久,底下还要投入巨量的资金在矿区,另外就是垦荒的费用还有招募新兵的费用支出,再拿出银子来开辟玻璃工场,虽然盈利可期,但前期投入巨大,要真的做这件事,张瀚颇是担心田季堂会急的上吊去。
张瀚正在翻阅最新的文告,近来各地的情形都较为稳定,眼前这份是军情局送过来的,杨秋汇报了两件事,一件就是他在军情局内部成立一个军情文宣局,专门根据突情况来编写一些文告,并且通过和裕升行的报纸,还有话本评书,皮影戏,杂戏来演出,消弥一些不好的影响。
杨秋向张瀚汇报,上次俄木布洪的事,他已经叫人编成了皮影戏在核心地区演出,估计很快会流传开来。
另外杨秋提出对各地进行初步的舆论管控,尽量做的隐秘,但也要防止不利于和裕升还有张瀚的消息流传。对这两件事张瀚都饶有兴趣,第二件事他有些犹豫,思索着没有下决定。
在张瀚忙碌的时候,已经穿了一身新衣袍的俄木布洪就在一旁看着,但还是照蒙古式样裁剪出来,他已经快十五岁,其实在大明这里和成年男子相差也不多,最少在很多人家,这个年纪已经在准备娶媳妇,十五六岁结婚生子的,也大有人在。
在张瀚房里,俄木布洪算是一道风景了,不高的身高,但和蒙古人一样圆滚滚的体形,十分壮实,额顶的头剃光了一块,剩下的结成了小辫,在他的腰间还有一柄宝刀,是甲仗局按张瀚的意思特意给这个小台吉打制出来的,原本侍从官们都不赞同给这个小台吉佩刀,还是张世雄等武官感觉无碍,张瀚虽然早就不练武艺,早年的底子并不差,当初起家时张瀚曾经当街杀掉一个喇虎头目,现在更是被引为传奇,不少地方的戏剧都在演,也有说书先生编出了评书,先把被杀的那个喇虎头子编成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豪杰壮士,然后被张瀚以高明武艺所杀,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不过最少张瀚的武艺不差,身边又从来不少护卫,一个半桩大的娃子,还是吓破了胆的,绝不会有敢于行刺的胆略,也没有这个本事。
“叔父。”看到张瀚不停的忙碌,侍从们也不断的把档案归档,俄木布洪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处理政务要这么繁琐?”
张瀚停住,想了想,说道:“有些事情看似做的很烦,但事实上做了之后会叫你很省事,有的事情你不做了,反而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弥补。比如这文书之事,就是如此。”
俄木布洪似懂非懂,张瀚微微一笑,也并不多做解释。
若这蒙古小子能懂,迟早会懂,自己将他带在身边,除了扭转此前这小子可能存在的怨气外,也就是要对此子稍加栽培,最少在自己身边能学到一些东西,将来立此子为大汗,多少不是完全的傀儡,可以尽量帮得上忙。
归化城是肯定要取的,板升城和各大板升地也要取回,这样土默特部就只剩下牧场,不过有和裕升的贸易输血,断然也不会再穷困到需要南下打草谷的地步。
俄布木洪先是面露沉思之,接着拱手拜道:“多谢叔父教导,您的意思是把事理清了做,可以事半功倍。”
张瀚微微一笑,他已经考虑清楚,提笔决定叫杨秋暂时试行,但一定要做的隐秘和柔和些,不要给人家李庄这边在管控舆论,为难读书人和钳制清议的印象,在批复过后,张瀚指示这份文书只转内情司的王勇知道,对侍从司和军令司都不必转,直接归档。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二章 玉成
“好香……”
一个身穿灰袍的大汉从马上翻身下来,身手矫健,身形匀称,这汉子的胡子好象太久没递过,连腮成片,看起来几乎不辨眉眼。
暮春时节,天气和暖,街角的槐树开花了,满树的槐花散出叫人愉悦的香气,令人感觉心情舒畅。
大汉看起来孔武有力,举手投足都有种武人气息,然而他再次开口说话,却叫人感觉声调平和,语气完全不象个军人。
黄玉成当然不是军人,虽然从外表乍一看象军人,而且是个不好惹的魁梧汉子,但他是正经的饱学之士,在这个识字率低的吓人的时代,考中秀才绝对是一桩了不起的成就,秀才们有很多政治和经济上的特权,象儒林外史中范进那样的穷秀才绝对是小说家言中的特例。
“今年槐花还留着不少呢。”黄玉成看着迎出来的家里人,眼里也有了一些感情。
一去数月,固然是磨练了自己,对家人当然也是颇有愧疚。
“老爷回来了。”一个妇人匆忙而出,手中牵着一个小童,身边是五六个黄家的仆人一并跟随出来。
黄妻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是一个举人,在乍一看黄玉成的时候,黄妻几乎不敢认了。几个月不见,丈夫象是换了个人,如果不是说话的声音还是一样柔和,两眼中仍然有熟悉的光芒,黄妻真的不敢上前相认。
黄玉成的儿子六岁多,上前来拜揖,看起来象个小大人一样。
黄玉成哈哈一笑,上前两步,一抄手将儿子抱了起来,狠狠亲了几口。
“阿爷!”
“相公!”
