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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九章 体系

    “牛羊就不要了,近期我们要金银和皮货。中文.”张瀚叮嘱道:“生意当然照做,粮食,布匹,干货,腌菜,都可以卖给他们,甚至兵器,铠甲,只要他们想要也卖,这些事还是商会牵头来搞,你们草原上的要和内镇的商会合作,利润分享,大家才能把事情做好。”

    各地的商会都是张瀚主导,大家按股分红,但各地的商会又是各自做自己的买卖,也是在和裕升的协调下进行,比如新平堡的商会和原本的青城商会都是各有渠道买卖,各处的商人都会自己备货贸易,利润也是分别结算,以前,各地的商会都会有竟争之事,除了和裕升的货物是大家统一购销外,自己的货物总会是各有各的门路,并不曾合作过,现在看张瀚的意思,这种门户之见并无必要,各地的商会彼此真正合作,成为一体,这才是和裕升的利益最大化的保证。

    “大人既然这么说,我等当然照办。”张子铭等草原商人的性命也是和裕升保下来的,区区门户之见当然也算不得什么了。

    张瀚笑了笑,说道:“还有件事呢?”

    “还有件事”张子铭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道:“我那不长进的长子给我留下封书信,说是到李庄投军去了。因为现在战兵才刚开了口子,在下还以为凭他的身板选取不中。谁料日前接到他从李庄的来信,他已经入选了。”

    张瀚大感兴趣,张彦升在数年前十来岁时张瀚就见过,瘦瘦小小面色枯黄的小小少年,几年功夫下来,人是长的高大很多,居然还能通过战兵入选的考核,那可是十分难得了。

    和裕升虽然要扩兵,不过有辎兵这道关在前头,战兵的选取比以前还严格了很多,不仅对年龄,身高,体能有严格的标准,还对胆色,性格,经历,出身,也有一定的标准,张彦升能入选,还是说明其有过人的优秀之处。

    张子铭一脸窘迫的道:“他母亲也收到了信,叫人写了封书子寄过来,要死要活的,说是一定要求大人,放我家那混小子回来。”

    “这事,我帮不上你了。”张瀚正色道:“子铭你是知道的,凡事我最讲规矩。选取士兵,从考核到入伍自有一套流程,令郎既然是自愿报名入选,我又怎么能以权力叫他退出呢?如果我这样做,岂不是带头违规?”

    张子铭叹气道:“其实在下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妇人一闹起来,实在难以用道理来说服。”

    “这样罢。”张瀚笑道:“子铭你的儿子还是要和普通士兵一样训练,待我回李庄后,将他调到我身边当护兵,然后历练好了再叫他报考军官学校,这样的话,他在军中虽不能说完全无事,但风险也不比普通的牧人放牧时遇到狼群更大些。”

    张子铭闻言大喜,张瀚的前程是如日中天,现在控制的地盘已经快赶上山西省那么大,加上在内镇的实力,张瀚完全能在数年之内,在草原上控制极大的地盘,这样的话,将来张瀚很可能走的更远,自己只是一个商人,现在是被张瀚高看一眼,能够说的上话,几年之后的情形可能就很难说了,而长子张彦升有这能力成为和裕升的战兵,再被调到张瀚身边当近侍,然后再报考军官,前程确实比跟着自己行商要强的多。

    张子铭思量极快,当下立刻拜谢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就能向家里的无知妇人略作交代,不至于回去之后,被抓的满脸伤痕。”

    此人倒也有趣,明明是利益思索,却是说成真的是畏惧家里的母老虎一样。

    张瀚哈哈一笑,田季堂一直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站着,待张子铭告退之后,这才又随着张瀚拾级而上。

    张瀚一边向上,一边道:“老田,刚刚的事,你怎么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田季堂枯木般的脸上露出无奈和不以为然的表情,他道:“此前还在以将士的血肉与之拼杀,转眼间又与之买卖交易,这心里实在是别扭。”

    “商人逐利么。”张瀚自嘲的一笑,这般说着。

    “并非如此。”田季堂摇头道:“若光是逐利,在下定然会出声反对。而以在下思之,东主对如何收服北虏自有考量,并不是要赶尽杀绝这也是很难做到的事,草原之大,等若半个大明还多,纵有百万雄师,想将鞑子赶尽杀绝,尽得其地,也是绝无可能之事。我看大人是想以贸易为绳,商队为索,粮食与布匹为诱饵,使北虏堕入网中,从此受咱们节制,以这般怀柔手段,却是能将北虏彻底制服?”

    张瀚回转过头,看着田季堂道:“你这番话,前日夏希平曾经写节略给我,也谈的差不多。不过,他见识到底要高一层,知道我只是要北虏从此臣服于咱们的规矩,其实换个词来说,就是体系,任他再悍勇狡猾,我们只要不停的以自己的体系加诸于其身,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融入咱们之中,他们就是我们,我们也是他们,岂不比一直动刀动枪的厮杀要强的多?若是厮杀有用,我华夏这两千年来,也不至于前朝修了长城,此后的跟着再修,就这样也叫异族占过半壁江山,甚至夺了整个天下。”

    这一番议论,其实是十分要紧,张瀚也是有感而。

    从情感上来说,张子铭说的事张瀚也不愿意,但从理智来说,要纳北虏进入体系之内,就如满清把蒙古强行纳在自己体系内一样,那现在这样的事就非做不可。

    满清和北虏是衣冠同语言通,就算这样也是互相厮杀多年,然后以通婚的形式把盟约确定,接着清朝建立,满清势强而蒙古势弱,就算这样,双方也是坚持了二百多年的和亲通婚,满清朝廷又以减丁,推行喇嘛教等办法削弱蒙古,对卫拉特蒙古的反叛进行坚决打击,这样也只是保持了大半蒙古的稳定,一直到乾隆年间,乾隆对反叛的蒙古部落进行了彻底的种族屠杀,把西域之地的蒙古人屠戮一空,这才彻底解决了卫拉特蒙古时降时叛的问题。

    既使如此,当清朝一亡,皇帝退位,满蒙共主的地位消失,那些草原上的亲王立刻想着的第一件事就是叛乱自立,由此可见,清朝的融入之法已经做到极致,效果仍然是一般,并没有将蒙古部落真正的融入到国家之内。

    两人慢慢走上堡墙之上,张瀚负手站在女墙垛口边上,对着田季堂淡淡的道:“老田,你自己往东南方向看吧。”

    田季堂不知道是叫自己看什么,不过既然张瀚有令,他便走向垛口观看,一看之下,顿时就是全身一震。

    “怎样?”张瀚哈哈一笑,说道:“是不是很壮观?”

    “真的,”田季堂一脸震惊的道:“壮观之至!”

    在田季堂眼前的东南方向,绵延数十里,甚至更远的地方,到处都是在低头啃食的牛羊群和马群!

    “往东南,西南,大约这样的牧群还有十几个。”张瀚脸带笑意,十分得意的道:“草原上近半年时间,除去已经赶回去的牛羊和马匹,眼前这些是最近这段时间的收获,老田,怎么样,够不够补一两个月的亏空?”

    “够,肯定够了!”

    田季堂笑的如二八少女一般灿烂,看来最近银子不够使的,帐目上怎么也做不平,对这个老帐花子来说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在田季堂这种人心里,既然张瀚把帐交给他管,那就是对他的信任和倚重,况且他也不是纯粹的帐花子,财务局属侍从司,整个和裕升体系内,包括和裕升,商会,李庄工场,军队,矿山,所有的预算审核统计还有支出都归田季堂还有他的助手们管,对上他们只需要对军令司和张瀚负责就行了。

    权力越大,责任当然就越大,沉甸甸的赤字危机压的田季堂喘不过气来,加上前一阵大仗刚打完,牧群并没有列入统计之中,田季堂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形,现在一看之下,顿时便是心花怒放。

    眼前的牧群,最少也是三五万头,光是在牧群中间照顾的人群就有好几百人了,而相当数量的牧群还有好几个,这还有什么帐目是填不平的?

    张瀚悠然笑道:“这半年仗不是白打的,北虏的牧场被我们横扫,他们随身带的牧群也被我们抢的七七八八,所以就是眼前这般规模了。”

    半年仗打下来,和裕升花费的军费肯定是过百万了,包括修筑军堡的雇佣民夫,日常驻守,武器火炮的铸造,日常的损耗等等,加上运输费用,据田季堂的初步统计,估计军费已经在一百一十万两左右,这个数字已经算是和裕升控制了军队的规模,并且在统筹和后勤管理上几乎没有浪费和贪污的原故,如果是大明打这种规模的战争,军费估计最少四百万起,只多不少。

    而收获,也就是战争红利,除了抢下来的土地之外,就是眼前的这些牧群了。

    张瀚又笑道:“牛有七千多头,北虏不大放牛,他们养牛的主要目的就是到马市和咱们贸易,这两年马市停了,北虏的牛也减了很多,另外便是马,战马和挽马,加起来三万多匹,战马六千多,剩下的就是挽马,也有一些驴和骡子,不到两千匹,最大宗的是羊,实在数不过来,只知道大约有二十一万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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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刚刚拜谢打成拜射,还好看到了,要不然这篓子大了。

第五百七十章 长进

    田季堂一脸笑容的道:“北虏的羊还真是多,我们整个大同府也没有这么多羊,整个山西怕也没有。”

    “加上宣府也没有这个数啊。”张瀚站在垛口边上,看着白云朵般的羊群,最近没有下雪,草原上的积雪早融化了,草现在是绿色和黄色夹杂着,牧群还有最后的吃草的时间,张瀚看过去的眼神十分柔和,眼前这些并不是牧畜,而是一堆堆活动着的银两。

    别的不说,光是羊群就二十来万头,一只羊能出二三十斤肉,另外骨头,毛皮,都有用处,整只羊差不多能值一两二钱银子,光是羊群就能值近三十万两了。

    牛以前是一头值三两,近年来物价开始上涨,一头壮牛能值五六两,,..小牛和杀肉的老牛也值三两以上,马最值钱,挽马也要三四两到六七两,战马最差的也得值六两以上,好一点的战马,几十两到百两不等,甚至会有品相十分出众的极品战马,价值千金。

    田季堂笑的见牙不见眼,战马和牛羊相加,值得近五十万两,这是和裕升全部体系两个月的开销了。

    笑了一阵之后,田季堂又正色道:“大人,还是要开源啊,不然您就只能节流了。”

    北上,南下,扩军,这几样都是极为耗费钱粮的事,加上开南北渠,扩建工场,在前期投入肯定又是巨量的资金,眼前这些牛羊又不是一两天就能出手的,往北方各省贩卖,最快也得卖一两个月,两月之后,按现在的花钱法子和月收入,财政又得赤字了。

    张瀚看向东边,半响过后才道:“放心吧,天一冷,咱们的银子又要哗哗的流淌过来了。”

    田季堂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晚间时,张瀚在签押房见李东学等一行人。

    李东学落座就道:“大人,我等在方圆十里为核心的地方勘探,除了孙元化一开始发现铜矿石的地方,我们在各处都发现了大量的矿石。”

    韩老六有些拘谨的道:“根据咱们的推算,光是这些易采的储量,应该一年可采数十万斤以上,可以连续开采多年。具体的数字,要测算出来,那可真不容易。”

    张瀚展颜一笑,说道:“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李东学道:“军政司算过,初期招募矿工前,要先立好营地,带一些好手从灵丘过来修筑好高炉,挖好井口巷道,从做这些事到出铜,三个月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但马上要进入酷寒时节,我们在此之前只能把营区立好,高炉恐怕要到明年三月过后才能开始修筑,预计开工的话,要等明年五月了。”

    张瀚道:“这已经很不错了,诸位实在辛苦,不过接下来还是要把勘探的事继续做好,选好第一个高炉的地点,立井之处,然后再修筑相应的生活区和矿石区,冶炼区,仓储区等等,凡事一定要仔细,要琐碎不怕辛苦,早期的事情做的扎实,往后去要省很多事。”

    在张瀚说话时,各人都是仔细听着,频频点头,不管怎样,对眼前这位的指点,各人都是心服口服。

    张瀚看向韩老六,笑问道:“老六近来赌钱不赌了?”

    韩老六脸一红,说道:“早就不赌了,耍钱没意思,攒钱买房置地还有点意思。”

    李东学难得的笑道:“老六已经买了三百来亩地,还有一幢三进的院子,二十来间房,在咱们和裕升除了月饷还有分红,日子过的不要太美。”

    张瀚道:“老六怎么不在商会入个股?”

    韩老六道:“倒是想,一股五千两,咱找了一些工头啥的,各人想凑一股,不过还差的远,算算还是先买地吧。咱灵丘的地,山地多,坡地多,水田少,一亩坡田田骨田皮都到手,不过三两,咱买的地还不到一千两银子,虽说收成少,总是有了产业,我算对的起祖宗和后人了。”

    大同这边的土地价格,确实是越来越低,和裕升大量买地并没有影响更远地方的土地价格,特别是灵丘这种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山区,良田倒是贵,水田一亩要六两以上,山地坡田,也就是二三两银子一亩,便宜的很。

    张瀚沉思了一会,笑道:“不管怎样,老六是长进了。”

    韩老六嘿嘿一乐,脸上也满是得意之色。

    正是因为张瀚的出现,韩老六的人生轨迹彻底的改变了,眼前的他,和几年前的烂赌矿工,已经完全是两个人。

    蒋义进来道:“大人,小黑河堡张世雄等人奉命前来,就在外面候见。”

    张瀚点点头,说道:“叫他们进来。”

    张世雄等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一通传立刻就进来,各人的马刺都在地上划啦划啦的直响,带出一长溜的火星。

    进屋之后,大约没想到屋里还有这么多人,张世雄和马武,李贵等人先是一征,接着各人面向张瀚,打了个敬礼之后纷纷道:“见过大人。”

    由于是在室内,所有人都把军帽取了下来,放在怀中,所有人的头发都收束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每人都是胸背挺拔,两眼炯炯有神,这些军官,平均年纪不超过二十岁,实在是很年轻的一群人,加上英气勃发,屋中立刻就似乎充满了阳刚之气。

    “大人,那我们告退了。”李东学站起来,他的地位够高,和田季堂也常打交道,知道近来李庄那里财务上颇有困难,他急着带韩老六等人继续勘探和选址工作,第一炮一定要打响,要把开矿的银子,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回来。

    所有人都充满信心的样子,但也十分急切,就算是最普通的技术人员也是一样,和裕升整体的环境是一回事,能令所有人把这个集体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更多的当然还是优厚的奖励,包括韩老六这样的人都能买的起几百亩地和宅院

    不过张瀚明白,韩老六毕竟不多,他是贡献了双室炼铁法的有功之臣,这才获得了丰厚的奖励,相比之下,普通的矿工或是矿场的技术人员,收入仍然不是很高。

    最少从眼前人们的衣着打扮和气质上来看,很多人也就是摆脱了饥饿,现在处在温饱的阶段,就算这样,他们已经是很知足了。

    “见过李先生。”

    李贵率先问好,其余的青年军官们也是向李东学敬礼,军政司绝对是军人们最感激的一个部门,李东学身为军政司的主官,当然也收获了足够多的尊敬。

    “嗯,列位请了。”李东学随意的点着头,带着韩老六等人出门。

    张瀚并没有起身送他们,只是在李东学要出门时,才对着李东学的背影道:“东学,不准你晚上连夜赶工做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东学似乎苦笑一声,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张瀚等李东学等人离开,房门关闭之后,才又向着一众军官们道:“马武也来了吧?站到我跟前来。”

    “是,大人!”

    马武在人群中站了出来,向张瀚敬了一礼。

    “哦,是你这小子。”张瀚笑了一笑,说道:“有一次王长福巡夜,在厨房查到个偷吃烤番薯的,当时我看是个小个子,就和王长福说:按例该怎么办?”

