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扩招
“军力呢?”王长福刚刚被孙耀挡了一下,心里不悦意,语气并不怎么客气。
“军力来说,在前期修筑时是肯定够用了。”孙耀不温不火的道:“前期做战,炮组全部跟进,根据我们的推算,一司兵力推带四门基数的炮组随行,纵遇敌万人亦可挫之,火炮和骑兵如果全部用在前期修堡上,北虏纵是动员十几万人亦无计可失,等几大军堡一成,再往青城推进到旧丰州地界时,这时可能遇到激烈抵抗,现有军队的规模最少要扩大一倍,骑兵要从现在一个司不到的兵力扩充到两到三个司甚至更多,这样才够使用。不过,根据推算,北虏的反应和各部松散的联盟式的做战方式,他们的抵抗激烈程度不会太高,最终的会战应该是在我们推进到青城附近时,从时间上来看,应该还是很充裕的。”
孙耀又指向沙盘,很沉稳的道:“前期筑的第一个堡应该是在大黑河畔这个,方广一里半,要用砖二十万块,前期烧制要用时一个半月左右,动员人手越多越好,参谋司的想法是把辎兵营和雇佣的民夫主要投入在这里,不论是烧制砖块,挖出城壕等事,都是越快越好。”
烧制砖块不是什么高深技术,张瀚在后世农村经常看到小炉窑,几户农民、联合起来,有几个壮劳力就能不断的制成红砖,先打砖胚,在太阳下晒干挥发掉砖里的水气,然后架入窑中以煤火烧制,不论是人力还是技术都没有什么困难,困难的就是时间……要在最短时间内烧制成大量砖块,一开始制胚就得加快,不然等着晒砖能等烦死……
再就是城中的建筑和防御需要 用很多铁料铁器和木料木器,也是需要 大量的人手。
“现在看来,辎兵营的步子迈小了……”张瀚皱眉说着。
一个辎兵营有三千人左右,全部要经过军训和体能训练 ,当然也要训练 他们做事的本事,和战斗工兵不同,辎兵偏于军事化的建设训练 ,而不是战场战斗和建制器材的训练 ,为了提升辎兵营的能力,待遇也并不低,用来吸引合格的人才,此前以为一下子扩充一个营已经是大手笔,现在从建设的规模来看,张瀚感觉自己的步子迈小了。
“军令司和侍从司都要做出预案……”张瀚道:“辎兵的数量最少要比现在设想的多十倍甚至二十倍,当然不是一下子来,先一个营一个营的招募……”
“好家伙……”李慎明惊叫道:“三万或六万人?”
孙敬亭转向田季堂,问道:“财政上有没有困难?”
战兵在天启二年已经不打算大规模扩充,只是不停的招募学员,教给算学和几何学,用来做炮兵和步兵军官的后备,骑兵也是有合格的就招,步兵则是不再大规模招募,预计在天启二年这一年,整个军队维持在一万一千人以下。
不过辎兵这么一弄,等于一下子多养几万兵,就算以张瀚的办法,慢慢来招,那也最多拖长半年左右的时间。
“如果不大规模造船的话。”田季堂道:“以现在的收入水平,养二十万辎兵问题也不是很大。”
田季堂不便多说,不过其实就是李慎明在内也是明白收入大增了,海外贸易预计就有五十到八十万的纯收益,京师和北方生铁加铁器收益也有大几十万,这两样就是过百万了,还有帐局和骡马行的收益一年也是超过百万,再加上走私生意的收益……天启元年的收益是不足二百万纯入,天启二年的收益应该是超过三百万,只是这具体的数字是绝密,就算眼前这些人都是张瀚信的过的心腹,田季堂也绝没有可能当众说出来。
“赵世武的青城司驻守板升城不动,调李来宾天成司和王一魁的镇虏司两个司北上护卫,李从业率灵丘司,王长福和梁兴亲领第一司和第二司为战略预备警戒部队……同时在小黑河畔驻城时调整个辎兵营并征集五千到一万民夫随行,除了筑堡还要修筑军台并火路墩,工程浩大,前期的工作现在已经可以展开……”