这般举措,在治家向来严谨,已经给儿子开读讲书的黄玉成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的逆天般的举措,眼前的黄妻和儿子还有家下仆人,惊倒了一片。
“嗯,我出去几个月,”黄玉成放下儿子,笑着解释道:“确实想念老大。”
黄妻颇为受惊的道:“你不是说父不抱子么,怎么今天变了。”
“戚,”黄玉成颇为不屑的道:“陈腐之见,张大人一样把儿子天天抱怀里,我能和他相比?大人说凡事不能完全跟随天性,但只要不违法理道德,随心而为,率性而为,也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黄妻若有所思的道:“看来张大人是心学一脉。”
“我开初也这么想过,不过后来才觉他也说杨朱,也看墨家,并不是纯粹的儒学路子。要说起来张大人不过是童生的底子,但这些年来读书不缀,再忙也不曾耽搁过,所以从学问上来说,反正不比我差。要说真差,也只是一些水磨功夫不及我深,不曾认真做过八股罢了。”
黄玉成不欲多说这些,和家人分别很久,他急着进家门了。
黄妻随口道:“近来大家日子好过,这槐树花不再被急着揪光,还是有一些人来揪着,不过只是想做饼子时加些香气,老爷你若是喜欢,今晚就烙些槐花饼给你吃。”
“哦,要吃。”黄玉成高兴的道:“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个了。”
黄妻看看夫君一眼,说道:“几个月不见,还以为老爷必定清减了,不料比以前看起来壮硕了许多。”
“嗯。”黄玉成按了按自己胳膊,笑道:“我已经正式加入军政司的农林局,此局将来可能自成一司,司官定然是孔先生,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岂能替他丢脸。军司吏员虽然不是军官,但最好也经过军事训练,为夫用三个月时间,磕磕绊绊的,不过好歹也算合格通过了诸般考核。”
黄妻也偶尔会去军营看热闹,知道和裕升的军人训练不是耍的,不象边军那边,能举举石锁,耍一套梨花枪法就算合格,那边的训练可是实打实的苦训,多少农家出身的壮实青年进了军营也是做好了吃大苦的准备才熬的下来,眼前丈夫居然也通过了和裕升的军训,怪不得形象气息变了这么许多,她不觉由衷赞道:“老爷真是厉害。”
黄玉成的儿子也叫道:“阿爹最厉害了。”
黄玉成气质不再拘谨严厉,妻儿也是稍有放松,说话随意很多。
黄玉成微笑不语,能通过这个考核,自家吃了多少辛苦,哪怕是自家亲人又怎么能体会其中艰难之万一,他也不打算细说,毕竟以自己秀才之尊,在泥土里摸爬滚打的事,不说为好。
一家人跟着黄玉成欢天喜地的进了院门,再入上房,家里人打水递毛巾,黄玉成洗过手脸,感觉神清气爽。
黄妻在一旁说着闲话,将黄玉安成了军医等诸多事情告知,黄玉成喝着茶笑道:“这事我知道,玉安给我写过信,他走这路子算走对了。”
“老爷说的是呢。”黄妻也笑道:“去年年下玉安来过一次,一脸晦气样,我知道他想来告帮,只是你不在家,他不提,难道我还主动拿银子给他,是以看他走了。后来听说他当了军医,还了帐,家里现在光景也很不错了。”
“唔。”黄玉成点头道:“玉安人很聪明,学医比旁人要容易的多,到海外效力几年,回来之后位份不会差,定然比以前要强的多。”
黄妻道:“今年咱家的土地收成也是比往年好太多,我请人估算过,一亩怕是能收四石左右,有的地收成好的,怕能收六石。”
“好,好,很不错。”黄玉成大喜道:“我跟着孔先生去北上筹划开荒的事情,生怕家里的田顾不上,要是光顾着忙乎公事,自家的田荒芜了,似乎也是笑话,这样看来,你们做的当真不错。”
黄妻道:“都是按孔先生教的法子做,也没有太多花巧,就是收成就翻了一倍还多。”
去年黄家的土地平均亩产只有一石半不到,这个收成叫佃农们很难维持生计,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甚至赋役一加就是连饭也吃不上的水平。麦收后,黄家的佃农纷纷退佃,黄玉成绝望之下跟了孔敏行去学农学,结果一学就收不住,其后大半年一直跟着孔敏行奔走,只是教给家里人怎么培垄,怎么施肥,怎么浇灌,怎么选种,施种时的间距,日常的劳作,都是按孔敏行教授的来,结果虽然黄玉成不在家,黄家也没有剩下多少佃农,多半是在村里找的短工帮手,收成反而比以前强出几倍。
黄妻十分欢喜的道:“咱家有三百多旱田,一百亩水田,算算能收近两千石麦子,今年粮价涨的厉害,听说大同府的麦子已经是六钱银子一石,和裕升的收粮价还是四钱五一石,咱家是不是到大同去卖粮?和裕升的大车往大同便宜的很,一车能接五十多石,咱一次卖几百石,几次也就卖完了。”
“鼠目寸光。”黄玉成道:“往年大同四钱一石时,和裕升还是四钱五,上门来收还不要咱们操心费力,每年到时候就上门,就算前两年我对他们一肚皮的成见,也从来是卖粮给和裕升的!老实说,这几年的粮价委实涨的不象样子,现在是春荒时节,你看,粮价还要涨,很可能会涨到一两一石,甚至更高!去年到现在,陕北那边受灾极重,咱们这一带是有和裕升在,大同往偏关那边,也是饿殍满地啊。这个时候,咱们不说帮多大忙,为了多赚三百两不到的银子,得罪了李二柜,叫我日后怎么见人?况且,和裕升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次不叫他们收,日后就再不上门,送去他们也不收,你年年去大同府卖?”