    马武窘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不少军官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顿时忍不住笑出来。

    张瀚忍着笑,一脸正色的道:“王长福说,偷窃是军人最不能忍的行径,按例打军棍,开革。”

    马武涨红着脸道:“大人当时说,军人偷东西不能容忍,不过偷吃的还是说明咱们的伙食不够好,没叫小子们吃饱,要不然人家半夜来偷吃?军棍照打,然后禁闭几天,不必记过留档,当然更不必开革了。”

    张瀚呵呵一笑,说道:“事隔两年,半夜偷吃的人已经立下大功,把人家蒙古大汗的儿子也给掏腾来了,马武,你立功不小啊。”

    “多谢大人夸赞!”

    马武激动的满脸放光,身为武人,又是一个年轻的青年武官,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武勋不被人知道,更担心的当然就是不被眼前这位大人知道。张瀚在军中的威望是没有任何人能取代的,和任何军队一样,张瀚建立的这支军队也有大大小小的山头,但在所有人心里,张瀚这个大人是最大的山头,也是所有派系毫无疑问最忠诚的对象,能被张瀚夸赞一句,当然是比什么赏励都强。

    张瀚笑了笑,又道:“不过马武你不得被授勋,那是因为你们是擅自出兵你不要扯别的,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当年你偷吃烤番薯,我虽没有赶你出营,但打你军棍,关你禁闭,少一样没有?身为军人,应该懂得,军纪就是军纪,没得商量,没有弹性,为将者,不能做到赏罚分明是不能带兵的你他娘的,知不知道那番薯是孔先生特意带到李庄来培育的良种?”

    张瀚说到最后,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不过语气已经十分严峻。

    马武十分惭愧的道:“属下知错了。”

    李贵也道:“属下知道自己错的厉害,请大人责罚。”

    其余各人也是跟着表态,张瀚看看众人,对李贵道:“你的错误在于不能拦着犯罪的同袍,要知道,跟着众人一起犯错不难,难的是众人都犯错,你能查觉到不对,更难的就是你还敢说出来,并且拦着大伙儿。李贵,这一次我对你有些失望,望你将来能吃一亏,长一智。”

第五百七十一章 请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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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贵垂下头去,感觉羞愧的厉害,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张瀚的话虽然平和,却是把他性格中的弊端说的一清二楚,李贵这时才知道张瀚对自己十分不满,否则的话按这位大人一向处理事情的办法,这番话会是在私下里和自己说了。

    张瀚说别人的时候,张世雄笔直的站着,张瀚的话象是皮鞭一样,一鞭鞭的不停的打在他的身上,张世雄全身都在颤抖着,待听到张瀚的“军纪就是军纪”这话的时候,张世雄的腰情不自禁的弯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的一咬牙齿,又是站的笔直!

    从头到尾,张世雄都站的如一株青松。

    说完了别人,张瀚才看向张世雄,所有的青年军官也是用担心的眼神n巴,..看向笔直如松的张世雄,马武立下那么大功,并没有受赏,相反还老老实实的坐完了禁闭,张世雄是所有事件的最高主使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所有军官也知道隐瞒不得,在未遂的事变过去之后,所有的青年军官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被监视,他们知道要么是军法司,要么是内情局,要么也有可能是外勤局,这几个部门都可能对这些青年军官进行调查。

    好在一直没有人被捕,似乎军司满足于这些军官在此前受到的军纪处分,比如张世雄等人先后被禁闭,还有人被打过军棍,马武等立功的军官被取消了奖励,似乎处罚就到此为止了。

    “世雄你这一次错的厉害。”张瀚最终看向张世雄,叹息道:“军人对上忠诚是好事,甚至你们只忠于我也是好事,然而这种忠诚不能用违反军纪的办法来表现。最少我虽被困,集宁堡却明显不可能在短期内被攻破,孙先生和李先生都各有考量,你们上头还有上司,怎么可以自行其事呢?”

    张世雄满脸苦涩的道:“属下着急之下,确实有思量不周的地方。另外属下也有立功的心思,想着大人被困,我等飞速驰援,可能会受大人的赏识,这也是心思不纯之故。总之属下错处甚大,还请大人重重责罚。”

    “我这里向来是论行不论心的。”张瀚皱眉道:“各人的心思说来说去的十分麻烦,所以向来我看人只看其行,不听其言,或者说,姑妄听之,而主要看其行。你们的心思,我现在不管,错了便是错了。不过,我这里也不会一过二罚,你们因为错误都受过孙先生的惩罚,受过军纪处分,自请责罚的话不必再说了,总不能现在把你们再抓起来?”

    李贵赶紧道:“多谢大人宽恕,属下等此后绝不敢再犯!”

    张世雄等人也是跟上,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沮丧。

    张瀚这时脸上又露出笑容来,他道:“你们也不必沮丧,明年是我们扩军和反攻的一年,各人都大有机会立功受赏,我说过,只看你们的行为,各人只要立下功劳,勋章,赏赐,当然一样都不会少。”

    这时众人都振奋起来,张瀚看了一眼张世雄,又道:“世雄你回小黑河堡是不太适合了,你留在我身边吧,先给我干一阵子侍从武官再说。”

    张瀚身边的侍从官有文职侍从官,也有纯粹的武职官,待从武官和特勤局的护卫不同,负责日常与军队的联络和沟通,也需要专业性很强,了解军队的最新装备和动向,随时向张瀚提供咨询意见,需要十分的专业。

    张世雄的年纪和资历,干待从武官也很合适,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安排。

    “多谢大人。”张世雄单膝跪下,哽咽道:“世雄无比感激。”

    “不必如此。”张瀚扶他起来,说道:“日后要更加谨慎些。”

    众多军官推门出去后,张瀚听到他们压抑不住的笑声,脚步声更远些时,这些年轻的军官们终于轰笑起来。

    张瀚也是会心一笑,这时他感觉有些疲惫,一天下来,巡阅部队,看公文,和田季堂算计帐目的事,见李东学前后又在考虑铜矿开采的事,张瀚并不管太多细节,然而需要他决定的事也是太多太多。

    然而今天还没有完,张世雄等人离开不久,蒋义又是领着梁兴和王长福两人进来。

    “大人,今天我巡视了几个军台,发觉军心还是有些不稳。”梁兴一落座就道:“近来如果北虏没有什么动作的话,大人应该考虑叫部队轮换值守,把一些老部队换回李庄去驻守,给一些军人轮流放假了。”

    “对,我也是一样的看法……”

    “长福等一下……”

    张瀚打断王长福,笑着对蒋义道:“拿几个番薯进来。”

    “是,大人。”

    蒋义答应着出去,张瀚对这两个军中的左膀右臂笑道:“说事说到现在,肚子饿的很了。”

    王长福呆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大人不如先用饭吧。”

    “不必。”张瀚笑道:“刚刚说起烤番薯的事,倒真想吃这个。”

    梁兴道:“番薯这两年越种越多了,孔先生真是能人,现在田间地角,人家的房前屋后,到处都是种番薯的,还有人点玉米种,收成比以前都高很多,关键是番薯能肥田,比种豆好,另外就是这两样都耐旱,不需要怎么浇水就能有不错的收成。”

    说话间蒋义亲自拿着一堆番薯进来,屋中有生好的火炉,番薯往炭火边上一摆,很快屋中就充满着香气。

    张瀚对蒋义道:“你那兄长在台湾,估计也要大种特种番薯。”

    台湾的开垦之初,移民过去的福建汉人就是靠种番薯把土地平整了出来,除了番薯外,台湾种植最多的就是甘蔗,这一层张瀚也是对常威和蒋奎等人交代过了。

    蒋义道:“若是大人放行,我也想去台湾,替大人开疆拓土哩。”

    张瀚道:“一时半会放你不得,你走了谁来保护我。”

    这当然是笑话,蒋义笑了一笑,各人说些闲话,待番薯烤熟了,拿盘子装了,见张瀚没有别的吩咐,便是又退了出去。

    三人唏留唏留的吃着烤番薯,倒也觉得香甜,王长福道:“这几个月总是麦饼,肉汤,肉汤,麦饼,最多加点腌鸡肉、肠啥的,吃的还真是腻味,番薯这东西夏天不好带,冬天倒不妨多运些上来,吃着解腻味。”

    张瀚道:“我也叫人到海边,多采买一些咸鱼之类的海货,现在已经在试做罐头,总教大家出征打仗时能吃的更好些。”

    “这已经太好啦。”王长福道:“在蓟镇时出兵,各人都只带蒸透了的干米或是干饼子,喝冷水吃这玩意,这已经算是不错,有的地方断了顿,等着地方供给,地方上又是隔天才给饭,就是说咱们早晨到了地方,那一天也没饭,要到第二天早晨才有饭吃。为了赶路,咱们向来是隔天才走一天,所以朝廷调兵,向来走的十分之慢。”

    梁兴笑道:“老王又念当年的苦经啦。”

    “说的是实话。”王长福翻了下白眼,说道:“朝廷调兵,经常有哗变的事,因为咱们都知道一开拔就可能挨饿,这他娘的谁愿意?开拔之后,挨饿不说,还要受冻,打仗还可能会死,打赢了朝廷颁下赏赐,都叫将领和内丁们分了去,咱们狗屁没有,这能有士气?”

    “老王你也不必转变抹角的。”张瀚把最后一口番薯咽下去,拍了拍手,笑道:“你他娘的不过是想问我对将士们怎么犒赏。”

    “嘿嘿,是这样……”王长福道:“这一次和平时的战事不同,此番算是开疆拓土之功,我知道大人对部下向来不吝啬,咱们从上到下也是受恩深重,下头也没有军心不稳,更没有人敢出来争这个赏,但我也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我是当兵的出身,知道将士们怎么想。纵然大人一文钱不赏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

    “可将士们心里还是会失望的,一次不赏是失望,两次不赏就是怨望,三次不赏就没有人跟着我走了。”

    张瀚这么一说,王长福和梁兴都站起来,两人均道:“大人这么说我们就无地自容了。所有人都是大人一手带出来的,岂能因为没有犒赏就反叛?谁敢这样,咱们定然饶不了他。”

    “这也是人之常情。”张瀚正色道:“追随我的人一开始谁和我有感情?不还是想跟着我混有好日子过?现在将士们打了大胜仗,夺下诺大基业,想着立功受赏又有什么错?上位者如果总想着叫别人感恩却不施恩,就算有恩也变没恩了。”

    两个军头站起身来,肃容道:“大人说的是,属下受教。”

    “不必做出这副模样来。”张瀚摆了摆手,说道:“把你们的想法,老实说出来。”

    “是,大人。”

    王长福应了一声,先道:“属下等的想法,其实还是想授田。”

    “哦。”张瀚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王长福壮了壮胆,接着道:“在李庄时,大人说不能授田,因为田亩有限,粮食又是重中之重,所以凡是有地也是全归公中,不要说授田了,就算自己买也不成。说来好笑,我们军官一年俸禄高的也是好几百两,甚至我和梁兴已经过千两白银,一个参将混的不好,一年也就是这个数了。若论银子和各种待遇,福利,抚恤,咱们和裕升的商团兵是天下第一,没有人敢说个不字。然而,买田置地,这一层却是差了很多,不少弟兄怀里揣着几百上千两的银子,却是没地方买去。各人都多半是大同府人,除了我和李从业等少数人外,大多是想在本地买屋置田,置下一份产业留给后人,就是我,也是想在大同安身立命,若是没有草原这些地,大伙儿想想也就算了,现在既然有了……”

    王长福最终道:“不敢欺瞒大人,将士们就是想授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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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利好

    梁兴笑道:“刚刚听说韩老六也买了几百亩地,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几年和裕升有钱的掌柜和矿场的人都有不少买地的,李庄附近没地,他们就在灵丘或是广灵,要么是大同府那边买,咱们受军纪约束,可是没有一个敢出手的。”

    张瀚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梁兴赶紧道:“我可不是敢埋怨,大人的决断很对,创业之初,要是大伙都买房置地的话谁还愿拼搏打仗,也怪大人,给咱们的月饷和花红都太多了……”

    张瀚和王长福闻言愕然,梁兴醒悟过来,轻轻给自己一嘴巴,笑骂道:“看我这张破嘴。”

    吧,..王长福沉声道:“总之咱们的心里话都说给大人知道,现在将士们都盯着这些地,一个个眼红的很。草原上的地咱们也知道能开垦,板升地最多时养活着近十万汉人,现在也有好几万汉人在那些板升地里种田,他们跟着鞑子能种出什么好地来,咱们有孔先生……”

    张瀚道:“各人分了地,孔先生挨家帮你们去种?”

    两个军头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们得了这里的地,要招募多少人来开垦,怎么养肥,怎么种,种什么,要多少佃户来种和收,你们可知道?”

    “这,咱们都不知道哩。”

    “一切还是得大人作主。”

    张瀚似笑非笑的道:“我得把地分给你们,然后帮你们招来佃农,手把手教你们怎么种,最后你们收的粮食最好再卖给我,这样好不好?”

    王长福脱口而出,拍手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这一次梁兴闻言愕然。

    张瀚顿足,笑骂道:“你这两个混帐,赶紧滚蛋。把分地种地的这些繁难事,私下里向将士们吹吹风,想要地是好事,说明大伙儿对和裕升有信心,不过也得好好想想,光有地没有用,把地化成实利才是真的,不然你们一个个月饷拿着,再把钱贴到地里,你们这是何苦?”