梁兴道:“军队承担防御并无问题,可忧的是板升城和东边杨泗孙他们的安全,还有就是要提防北虏狗急跳墙,套寇各部联合支应土默特部,四处流窜犯边……一旦使朝廷震怒,我们就很难交代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 这一次修筑军台是走了内廷的关系,内阁和兵部其实并不愿意同意这件事……北虏并没有大举入侵,在东虏压力一天大过一天的情况下,主动生事并非朝廷诸公的意愿,他们宁愿在西边吃一些亏,也不愿大生波折。
小小战事,控制 在大同镇的应对范围以内还不怕,如果战火燃烧到延绥镇和宁夏甘肃一带,整个西边一乱,从朝廷的角度公允来看,确实此时也不是生事的时机。
“我现在就去大同……”李慎明起身道:“军令司要动员,孝征没空,倒是应该再有一个人去延绥,和老杜提前打个招呼。”
边境有警,当然也是看大小,也得看是不是在控制 范围以内,只要规模不大,如果延绥镇能把警讯淡化,那么大同这边和张瀚身上的压力都要小很多。
张瀚想了想,说道:“能不能拜托孔至之去一趟?”
李慎明道:“孔至之去当然合适,他以前就和老杜相熟,身份也够,就是有一条,他用什么名义?总不能说是你的幕僚?”
“我想这样,”张瀚道:“一会儿我去见他,请他从文巡抚身边离开,到郑巡抚这边来,但平时就在我们这里,薪饷俸禄,我们当然是用最优厚的条件开给他……”
孔敏行在李庄这里已经两个多月,过年都没有回保定,他的家人也不在保定,只留在原籍务农,年后孔夫人才带着一双儿女赶到李庄和孔敏行团聚……张瀚打听过,孔敏行的家境普通,中举后参加过一次会试,不曾中进士,后来觉得自己笔头功夫还要打磨,另外也是想学孙承宗那样,多在边关磨砺自己,增长见闻和能力,同时也是拓展人脉……当地方高官的幕僚就是最好的办法之一,人脉有了,历练也有了。
以孔敏行的身份,现在当个卫城守备的幕僚还是太委屈,张瀚的办法也算是两全其美。
“可以试试……”李慎明道:“他应该多半会答**g 。”
……
军议散后,各司都去准备 ,军司主管们都是面凝重,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千头万绪十分繁难,各人都是脚步匆匆,赶紧去做自己手头的事去。
倒是军头们都是一脸轻松,军队的动员自有成规在,一切按规矩来办就是,况且平日每天训练 ,远程拉练,越野武装拉练,都是隔一段时间就施行的科目。相较明军一听说要开拔就可能引起哗变的窘迫,在李庄这里,开拔已经是十分正常的事,不管是驻防还是换防,或是去剿匪做战,对军队上下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
张瀚拉着李慎明和孙敬亭一起约见孔敏行,在李庄这里真正 和孔敏行有交情的,也就是他和这两人。
张瀚心中也是有些感慨,自己现在文武班底的部下是很多,但真正 要展布大事的时候,人才还是有些太少了。
许多历史的知名人物,优秀的人才,张瀚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想去招揽拉拢就很难,不过张瀚也并不稀罕……那些所谓的名士就没有几个有真本事的。
孔敏行不同,还有和孔敏行一起过来的那些文人也是有本事的……不愧都是徐光启的弟子或门人,在农学上都有很深的诰诣,算学,几何学,这些人也是玩的转,也叫张瀚开了眼,知道 这时代的聪明人是什么样的。
张瀚心里也清楚,孔敏行在这里有客卿的意思,主要的兴趣点也在农事上,应该是这帮徐光启的弟子们都是因着这个兴趣才纷纷抵达李庄……张瀚也识趣,尽管来的都是秀才,举人很少,他也很少去拉拢……这帮人留或不留,并不是张瀚能左右和影响的。
“至之兄和几个新来的同门去火器局了?”