黄妻原本也是随口一说,并未对黄玉成的反驳所有感觉,她反而对另外的话有兴趣,当下合掌叫了声佛,接着说道:“怪不得近来不少从西边过来逃荒,上次我去娘家遇着不少,离这边已经不足百里了。”
黄玉成点头道:“应该是闻讯而来。”
前年时也有大批灾民到李庄附近,那是晋南几府因为地震等原因出来逃难,原本这些人是要往河南或是陕南逃荒,不过和裕升名声在外,流民之中有不少跑到这边来,现在工场区的主力和灵丘的大量矿工都是当初从流民中挑出来的,也有一些流民选择了当兵,不过数量并不多,毕竟当时流民们主流的想法还是逃荒一时,终究还是要回家乡的。
到目前为止,回去是回去了一些,但留下来的还是大多数。
天启二年到三年又是大灾之年,大同到新平堡,再南到灵丘和广灵一带,由于和裕升的存在,百姓多半富足,现在已经很少有家庭完全依赖于土地生活,最少也能打一些短工来贴补生活,粮价方面,因为和裕升一直在平抑粮价,也是相对保持的较为平稳,李庄为核心的四周二百里内,粮价都在五钱五到六钱一石,大同稍高一些,也就是六钱收,六钱五到七钱卖给普通的百姓,但除开这些地方,光是偏关一带就已经是八钱以上,宁武一带已经接近一两,陕北早就过一两,已经在往一两五的路上飞奔。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三章 皮影
又谈了一阵家常后,天近黄昏,黄府上下欢天喜地的做饭,黄妻亲自上灶给黄玉成烙了一些槐花饼,黄玉成尽饱吃了一餐后,换了一身衣袍,牵着儿子的手,走路往自家田地里去。
一路上闲人很多,不少人过来和黄玉成这个秀才相公打招呼。
黄玉成觉各家多是妇孺老弱留在家,成年的男子很少,就算是十来岁的幼、童,有不少是住在李庄或是天成卫的学校里头,并没有在家里居住。
众人都是往村外的场院走去,看到黄玉成有些不明所以,村中的人均道:“相公有所不知,我等是去打谷场看皮影戏。”
原来如此,黄玉成闻言释然,手牵的小儿倒是闻言雀跃,嚷着要去观看。
“不急,还不曾打锣呢。”黄玉成有些溺爱的道:“先陪我到地里走走,再带你去听戏,若是有卖小吃零食的,只要你听话,一会儿也给你买些。”
自加征辽饷之后,中小层级的田主和秀才生员们的日子也较为难过,朝廷急了眼,加征辽饷之后带起来的就是地方层层的加征,因为赋役沉重,秀才生员的那些经济上的优免也削弱了很多,加饷和加派,还有天灾,不仅百姓不免挣扎求活,就算中小田主也有不少因此破产的,特别是西北地方和十余年后的河南各地,均是如此。
黄玉成的日子在此前也较为难过,年年减产,黄榜和白榜催逼,他不得不变卖了家中的一些古董和家俱,勉强支持,还好他并没有一直糊涂下去,跟随孔敏行后自家田亩增产不说,还可以从军政司的农林部门拿一份薪饷,他的月饷并不低,毕竟一直跟在孔敏行身边,学的很快,已经可以**指导垦荒的工作,月饷和黄玉安差不多,一年可以拿一百多两,等于又是多出几百石的粮食收入,已经算很不错了。
田亩增长,加上有了现银收入,黄玉成的底气大增,有信心在完纳正赋和杂派之后,还有相当多的剩余,若是不然,纵然他再疼爱儿子也不会舍得随意花钱,毕竟以前的负担太重了。
“嗯,确实是很不错了。”黄玉成蹲在自家田头,仔细在地里检查过一回,觉大半的麦穗都十分饱满,麦杆并不很高,是孔敏行在百万亩基础上选取的良种,麦杆较低,较为耐旱,产量较高。
当然,真正的低杆麦种不是这么容易现,需要后天的不断的杂交和培育,只有后世有这种实力培育出真正的良种来,高产可以达到亩产千斤以上,也就是十石以上的亩产,耐旱,耐寒,低杆,耐病,当然还需要现代工业生产的农药和化肥,就算这样,后世的良种也会面临退化等诸多问题,需要不断的换代改良,孔敏行的选种,无非是在各种样本里选取最优秀的,是一种较为简单和原始的办法,就算这样,也是已经给不少地方的亩产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加上这个时代的人们伺候庄稼要比后世精细的多,培土积肥,精心伺候,黄玉成感觉亩产四石,也就是五百斤左右的收成还是有的,这叫他感觉十分满意。
天有些黑,远方的田野中隐隐有鬼火飘过,天气和暖,田间已经可以听到虫鸣,一小群萤火虫在半空中飞舞,这时村口处的大晒谷场传来当当的打锣声,黄玉安看到儿子脸上满是焦急,笑着道:“走罢,这就去看戏。”
他的儿子这时却突然拉紧黄玉成的双手,有些紧张的道:“爹,村口来了不少人。”
黄玉成手中提着灯笼备用,这时便不紧不慌的点燃,他身上佩着直刀,这是和裕升所出的优良兵器,铁质好,锻打的极佳,锋锐无比,黄玉成又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有这直刀在手,寻常三五壮汉怕也不是对手,被儿子提醒之后,他用火镰点燃丝料灯笼,左手提灯,右手按在直刀上,吩咐儿子远远站开,要有不对就绕道跑回村叫人。
前方影影绰绰有数十人之多,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村口很少有人经过,偶然有出远门的赶回来,最多也就是一两人到三五人,而且也是很少见的情形,象是这种一下子来几十人的,十分罕见。
“唉,是流民啊,果然他们已经到了。”
黄玉成感慨一声,灯笼的烛光下果然是一群面容枯槁,神情异常悲惨的人,他们多半是以家庭为小的单位,然后以村落或宗族组成这种几十人乃至数百人的队伍,然后沿途出来讨口要饭,以卑微和低贱的姿态,求一个全家老小能活下去的机会,正常情况下,官府和各地的士绅也会尽量帮助他们,因为对大股的流民处置不慎,激起民变可能就是糜烂州县的大祸。
大明当年的溃疡就是河南流民聚集在勋阳山中,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只能为匪为盗,当时还是大明盛时,朝廷对勋阳盗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不管是设勋阳巡抚和设勋阳镇,加强军事力量都是无用,最终还是落在招抚这条路上头来。
所以流民一至,地方官府都是如临大敌,一边动员大户施粥舍药,尽量帮扶,一边也是和流民谈判,令其尽早离开,只要他们离境之后,不管怎样就和自己无关了。
李庄这边的官府脑当然就是身家两卫掌印指挥和卫城守备一职的张瀚,不管怎样,黄玉成感觉这些流民到此算是真正有了着落,比到别的地方强太多了。