    这一次两个军头都是赶紧站起来,两人打了个敬礼,赶紧退了出去。

    张瀚听到外头传来两人的争吵声,似乎是在互相埋怨着,不觉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之后,张瀚也是陷入沉思之中。

    打下这么大的地盘,而且肯定吃的下去,人心活泛起来,这也是人情之常,谈不上军心不稳或是将领们起了贪欲。

    就象一个美女脱了衣裳睡在男子怀中,能坐怀不乱的肯定不是正常人,身为上位者,要从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出发来处断事情,有些事情可以强压一阵子,比如张瀚坚决不允将士私自买田,在月饷丰厚,高级将领从张瀚私人的收入里领花红的情况下,这种压制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弹。

    如果一个上位者不敢压制部下,或是压不住,比如清末的袁世凯,当他压不住底下的武夫时,他麾下的北洋集团就成了军阀,而一味的高压,就算压的住,也会使内部离心离德,最终溃散。

    张瀚的表情始终很轻松,眼前的事儿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财务上可以凭借俘获的牛羊和马群来缓解一下,底下到年前可能会有一批海贸的银子过来,纵使不多也不无小补,要紧的就是张瀚感觉严冬一至,那些不擅长理财,还是原始部落到奴隶制国家过度的后金贵族们估计也把广宁的收入糟蹋的差不多了,就算有剩下的也在那些大贝勒私人手中,后金统治者作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还远远不够格,等他们折腾的差不多了,就又该是缺粮缺物资的时候到了,等到那时候,当然又是和裕升大赚一笔的时机到了。

    ……

    时近十一月,草原上的喧嚣渐渐转为平静,大战的余波都平息了下来,连续又下了好几场大雪,草原上已经看不到一点儿绿色,积雪下的草皮也成了黄乎乎的一片,野兽都藏了起来,看不到多少,只有偶然看到的黄羊群或是野骆驼群在远方的草原上慢腾腾的活动着,时不时的低头啃着食积雪下的枯草。

    这种时候,野兽都疲瘦的厉害,人们暂停了打猎,各部的牧场都收缩的厉害,卢大富带着自己的整个旗队的部下从东边的内喀尔喀五部地方回转到集宁堡这边休整,沿途一千多里地几乎看不到什么蒙古人,偶然遇到拿着套马杆的零星牧人,一旦看到和裕升骑队的旗帜,立刻就如见了鬼一般的逃的无影无踪。

    卢大富等人一路过来,自信心简直爆棚,很多人议论,看来今年北上效果显著,北虏已经十分畏惧,整个草原似乎都换了主人。

    说起来北虏的死伤并不惨重,一共斩首不到五千级,不过想想是半年的斩首,加上北虏数次主力被击溃,加上死伤的几千人全部是壮丁和甲兵,另外跑散的,失踪的,还有被周耀等人杀死的牧民并没有计入斩首数字之内,这么一算,土默特部确实元气大伤。

    抵近集宁堡附近时,一个塘马将他们引到一处营地外,一个把总级军政官给卢大富等人指定了休整的营地。

    和路上睡野地住帐篷相比,这个营地虽然简陋,不过地方够大,宿舍区也修的很好,是固定的房舍,而不是帐篷,每幢宿舍里都盘了火坑,用石炭,也就是煤块生了火,屋里有通风口,不怕中毒,另外饭堂和办公区都有制式炉子,这种铁制的炉子引火之后,可以烧水和取暖,也是和裕升行销整个北方的一大利器,利润很高,中产之家才用的起,而在军营里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光是这一点来说军人的福利已经是叫各人都无话可说。

    抵达划定的宿舍区,放下包裹,又把马匹的豆料领来,各人自己照料好马匹,晚餐时间也就到了。

    这个营驻了四千多人,其中有五百多战兵,剩下的全部是辎兵和民夫构成,因为地点是在集宁堡偏西的地块,辎兵和民夫的数字又多,往西看就是绵延不断的山脉,卢大富断定自己驻扎的地点就是传说中发现铜矿的所在。

    大明不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很缺铜,人人都知道铜的贵重,发现铜矿这事儿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利好消息。

    卢大富等人看了会铜矿所在的山脉,各人都是笑容满面。

    营区共有四个饭堂,各人收拾好之后开饭的钟声响起,除开还在训练战兵之外,所有人都拿着自己的铁制饭盒往食堂赶过去。

    人很多,好在这里是军营,军官们带队不急不徐的走着,门口还有军法司的军法官站着,想乱挤或是插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打了饭之后就吃饭,也不准随意走动,交谈,说笑,军人的食堂基本上就只剩下吃饭时的轻微响动了。

    菜码也很丰富,每人领了一大块烤制的羊肉,一勺子烩白菜和腌萝卜,羊肉不出奇,各处光是送到集宁堡这边的羊就有二十万头以上,各部又自己都留了些羊,这阵子几乎隔几天就吃一顿烧羊肉,最馋的人都打足了牙祭。

    肉的味道很香,叫大家高兴的除了白菜和萝卜很新鲜之外,每人还都打了一勺水果制成的罐头食品。

    罐头是琉璃瓶密封,加上果蔬进行过加热去杂质的处理,可以在密封后保鲜半年,近来天气又冷,每罐打开的水果罐头都很新鲜,卢大富和自己的部下一样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感觉又香又甜,入口腻滑,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这时卢大富看到一个熟人,看看军法官离的远,他端着托盘大步走到熟人身后,在对方后背上重重一拍,然后低声笑道:“张春牛你狗日的,在这里享了不少天的福了吧?”

    张春牛被猛一拍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卢大富,当下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来,听了卢大富的话,张春牛道:“近来是清闲,我们这部辎兵预计是要留下来修铜矿的,和民夫一起做这件事。”

    一听说铜矿,卢大富立刻有了兴趣,继续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铜矿又大又容易开采,是不是?”

    “差不离。”张春牛已经吃完,擦了擦嘴,小声道:“我在军政司有朋友,听他说,头一年就能采出个几十万斤铜,易采的储量最少有百万斤以上。”

    “好啊。”卢大富十分高兴,他道:“采出铜来,不仅咱们铸炮的铜有了着落,咱们还可以自己铸些铜钱来使。”

    “这事情复杂的很,铸币是肯定要铸的,不过李庄那边已经打算铸银币,不知道铜币和银币都弄,军司能不能忙的过来。”

    “以李司官的能耐,准定忙的过来。”

    两个军官都很高兴,和裕升是一个团体这话不是白说的,军司的银子不够,虽然说又不影响军人发饷,但为之担忧的人也是不少。

    具体的财务情形是保密的,不过不妨碍人们担心。

    北上,南下,要用多少银子,真是钱如泥沙一般,很多军官私下议论时都是感觉担心,唯恐张大人撑不住劲,找到这么大的铜矿,绝对是一个大的利好消息。

第五百七十三章 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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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军政司的人说,”张春牛一脸笑容的道:“天启元年朝廷拨银三十九万两,铸钱六万万五千万文,售光铜钱可得银九十余万两,一千文钱是四斤八两重,用铜大约四十万斤,也就是说一万两银子换铜一万斤,咱们一年出个几十万斤铜,就是多了几十万两乃至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这就很不错啦。”

    卢大富道:“朝廷这钱铸的,我记得我小时候,一千文钱重八斤八两,这他娘的整整少了一半,怪不得现在百姓都喜欢用嘉靖金背钱,万历之后,特别是咱天启年这两年铸的铜钱,又小又劣!”

    张春牛道:“现在有的地方的钱更差,要五十五钱当一分银子,你算算一两银换多少文钱。”

    &p;,..p;明朝的钱法确实是一片混乱,从明初到嘉靖前后,由于银子并未成为法定货币,所以铸钱还是官铸为主,质量上过的去,朝廷固然要赚钱息,脸面也还是要的。到万历之后,朝廷实际采用了银本位,私铸之风又开始盛行,民间铜钱质量参差不齐,铜钱和银子的比价也变得十分混乱。

    天启年间还算好,到崇祯年间因为国用不足,朝廷所铸铜钱质量也是极差,那些官员赚取钱息犹显不足,还要在质量上打主意,所铸的钱,手一捏就能捏碎,银铜比价,当然更加悬殊。

    卢大富这时面露沉思之色,想了一会儿,说道:“铜矿十分要紧,估计调我们到这里来,是要当铜矿的护卫了。”

    “也不一定。”张春牛道:“大人已经在分批次给各部放假,你们可能在这里驻守一阵,算是从前线到后方的过渡,然后回李庄,再驻守一阵子,就可以放假了。”

    “希望咱能赶的上年前放假。”卢大富十分期待的道:“我兄弟四人现在都在军中,老父母不知道如何想念,好歹过年时能回去个把两个,也能叫他们高兴一些。”

    张春牛乐呵呵的道:“我前一阵奉命到灵丘押送一些采矿的物资,上头给了三天假,已经回过家了。”

    卢大富发出羡慕的感叹声,这时一个军法官巡过来,轻轻咳了一声,张春牛立刻坐直了身体,用勺子假装刮着餐盘,卢大富也是专注的消灭自己的罐头,待这个军法官离开后,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张春牛笑道:“你家小四不得了,大人亲自在将台召见,颁给一等勋章,咱们全军好几万人,得一等的只他一个,现在他已经是远近闻名了。”

    卢大富也是一脸欣慰,说道:“小四失踪的那段日子,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对父母交代!现在好了,将来他总会有个好前程,应该比我这个哥哥好的多。”

    张春牛道:“你现在也是战兵副百总兼旗队长,再上一步就是局百总了,我调入辎兵里头,才是比你高半级,上哪说理去。”

    卢大富一脸诚恳的道:“春牛你家做买卖的,你脑子活,在辎兵或是军政司里比在战兵队伍里强的多。”

    张春牛看了卢大富一眼,笑道:“你也比以前沉稳的多,当初就一心往上爬的样子,功利心太重。”

    “还是要看本事说话。”卢大富笑道:“咱们李队官当集宁堡的守堡官,在大人眼皮底下表现出色,没本事的话他也当不上这官,恐怕他过不了多久,就能独领一司了。”

    李守信也是在这一次战事中表现出色的军官之一,确实风头很劲。

    这时卢大富的那队兵吃完,各人纷纷起身出去涮铁盒,卢大富当然也不例外,张春牛也是跟着一起,他们若是在大明军中,以局百总的身份定然有几个认了干爹改了姓的内丁,再有一队亲兵,不要说吃饭要自己涮盆子,就算是洗脚水怕也是内丁亲兵们打现成的,定然照顾的无微不至。和裕升的军官都是这样,各人都习惯了,如果是在营区,就算是司把总也是自己做这些事,只有李慎明和王长富等人有勤杂兵,这只是极少的少数人才有的特权。

    “罐头怎样?”张春牛看不少人在洗涮前还舔着铁缸子底部的罐头汁,不觉笑起来。

    “很不错。”卢大富感慨道:“我都感觉咱们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太好了,有些过于奢侈。”

    “大人说了,”张春牛一脸崇敬的道:“将士抛头颅洒热血,难道就该吃的差穿的差?日后在夏秋时把时鲜蔬果做成罐头,也可以做鱼和肉罐头,将士们不必总吃麦饼,营养能全面和均衡一些。那些罐头是琉璃制的,涮干净后回收再用就是了。”

    “做铁的不是更好?”卢大富随口道:“便于回收再用,琉璃瓶子好涮洗,不过容易摔碎。”

    张春牛道:“这事我也在军政司打听过……头一批罐头就是咱们辎兵送过来的,倒是真碎了一些,不过也没办法,铁盒子省事,但现在做不了密封,罐头不密封没办法长期保存,天热的话几天就坏了,那又何必费这事?”

    “原来如此。”卢大富笑道:“日后你还是到军政司去吧,这些事适合你做。”

    “倒是真的在运作这事。”张春牛毫无谦虚之意的道:“我也感觉我不适合继续在战兵队里厮混,辎兵天天不是赶大车就是管炊兵,要么就是舟桥,还要管立营的事,还有守堡,反正说起来没有一件事叫我感觉想做的,还是到军政司,更适合本人发挥所长。”

    卢大富点点头,也是感觉到了伙伴的进步和改变。

    “有件事……”卢大富看看左右,并没有人跟着他们,毕竟是两个中层军官了,谈话时不会有人不开眼跑过来偷听,见左右没人,卢大富便道:“听说要给全军将士分地?”

    “有这说法。”这一次张春牛军政司的朋友没有透露太多,毕竟现在是密级等级较高的事情,张春牛道:“具体怎么回事,怎么个分法,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呢。”

    “啊,有这事就好……”卢大富想到家里父母开心的模样,顿时就是一脸笑容。

    卢家穷的很,几乎是家无隔夜之粮,一家大小吃饱饭的记忆寥寥可数,从小到大,卢大富就不记得自己吃饱过,也不记得自己穿过什么新衣服,就算勉强制过新衣,也是卢大这个大哥先穿,然后才轮着着他,等到老四穿时,已经打了厚厚的一层补丁在衣服上了。

    家里的屋子下雨就漏雨,卢大富从小刚会走路,瘦的跟什么似的就开始找零工做,贴补一下家里,后来就是当矿工,十六岁就下矿井做事,十分辛苦,家里最想要的,一家老小在一起谈天闲聊时的心愿,就是能一家老小拼命攒钱,置上三十亩或五十亩地,几个青壮一起种地,如果年成好的话,好歹就可以吃饱肚子了。

    不过后来天灾一年比一年重,赋税,特别是地方的白榜杂税一年比一年高,多少有地的人家,甚至是秀才生员的家族都顶不住压力,开始卖田卖地,卢大富又到了军中效力,月饷丰厚,军官又不准买地,一家人才息了买地的心思。

    现在这地虽然在草原上,不过若是能凭白分得大块田亩,想来父母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开心。

    “走,到我房间去。”卢大富的身份已经够格住单人宿舍,他拉着张春牛道:“这事儿,咱们俩仔细谈谈。”

    张春牛心里也是一样怪痒痒的,但没有信的过的人,小道消息都不敢聊,当下与卢大富一拍即合,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往卢大富的房间而去。

    ……

    李守信得到三天的短期假期,并不是叫他回李庄,三天时间很短,最多也就刚过新平堡不远,这三天假期,是张瀚特批下来,因为李守信的父母和很多军人的父母一道,坐着和裕升的客用马车赶到集宁堡这边来。

    现在集宁堡四周成了大兵营,因为战事暂时停止,军司只往小黑河堡一带保持了两千人左右的兵力,守堡军台的辎兵人数也减了三四成下来,兴和堡一带的驻守兵马要更少些,只有骑兵基本上还保持着满建制,其余各部都陆续调到集宁堡,然后分别从集宁堡或是大黑河堡直接回新平堡,从那里再往李庄,归建后在李庄停留一段时间,然后轮流放假,销假之后再集中返回驻守。

    一直到年前和年后开春之前,集宁堡都会是一个相对比较热闹的区域,由于张瀚一直驻在这里,这个六军堡之一的普通军堡已经俨然成了另一个李庄。

    同时因为很多军人,多半是军官在近期内轮值,张瀚和军令军政两司讨论过之后,决定派出大量马车,从灵丘到天成卫和镇虏卫,再到阳和卫,新平堡一带免费接送军人家属,每个军人家庭可以随意来多少人,军队负责接待,每家可以住三天之后再返回,当然也是由军司派出马车送回

    集宁区确有规模较大铜矿,是内蒙地区大铜矿之一。

    又,罐头初出现是十八世纪,用玻璃瓶,后来才出现铁制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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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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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马接送军人家属来回,包吃包住,这个新政又是涮新了很多人的认知。

    大同属于九边之一,境内几乎全部是由军卫组成,到设立军镇之后,到处都是驻守的边军兵马,一旦由军为兵,拿了五两的安家银子,军人就几乎很难有机会回家,一般是没有假期,或是负担不起路费,家人想来探视当然也只能自己设法,一般当兵的都是最穷的穷人,自然也不太可能凑的起探视的路费。

    一旦为兵,终生不能回故乡的大有人在,多半都是在驻守的地方娶妻生子,直接就扎下根来了。

    很多兵更惨,回乡不能,又无钱娶妻,孤老一生。&p;n巴,..p;

    以明朝的财政,根本无法发的齐士兵的军饷,更加不可能把银子用在接送军人家属这等看起来十分无谓的事情上,消息传回之后,又是引发了各地的轰动。

    李守信的家人也是随车前来,同时军司通知他,可以给假三天,陪家人在草原上各处转转玩玩。

    因为是私事,李守信没有带自己的护兵,好在张春牛和卢大富等旧部听说了,分别请了半天的假,陪着老上司一起去接家人。

    大车到集宁堡五里开外的兵站停止,距离大营两里不到,这是为了方便到军营外居住区域的家属们省点脚程,对李守信这个住在集宁堡里的倒是不方便许多,好在人手众多,各人多牵了两匹马,预备给李家的二老骑乘。

    大同地处边郡,寻常百姓能骑射的也不少,李家二老都曾经骑过马或骡驴,骑马当不成问题。

    五六里路,各人骑马说笑着前行,不一会儿功夫也就到了。

    兵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整排的房舍建了好几排,人员也多,从附近军营经过这里坐车往南的军人很多,北上的辎兵和民夫,还有销假回来的军人也陆续有一些,有几辆客运大车在地平线上出现,在兵部前停住,很多军官和军士站在兵站前,各人都是翘首以盼的模样。

    李守信也好不到哪去,他是家中的独子,尽管家境很不好,父母却对他疼爱有加,当兵之后,父母在家当然也是担惊受怕,好在后来知道李守信当了军官,这才稍稍放心些,然而还是每月都有家信往还,这一次大战持续半年时间,想来他父母也是十分担心。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跑过来在车门处放了一个踏凳,车门一开,先出来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娃,从车厢里一下子跳出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汉子猛跑过去,这人穿着的是辎兵的衣袍,胸标上是显示着军士长的标识,看来也是有一技之长,或是有管理的才干,又是老兵,然而因为识字课程通不过,不能转为军官,对这种士兵,新推出了军士长制度。

    军士长也分为好几级,最高级的是局军士长,一般战兵队伍中才有,都是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个人搏杀技巧一流,又能服众的老兵,都是因为识字课程通不过,年纪偏大,当普通的士兵或是伍长都浪费了,高级别的军士长在战场上威望比普通的队官或旗队长都要高些,他们的责任就是辅助青年军官在战场指挥,稳定阵列,鼓舞士气,这些老兵的作用远远超过普通的青年军官。

    眼前这个军士长看胸标是旗队长级,应该也是战兵出身,积年效力后超过了三十五岁,辎兵也需要有经验的战兵老兵来带领,所以这人被转到了辎兵之中。

    张瀚建立的军队如果从开始的镖师队伍算已经快六年,从巡检司开始算也超过了三年,当初招兵时有不少入伍就三十来岁的,当初招兵不可能全挑二十来岁的壮小伙,毕竟名声不显,现在招兵几乎都是青壮,只有辎兵才放宽了年龄限制,这也造成了这支军队虽然成立时间不长,老兵数量却是很多的情况。

    “旗队级军士长,也不错了。”张春牛看到络腮胡子军士长挽着妻儿说笑着离开,点评道:“和旗队长一样的月饷,一年一百多两呢。还不必做那些头疼的公文还往的事,最多在军令上副署就算完事。”

    卢大富撇嘴道:“那也没看你想当军士长,不往上努力。”

    “嘿嘿,”张春牛笑道:“我是官迷,好了吧?”