孔敏行并不在,他的夫人隔着门与李慎明聊了几句,言明了孔敏行的去处。
由于身份特殊超然,孔敏行在李庄这里没有住进大院区,而是在原本的管庄附近找了一处农家小院住了下来……租金使费倒是由张瀚负责,孔敏行没有矫情到不受款待的地步。
“嫂夫人在做饭?”
时近黄昏,要是冬日天早就黑了,过了春节之后天时一天长过一天,透过门扉,张瀚看到厨房里冒着烟气。
张瀚也不等孔夫人让,推门进去,一个仆妇赶紧迎上来,站在孔夫人身后。他一径到厨房去,见两个头皮光光的小娃儿正在灶间嬉闹,锅里熬着的是黄的小米粥,边上是软软的糊塌子……张瀚看看孔夫人,埋怨道:“夫人也太小视了张瀚,纵是兵营里的兵吃的也比尊家要好些,何至于清寒至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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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初阳
孔夫人秀丽的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她呐呐的道:“外子向来心慈,张大人供给的物品,他多半拿出来周济那些穷困军户了和流民了……”
张瀚这才了然,孔敏行不拿银子,供给是按司官级别给的,当然是十分丰厚,不过这人真的是身具侠骨,自己家吃的这般,却是把供给的鱼肉精粮拿去给别人了。
孔夫人又道:“咱们在家里吃食也大半就是这样,倒是清苦惯了的。再说,民脂民膏都是来之不易,外子看到那些军户的贫苦样子,常常难过的掉泪……”
她的话当然不是指责张瀚,张瀚上任之后,以卫城和李庄为核心,只要与李庄或和裕升有关的人们生活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改变,就现在张瀚治下的一万多佃农来说,生活已经比以前好过太多。
孔氏夫妇看到的,应该是被中小军官瓜分土地,沦为农奴的那些军户,张瀚并没有兼并那些人的田亩,当然也就谈不上改善他们的生活。
至于到李庄做工,也是以民户自耕农和佃农为主,普通的军户如果不逃亡的话,人身自由是受到限制的。
“外子曾经感叹,人都说兼并土地是大恶,不过如果张大人肯大力兼并的话,对那些军户来说反而是好事了……”
张瀚苦笑道:“尊夫也太高看了我,大小地块分别在几百个军官手中,千头万绪十分繁难,做这样的事,老实说是吃力不讨好的……”
孔夫人话语里隐隐有责怪之意,张瀚也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下。
“这个外子也明白……”孔夫人道:“所以他也不在大人面前提起,只是尽自己所能,能帮则帮。”
“对,”张瀚道:“别的我不管,尊家这里,供给再加一倍,还望夫人不要推辞。小孩子是长身体的时候,切切不可耽搁了。”
张瀚看出这孔夫人是出身书香世家,他害怕 这女人过于孤高自傲,会当场拒绝给他难看。
好在孔夫人并不曾如此,脸庞上也露出一些高兴的神,张瀚松了口气,看来再孤高的女人毕竟也是疼爱儿女的。
出门之后,张瀚对李梦年吩咐道:“一会叫人送些鱼和肉来,算我个人送的,不要记在公帐上头。”
李梦年笑着答**g ,顺口道:“李庄的一切都是大人的,何必算公帐私帐。”
“不同。”张瀚道:“算公帐孔家不一定要,算我个人的他们才会收。”
李梦年赶紧答**g 下来,不过看他的表情,也未必真的明白了张瀚的意思。
众人又往火器局方向去,距离二三里地时就听到轰隆隆的炮声响起,张瀚笑道:“想起来了,今天是试放十二磅炮。”
孙敬亭皱眉道:“不是说野战最好是四磅炮和六磅炮,九磅炮已经有些偏大,怎么还试十二磅炮?”
张瀚笑道:“还有十八磅,二十四磅,三十六磅炮,一直得到七十二磅炮呢。”
“啊?”