“尔等不要生事,也不要着急。”黄玉成走近一些,对流民中的几个眼中满是警惕之的男子道:“今晚太迟了,你们将就一宿,明早会我和村中的几家大户商量,一起出些米来熬粥,等到响午,军司就会来人,你们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请教这位老爷,军司是不是就是和裕升?”一个年老的流民带着浓重的陕北口音,黄玉成几乎听不大清楚他说些什么,不过好歹连比划带猜,总算弄懂了这个老头的意思。
“对的。”黄玉成很肯定的点头道:“就是和裕升。”
“这便好了。”
“看来是错过了天成卫城,不过还是到了和裕升的地头。”
“这一路过来人家都说和裕升不会不管,眼前这老爷也是这样说,看来和裕升的那个张大人真的是仁心德厚。”
“唉,我是累死了,要是真能被收留就好,真不想再走了。”
流民中不断的传来庆幸声,有老人的咳声和笑声,大人的感叹声,妇人的低泣声,孩童的叫声和哭声,这些流民放心之后,也是把最后的一些储备拿出来,给叫饿的孩子吃着垫饥,黄玉成看了一阵,见他们就在村口原地坐着,天气和暖,这些人可能就在野外将就,他们已经一路辗转千里,这些事早就习惯了,不习惯和捱不得苦的,要么没出来,要么就是已经死在半道上了。
黄玉成领着儿子一路到打谷场,那边的人听到动静,正有人打算过来查看,黄玉成说了原因,对众人道:“明早各家准备锅灶,给人家熬些粥。”
“这是自然。”村中多半是黄氏宗族的人,也有少数外姓,众人都是道:“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明早我们都起来帮手。”
黄玉成轻轻点头,他在宗族中并不是族长,然而地位比族长要高些,毕竟他是秀才,还荫庇着宗族的好多户人家和各家的田亩,在以前他的地位更高,有了和裕升后下降了不少,这也是他在此前对和裕升满腹意见的原因所在。
“好了,先听戏罢。”黄玉成给儿子买了些小贩卖的糖豆,算是完成了对儿子的诺言,看着小子吃的津津有味,到场院一边和另外一些小孩玩耍去了,黄玉成微微一笑,在前排早就有人让了座位给他,黄玉成向那人拱手致谢,倒是把那个族人惊的一跳。
待黄玉成坐下后,那个让座的族人悄声道:“相公这一次跟着和裕升半年,人似乎变了不少啊。”
“确实。”另一人道:“以前他待人也不差,毕竟受过圣人教的,但瞧人的时候下巴都是抬的高高的,和人说话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哪象现在这样,断事明快,说话还谦和,叫人不得不服。”
“嘿,我黄姓在天成卫是小姓,出得他一个相公只当是了不起了,现在看来,前程未必比马家那举人差。”
“正是,我黄家必定能够大兴。”
黄玉成不理会身后的窃窃私语,他出外半年,也是委实辛苦,这一次回家也就五天假期,然后还得往南边去有公干,这时想做的就是放松精神,别的事情就不太想理会了。
过一会锣鼓渐密,皮影戏开始,这东西就是乡间的乐子,不象城里可以有正经的戏班子,大明此时所谓的京戏还没有成型,最流行当然是昆曲,这也和江南的文风昌盛有关,戏剧是要剧本的,元曲时因为南北的文人地位均是低下,大量的文人墨客只能把精神用在创作话本上。眼前这皮影戏,就是北方民间的俚俗故事加上曲调,虽然在士林中被看成不上大雅之堂的粗陋东西,对乡间百姓甚至黄玉成这样的秀才来说,却是怡情惬意,是解闷的好东西。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四章 谣言
哐哐的锣鼓声中,先是一段念白,略微交代故事,在灯火的照映下,一些剪纸人物在绳索的牵引下在白布后做出各种动作,然后是“过门”,唱腔一起,这场皮影戏就算正式开始了。
在座的几百人都是听得津津有味,就算小孩子听不太懂,可是看到剪纸人物在白布后晃动着也是十分过瘾和欢喜的一件事情,一时间除了锣鼓声和唱腔之外,诺大的打谷场都是安静下来。
“原来说的是这个。”黄玉成听了一会,不觉哑然失笑。
看看四周人听得如醉如痴的模样,黄玉成也是感觉有些无语。
剧本看来是军司部门所写,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部门,不象是原本侍从司的文宣部门所为。在这皮影戏里,出场便是几十个将军模样的皮影小人,鼓点慷慨激昂,十分激越,然后是展现战场,却是张瀚率部与卜石兔汗交战的场面,接着是张瀚派悍将周耀出战,在战场中一箭射死了卜石兔汗。
“哪是如此。”黄玉成腹诽道:“还好不是说大人一箭把卜石兔汗给射死。”
他并没有出声,既然是这般宣传,必定也是有它的道理,对提升和裕升的形象,颇有奇效,在看到这般故事时,场院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毕竟和裕升打败北虏,鞑子大汗死在战场上亦是人近皆知的事实,估计连朝廷也知道卜石兔汗身死,但张瀚没有上报,北虏当然也不会正式上报,朝廷也只能当成流言来看,现在朝廷和北虏的官方交流几乎停止,消息估计是由喀喇沁部通过宣大上报,能朝廷接到正式的消息再过问,和裕升这不必对上交代,卜石兔汗是死于内斗,和裕升并不需要对此负责。
接下来便是俄木布洪,却是把杨秋扫了进来,军情主管不明这个小台吉的身份,用这个大汗的台吉放羊,接着便是张瀚偶然现,可怜这小台吉少年丧父,将其收养……
一套戏文下来,将俄木布洪的身世描绘的十分可怜凄惨,淡化了北虏大汗之子的身份,反而有隐隐的自己人的感觉,毕竟戏文里俄木布江认了张瀚为叔父,这事儿反而也是不少人知道的事实,固然和裕升从未承认过,甚至否认俄木布洪就在李庄,可张瀚身边多了一个十来岁的小鞑子,左右不离,这也是不少人亲眼看到的事实。
“呵,真是有真有假,扑朔迷离。”黄玉成心中暗自感慨,这一段皮影戏定然是军司文宣的手笔,和裕升内部运作的情形,黄玉成在其中已经数月,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也是感慨着军司人员做事的高效,不过推想自身,跟着孔敏行的所学,绝对没有耽搁,而且公事为先,上下都是这种氛围,不光是有严密的奖惩制度,多做事的必受奖励,做错事或懒怠公务的必受惩罚,还有上下都有自觉自愿多做事情的心气,这一点就难能可贵了。
一场戏看完,杨秋这个军情主管有点类似丑角,正好淡化了军情司在人们心里的恐怖彩,又将张瀚的仁德和俄木布江的经历推了出来,将来和裕升立此子为汗,并不对土默特赶尽杀绝,而是以分化控制为主,这个大的方针就易于被人们接受……这就是潜移默化之功。
“所谓文宣,不过如是!”黄玉成内心感慨着,对这种手段心悦臣服,相形之下,朝廷在这种事上所做的功夫,相差千里万里。
……
“唉,吾的子嗣为何如此艰难?”