    李守信一边看着过来的马车,一边道:“各人都不必急,以功见赏,都有机会。”

    现在李守信也算有自己的班底,除了眼前这两活宝,他带出来的那队兵还有几个也当上了军官,有副旗队长级,也有旗队长到副百总级,李守信自己现在是副司把总级,集宁堡一役他表现很优秀,估计到司把总级绝无问题,也是到了建立自己班底的时候。

    如果今年扩军,新成立一司,除了战兵队伍李守信需要一套自己的班底来掌握军队外,配合的辎兵队伍也需要尽可能与他配合愉快的人选,张春牛当然也是个好人选。

    两个老部下都嘿嘿笑起来,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不过两人都是心中有数。

    第一辆车里头的人很快下完了,多半是带着小娃来探亲的妇人,一个个都是欢天喜地的走了,军司给他们独立的房舍,吃住全包,人人都是一脸的轻松,就算坐马车赶路过来的家属们,也是一脸高兴的模样,并没有舟车劳顿的疲惫感。

    “爹,娘!”

    李守信一眼看到自己的爹娘从车厢里走出来,他眼睛一亮,立刻就是迎了上去。

    “老大来了。”

    李父和李母都是眼前一亮,两个老人其实都是五十来岁年纪,在后世还算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并没有真正步入老年,在这个时候由于年轻时的困苦和长期的营养不良,五十来岁的人须发皆白,齿牙动摇,腰躬背驼的比比皆是,李守信的父母别的还好,就是头发也都白了,看着老相十分明显。

    两人脸上都露出高兴的神色来,李守信几步迈过去,将军袍袍角撩起来,要跪下行礼。

    李父搀住儿子,说道:“老大你不要跪了,你们和裕升的军队规矩是行军礼,你给爹娘行个军礼,叫你老子也瞧瞧稀罕。”

    李守信以前回家还是跪拜的,不料父母这一次跟着大车过来,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见过爹娘!”

    李守信也不拘泥,站直了身体,向着父母敬了一个漂亮的军礼。

    “好,我儿真是威武啊。”李父看着儿子肩膀上的银色横杠,脸色突然有些拘谨的道:“我儿这标识,好象是军中的高官啊。”

    “我们李大哥当然是高官。”张春牛上前一步,接了二老随身带的行李,笑嘻嘻的道:“大叔大婶,李大哥马上就把这横杠换银星,就是司把总级,按大明的官制是和知县平级,都是七品官。若是授给卫所官,最少也是五品千户,和知州大人一样的品级。”

    和裕升内部已经不把朝廷的授官当回事了,虽然张瀚有权授给一些千户到百总,总旗官到小旗官的官职,但内部除了王长福寥寥几个人授了千户官职,还有几个文职高层授给了经历司经历之外,绝大多数的部下都没有授官,名义上还一直是各地商会组建的团练,只能算是民间武装。

    但以和裕升的组织架构和实力来说,整个大同一带,和裕升的形象早就超过了正经的大同镇的边军,民间形象远在其中,既然民间的认可度高,所有人都有意忽略了这支军队其实是团练武装的事实,而是把他们当成大明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来看。

    看着儿子能在这样的军队中身居高位,李父李母脸上也满是高兴之色,两个老人脸是均是笑容。

    李守信叫人牵马过来,把行李系在自己马后,随口道:“爹娘坐车累不累?”

    李父瞪眼道:“累甚?一路不要太舒服,又宽敞又不颠,吃的比在家好多了。”

    李守信有些不安的道:“我不是隔月就寄回银子,怎地你们还吃不好?”

    “光有银子是靠不住的。”李父道:“银子是死物,再多也不能坐食山空。你的银子,我们都好好收起来了,将来等张大人允许你们买地了,或是凑起五千两,咱们也入个股子,年年吃花红,那时候才敢畅开用哩。再说,你都二十六七了,以前穷娶不起媳妇,现在你又忙着打仗,不过总是要娶媳妇的,不仅要娶媳妇,还要替你纳个妾,一下子多生几个,替我李家多生几个男娃出来,我家已经三代单传,你现在又是从军,万一断了香火,再多银子有什么用,我到地下,也见不得祖宗了。”

    李父一番话说的李守信无语,一旁的张春牛和卢大富都偷笑起来。

    众人骑马而行,此时已经是草原的深冬,一望无际的草原全是黄色与灰白色夹杂着,用肉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到草原的边际,这种无边弗远的景致叫人感觉十分奇妙,也有眼界一宽的快感,对住在灵丘大山里的人来说,感觉更是十分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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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圈地

    李守信的心情大好,这样一路行来,不少路过的军人都纷纷向他行礼,身为军官的特权就是等着别人向自己敬礼,对接了父母在身边的孝子来说,能叫父母看到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也是一种难得的荣耀。

    “咱老队官今天真是高兴啊。”张春牛一脸羡慕的道:“多咱我爹娘也能来就好了。”

    “他们的饭铺子忙啊。”卢大富道:“况且老年人赶路也不方便,咱们队官是独子,老人家这才赶了来的。”

    张春牛眼里放光,嘿嘿怪笑着道:“他们来也是要把队官的亲事说妥,还要一妻一妾一起来,咱们队官要辛苦啦。”

    卢大富也全身燥动,他和张春牛一样都是光棍一条,说起媳妇就是全身来劲,这时不觉也是怨恨家人起来:“怎地我爹娘就没说给我先娶房媳妇!”

    “你?”张春牛笑道:“你家老大三十多了还没娶,哪轮得着你。”

    “我家老大当了辎兵队的军士长了,”卢大富洋洋得意的道:“有这身份,还怕没媳妇?”

    众人说说笑笑,马蹄踩在松软的浸泡过雪水的草皮上,丝毫不觉颠簸,五六里地一不小心就赶到了。

    “这就是集宁堡?”

    李父眼中满是激动和崇敬的神色,他扭头对儿子和一群军人道:“咱们在灵丘每常听人宣读报纸,都是和裕升的塘报,军政司出的,提起集宁堡来各人都是又佩服张大人,又是担心。在鞑子境内几百里的地方,又是被十几万鞑子围着,居然叫鞑子毫无办法,还把鞑子给打跑了”

    李守信知道军政司在后方有一个专门的宣传部门,把前方的塘报加工之后写成报纸,由于和裕升的根基是以李庄到新平堡,南到灵丘的广大地方,军司都派人在各地分发或是宣讲报纸,这也是在张续宗叛变之后加强的措施,有一段时间由于张续宗之事出现了大规模的挤兑和退股潮,虽然很快平息,也是叫张瀚决定更进一步强化对地方的控制,当然也包括舆论宣传这一块。

    经过这几个月的宣传,加上也确实击败了北虏的主力,获得了极大的战果,事实如此,加上宣传,张瀚和军队在地方上的形象已经被拔的很高,包括李守信父母这样很少出门的山民都是知道前方的大致情形,对张瀚充满了崇敬。

    一个旗队的辎兵赶着牛羊群经过,大约有过千头牛羊被顺着车辙压出来的道路往南边赶。近来军政司已经把大半的牛赶到李庄,牛除了卖给佃农外就是军政司留着自用,李庄的土地都是精耕细作,地方上原本就缺牛,俘获的牛给李庄那边省了不少事,当然更重要的是省了不少银子。

    还有相当数量的牛留在草原上,各处已经在筹备开垦荒地的事了,近水源的地优先开垦,也就是大黑河堡到集宁堡这一带,预计几个月内就能开垦出十万亩以上,争取到明年年底开出百万亩地来,先种豆子驱除杂草,后年也就能种粮食了。

    和裕升的统筹能力应该是独步海内了,眼前这一大片草原交给朝廷来经营,以现在大明朝廷的能耐,十年内能开出几十万亩地就算不错了。

    等牛羊群经过之后,李守信等人也就能进入集宁堡了。

    “李副把总,你可回来了。”

    说话的是聂磊,也是一个高级别的军政官,为人是人如其名,磊落大方,脾气好又能急人所难,在军中十分受人尊敬。

    这也是军政司挑选军政官的首要标准,就是要脾气温和,喜欢助人,耐心细致,另外就是要仪表堂堂。

    聂磊比李守信几人都高,在人群中远远就看到了李守信等人,远远的和他们打起招呼来。

    “这是我阿爹阿娘。”李守信先向聂磊介绍了父母,双方打过招呼后,李守信才笑着对聂磊道:“我这几天可休假啊,你要有什么急事也别找我,我可真是万事不管。”

    听了李守信的话,聂磊脸上似笑非笑的道:“真的万事不管?”

    李守信斩钉截铁的道:“真的不管,这几天就陪爹娘四处走走转转,他们年纪大了,草原这里的景致虽不比春夏时好看,也有几处值得一观。”

    最值得一看的就是鸳鸯泊,这在元时就是著名的景点了,另外还有几个地方李守信也打算带父母转转,就算这一次真的得罪聂磊也说不得了,况且以两人的交情应该也不至于翻脸成仇。

    “好!”聂磊拍拍手,笑道:“军司授田的正式军令已经下发了,我原说叫人带着你去圈地,既然你没空就算了。”

    “啥?”

    “啊?”

    “哈?”

    一群军官都是瞪大了眼,嘴巴也张的老大!

    “你们看啊?”聂磊歪歪嘴,指着身边不远处,那边李来宾正带着一群人跟着一个军政官骑马往堡门这边赶过来,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急如星火般的神情。

    待李来宾到了堡门附近,李守信等人当然是敬礼如仪,李来宾骑在马上,一脸焦急神色挥手道:“各人都赶紧去圈自己的地去,不要在这里闹虚文了。”

    李来宾说罢就急急的策马向前,一堆第二司的将士跟着他这个主将往堡门外跑过去。

    李守信等人都是一头雾水的看着聂磊,李守信眼露威胁之色,盯着聂磊道:“姓聂的你再卖关子,信不信我现在和春牛几个把你剥光了吊在堡门口?”

    “得,得。”聂磊知道这几个是真急眼了,不宜再卖关子,当下立刻道:“大人如山似海的厚恩,此番北上得胜,除了应有的犒赏之外,各司从把总到普通的将士,均给予授田!”

    李守信一听,顿时就是头一晕,差点摔倒在地上。

    张春牛和卢大富几个,表现也是好不到哪去,各人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这个时候若是张瀚在场,恐怕就又要生出感慨来,中国人对土地的这种情结实在是太重太重,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李守信半天才平静下来,面色沉毅的道:“大人对咱们,真是如山似海的深恩厚德”

    李父李母这时也是听明白过来,知道这一次自己北上草原来探看儿子,居然撞上了这么一桩天大的好事。

    李父急急道:“敢动问这位大人,我儿的授田在哪儿?”

    聂磊笑着一抱拳,答道:“老叔,李大人的授田在海子东南十一里,从十一里到十六里东南西北各五里地方,均是李大人的授田。”

    “啥?”李父没有听明白,或是听到了话却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含意。

    聂磊十分有耐心,没有耐心也当不得军政官,当下就是详细解释起来。

    王长福和梁兴两个千总级,包括孙敬亭和李慎明这样的高级文官在内都是授田方广十里,司把总级,授田六里,副把总级,授田五里,局百总级,授田二里,副百总级,授田里半,旗队长级和旗队军士长,授田一里,副旗队长和队官级军士长级,授田半里,普通的将士就不分骑兵步兵炮兵等级,一律授田八十亩,辎兵则每兵授田五十亩。

    方广二里地方就是一千五百亩地,李守信一下子就是授田三千七百多亩,就算去掉划分地域一些不适合耕种的区域,他一下子就是最少得了三千多亩地!

    在场的人都是满脸的激动,张春牛和卢大富都是高兴的直打转,他两人都是授田里半,也都是过千亩的土地!

    而且划分的区域是近海子的田亩,虽然感觉不如大黑河和二青河畔两岸的水田,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有了千亩以上的土地,三个军官都是站在原地傻乐起来。

    “你们还不赶紧去立地界?”聂磊道:“军政司已经帮你们确定了地方,不过总得自己去打界桩才是。”

    “对,赶紧去。”张春牛一脸紧张的道:“得小心谁他娘的鸡贼,界桩移个几十步可就是多少亩地没有了。”

    “这倒是不可能,不过还是打下来安心。”聂磊道:“还有田亩地块,是不是近水,军司有令,一律按划分的区域来,这是军政司和军令司联手暗中做下来的事情,谁要争吵起来,那就直接去军法司说,刚刚我已经在部队宣布了,你们几个不在,现在特别在嘱咐你们一句。”

    “嗯。”李守信已经稍许平静下来,他点头道:“都是大人的恩典,我不会争地块好坏。”

    “都差不离。”聂磊道:“第一批这些田亩都是大人下令沿河沿海子划出来的,就算不靠水也可以用引水渠引水进来,实在离的远的也能打井,这方面倒不必太过在意。”

    “老大,”李父和李母对视一眼,两老齐声道:“还是赶紧去立界牌吧!”