“战场上确实是到九磅炮为止了……”张瀚解释道:“四磅炮重七百斤,九磅炮一千一百斤,到十二磅炮就是一千五百斤,野战机动,九磅炮就是极限,炮身连弹药车以一辆马车拉动行军,只要不是太烂的山地或雨雪天气,总归是能跟的上主力行军,十二磅炮偶尔可以用来攻夺要塞和城池,到十八、二十四、三十六,乃至七十二磅炮,它们的作用就是守城或是海战了。”
“我明白了。”孙敬亭道:“造船可能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但现在要把舰炮先试出来,是不是?”
“对喽……”张瀚笑着答**g ,这时炮声沉寂下来,人们加快脚步,跟着张瀚一起进入火器局的试炮场。
“大人来了。”
试炮场是南北朝向,门口有哨兵值哨,张瀚进入时也是出示了腰牌,一群人入内不久,便是有人发现 了他们。
王德榜满头大汗的迎上来,他的眼中有一些紧张之,他向张瀚叉了下手,说道:“大人来看试炮?”
“倒不是专门来。”张瀚笑道:“不过来了当然也得看一下。”
“是……”王德榜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有些奇怪,今天试十二磅炮,若昂他们不在,怎么调试也打不中靶……”
张瀚刚要说话,这时他看到一个瘦小身形的中年男子站在大炮边上,手中拿着硬笔和纸板,正在抓着头发计算。
“这是哪个?”孙敬亭问道:“看着眼生,不象是咱们的人。”
王德榜道:“这是孔先生带来的朋友,他们几个说是喜欢火器学说,这个孙先生还著过书,看咱们屡不中靶,这孙先生也是热心,要帮着计算一下弹道。”
这时那姓孙的中年男子一把丢了纸板,大声叫道:“错了,不是铳规和矩度计算有误,是装药量不对,按距离和炮弹重量,这射药需要 再加三钱!”
这人看来也是个痴人,孔敏行已经过来和张瀚打招呼,旁人也过来彼此见礼,这人却只管算自己的,算好之后就是大喊大叫,脸上也满是激动狂喜之,看来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时难以自拔了。
“这是孙初阳……”孔敏行有些尴尬的道:“是老师的得意 门生,对兵学火器极感兴趣,是以听闻李庄这里有火器局便想着要来,这一来了便是如此模样……”
“是孙元化啊……”张瀚面一动,有些意外 的看着不远处的中年男子。
孙元化,字初阳,江南嘉定人,少年时师从归有光的弟子唐时升,后又被唐时升推荐到了徐光启的学馆中学习,青年时期,徐光启进京为官,孙元化也跟着一起进京,后来孙元化考中举人,却和孔敏行一样没有考中进士,于是在京师从孙元化为幕僚,同时著书立说。
东林党的茅元仪就是走的这般路子,孙元化在名声上还超过茅元仪,他的恩师徐光启是江南人,勉强也能算东林,其实现在是无党派人士,在东林内外都保有比较超然的地位,徐光启的学问能耐是一流,朝中也知道 这人是得力的人才,加上徐光启和邹元标等东林大佬颇有交情,朝中也无人为难于他。
由于老师的面子,孙元化虽是举人,却被孙承宗举荐为兵部司务,虽然是佐杂小职,也算是有了官职,将来可以慢慢往上再升。
这个人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他在八股文上的举人成就,也不是农学成就……徐光启是通才,他的弟子也有精研《农政全书》的,比如孔敏行,但也有孙元化这样的,只对兵学和算学,几何有兴趣的奇才。
在二十来岁时,孙元化就和徐光启一起受洗,成了天主教徒,后来和利马窦一起翻译《几何原本》,作出了很大贡献,然后孙元化自己著作了《西学杂著》、《几何用法》、《几何体论》等数学专著……可以说孙元化在数学上的成就已经超过了那些传教士和自己的恩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数学很强的孙元化也是火器专家和兵学大家,他著有《西洋神机》,试制了测量火炮仰角的铳规,又规范了火炮药包,还和徐光启一起翻译了矩度,这是测量距离方法,又著有《经武全要》等兵学书籍,在明末这个时间段,在弹道学和火炮制造使用上,应该无人能超过孙元化。
这时王德榜向张瀚道:“大人,要不要听这先生的话试试看?”