大内之中,天启皇帝愁眉苦脸,脸上满是不快之。
昨晚他可能有过哭泣,两眼略显红肿,一般的都人太监都不敢细看天子容颜,略扫过后就赶紧低头,而魏忠贤和客氏等人都是看的十分真切,他们的脸上也满是悲戚之容,嘴里还要说着宽慰皇帝的话。
去年七月时,方二十余天大的皇长子薨逝,皇帝就十分悲切,结果天启三年的三月,又是噩耗传来,已经五个月大,皇帝平时爱若珍宝,经常抱着玩耍的皇二子也是夭折,恶疾袭来,太医院毫无用处,就是贵为皇子,皇帝最爱的子嗣,在无能太医的救治下很快就离世而去,因为已经六个月大,宫中内外都以为这个皇子能够长大成人,结果突然薨逝,宫中内外都感觉意外,也是多了不少荒诞不经的流言出来。
“皇爷节哀。”魏忠贤陪着天启把眼都哭肿了,客氏倒是冷静,劝说道:“皇爷年不满二十,已经生育过皇子,将来必定会诞下更多皇子的。”
客氏的话虽近无情,倒还真是打动天启,皇帝最担心害怕的就是如当年孝宗或武宗父子一样断了子嗣。
“但愿如妈妈所言。”天启愁眉稍展。
魏忠贤忙道:“奴婢听闻皇后娘娘也十分伤感,那边的掌事牌子过来问皇后想来乾清宫……”
天启道:“不要劳动皇后了,她也难过的很,待吾去坤宁宫罢。”
乾清宫是天子正寝,坤宁宫则是皇后寝宫,只是清季时从雍正起正式入住养心殿,而坤宁宫一早就改成了杀猪和萨满跳大神的所在。
天启正待动身,一个乾清宫的管事太监进来,躬身奏道:“信王殿下进宫了,现在在乾清门外候见。”
“哦,”天启心绪实在不佳,又知道信王来意,因此道:“和吾弟说一下,就说吾已经在坤宁宫,今日就不见了,待过几日传他进来说话。”
“是,皇爷。”
……
俟天启走后,魏忠贤亲自到乾清门外见信王。
对魏忠贤来说这是格外的殷勤,岂料信王一见魏忠贤,脸陡然一变,虽然接着又回复如常,掩饰的很好,但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那种紧张和惶恐之情十分明显,魏忠贤这种在宫中底层厮杀上来的太监,又岂会分辩不出?
当下魏忠贤只若未见,上前要跪下见礼,信王忙伸手双手搀扶,口中慌忙道:“怎当大官如此。”
魏忠贤抿嘴道:“殿下是亲王,奴婢只是皇爷的家奴,殿下怎就当不起奴婢下拜了。”
魏忠贤又接着道:“未知殿下所来何事?”
信王勉强道:“大官日夜操劳,宫中府中俱要劳神,寡人并无要紧事情,只是来见皇兄说说话。”
魏忠贤道:“今日不巧,皇爷已经到坤宁宫去了,奏报进去,皇爷说今日见面不便,还是等过几日再召信王殿下进来说话。”
“哦,”信王失望之难掩,同时也有一些羞恼的道:“原来如此,劳烦大官了。”
魏忠贤垂道:“不敢,只是叫殿下白跑一趟了。”
信王故作爽朗的笑道:“寡人闲人一个,纵跑十趟也是无所谓的事。”
两人至此无话,信王府的人赶紧抬着轿子过来,信王这样的身份可以一直把轿子抬入乾清门,然后才需要下轿步行,魏忠贤躬着身子站着,最少在表面的礼节上没有丝毫不敬,信王上轿之后,还向魏忠贤微笑点头,然后才轻轻一跺脚,轿子掉转之后,向着西华门方向而去。
傍晚时,魏忠贤叫人请了客氏进来,说了今日和信王见面之事。
“我说这小王爷怎么见了咱家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魏忠贤好气又好笑的道:“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好,其实咱家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鬼魅伎俩没见识过,又岂会叫他这小孩子给欺哄过去。”
客氏皱眉道:“是谁敢造这种谣言,真真是下流种子。”
魏忠贤冷笑道:“一会咱家就去见皇爷,不过要你先去打个前站,这谣言不是对别人来的,就是针对咱俩来的。”
客氏拍了拍腿,说道:“我也是这般看,那读书人都是怎么说来着,这绝不是空**来风!”
魏忠贤一脸郁闷的道:“这种谣言,也就是东林党那群猪能造的出来,也就是信王那脑子才会相信!”
今日信王走后,魏忠贤着人打听,信王今天的异样是什么原因,他在信王府当然有安插人手,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了回信,原因是信王听说了两个皇子薨逝之事都和魏忠贤有关,是客氏与魏忠贤联手下毒毒杀,听闻此事后,信王先是受了惊吓,后来感觉不能拖延才慌忙进宫,然后恰巧又是天启不想见人,这对信王来说也是很罕见的事,一般来说,信王只要入宫,天启都是一定会见面,兄弟二人的感情很好,最少在天启心里,信王是自己在世间的唯一的血脉亲人,是可以依赖的好兄弟,所以今日这种并不愿见面的做法,也是十分少见。
信王却以为是魏忠贤隔绝中外,故意挡着他不叫皇兄与他见面,结果回去之后,惊惶害怕之更加明显。
“唉,”魏忠贤想起此事,心中不觉郁闷道:“咱们这小王爷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咱家怎么有那本事去内宫毒杀皇子,就算咱家有这本事,皇爷待咱家恩重如山,咱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皇爷无嗣,便宜的还不是信王,咱家和信王又相与不好,咱家脑子就这么蠢?把皇爷的子嗣都害死,咱家到底是图什么?不要说皇子年幼,影响不到咱家,就算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皇爷才二十不到啊,造这些谣言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五章 杖毙
魏忠贤大倒一气苦水,说的客氏也愤怒起来,接着便是客氏先到乾清宫奏明此事,魏忠贤预备接着再去,过不多时,客氏就是笑嘻嘻的返回,见魏忠贤一脸郁闷模样,客氏道:“因祸得福,恭喜你了。”
“这时候谈什么喜?”魏忠贤警告客氏道:“你说话可得小心。”
客氏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脾气,受了警告也不放在心上,还是随意道:“你确实是有喜事么,皇爷听说此事后大怒,已经令你执掌东厂,所以要恭喜你,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从此可以称你一声厂臣了。”
这倒真是一件大喜事!