    “对,早点立的好。”聂磊笑意吟吟的叫人把几大摞界牌送过来,对众人笑道:“你们几个在一起,倒省了我不少事。”

    李守信三人接了界牌,不自禁拿在手中观看着。

    如令牌一般的界牌,用木片涮漆烤制而成,拿在手中还是沉甸甸的,这也是和裕升一向的风格,不管做什么都讲究质量,绝不会胡乱敷衍将就。..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失落

    各人的界牌也并不相同,李守信的界牌就标注着他的姓名和职位,另外有他的职位,界牌另一面就有简易的地图和标记,比如李守信的第一块界牌就是起始点,排号为一,也是在集宁海子东南方向的最东边,紧邻李守信的田主就是把总杨泗逊。,

    聂磊指着界牌上有一处空白,指点着说道:“军令司在谋划改革一次军制,这一次的战事还是反应了军制有些不协调的地方,估计要改,包括各司的名称什么的都可能会改。”

    “这是大动作了。”李守信隐约也听到些风声,不过军令司直接听命于张瀚,除了必要之外也不征询下头的意见,他也只听说而已。

    这时各人也顾不上闲聊,所有人又拔转马头,李守信见父母不仅兴致很高,而且有些急不可耐,也不敢说出叫二老先回去的话,好在地方距离这里不到十里,以父母的身子骨应该能顶的住,不过李守信还是叫人传话给自己的护卫,叫人带几顶帐篷过来,今晚很有可能就睡在自己的田地之中了。

    不到十里路各人赶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就算李家二老也是放开了马力奔跑,一路上尽是拿着界牌往东边跑的军人们,也有一些人坐着马车和家人一起往东边赶,相信西边和东南,西南各处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情形,李守信兴奋之余,心里也有些奇怪,他是知道上层消息的人,知道张瀚向来不主持给将士授田,甚至严禁将士私自买田,因为以和裕升的赏赐军饷之丰厚,将士们很容易攒起买田置地的银子,而一旦各人都有了大量田亩,势必就要雇佣佃农,甚至盘剥军户,压制百姓,低层的将士很容易被上层的军官兼并,上层的军官又很容易成为大田主,短期内危害还不会很大,然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最多十年二十年后,一个新的将门就产生了。

    有这种认识,张瀚对将士授田一直很谨慎,买田都禁止,更不要说给将士无偿授田了。

    怀着一些疑问和担心,李守信的兴奋之情终于减低了一些,也叫他能仔细的观察自己名下的土地。

    这是一大片接近海子的地块,方圆五里地都在海子边上,蔚蓝的海子上漂浮着一些碎冰,这是上次下雪之后小范围冰冻留下来的冰块,很多地方还被冰封着,如果再来几场大雪,整片海子可能都冰冻上,十几里范围的湖面可以行车跑马,用狗拉的爬犁最方便,冬天可以凿冰捕鱼,这也是当地的蒙古人的经验。

    湖边的土地和普通的草原一样,到处都是枯草,近水的地方就是野草和河边水草混杂着,有一些芦苇的残枝在湖边的泥地里矗立着,李守信等人都知道,到了春天时这里会长出大片茂盛的水草,有相当多的野鸟从北边飞过来,在这里停留之后又继续向南飞去,漫天鸟影时也是和裕升刚在这里筑堡的时候,不少军人拿着火铳或是弓箭来打鸟,收获颇丰。

    从海子边一直往西边看,再往南,往北,都是一望无际,枯草连天的草原。

    李家二老确实也有些疲惫了,站在草地上都有些颤抖,北风一起,叫人感觉天气很冷。

    李母颤抖着嗓门道:“老大,这些地都是你的了?”

    李守信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过脸上却露出笑容来:“娘,张大人说话做事,什么时候荒腔走板过?是咱们的就是咱们的,天皇老子也夺不走了。”

    “对,对,”李父道:“张大人处事最公道,给咱的就是咱的”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突然都哭了出来。

    李守信两眼也是酸酸的,张春牛和卢大富两人一直嘻嘻哈哈的,这时也是沉默下来,两人对视一眼,抱着界牌道:“队官,咱们也去插界牌去。”

    刚刚聂磊也是给了这两货界牌标识,两人也叫人通知了自己的心腹部下,调人来一起帮着插界牌,反正底下的人田亩不多,大伙儿一起帮手,很快也就把这点子事给做完。

    李守信点点头,把自己手中排号第一的界牌拿在手中,大步走到最东首,相了一块合适的地方,把界牌尖端的一头,重重的插在了松软的泥土之中。

    “我这心终于定下来了。”李家二老哭了一阵,心境也就平稳下来,说起来老年人真是不能受这种大的刺激,从一亩地没有到一下子几千亩地,这种刺激就象是后世人中了亿万美元的大奖,心境应该是差不多的感觉。

    “这里要烧荒”李父是老庄稼人,就是种了一辈子的地没种过自己的,这时叉腰挥手,颇有李守信指挥麾下军人厮杀时那种指挥若定的感觉,充满老茧的大手一挥,信心十足的道:“这三千多亩地,烧荒就得烧半个月,然后开垄蓄肥哪来这么多肥?还得先种豆肥田驱草,不过这豆种就得好几百石”

    李父越算越没有信心,已经有傻眼的感觉。

    李母却很高兴,四处观看着要在这里选一个盖宅子的地方,分了这么多地,李家二老已经不管这是鞑子地界,刚抢下来的地盘,分了地就是自己的地方,鞑子来了也得守着,再盖上屋子,养一些鸡猪羊,种上地,这就妥妥的是老李家的雷打不动,传给子孙百代的祖产了。

    “我是个一世无用的人。”李父突然红了眼眶:“老大,你自己挣的这么大家业,我没别的本事,现在五十来岁,要是能再活十来年,好歹要帮衬你把这些地伺弄好。”

    李守信一边应付母亲盖房的想法,一边还得安抚父亲,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道:“爹,这里几千亩地,你一个人能种的过来?”

    “对。”李父醒悟过来,说道:“还是得找长工,短工都不中,这里人太少了。我看一路有民夫过来,都说是和裕升雇过来修堡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里安家。咱们最少得雇三十户人家,每户租一百亩给他们,五五分成,在这里反正也不给朝廷纳赋税,也不给当官的交杂役,一家一半他们已经合算的很了。”

    李守信也认真考虑过这事,几千亩地凭自己一家种死也种不来,看来只能如爹所说的那样雇佣几十户人家来开荒种地,就是有一宗,他这里雇人种地,分了地的军官必定也是要雇人,大家一窝蜂似的哄抢长工,必定造成分成的价格上扬,还会造成严重的混乱。

    李守信道:“爹,估计咱四人家六就不错了,咱还得想办法买几十头牛,还得想办法弄个窑烧砖,还得到林子里砍木头,你得给人家种地的住的地方,都是要拖家带口的过来,没地方住怎弄?还得有看病的地方,买杂物的地方,衣服,鞋子,用的农具”

    这么一算,李守信有些头疼的道:“这事儿咱们弄不过来,干脆把田皮都租出去得了。”

    李父也有些沮丧,蹲在地上道:“你弄不来,别人就弄的来?要是大家都没办法种,田皮你租给谁去?这么多地却种不成,有啥用?咱自家开几十亩倒是不难,可如你说的,种子,耕牛,农具,屋子,样样没有,还弄个啥。”

    李母有些生气,但灵丘到新平堡一带的百姓对张瀚都敬畏到骨子里,当下只抨击军司的人,说道:“怎么他们做这样的事,就没有预先想好该怎么个弄法?”

    跑马分地插界牌的热潮很是热闹了几天,但几天之后,热度消退,多半的人也就如李守信一家那样,猛然想起来这地是不容易种的,虽然和裕升将在外围抢筑军堡军台,将这些抢下来的地块彻底护住,不愁有安全方面的问题和麻烦,而且从明年开始,随着和裕升军事实力的提高,军队只会抢下越来越多的地盘,根本不必为这方面的事情担心。

    所忧虑的就是李守信担心的那样,雇佣人手不易,将之带到草原来不易,诸多物资缺乏也不易。在李守信的家乡是灵丘的一个小村,已经是十分荒僻之处,然而村里也有铁匠铺和杂货铺一类的地方,可以买卖物品,出售农产品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嫌村中的铺子太小货物不足,走上十里路就是一个镇子,店铺也有好几十家,再不足也可以去灵丘城,几百家店铺总是能满足百姓的任何需求了。

    而在草原这里,真正的地广人稀,整个草原如大海一般浩瀚无边,走十里不要说村庄了,也就刚刚走到邻居家的地块,放眼过去除了海子就是草原,最多看见几头黄羊或是野驴野骆驼,别的东西就不要想了。

    用张春牛的话说,在这里窜个门都得骑半天马,更不要说杂货铺成衣铺鞋子铺铁匠铺了,也不会有郎中,货郎,剃头匠,更加没有洗澡堂子和小酒馆,也别想怀里揣点银子去青楼逛一圈,这里只有呼啸的北风和满地的枯黄。

    窗外北风呼啸,窗内温暖如春,张瀚和孙敬亭对面坐着,两人随便闲聊,孙敬亭笑道:“各种说法都有,说的最好笑的是张春牛说的,说分这地,好象偷看大姑娘洗澡,看的着,摸不着,分这地,心里更痒痒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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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慎言随身带着有信,是他临离京时叫徐光启手书,上面是左光斗在天津屯田需要助手之事,孔敏行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农学专家,主要是这两年来孔敏行在大同做出了很多实绩,名声因此远扬至京师,现在朝廷因为有百万以上的辽东难民流离失所,对地方和朝廷都是极大的负担,因此左光斗和张慎言等人畅言在天津一带屯田,后世的天津是特大城市之一,在此时却只是一个普通的港口,而且因为多年没有经营,一直不曾设立地方官府,天津一带地广人稀,加上京郊的一些土地,安排一部分辽东难民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仔细想了一想,张慎言感觉自己还是为了孔敏行好,安插辽东难民,并且大规模屯田垦植这是朝廷层面都支持的事,主持其事的是东林党的实力派人物左光斗,孔敏行如果入了左光斗的法眼,又做出实绩来,以举人身份几年内升任四品或五品的地方正印官也不是难事,放着正途不走,在这里替一个商人和武臣操持屯田的事,大好前程也耽搁了。

    “学生省得。”心里有了定论,张慎言也不与洪承畴分说此事,只淡淡的一拂袖,说道:“彦演兄,我们已经看清楚这里的情形,不妨继续赶路吧。”

    “也好。”洪承畴微笑道:“学生也该先去太原,然后再赶回来主持大同各地学校诸事。”

    洪承畴这个提学佥事主要是负责大府各处的秋闱,那是第一等的大事,平时他也可以抽查抽考各地的秀才生员,看看各处的学官和地方官对儒学教导是否出色,提学佥事的职司十分清贵,只要认真做出实迹来,别人就挑不出毛病来,只要不和张瀚牵扯上,洪承畴的任期还是会很愉快的。

    当几十个护卫护送着两乘绿呢大轿和马车经过的时候,不少往北方的人流被负责交通管制的军法司的人拦了下来,不管是百姓还是和裕升的车队,或是负责护送的军人都是一样,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几千人行走的道路,一下子就从中间断住了,几乎毫无困难,只有百姓的队列中有一些混乱,但很快也平息下来。

    洪承畴坐在轿子里,感觉到外边的一片寂静,他忍不住挑开轿帘,向外面打量了几眼。

    看到交通断绝,所有的人流都一下子停住,并且没有陷入混乱时,洪承畴又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他对张瀚已经完全没有了敌意,洪承畴是一个对力量对比感觉很好的人,如果张瀚给他有可乘之机的感觉,那么洪承畴也不介意拿张瀚当一个立功受赏往上爬的跳板,不过到目前为止,和裕升的一切都是叫洪承畴感觉无计可施,有一种人类面对自然时的无力之感,洪承畴隐隐有一种感觉,张瀚所行所为虽然看起来奇诡荒诞,然而却隐含天道,这叫他感觉十分吃惊,也有些抗拒,就象眼前的情形一下,如河流般的人潮突然一下说断就断,就如同人力使河流断流,虽然叫洪承畴吃惊,却也叫他更为抗拒了。

    在洪承畴眼前,有一群穿着元青或天青色袍服的人,有几人似乎还做举人或秀才的打扮,他们坐着有琉璃窗子的马车,交通阻断之后,这些人纷纷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原地说笑谈天,洪承畴注意到他们的马车里似乎有红色的光芒,再看他们没穿大毛衣裳,料想车子里有取暖的物事,这种车洪承畴在京师里曾经试坐过,知道内里十分奢华,眼前这种人不知道是何身份,除了那几个象读书人的中年人之外,有几个气质明显不是读过书的,甚至有一些粗鄙不文的感觉。

    好象感觉到洪承畴的目光,那些人停住说笑,也看向轿子这边,那几个叫洪承畴感觉象读书人的纷纷作揖,另外那些人便是拱起手来。

    洪承畴轻轻一叹,摇头道:“唉,荒唐。”

    眼前这些人压根没下跪的打算,有功名的就算了,其余没有功名的也是一拱手就完事了,倒是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粗壮汉子,被众人围在当中,就算向这边大轿拱手时,那帮人也是对那个汉子一脸尊敬,至于对大轿里的洪某人,也就是打个招呼的感觉,并没有平时百姓看到高官时的那种仰慕和敬畏。

    ……

    向大轿拱手的是灵丘商会的马化先和李大用等人,被洪承畴感觉有些粗鄙的是老蔡,蔡九等人,众人众星拱月般尊敬,被围在当中的当然就是孙安乐了。

    除了蔡九从遵化赶过来,老蔡直接从新平堡出外,眼前这一群人都是自灵丘而来,他们已经算是来的最晚的一群,其余各地的商会成员或是军司中奉命北上的都是早就出了。

    眼前这绿呢大轿和其中的官员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官员在大同这里真的不算什么了,现在的灵丘县就毫无存在感,几次试探过后,灵丘知县感受到和裕升和商会的庞大实力,已经不敢再做丝毫掣肘,那个知县也就是每天诗酒自娱,地方上的事除了学政仓储这些和裕升不曾插手的事情之外,其余事真是一律不稳,连地方刑名都是交给刑房加地方士绅来运作,反正该有的贽敬不少他的就行。

    此消彼长,官员的权威性一旦下降,在人们心中的神秘和强大也就荡然无存,就算眼前的洪承畴坐在绿呢大轿之中,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高品官员,众人仍然不怎么在意,这也是和裕升长期潜移默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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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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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春牛真是这么说的?”

    张瀚也知道张春牛,军司隔一阵会送旗队长以上的军官名单给他,对一些性格和经历较为突出的张瀚也会留下印象,比如卢家四兄弟和张春牛等人,他知道这是李守信的班底,如果张瀚考虑给李守信独领一司的话,也会考虑把这些人手调给李守信用。({〔〔小说〔{?网{ 〉

    对于军队的制衡张瀚已经形成了严密的体系,最少在眼前这个阶段张瀚并不会考虑军队形成一个个山头和私人班底,军队的制度不会允许军头们自立,现在这个时期,连司把总没有军令都调不动一个小队,更不要说自立或是起兵造反了。而把相熟的军官调到一起,更有益于高级将领对军队的掌控,这反而是件好事。

    “是这么说的……”孙敬亭答了一句,脸上并没有怒气,反而满是笑容。

    李慎明和孙敬亭两人一左一右在张瀚对面坐着,两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李东学则坐在另外一边,和田季堂小声说着些什么。

    张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孙敬亭等他笑完,立刻说道:“最近骂军令司和军政司的人可是不少,你还在笑?”

    李慎明看向李东学,笑道:“东学老弟听到骂人的话没有?”

    李东学转头笑道:“当然听到了,说我们没脑子,在这里封地却不想办法给将士们解决那些麻烦。”

    李慎明伸手把炉子上的烤番薯拿起来,一边吃,一边笑道:“近来大动作颇多,也该把人都叫来,比他们私下传小道消息要好的多。”

    张瀚笑着看向孙敬亭,孙敬亭道:“人已经召集过了,一天之内可以往返的旗队长以上军官,不论战兵辎兵均已经通知到了。“

    “李庄那边,”张瀚沉吟道:“还是把李长年他们都叫来吧,王德榜和韩老六他们都在,另外就是几个老掌柜,各大区分店的掌柜,这一次都叫来,军官们可以再等个十来天。”

    “还有各地商会。”李慎明道:“咱们这一变,他们也要跟上才行。”

    “没办法。”张瀚摊手道:“皇上不准咱们再弄商会,那就换一块牌子。正好,经过上次退股风波,也是说明商会的形式跟不上了。既然遵路兄提起,那就把各地商会的理事全请来,评事也请一些过来。”

    李慎明神色也转为慎重,他沉声道:“总之这一次梳理好了,军队和商会都会有一次质的飞跃。加上咱们打下来的这地盘,吃下来,经营好了,几年之后,光景就完全不同了。”

    在座的人都认真听着这话,包括田季堂和李东学在内,他们俩更象是纯粹的技术型的官僚,但不论如何,李慎明的话都引了人们的思索。

    张瀚笑道:“几年之后光景是不同,不过,整个天下的光景,也更加不同呢。”

    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张瀚呵呵一笑,也是把眼光看向了火炉盖上的烤番薯去。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

    按往常正常的光景,到了这个时候,不仅百姓无事,安心准备钱备办年货预备过年,就算是官衙在这时也不会有什么兴作之事,更不会无事找事,一般都会把大计划放在来年,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宽松之极的气氛。

    然而今年的情形与往年截然不同,通往新平堡等各堡的道路上到处都是马车,川流不息的人群几乎从头看不到尾,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都是一副远行的模样,不仅随身带着不少行李,有些人甚至不坐马车,自己推着独轮小车,把一些细软物件甚至是缸子盆子坛子一类的事物放在车上,用皮带搭在脖子上,就这么推着小车不断前行。

    这样的独轮小车极多,数量远过大车,有些小车上还坐着几岁大的小娃,或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十来岁的少年就不够格坐车,只能和妇人们一起行走,少年们很快凑起了一堆,一边说笑打闹,一边在车马的队伍中穿梭着。

    壮年男子要么推车,要么挑担,也有很多跟着马车行动,他们也很少沉默,多数人脸上带着笑,有不少人手里拿着烟锅,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又被北风吹散,天气很冷,却无法破坏人们的好心情。

    那些大车,有一半多是载人,车厢里传来人们的说笑声和吵闹声响,一大队载人的车队过去之后,又是川流不息的独轮小车,接下来又是一队运送着物资的大车经过,这种大车没有窗子,透过没有绑的十分严密的油毡布往内里看,可以看到是整车整车的各式器具,无非是铁铲铁锹铁叉铁耙一类的物事,也有车上装运着整车的粮食,肉类,或是布匹,或是整车的杂货一类,这些大车过后,便又是载人大车再过来,车和小车,和人流混杂在一起,长长的队伍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彦演兄,刚刚过去多少车马和行人?”

    官道左侧,也有好几辆马车停着,另外有数十人骑马或是牵马站在道左,人流中间是两乘绿呢的八人抬的大轿,两位穿着常服的官员站在轿前,脸上的表情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被称为“彦演兄”的官员大约三十岁左右,中等身高,身形偏瘦,脸方而长,肤色偏黑,两眼细长,眼神看似无神,只有斜睨着看向前方时,似有精光闪烁,令人感觉这是一个精明内藏的强势人物。

    这个官员就是洪承畴,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科名较晚,中进士后授职刑部,是新科进士中第三等的授职。

    洪承畴二十来岁就中进士,在科举竟争异常激烈,甚至说是残酷的竟争下在这个年纪中进士的一般都是人尖子,他名次不高不低,不用放出京去,就留在刑部任职,初任主事,后来任员外郎,在刑部干了六年之后,天启二年终于被外放,不过外放的地点并不叫洪承畴满意……外放山西提学佥事,是山西提学的助手,主要就是负责大同府这边的考试,应该是常驻大同。

    对洪承畴这样经历的官员来说,提学佥事可能就是一两年的过度,接下来应该是任布政参议或按察副使,然后转为督粮道或兵备道,分守道,这些最多三五年时间,接下来就可以考虑任职巡抚了。

    洪承畴很关注各地的形势,大同这边,他最为关注的当然是张瀚。每一封来自大同的塘报洪承畴都仔细研判,大同这边给他的感觉就是局面已经失控,地方文武其实都在张瀚的掌控之下,巡抚如此,总兵也是如此,这个和裕升的东主兼卫城守备和行都司同知,虽然只是二品武官,其实已经是一方诸侯,大同一带的局面,已经很难用正常的手段来挽回。

    虽然有这种判断,洪承畴却不会与任何人说起。

    在明末党争异常激烈的情况下,洪承畴始终能保持比较然的地位和态度,在天启到崇祯年间,洪承畴等人一直是以实绩和功劳见赏,一步一步往上,党争再激烈也不曾影响这些能做实事,又不曾掺合进党争漩涡里的能臣。

    洪承畴深知张瀚之事已经是东林党和阉党相争的战争,这个时候不管他怎么说都不是对,不是党争也成了党争,而朝廷把他放到大同这边,无非也是感觉大同此前有些失控,既然洪承畴的风评很好,那不妨把这人放过来,对朝廷来说是一种心理补偿,看,总兵换了,又来了一批年富力强的能臣,大同的局面自然就不必再多操心。

    对洪承畴这种被放过来的官员,心里的滋味和感觉也就不必多提,深沉如洪承畴者,也是背地里骂过好几次娘。

    “藐山先生,人和车马实在过的太多。”洪承畴认真的又观察了一会儿,一脸无奈的道:“学生实在清点不来。”

    “藐山先生”名叫张慎言,年纪已经近五旬,不是阉党,也不算正牌东林,不过和东林走的很近,几乎算是东林党的外围,他和赵、南星彼此交情很好,品性较为方正,也可以说是迂腐,在学术上是心学一脉,反对道学,因为和李贽学术相近,在早期的士林中不被看好,万历末年之后学术风气越来越松,张慎言并没有受过刁难,相反因为科名较早,名气大,诗才佳,已经成为一个被人很尊敬的老资格的官僚兼学术家兼诗人了。

    此人原本在天津负责屯田事宜,王心一被逮拿之后,大同急需一个能镇的住的巡按,提出张慎言这个人选之后,举朝中并无人反对,这个人选顺利通过。

    张慎言本人和洪承畴一样,并不愿到大同来趟这个浑水,张瀚这人,阉党肯定死保,东林党必定想除之而后快,他和东林党走的近,但不愿把身家性命都与东林党绑在一起,对自己此行的目标就是能和大同本地的官员相安无事,对张瀚的所行所为,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张瀚不正式造反,自己就绝不会找他的麻烦。

    “张文澜此人,经略地方还是颇有一套。”洪承畴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些敬佩之色,他由衷的道:“虽然不能清楚查点多少人自新平堡冲口出关,但学生以为一天最少都是有四五千人,这阵子听说每日都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出关,预计可能最会四五万人出边墙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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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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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官道上两乘轿子离开之后,负责交通管制的军法司的人挥舞旗帜,人流和车马又是继续向北方行进起来。,

    “这一次动作还真是大。”李大用皱眉看着眼前的情形,大声道:“不过从头到尾,这一次似乎也没怎么叫商会协助啊。”

    孙安乐微笑道:“此番是雇佣长工去北边开荒种地,那地都是和裕升打下来,军费也是和裕升自己出。咱们商会此前的费用,是折算在贸易的利润里头,有多少投入,有多少收入。”

    李大用和马化先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之色。

    近几个月贸易额急剧下降,当然原因众人都知道,东虏攻占广宁,对财货的要求必定下降,这是神仙也没办法的事,各人也怪不到张瀚与和裕升头上,生铁和铁器收入倒是直线上扬,弥补了北上贸易不足的损失,然而商人重利,没有人会嫌钱多,和裕升北上之初,各地的商会不算看好,后来出了王心一的事,更有不少小股东直接选择了退股,等张瀚搞定了王心一,成功翻盘,并且进京陛见,受到当今皇帝召见不说,还因为辽东之功被升为山西行都司的都督同知,成功晋级为高级武官,以张瀚现在的级别,稍微运作一下可以直接任参将了,如果要讲资历的话,最少也能做个游击将军,掌管一方的军政大权。消息传开之后,当初退股的当然是肠子都悔青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就算有在和裕升这里也不管用。

    李大用等坚持下来的当然十分开心,再传来北方战事获胜的消息,更是重大的利好,民间舆论好一阵沸腾,要是张瀚在大同府开个股市的话,估计和裕升的股票直接要涨停板了。

    在各种利好消息传扬开之后,又传来张瀚要在北方开发和屯垦的消息,对这个消息百姓几乎没有犹豫和迟疑,等真的榜文贴开来之后,报名的人一下子就排成了长龙。

    要是往南边点,可能当地的百姓还会迟疑或是不愿背井离乡,但这里是大同,就算主事的不是和裕升也会有不少贫困无地的农民举家报名,更不要说是实力背景强盛,形象上佳的和裕升在主持这样的事了。

    以大明边防之严,这二百多年还有大量人丁逃往北方,从各个冲口偷偷出边去到草原种地,青城附近的板升地极盛时可是有近十万汉人,其中有一部份是北虏强掠过去的丁口,但也有相当数量的汉人是自己跑过去的,对北上种地的各种传闻在大同这样的边防军镇流传甚广,这一次北上拓地垦荒又不是给北虏种地,而是和裕升主持,各地的百姓自然是趋之若鹜,十分积极。

    李大用和马化先等商会理事郁闷的就是此事完全是和裕升一手主持,并没有叫商会参与其中,那么方圆几百里的大片土地的开垦,岂不也是和他们完全无关?

    “我想,还是北上之后,见到文澜再说吧。”孙安乐的表情十分平淡,他原本就不是贪婪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把东山会的矿全交出来,再说他只有一女,现在嫁给了张瀚还怀了身子,难道他和未来的外孙去争财产不成?

    李大用和马化先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他二人都是一脸郁闷,各人见交通恢复,便又重新上了车,车夫挥鞭一响,马车又继续向北而行。

    数日之后,孙安乐一行抵达了集宁堡北边的兵站。

    所有人下车之后,都被眼前的情形所惊。

    大片大片的帐篷区一眼看不到边,帐篷区分成好多个区域,每个区域大约住两三千人,按一家五六口人来算,每个区域大约住四百到六百户人家。

    这种居住密度在山西抵得上一个小的镇子或是三四个村落,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居住却是丝毫不乱,每个帐篷住一户人家,与另外的帐篷隔十步左右的距离,几十顶帐篷是一个小区域,与其余的隔开,每个小区域都有相关的生活设施,打饭的地方和茅房都有,隔几个区域就有一个提供饮水的水井,这些井当然是辎兵打出来的,虽然水源地距离集宁堡不远,但那只是相对的不远,也隔着好几里地呢,要叫百姓每天走几里路去担水就实在太辛苦了些,虽然大多数官员肯定不会理这种事,但在和裕升手里如果这种事也考虑不到,张瀚就会直接把负责此事的军政司官员给撤换掉的。

    前来迎接孙安乐的是李慎明,论身份李慎明只在张瀚之下,和孙敬亭孔敏行等人平行,论私谊更是张瀚寥寥无已的好友之一,现在的和裕升家大业大,李慎明的身份地位很高,前来迎接这种事当然轮不到他来做,唯一的原因就是孙安乐是孙敬亭的叔父,又是张瀚如夫人的父亲,算是半个岳父。

    “孙老叔几年不见,身子骨看起来越发硬郎了。”李慎明是一个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说话的口气随意中带着明显的亲热。

    孙安乐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强的多,毕竟这几年灵丘矿场的事业蒸蒸日上,东山会的矿工被吸收后薪饷丰厚,生活条件改善了很多,矿工们和原本的东山会的股东都很开心,孙安乐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又没有杂务缠身,平时打熬身体练练拳法,身体想不好也难。

    孙安乐哈哈大笑,拉着李慎明的手好一阵寒暄。

    李慎明自是问及玉娘,他道:“时间差不离了吧?老叔应该是经过李庄了?”

    “是经过。”孙安乐脸上也显露出一抹担心之色,玉娘是他的独女,这年头妇人产子就是过鬼门关,没有人能侥幸。

    “快临盆了,”孙安乐定了定心神,笑道:“肚子已经坠下去,说生也就生了。医生和那些稳婆都说玉娘习过武,利于生产,叫我不必太担心。当然,这些话他们也肯定和文澜说起过,想来他也不会太担心。”

    孙安乐的话里隐隐还是有些不满的,怎么说玉娘不是妾侍,张瀚在打仗时没话可说,现在仗打完了,居然还是在集宁堡不回李庄,这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慎明是何等人,当然听出了孙安乐话语中的不满,他满脸是笑的道:“老叔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文澜这里暂时实在是脱不开身,和裕升就要和大动作,所以不仅他不能走,各地的人只要能抽开身的不都是叫过来了?等这里的事处理好了,文澜定然快马加鞭返回李庄,毕竟玉娘怀的不论男女,都是文澜的第一个孩儿,他岂能不上心?每天傍晚,文澜都是要登上集宁堡的南边,往李庄那边望一阵,我们都笑他快成个盼夫回家的妇人了,人家是望夫石,他呀,是望妇石。”

    望夫石的故事人人都知道的,张瀚在人们心中一向是政治和商业强人,现在又是军事强人,李慎明居然用这么有趣的口吻来打趣张瀚,不仅孙安乐心中的不满消失了,一旁的其余众人都微笑起来。

    “闲话不说太多。”李慎明又笑道:“老叔和我赶紧回集宁堡吧,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顺利的话,今天应该可以召开会议了。”

    “此次会议,到底商讨什么?”李大用忍不住打听起来。

    李慎明瞟了李大用一眼,随口道:“进堡之后,会给每个参会的人一份文件,到时候李东主就知道一切了。”

    对李慎明这种态度,李大用当然有些不满,不过形势比人强,李慎明不仅在和裕升体系内身居高位,这一次在与北虏的战事中还独领一路,指挥过万人马立下大功,李大用自知双方的实力相差太远,当初灵丘铁场之争时又有些积怨在,此时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李慎明倒也不是故意给李大用难堪,只是近期过来的商会理事多半是怀着一样的心思,只要扯下去就定然说个没完,不如直接堵回去,倒也省事。

    以李慎明今时今日的地位,倒是真的不必忌惮太多了。

    “对了。”孙安乐等人知道集宁堡的戒备等级高,就算是现在没有北虏的威胁,但和裕升的规矩大,定下来就一定要遵守,所有人都在兵站下车,一起改换马匹向军堡进发,好在人人都会骑马,这一层并没有困难。在马背上坐稳之后,孙安乐看了眼与他并骑的李慎明,开口问道:“孝征是不是很忙?”

    孙安乐的疑问很正常,按理来说是该孙敬亭来迎接,毕竟叔侄关系要亲近的多,说话也随意些。

    李慎明降低些声音,对孙安乐小声道:“台湾那边出了些乱子,这边要派援兵过去,我们军令司的职司是调配军队,军政司就是要负责协调参谋和军需,在最短时间内使调发的军队成行。”

    孙安乐微微一惊,不过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和所有内陆的人一样,台湾这种化外之地,隔着几千里路远,还是孤悬在外的海岛,大明只在澎湖设了巡检司,台湾在这个时候的大明人心里完全不算是自己的国土,况且此时乡土和宗族情节才是真的,国家和民族意识都很薄弱,要等几十年后,台湾的福建和广州移民达到十万人以上的规模,并且大规模屯田开垦,郑氏父子又先后赶走外来的殖民者,台湾才正经算是华夏的国土,就算这样,郑经当政时也是向清廷提出请效朝鲜的例子来归附,只是清廷忌惮明郑是华夏一脉的延续,并不是朝鲜那样的自成体系,最终拒绝了郑经的请求,最终清军水师击败明郑水师,完成了一统,并且在台湾设立府县,台湾从此毫无争议的成为中国国土的一部份-

    今天找不到原因的头疼,状况很差啊读者诸君,只发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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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计较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文澜说,如果台湾弄好了,其利应该是在这里之上的。”

    “原来如此,是我太浅薄了。”孙安乐由衷的感叹一声。他眼看四周,到处是人流和营地,这里的基业在他看来已经是万世不移,只要经略好了,这里等于是唐宋时好几个州的地盘,也是属于唐时单于都护府的地盘,如果能再把北虏按磁实了,恢复整个单于都护府也不是不可能。这种功业,孙安乐感觉不在当年的中山王徐达之下了,毕竟徐达等开国诸将虽然驱除了北虏,也收复了大都,并且多次北伐草原,不过毕竟大明的边境线只是止步在沿长城这一条线上,唐时的单于都护府在短期占领后都放弃了,如果把这一块方圆数千里的地盘抢下来,这是何等功业,足够青史留名,谁料张瀚居然感觉这里还在台湾之下!