魏忠贤虽然谨慎小心,不过遇到这般事情还是难免喜上眉梢。
正如客氏所说的那样,东厂提督太监向来称为厂臣,是内廷几大实权人物之一。第一实权人物当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在内廷中被称为印公,外廷对秉笔太监也是十分尊重,内阁辅,如果不和司礼秉笔保持相当的联络和较好的私人交情,也是很难在辅位置上呆下去的。一般来说,司礼监的太监都是出身内书堂,从小由翰林教授知识,也是朝廷考虑到司礼与内阁间需要保持一定的合作关系,如果一味对抗,只会耽搁朝政。
其次就是御马监太监,御马监掌握着内廷控制的直接武力,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御马监四卫营,方今京营败坏,一直由太监直接掌控,相当于太监的武力后盾,所以京营再崩坏,四卫营好歹还保持了相当完整的建制,最少在人数和武库储备上,四卫营是京营中保持相对完好的一支京营兵马。
崇祯年间的总兵周逢吉,黄得功,俱是出身四卫京营,御马监的提督太监,最出名的则是成化年间的汪直,以御马监太监的身份权倾天下,并且多次领兵出战。
近年来由于京营兵战斗力直线下降,加上九边重镇的完善,朝廷已经不似国初到成化年间那样动辄以京营出征,所以御马监太监的地位下降,而东厂提督因为其监视内廷并锦衣卫加整个外朝的关系,地位向来不低,魏忠贤又是天启最信任的太监,确实是没有经过内书堂的系统培养就进入司礼监,这在大明的内廷也是罕有的异数,再加上东厂提督一职,等若如虎添翼了。
“这个职份,”魏忠贤叹气道:“咱也确实想了很久,有了它,咱对付东林党那帮子人就更有把握一些,不过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咄咄逼人,不肯和咱家相与,咱家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去折腾这些事呢!”
……
三天之后,信王再次入宫,这一次顺利的见到了天启,兄弟二人谈了好一阵子,信王当然是宽慰皇帝一番,天启心中感觉安慰,也是勉励信王在王府时多读些书,不要荒废时光,信王自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
兄弟二人都没有谈到敏感的话题,因为天启毕竟还十分年轻,而信王也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如果天启一直不生下皇子,并且长到较为安全的年纪,比如两三岁大之后,那么信王就没有办法之国就藩,因为这点,礼部的那些官员也从未提起要信王就藩的话……大明的官员是巴不得有封爵的亲王赶紧滚出京城的,留下来就是不安定因素,文官最讨厌未知的和不可掌控的变数。
信王不能走,也不能筹备前往封地的诸多事宜,比如封地的王府兴建,赐给信王的产业等诸多事宜需要皇帝和外朝打官司讨要,大明的亲藩越来越茂盛,带来的问题就是财政支持不住,万历年间已经把亲藩俸禄削减一半,并且朝野上下对宗室可以自谋出路渐有放开之意,不过以大明文官的拖沓误事,一直到崇祯年间才真正放开,也出了几个宗室的人才,不过到那时已经积重难返,于事无补了。
因为有种种尴尬在,谈起皇子薨逝的话题,兄弟二人实在不能交心,谈话的过程更多的象是在客套,半个时辰不到,信王就告辞出来,天启也并未如往常那样挽留这个兄弟。
不管天启秉性怎么宽厚,自己没有皇子始终是个心病,而信王这个皇弟现在等于半个储君,兄终弟及,并不是一个叫人愉快的选项。
信王到乾清门上轿时,一眼便看到几个宦官将一个被打死的小宦官拖走,地上满是血迹,另外几人提着水桶,正在泼水清扫。
信王一征,对身边人道:“问问是怎么回事。”
宫中并不如外头想的那样,可以随意处死宫女或太监,处死的事当然也有,一般是犯下严重的大过才会被处死,而在乾清门行刑打死,更是十分罕见的情形。
信王身边过去一个太监,没说几句,监刑的太监过来拜道:“启奏信王殿下,奴婢是奉魏公公之命,当众打死在宫中妖言惑众的此奴。”
信王一惊,脸上努力做出不露声的样子,假作随意的道:“是何妖言?”
太监躬身道:“是关于皇子薨逝之事,颇多妖言,魏公公下令,凡胡言乱语,编造妖言者,一旦查实,即刻打死不论。”
信王稚气犹存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他当然听说过皇子薨逝和魏忠贤有关,是魏忠贤勾连客氏害死皇子,以达到他们在宫中一手遮天的目的,这事儿是王府讲官隐隐提起,信王又叫人打听过,确实这般传言,他没想到,魏忠贤胆子如此之大,为了掩人口舌,居然用这种暴烈的办法。
不过信王也知道这事儿肯定是皇兄肯,以皇兄对魏忠贤的信任,就算自己说话也于事无补,并且信王想到一点,既然魏忠贤连皇子也敢谋害,未必就不敢对自己这个亲王下手,想到这里,这个曾经十分熟知的皇宫大内,一下子就变得十分陌生和可怖,信王一分钟也不想在此处多呆,立刻道:“我们回王府。”
等信王回到王府,松了口气之后,一本正经的对身边的一个王府太监道:“打听一下魏忠贤的喜好,我们要送一份厚礼给他。”
“是,不过王府新立,开销颇大……奴婢去想办法。”王府太监感觉并无必要做这样的事,而且亲藩交结大臣都是犯忌,何况宫中的掌权的太监,不过他知道信王的脾气秉性,自己若劝阻必定令信王大怒,而此时不加任何阻止,将来信王自己后悔了,定然会拿自己当替罪羊,伺候这样的主子,只能万分小心,不敢稍有差迟。
“哦……”信王确实有些尴尬,自辽事一起,大明的用度开销越紧张,天启这个皇兄给他的资财也不算多,勉强是把王府的架子撑起来,但王府新立,各种开销确实很大,现在他又没有之国,没有办法有自己的产业,比如王叔福王之国时,万历皇帝赐给数十万金银不说,还替福王讨要了大量土地充为王府官庄,福王之国后又肆无忌惮的强行兼并地方田亩,抢夺各种来钱的产业,开设钱庄官店等等,短短时间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人们都传闻福王比那些立藩几百年的亲王还要富裕的多,信王向来感觉福王这个王叔有些过于贪婪,此时反而有些理解起来。
“这事儿你去办。”信王有些狼狈的道:“不管怎样都要办好。”
既然信王这么说,将来总不好把事情怪责到自己身上,王府太监欣然道:“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这事。”
……
第二天王府太监就打听到了魏忠贤的喜好,他决定花大价钱买颗上好的夜明珠。当天王府太监派了个小宦官到灯市口找了一家铺子打听了一下,一颗上等的夜明珠要三千银子,这叫他很吃惊,王府当然拿不出这笔银子,连一半也拿不出来。
“干脆找个商家借贷。”奉御曹化淳出主意道:“以咱们王府和信王殿下的身份,总不会这点银子也借不到。”
“这倒也是。”王府太监道:“说清楚了,将来拿盐引还,或是咱们殿下之国后还,给他们利息就是,也没多少年。”
曹化淳点头称是,自告奋勇道:“这事儿交给我去办好了,准定办的妥当。”
王府太监笑着瞟了他一眼,说道:“那就交给你,好好办,殿下可是很赏识你的。”
曹化淳是王安一脉,自从信王知道王安是魏忠贤毒死的之后,对王安本人和王安一脉的宦官都很信任,曹化淳被选入信王府来还是信王本人的要求,进入王府后他就很受信王的信任,秉性底子还算忠厚,信的过,年龄也大,做事不会没分寸。
天黑之后,李国宾和刘吉还有王祥三人还是聚在一起,三人的脸都是不坏。
近来因为铜矿开采顺利,在张家口的商战也打赢了,当地的汇兑恢复正常,军司对京师的支持加大,连续多日都有押运铜钱的车辆进京,当然一次的数字并不很多,京师这样的地方,军司秉承张瀚的意旨,是能低调尽量低调,赚钱第一,名声第二,和在张家口等地的行事宗旨完全不同。
这么一来,京师的汇兑还是以小额为主,好在京师的铜钱因为晋商购买后大量流出,京师铜价节节攀高,虽然有外地铜钱流入,数量还不足以平抑铜价,现在仍然是一比七百八的高位价格上,和裕升挂牌价为一比九百,这叫店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商家来兑换,无形之中和裕升的整体形象还是在上升,在以京师为核心的北方商家中,和裕升的形象已经从外来的普通店铺到铁器业的翘,再到如今的顶级大商号,也可谓一步一层阶梯,走来并不算容易。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六章 谍战
生意很好,刘吉和李国宾当然是极为开心,王祥不管生意的事,不过和这两个伙伴已经相处好几年,情绪自然也受到了感染。
“今晚如何?”李国宾笑道:“找个象样的酒楼,办一桌上席,我们三个,再把几个负责的掌柜叫上,一起好好喝一顿?”
王祥微笑道:“不要算上我,我晚上有事。”
李国宾和刘吉顿时都不再劝,王祥主管的都是秘密的差事,两人和他交情再好,也是心有顾忌,不会打听他晚上去做什么。
这时有人来寻刘吉,刘吉推门出去,听那人要说什么。
“昨日把两千银子的铜钱送给了襄城伯。”李国宾和王祥留在屋里,他一边打火石点灯,一边岔开话题道:“襄城伯高兴的不得了,把我的手拉着说了半天闲话,现在我才看的出来,这些侯爷伯爷,也就是个寻常人耳。”
王祥笑道:“李哥你就是在勋贵圈混的太久,一直仰人鼻息,把他们当成了不起的人物,其实本朝勋贵,说是一群猪有些刻薄,不过和养猪也差不多。”
李国宾叹道:“其实本朝立国之初,文官治事,勋贵也就是武臣负责军事,打仗由勋贵去,各家当然要着力栽培子弟,勤学武艺,一直到英宗朝,勋贵中还是有不少能骑马打仗的,到土木堡之后,军权渐为文官所有,勋贵承平日久,当然也就成废物了。”
“还有亲藩呢。”王祥道:“民间说的一群猪,可就是指他们。”
“贪婪,无能,无用。”李国宾叹道:“太祖高皇帝分封原意怕是好的,不过被太宗文皇帝给搞坏了。”
这也是明朝士大夫的公认共识,洪武年间种种规矩皆好,天下大治,后来靖难役起,太宗文皇帝以亲藩得天下,大改洪武成规,结果天下事当然是这个夺嫡成功的皇帝给搞坏了,就算现在的皇室是文皇帝一脉,也是无法改变这种天下人皆认可的共识。
王祥对此不感兴趣,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说亲藩,亲藩就到了。”刘吉重新推门进来,屁股往椅中重重一坐,叹气道:“信王府派了个老公过来,说是有事要说,这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定然没有好事啊。”
“是派的谁过来?”李国宾对勋贵各家都很熟悉,信王府当然更是熟知,当下便是问来的是谁。
“曹化淳。”
“原来是这人。”李国宾道:“这个宦官也是个猴精人物,他是王安线上的,知道留在宫里不合适,弄不好哪天就叫魏忠贤给收拾了,这人四十左右,在太监里算是年纪偏大了,他现在就是把宝押在信王身上,你们都知道,今上连续薨了好几个皇子了。”
刘吉道:“外间有很多传言,人们都说是客氏和魏忠贤干的,这他娘的胡扯到没边了。魏忠贤是今上最赏识和最信任的,今上有皇子,皇位才不会落到旁系身上,魏忠贤的地位也稳当,就算将来储君和他不对盘,最少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要是皇上出什么意外,魏忠贤在宫里扶着幼君继位,就和当年冯保一样,内外还有谁能制他?他有这么蠢,要接二连三冒着天大的风险去谋害皇子?”