    众人谈谈说说,几里的路程,马匹没注意就跑到了,接下来李慎明带着众人进城,他虽然有护兵,并且人人认得,守备城门的军官和士兵照样验看了出入对牌,然后才敬了个军礼,放李慎明领着孙安乐等人进入堡中。

    对这些东西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流程,没有人不满,更没有人焦燥,不知不觉间,张瀚手创的和裕升的这些规矩,已经渐渐深入人心了。

    城中的人流较孙安乐等人想象中的要少,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现在是深冬时节,草原上白天还好,风不算很大,但到处都有残留的积雪,如果遇到暴雪,很可能方圆千里之内到处都是白雪皑皑,顶着齐膝深的积雪,骑乘战马跑到这边来偷袭,蒙古人还没有这么疯,在极端天气下,人类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

    所以尽管和裕升的戒备等级不低,规矩还是很严,真正的防御中心当然还是小黑河堡和兴和堡,如果可能的话,明年会出现集宁西和集宁东两个军堡,也会出现尚义堡和兴和东西堡等多个军堡,这样更进一步控制住北虏的活动范围,以集宁堡为中心,到大黑河和兴和堡这样的中心地带,几乎就不太可能被北虏威胁到了。

    军堡中驻军很少,炮兵因为训练需要场地全搬走了,骑兵也不适合在不大的军堡中驻扎也移驻出去了,只有少量的步兵,主要以战兵为主,仍然在军堡里驻扎训练,另外就是各军司的直属人员和张瀚的护卫人员,再加上在城中进行修补和装修工作的辎兵,也就只剩下这些不多的人了。

    孙安乐等人进堡后直接被带到安置的地方,军政司的工作效率当然不用质疑,各处来的人员都是早就被安排好了地方,所有的应用物品齐备,直接入住就可以了。

    军堡的设计是以军队为最主要的服务目标,军营区最大,还有个小型的训练用的校场,另外就是仓储区,商行区,也有娱乐用的酒楼聚集的区域,不过还没有投入使用,在大战连连,烽火连天的时候,也不可能有人跑过来开酒楼,孙安乐等人被安排的住处就是在酒楼区,各人对这个安排都很满意,毕竟酒楼的装修不错,因为没有投入使用,里头都是床铺和一些起居应用的家俱,住起来很舒服,登到三楼的话和堡墙差不多齐高了,可以看到城中的大半风景。

    “张文澜这军堡,虽然周长三里,不过一应俱全,看起来清清爽爽,各个区块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同的用处……”马化先入住后,略微休息片刻,洗了手脸后换了衣袍,闲踱到三楼窗边,正好与李大用相遇,两人目光一遇,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李大用也是一脸沮丧的道:“这样的军堡有六个,还要修筑更多,听说明年就扩军了,张文澜的基业算是立起来了。历朝历代的人主,创业之初无不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张文澜以商人身份冒起,崛起太速,所以在各地广设商会,招揽吾辈帮他的手,这几年来,虽然我们借着张文澜的势也发了财,但也等于在各地帮他的手,和裕升冒起之速,不夸口的说我们也是出了力的。现在这一路行来,和裕升从南至北布局已成,现在就算和大明朝廷正面相抗也未必就抗不住,要知道北虏在这里可是抗了大明二百多年,以张文澜之能,岂能比北虏差了?这样已经等若在化外之境为王,我等的用处是不大了,况且我听说朝廷对张文澜四处设立商会之事颇有忌惮之心,就算为了暂且不与朝廷反目,恐怕我等也要被放弃了。”

    这些话也是李大用一直想说的话,他憋了很久,这一次地方合适,最少不必担心被别人听去,木质的楼梯有人登上来就会有响动,而听的人也很合适,李大用早就想和马化先做这样的交流,最少马化先心智和经验都不弱于他,两人一起考量此事,可以得到最优化的选择。

    “李兄所见,也是我考虑很久的事。”马化先没有沉吟太久便是答说道:“历来人主都是这样,鸟尽弓藏并不是凉薄,而是实际的做法,张文澜已经走到现在的地步,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都可以甩开我们自己发展了,这样会少很多掣肘,也不会分薄了自己的利润……换了你我也是一样的做法,既然自己已经能做的来了,又何必和人搭伙,凭白把银子分给别人呢?”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李大用道:“此番各地商会都没有接到配合北上的通知,已经把我们抛在此事之外,就算有收益亦是与我们无关,恐怕下一步就是退还我们所有人的股本,从此两不相关。”

    马化先点点头,冷笑道:“此事当属必然了,不过张文澜也有顾虑,他虽然在大同各地财雄势大,更是有无人能比的军力,就算大同镇也远远比不上他了,不过凡事又不能光凭武力来做,否则他一开始就养着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又何必要和我们合作呢。”

    李大用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说,就是以马兄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马化先道:“他做这样的事当然还是理亏,毕竟经营草原需要实力也需要好名声,若是和我们闹翻了脸,不帮他的手还给他捣乱,他岂不是要事倍功半?所以此次召集大伙前来,也算是散伙前给众人展示一下实力,顺道塞些好处,免得咱们散伙之后和他捣乱,既然如此,咱们就坐地起价,叫他落地还钱。”

    “着!马兄真是算无遗策,在下佩服!”李大用目光灼灼,表情十分兴奋,他感觉和马化先的谈话还是十分值得,果然是一个十分值得合作的聪明人。

    “小道而已。”马化先并不是自矜或是故意谦虚,他的话语中藏着几分苦涩,张瀚刚起步时,身家未必比众人强出多少,也就是祖荫的那几万银子股本的商行,结果人家敢闯敢拼,步步都走对了,现在居然走到了麾下几万精锐兵马,在草原上开疆拓土,在北境为王的地步。

    相比之下,自己这一点小聪明很可能也就多争个千儿八百的银子,为这点利益得到夸赞,马化先心里哪有什么自豪,只有苦涩而已

    发烧了啊,今天还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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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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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李慎明预料的相差半天,第二天上午,灵丘来人终于等到了军政司的来人,请所有人到集宁堡的军政司衙门参会。

    孙安乐是张瀚的半个岳父,对这个老丈人张瀚也是十分尊重的,可能孙安乐现在的作用远不及常进有大,但当初如果不是孙安乐一力支持,张瀚在灵丘的事业不会那么顺,现在占和裕升生意最重要的生铁和铁器生意就不会这么容易发展的起来,光是这一点就够孙安乐吃一辈子老本了,何况还有孙敬亭和玉娘在,孙安乐刚进城就被侍从司的人接走了,众人也没有什么可羡羡的,关系摆在那里。

    接到通知后,各人倒是看到孙安乐骑着一匹黄膘马赶了回来,看到众人讶异的眼神,孙安乐淡淡一笑,说道:“文澜做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昨天请我去见面喝酒,%★%★%★,$@↗∧那是私谊,今天则是要谈公事,当然我们灵丘的还是要在一处。”

    李大用哼了一声,说道:“贵婿要说什么,做什么,恐怕孙老当家已经很清楚了吧。”

    孙安乐对李大用的态度并不以为意,他态度平淡的道:“还是刚才那话,文澜向来是公私分明的,如果李东主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李大用被噎的一滞,要说不信,传到张瀚耳朵里得罪不小,若是说信了,岂不是自打耳光?当下只得冷哼一声,别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马化先也是微哼一声,以示对李大用的支持,其余的几个灵丘过来的理事和评事的代表,神色也都有些怪异。

    很显然,马化先和李大用两人,利用昨晚的时间,很下了一番功夫。

    其余的灵丘来人,蔡九和老蔡就是和裕升的人,他们进堡后就直接到和裕升在集宁堡里的分店报到,不需要和灵丘众人在一起。

    对眼前众人的神态,孙安乐毫不关心,也不在意,只悠然的手控缰绳,往着军堡正中的衙门所在的方向前行。

    一路人人马渐多,有一些商人喜欢安步当车,也有一些和孙安乐等人一样骑马而行,等抵近衙门正门时,不仅从李庄来的穿青袍或蓝袍的军司官员的身影增多,还有很多穿着军服的局百总和副百总级别的军官也夹杂其中。

    军司官员和军人们都很相熟,有一些人已经彼此半年没见过面,此时一见面都是面露惊喜之色,军人行军礼,军司的官员们要么揖手还礼,要么也是行着军礼来还礼……包括军令军政军法各司的上下官员和吏员都要经过严格的军训之后才能正式入职,这是除了李慎明等人毫无人可以例外的铁规,因为经过严格军训,军司的官员们行起军礼来也很纯熟老练,并没有什么滞碍。

    众人的目的地就在军堡中央,原本是驻军和守堡官的指挥地点所在,张瀚在堡中李守信这个守堡官也没有把地方让出来,张瀚自己自有住处。

    这一次是因为要开会,把守堡官的官邸给征用了,会议室就是把签押房和原本的小会议室打通了,另外还打通了地图室和参谋室等好几间屋子,五进的房间全部打通,以旧式建筑的宽敞高大,一下子能坐好几百人,地方是够大了。

    虽然和裕升是第一次操办这种规模的会议,不过以侍从和军令,军政三司人员强悍的实务能力,从通知与会人员到协调参加的时间和路线,再到分配住所和接待事务,到现在所有参会人员抵达会场,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当李大用和马化先等人抵达会场后,发现五开间打通的大房间里全部是排排坐的长桌,然后每桌上都有参会人员的姓名,桌上还摆着茶水,甚至还体贴的放着上等的烟草和烟锅,桌上还有取火用的火镰火石等物,从这些细节来看,和裕升的实务能力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在桌上摆着牌子,写上姓名,其实是对马化先李大用这样身份的人并不算太尊敬,不过在场的人要么是和裕升的人,要么就是与和裕升关系十分密切的人,对和裕升重实务不喜虚饰的作风也是很了解,知道并无鄙视轻忽之意,所以也并没有人在这种事情上较真。

    各人都刚刚落座之后,李大用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开始和旁边的人打起招呼来,马化先也和来自天成卫城的马超人还有蒋大临,张彦宏等人打招呼,看的出来,张彦宏和马超人等人脸上也满是忧虑之色,很明显是和灵丘的这几人有一样的担心。

    很多话商会中的各人都不好明说,但所有人都有差不多的担心也是十分明显了,马化先因此向好几个人示意,一会儿所有人要共进退,如果解散商会不可避免的话,那么就尽可能的多要一些好处。

    倒是没有人想着要和张瀚翻脸成仇,首先多年的合作和交情在,这一次和裕升就算要解散也给了大家相应的尊重,把人请来召开这么一次会议,想必也是有所交代,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了,没有给人口实。另外就是大家跟着张瀚一路行来,对他的手段十分清楚,知道翻脸之后铁定是自己倒霉,趁着张瀚理亏要一些好处是一回事,敢炸毛的话,后果也是肯定不妙,还没有人敢真的这么想。

    众人还没来的及谈几句,门口处又是一阵哄闹,李大用和马化先等人下意识的一回头,果然看到一个穿灰袍的青年汉子笑意俨然的大步走进会场,整个人的气质是举重若轻,气度恢宏又不显得太过盛气半人,眼神十分精明,又透着和善与笑意,身形高大,但并不给人压迫感,步子迈的很大,却又给人步履从容的感觉,整体看起来叫人感觉舒服,亲近,而且叫人充满敬畏。

    “张东主!”

    “不对,是张大人。”

    “在下见过张大人。”

    “学生拜见张大人。”

    “晚生拜见张大人!”

    在各种各样的称呼声中,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的张瀚从容步入会场,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就座,在他身边,左手侧是李慎明,孙敬亭,李东学,杨秋,张春和孙耀等文官或军方的司官大佬,右手侧则是王长福和梁兴,王一魁,李来宾,杨泗孙和朵儿,周耀等武官顶尖大佬。

    在屋子的最前列,左侧是和裕升的人,老掌柜周逢吉人脉最广,刚刚和人打招呼最多的也是他,然后是李遇春,梁宏,老蔡,蔡九等人,然后是各个大区分店的掌柜,刘吉和李明达等人也在座中。右侧则是军方的副司把总级和局百总副百总级的军官,比如李守信,温忠发,秃头,陶春,张春牛和卢大富等人。

    再其后,就是包括大同和宁武,阳和、天成、灵丘等各地商会的理事和评事代表等人了。

    技术人员,包括坐在李东学身边的孔敏行等人,王德榜,李长年等人也是在靠前排的地方坐着。

    这五开间的屋子,原本就建的十分轩敞,毕竟是守堡官办公,见人,召开会议的地方,情报室和地图室,加上会议室,签押房连为一体,屋子里坐着四五百号人,居然并不怎么拥挤。

    张瀚一落座,屋子里喧闹的声响一下子都停住了,除了一些轻微的咳声外,几乎一点异响也没有了。

    这就是上位者权势和权威的体现,刚刚李慎明等人已经就座,离他们近的人收敛一些,不好随意大声说笑,但总会低声细语的说话,还有人打火镰,抽烟,喝茶,大声寒暄说笑,李慎明和孙敬亭等人当然也不便阻止,只能任各人随意。

    待张瀚一进来,屋子里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各人都是一本正经的坐着,没有人敢随意说话,有些人连茶杯或是烟锅都放了下来。

    “大家随意些吧,我又不是凶神恶煞。”可能是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太过凝重,张瀚反而劝大家可以随意一些,不必太过拘谨。

    众人都是凑趣的笑起来,话并不太好笑,但没有人敢不捧这个场,哪怕是李大用等对张瀚有些意见的人也是一起咧嘴笑出声来。

    张瀚眼见如此,心中也有些无奈,这时他隐隐明白为什么有的豪杰到了高位之后就渐渐失去自我,变得骄狂自大,甚至一反常态,失去了原本的智识……有些时候,并不是那些英雄豪杰自己转变,而是环境潜移默化之下,人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变化。

    张瀚感觉自己这里还好些,众人虽然尊重他,但各司职权分明,张瀚有意不干涉诸司和军中的具体运作,诸如指挥一个旗队或直接指挥一个局作战这种事,他是肯定干不出来,下头也不会有这种期盼和想法,各司日常的运作也是直接找司官,并不会有马屁精跑过来禀报张瀚不该管的事情……只有侍从和情报部门,张瀚是经常直接管理,并且对相当多的各条线的情报军官都十分熟知,而且要求忠诚上必须经的住考验。

    在这一次的大战中,也能看的出来,就算张瀚失联,孙敬亭和李慎明等人还是做的很好,虽然张瀚长期失联的话定然会出乱子,张世雄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但最少可以看的出来,短期内就算张瀚不在,各部门还是能分头做好自己的事情,并且能进行有效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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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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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裕升的这一套体系,也算是能稍许扼止住上位者的权力欲,使之不随意做出错误决断的最佳的体制了,当然如果张瀚改变心意的话,稍微示意几次,自然就会有大批的人放弃现在的体系,也可能会有几个挂冠求去的,比如李慎明或是孔敏行,但绝不会影响到大局。

    眼前的这局面也不仅仅是张瀚的威望过高造成的,众人不太明白这一次大规模聚集的用意,有很多揣测,场面上自然也有有些拘谨。

    “今日召集大伙前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宣布。”既然场面如此,张瀚也就不试图缓和气氛了,他看着众人,沉声道:“自万历四十五年和裕升开始在我之手发展,迄今不到六年时间,而我们做的怎样,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了。” &p○wán○○ロ巴,≈▼■¤;

    这一次众人倒是真的笑起来了。

    和裕升发展的怎样,倒是真的不必多说。

    眼下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很清楚的说明了一切。

    张瀚没有停顿太久,直接又道:“现在我们掌控的地方,已经有前唐时大半个单于都护府的地方,下一步军司的考虑就是一直往西打,先夺取青城和板升地,将那里的汉人和耕地直接化为咱们所用,这样在短期内,我们的力量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至于那里的白莲教徒的问题,我们也并不在意,现在草原上喇嘛教盛行,不少教徒直接改信了,而且他们反的是大明朝廷,我们又不是大明。夺得青城和板升地后,再往西去打鄂尔多斯等套寇各部,直到夺取延绥各镇北边的所有河套区域,然后再挥兵北上,控制漠北三部,这样的话,我们除了单于都护府的地盘,可能在三年到五年内,再控制前唐安北都护府的大半地方。”

    在场的人,除了军人和军司中人外,只有马超人等少数人能明白张瀚话语中的意思。

    这年头的读书人,如果一心上进,除了应考的经义外是很少揣摩别的学问,那些所谓的名士,比如江南复社的那些才子,其才学确实傲人,不少名士有诗才,能写词,作曲,也能写剧本,杂学上可以兼顾农学,兵学,也能熟知历史掌故,不过这样的人就很难中举或是中进士了。只有少数逆天的人,能在杂学上有所成就,并且考中进士再入朝为官。

    很多学术过人的都是终生研究学问,而且多半是两种情形,一种是已经中了进士,公余闲暇开始研究杂学,另一种就是不想为官,也没有考中进士,但衣食无忧,有秀才或举人的身份,为了在士林中获得尊重,也是开始自己研究各种杂学。

    至于经义八股,很少有人会终生研究了。

    马超人和孙敬亭,李慎明这一类的读书人就是第二种,他们不想为官,当然也就有精力用在杂学上头,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唐时六大都护府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等明白的人稍加解释之后,在场的人多半也是为张瀚的话所震动,这是何等的豪气和决心,简直令人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唐时的单于都护府不大,就是现在张瀚抢占的地方再往东几百里就差不多了,不过北安都护府就太大了,等于是后世蒙古国全境还要大些,然后再加上内蒙和新疆的部分地方,一个安北都护府的面积已经等于现在近半个大明的国土,如果加上单于都护府……

    马超人看张瀚没有直接说下去,忍不住问道:“张大人,那么北庭都护府故地呢?”