王祥闻言笑道:“这风声从哪传出来的,我们大致也知道,不过这是东林和阉党之间的事,狗咬狗一嘴毛,叫他们斗去。”
自天启三年以来,东林和阉党颇有点图穷匕现的感觉,阉党又有顾秉谦入阁,在内阁中渐有和东林党分庭抗礼之势,东林党的势力是在六部和都察院各衙门部院都根深蒂固,杨涟等人又在夺宫大案中立有大功,叫天启皇帝颇念几分香火情,加上著名的言官身份,一笔之下很可能叫人结束仕途,阉党的长处是在宫中有魏忠贤罩着,短处是在民间舆论和清议上有严重的短板,双方虽然有决一死战的意愿,但目前都是谨慎出手,不敢直接赤膊上阵,不过看目前的趋势,距离两边生死一搏的时间也相差不远了。
“信王现在有半个储君的位份。”刘吉道:“我看国宾和我一起去见这人,看看他的来意,只要不是太过份,我们就答应他。”
李国宾闻言起身,说道:“自然要去的,我也想和曹老公交结一下,多条路总是好的。”
王祥端坐不动,笑道:“你们自去。”
两人知道他有要紧事,便是自行离开。
王祥等他们走后,推门从另外一侧的小门走出去,外面已经有一个行动组的人在等他,天昏黑,街角散着水沟里的恶臭,不少人提着灯笼经过,行动组的人都各有伪装,多是扮成可以随便游走的小贩,王祥出来后,只有一个装成伴当的行动组成员走过来,打着灯笼站在他身边。
王祥道:“消息确定了?”
提着灯笼的手下道:“确定了,他们来了十余人,李永芳在锦州一带时派的人过来,就是说明了要你的命。”
王祥神不动,心里却做着一番计较。
京师这里,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和裕升的情报人员和后金方面几乎是不断的有暗战。王祥明面上的身份也从来没有暴露过,李永芳他们只知道在京师有相当犀利的暗探组织,已经坏了他们多次的事,后金方面通过多次努力,也就只知道有王祥这个人,同时查清楚在六部棋盘街附近有一个酒楼是对方组织的一个聚集点,负责的人姓李,上头有个姓王的指挥,后金方不知道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只是知道姓王的大致的活动范围和相貌特征,这一次他们下了血本,派人前来刺杀,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从万历年间,努儿哈赤就开始在大明京师布局,有相当多的后金细作集结在京师,他们千方百计的打听京师的各种消息,然后送回后金方面成绩最辉煌的时候,兵部提塘官刘保是他们最大的成绩,通过兵部提塘官,努儿哈赤对大明这边的调动一清二楚,包括几路兵马,杨镐的上任,明军的汇集时间等等,若非有如此出的情报工作,所谓你从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这样的大战略是没有可能成功的。
这几年在王祥的努力下,和裕升在京城的情报点开始有意识的清除后金方面的细作,毕竟京师是很大的消息渠道汇总的中心,后金方面在京城的细作越多,和裕升的底蕴被对方摸清楚的几率就越大,在此之前,和裕升与后金细作并没有太多的冲突,自天启元年以来这两三年,后金多股细作被和裕升的情报人员暗杀,和裕升并未把资料给东厂或锦衣卫,那些废物就算是给了也毫无用处,凭白打草惊蛇。
在几年的互相斗争中,王祥也渐渐进入后金细作的视野之中,还好他的身份一直保持相当的隐秘,否则的话和裕升在京师的所为早就暴露到后金一方,对双方的合作也会有极其不好的影响。
王祥在脑海中把事情都过了一遍,感觉这一次应该是后金方面一次考虑不周全的泄恨事件,对自己的身份和整个敌对组织都没有摸清楚就扬言要刺杀,并且早早暴露出来,看起来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可以把建奴放在京师的细作,藏的很深的那种都一次性挖出来,这应该是情报工作的一次大胜,当然是结果要如自己设想的那样。
“走……”王祥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好象随意的捏了一下,行动组的七个人立刻都看到了,在他和伴当打着灯笼向前方走的时候,熙熙攘攘还算热闹的街市中,几个小贩不经意的移动起来。
在接近棋盘街的时候,王祥看到李宏阳站在店门前,酒楼在这个点是上客的时候,李宏阳是这酒楼的掌柜,站在门外迎接,看起来毫无异常,然而王祥看向二楼时,觉二楼窗台上一向摆放着的兰花盆已经不见了,他的心微微一沉,知道酒楼这边的情报组已经确定后金细作出现在酒楼四周,并且在等着自己。
这两年来,王祥的身份在后金方面一直成迷,但暴露出来的一鳞半爪也足够叫他们摸清王祥到这酒楼来的规律,毕竟从王祥初至京师不久,情报组建立的第一个点就是这酒楼,李宏阳也是在这里呆了很久,算是情报组的老人,这样的情形下很难叫主事者一点儿形迹也不暴露出来。
王祥心中略有紧张,他这几年一直在主持京师的情报工作,手底下有专门的护卫组,专责保护他的安全,在和裕升的他表面上也是个掌柜,但很少出头露面,京师中人知道他的就很少,情报方面更是极少亲身犯险,京师这里的情报人员向来是和裕升派出人员的重中之重,相当多的优秀人员都派往京师,这和刘吉还有李国宾抱怨李庄那边不肯把资源往京师倾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天的事情很多,加上养尊处优,王祥的武艺已经几乎丢光了,当初他也不是以武艺见长,而是心思灵动,口舌便给,这才被派往京师,现在突然要身陷险境,他不可能没有一丝紧张。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