    张瀚笑了一下,说道:“马兄怎么不连安西都护府一块问了?”

    马超人笑了起来,说道:“当然也是想问,只是感觉太不可思议。”

    其实在说话之前,马超人就看看四周,感觉到今天所在的场合是真实的情境,而不是自己的妄想,这才定下心神来说话。

    如果不是身处草原,而且土默特和漠北三部加上喀喇沁还有套部都十分虚弱,恐怕张瀚的话说出来只能引发洪堂大笑。

    几十年前的蒙古还能以四十万控弦之士南下,攻克州府,围困京师,马超人幼年时就听闻京师被围之事,当时的大人脸上都有忧虑之色,如果被俺答汗攻克京师,恐怕黄河以北将不复为大明所有,山西等九边重镇当然也只能放弃。

    这种担心和受辱的感觉一直留在幼年马超人的心头,直到现在都叫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和马超人有相同感受的人也是很多,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复杂,有振奋,也有惶恐和害怕。

    以大明朝廷的力量也就是设九边重镇和修筑长城,配套防御体系,百万边军枕戈以待,加上墩、台、堡、长城和无数城池,也就是使得北边的狼群不能轻易而下而已,而此时和裕升不仅深处草原,在土默特的腹地撕下一大块血肉来,还想更进一步,打下更多更大的地盘,这是何等叫人难以想象的雄心壮志!

    张瀚感觉到众人的心思,也并不奇感觉奇怪,事实上在和北虏全面开战之前,看好和裕升的人真的不多,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和北虏肯定还要打几仗的,特别是青城和板升地我们志在必得,而且要直接掌控,套部的地方也是如此。不过,漠北三部,土默特残部,喀喇沁地方,多半就是以兵力使其降服,逼他们和咱们做买卖,由咱们建堡,设立兵站,咱们这套办法叫军事存在,用商业手段掠其财富,几十年后,北虏就不复为威胁,可以真正被我们降伏,并且为我们所用了。”

    “怪不得……”

    “原来是占一些地盘,然后用唐时的羁縻之策。”

    “我感觉比大唐的办法要强,大唐是在各都护府要紧地方驻一些汉军屯田,其余地方多用异族将领和其兵马,各都护府地盘说是大,真正掌控的也就是有唐军的地方,比起张大人现在说的,似乎差点意思。”

    “嗯,张大人也屯田,不过更要紧的还是通商,商人可以使往来不绝,人丁稠密,也使北虏受制于我,这确实才是一了百了的妙招。”

    众人嗡嗡议论着,都是感觉张瀚的话令人十分振奋,如果所说的一切都能够做到,单于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安西都护府,恢复这些唐时旧地也并非没有可能,而疆域之大,已经比现今大明的本土要大的多,另外就是治下也可能有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人口,哪怕称帝,资格也够了。

    叫很多人暗中松一口气的也是这个计划,很多商会的人担心的是解散商会之事,而也有相当一些人是害怕张瀚因为与北虏战事的顺利和成功,突然宣布起兵反明,这样大家就不知道如何办是好了。

    论实力,在宣大地方张瀚无人能敌,然而一旦起兵就再无退路,朝廷可能会招安马贼或是土匪,对张瀚这种拥有强大势力又造反的人那肯定是除恶必尽,不把和裕升和与之相关的一切势力连根拔起是不会停止的,众人如果跟随就是一起造反,失败了诛三族,如果不跟随,将来朝廷秋后算帐,也是绝讨不了好,不管张瀚现在怎么强势,和裕升的实力怎么强劲,怎么打的北虏望风逃窜,但如果真的有人提“造反”这两个字,相信在座的人九成以上心里都是“咯噔”一声,没有人第一感觉会是兴奋。

    大明现在在辽东和西南均有战事,北方这些年经常闹灾,但总体来说中枢运作正常,大半国土并无异常,而边患在大明二百多年的历史上是经常发生,不能因为这些迹象就说大明有亡国之象,既然张瀚没有造反的意思,而是矢志要收复汉唐故土,那么在座的人振奋之余,反而有更多的安心之感了。

    至于张瀚要是真有本事全面恢复这些汉唐故地,其功就不在大明太祖之下,到时和大明俨然敌国,局面和境界又和今时今日完全不同,那时就算起兵,想来也算不得造反。

    张瀚脸上是轻松的笑容,他也和身边的几个好友随意闲聊了几句,李慎明表示只在书上看过唐时都护府的记录,知道北庭都护府有瀚海,伊吾等三军,每军一万多人,驻扎在各处要地,控扼其余的各方势力,除了三个军之外,还有伊州庭州等直属的州,还有十几个羁縻州,这些地方只看文字,有的大抵知道在哪里,有的则是一团雾水。

    李慎明笑道:“要打人家的主意,总不能连地方在哪儿也不知道。”

    孙耀在一边插话道:“好教李先生知道,咱们现在的地方,离北庭和安西最近的地方也有两千里以上的距离,若到这两处的边界地方,骑马一天平均以六十里计,最少得两个月以上的时间,现在谈还是为时尚早。”

    李慎明轻笑一声,说道:“说远是远,然而说快也快,参谋司最好也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孙耀笑道:“正是因为做了一些工作,才知道几百年前我汉家祖先的武功之强盛伟烈,先生若真要看地图,一会散了会我会叫人送一份过去,反正已经拓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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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公司

    李慎明笑着应一声,知道 孙耀主持的参谋事做事沉稳,虽然这时候不可能派人去亲自绘图,料想也是多方印证,拓印了最可信的版本,这只是一件小事,他笑着点一下头,也算是谢过孙耀,承了这个小小的人情。

    张瀚没理会众人说的话,他只是等各人的情绪调动起来,看看差不多了,便是微笑着伸手,在半空按了一按。

    仿佛有个开关一样,屋子里一下子又是鸦雀无声。

    “一个团体,最害怕 没有大的方针宗旨,我们的宗旨以前是大家一起赚钱,现在则是想着要恢复祖先的故土,这些地方,自唐之后,有的归回鹘,有的归吐蕃,后来契丹兴起,再就是现在的北虏,你方唱罢我登场,反正是没咱汉人啥事了,难道我们就真的不如祖先?把方针定下来,不管是急进还是徐徐图之,总有做完这件事的一天。”

    说到这里,张瀚看一眼李慎明,李慎明会意,站起身来团团一揖,笑着道:“在下李慎明,有人认得我,也有人不认得,先给大家见礼。”

    屋中响起低沉的笑声,众人均是抱拳还礼。

    李慎明接着道:“我知道 大家有不少猜测和议论,先说一句,各地的商会怕是要取消了。”

    众人一阵哗然!

    李慎明不动声的道:“此前,我们和裕升想的是走通商道,不管与北虏贸易还是在大明境内总要有人相帮,现在我们的局面已经与往常不同,光是生意还好说,打下的地盘要是放开手屯垦几百万亩地也有的,就算把很多地方拿来放牧,其利也不小。还有发现 大量铜矿,也是易开采的好地方,不瞒各位说,商会与我和裕升伙着做生意,也是张大人不想与地方上争利,大家一起伙着发财比互相争斗强,然而这北边地方是我和裕升将士浴血奋战厮杀得来,这块利我们若不让给大家,不免叫众人眼红,说我和裕升独得厚利,若是凭白让出来,请问道理何在?”

    李慎明说到后来,辞已经不大客气,毕竟他说的是各商会不少理事的心里话,如果说的客气了,眼前这些家伙是石头里熬油的主,一定会跟着上来,这些人是没皮没脸的,只有先把话说开来,而且绝不客气,这样才能压服这些商人的小心思。

    李大用等人彼此对视一眼,心知今天的戏肉来了,在他们的眼神挑动下,一个天成卫商会的评事站起来道:“那现在张大人是不是要解散商会?我等也知道 上次风波时小股东有不少退股的,叫大人失望,然而我等还是留了下来。另外,大军北上时,我等也是在地方协助,雇佣民夫等事也帮了不少忙。”

    孙敬亭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道:“你等支应军需各事都是照价补偿给商会了,另外当时的情形大军不北上,哪来的继续 走私生意可做,你们投的银子不是要打水漂?一是一,二是二,各人在走私生意里都赚了不少,这银子谁看了不眼红?大人前番被王心一弹劾,还有宣府总兵等人掺合其中,另外有多家晋商居中使坏,如果不是眼红这赚大钱的生意,他们又岂会冒着得罪大人的风险做这样的事?这两年来,各人入股后分红多少,自己心里没数?”

    那评事无语坐下,众多商会中人面面相觑,他们想到有这样的事,但没想到张瀚刚刚展布雄图大志,这边就立刻 翻脸。

    李大用忍耐不住,站起身来道:“孙先生的意思就是需要 我等时就用,现在和裕升家大业大,既然用不着我等了就一脚踢开?这不是拿我等当夜壶使?”

    孙敬亭死死盯了李大用一眼,李大用和他相熟,算是看着他自小长大成人,但很少见孙敬亭有如此眼神看人,在他记忆中孙敬亭向来温文儒雅,就算武艺过人也从来不仗势欺人,此时被他眼神盯着,居然身体发寒,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之感。

    “李东主说的话太难听,我只当你是一时激愤。”孙敬亭看了李大用一眼,见对方未继续 说更难听的,这才接着道:“谈不上谁使谁,各位加入商会也不是白进来的,这几年的花红没有少过各人一文钱。这几个月因为打仗,也因为东虏不怎么缺货,所以贸易萎缩了不少,各人平时都有不少怪话,赚钱就好,不赚了就怨,有这样的道理?再者说,各人在商会里做事,都是尽量把自己的货多出些,利润也想高些,哪怕因此缺斤少两或是衣料布质很差也把货塞进货车里,和裕升此此被东虏责备过好多次,我等若是用心查,只怕商会的东主没有几个脱得了干系,为了大局,我们大人也是一直忍下来了。这些事,我们不说只是不想撕破脸,而不是不知道 。”

    “孙先生说的话其实有理。”马化先站起来道:“只是我等一心想跟着张大人走下去,这么一解散,我等心中也实在难受。”

    “是这样的话。”马超人和张彦宏,蒋大临等人也站起来,其余各地的商会理事们也多半站起来,各人都道:“我等在地方上也算是有名望,近来货走的不多,众人也并没有说什么,偶尔有说怪话的,也是被我们责备。若是货品质量不好,我们也应该学和裕升,建立好制度,仔细检查,绝不能再出这样的事情。”

    马超人说话时,眼睛一直看向张瀚,他心中也有些怨气,但是直觉这件事并不这么简单,因为这几年的相处,马超人对张瀚有一些了解,如果真的只是解散商会,刚刚张瀚就不会说那些话,更加不必把众人召集到草原上来。

    “马东主说的很好。”张瀚果然脸上露出笑容来,他接话道:“凡事只要有规矩就不怕,就怕不守规矩。商会毕竟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规矩是有了,但如果不守规矩,怎么罚,谁来罚,这就有些难办。现在我的想法是,北边这里,我们和裕升将会有更大的基业,将士们打下来的,凭白算商会一份,这不大合理,而且商会在草原上就不太合用了,其中道理,我想大家也明白。”

    马超人轻轻点头,连李大用也是了然于心的样子。

    商会在内镇有用是因为大家都是各地的地头蛇,张瀚出让一些利益,大家帮着和裕升做事,拿些花红,这是彼此互利,而和裕升打下草原之地,这里的地头蛇就是北虏,只有少数的汉商已经成立了青城商会,用处也并不大,只是张瀚给草原汉商的扶助,不使他们离心离德而已。

    青城汉商却并没有几个代表,而且他们的态度平和,并没有如内地商会中人那般激愤的样子。

    张瀚又道:“草原未来要大兴屯垦,数年之内,最少要开出百万亩以上的土地,除了少数粮田外,大半的土地用来种棉花,李庄那里,多设纺机,织布贩卖,我北方人其实需要 棉花布匹比南方人更甚,然而种棉纺布却是江南最盛,这没有道理。现在南北渠已经开通,凭水力就可带动大量织机,连同草原上开矿,种植,放牧,修筑军台,我们需要 大量的人手工人,这已经不是现在商会分别做事可以操办得下来的事情了。这是极大的事业,也是恢复汉唐光采的必经之路,有钱,方可养兵,有兵,方可再打下更大的地盘。以我们现在的想法,便是废弃商会,成立公司!”

    张瀚的话说的很快,而且斩钉截铁,令人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决心,也令人无可怀疑他的决断。

    李大用感觉有些头晕,他对张瀚话语中的决心是感受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张瀚的用意,再看马化先等人,也是一样的表情。

    马超人的反应最快,他抢先发声道:“子曰: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转运之意。庄子又云: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请问大人,这公司,是不是这个用意?而此前我们有商会,商行,这公司与二者有何不同?”

    张瀚用赞赏的眼光看了一眼马超人,他将商行和商会一律转为公司,当然是要进行规模化的公司运作,这个年头,西方之所以有了文艺复兴,一切都走在全球所有文明的前头,并且有大航海时代和早期工业化,封建领主之间的竟争和小国林立的商业兴盛,最终从各种行会转为大规模的公司,商业化使银行业蓬勃发展,投资进入科研领域,然后转化为工业和军事力量,最终又因海外掠夺回馈到本土,形成了一个绝佳的良性循环,现在中国已经被欧洲甩在身后了,只有奋起直追而不可固步自封,现在英国不知道 有没有东印度公司,没有也很快会成立,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俨然是东南亚的霸主,不停的为本土输送利益,也造就大群的超级富豪。

    荷东东印度公司能做到的事,张瀚当然能做到,而且肯定比他们要做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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