“可以。”张瀚按捺下心情,又看了看孙元化,还是决定放气 。
孙元化已经名动天下,著有多本专著,明朝人还是识货的,不象清季那些傻鸟不知道 天下之大,徐光启这种身份的人都能入教,邹元标这种和张居正顶过牛的标准清流,也评论天主教的学说是“与吾圣人之说无异”,做出了正面的肯定,孙元化虽不是进士,但他在西学上的成就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进士,这人将来不仅能当官,而且不比二甲出身的进士差什么,这样身份的人,还不是自己此时能够招揽的对象……
王德榜等人取了药包,按孙元化的吩咐加了药包,然后重新捆扎好药包,接着塞入,点火,一切按程序进行,一声巨响之后,几百步外的靶山上尘土飞扬,果然是这一发中靶了。
孙元化一脸兴奋,高声笑道:“我就是说按铳规和矩度来测算,怎么可能会打不中!”
王德榜也很高兴,对人道:“记录下新的药量,炮组的人继xu 测算,继xu 打放。”
孙元化在一旁听到了,奇道:“这炮不入库收着,或是交给炮队去用,还要继xu 试?”
王德榜道:“这是测试炮,一直到打坏为止都不下发炮队使用。”
“这是为何?”
“一门炮从铸成之后的状态,到正常使用,磨损炮膛使用,总是有不同的状态,要把这些测算的数据记录下来,炮队对不同类型的火炮怎么使用和保养就有数了,另外我们不断测试,也能把着弹点,用药量,火炮在不同地形的数据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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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评价
“好,好,真好。”孙元化大为动容,感慨道:“京师并辽镇都没有这样的做法……”
王德榜颇为自豪的道:“我们大人说过,火炮再贵重也是给将士使用的兵器,不能把它当珍宝一样看,兵器就是兵器……”
“好个张文澜,见识果真不凡……”
孙元化啧啧赞叹,大为动容。
“孙初阳你在啰嗦什么……”孔敏行有些哭笑不得,高声道:“你夸赞的张文澜就在这里,你还不过来见一见?”
“哦?”孙元化这才醒悟过来,他是第一等的聪明人,只是在自己心爱物品面前有些失态,当下迈着从容的步履走过来,看了张瀚几眼后,抱拳一礼,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又不如听文澜的属下人是怎么说,看他们是怎么办事,在这里看了一下,学生已经确定文澜是何等样人了。”
张瀚笑道:“初阳兄有什么评判?”
孙元化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孔敏行和李慎明等人听的面一变,孔敏行厉声道:“初阳,你在瞎说什么,怎么能把这话用在文澜身上!”
孙元化摊手道:“我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想说文澜有异志。”
张瀚的行事举措,其实是把李庄到新平堡这一片区域弄成了国中之国,久处其中的人还不是觉得很异样,初来乍到的人,很容易感受到这一片土地与别处地方的不同。
种种异样,最终只能归结到张瀚一个人头上,是以孙元化有这种说法。
张瀚也是微微摇头,孙元化这人,怪不得历史上落了个没下场,这样的天才人物,聪明到极致,感觉也敏锐,但就是政治情商太低……刚刚这一句话,也是能随口乱说的?最少,也不能当着张瀚的面这么说出来!
“初阳兄这话,我实在是不敢当。”张瀚斟酌着道:“我只是一个商人,怎么能拿我去与魏武相比……而且当时做月旦评这事,都是评的世族大家的子弟,庶族是没有资格的……我这样的身份,汉末魏晋时,也就配押运军粮,弄不好还被魏武拿去借人头来平息众军之怒……”
“哈哈哈……”
场中各人都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时大家才想起张瀚商人身份出身的事,在魏晋时那种极重门阀的时代,张瀚哪怕是管仲孙武复生,恐怕也真的无有可能有一番展布施为,就以大明来说,固然这些年对商人的歧视打压已经放宽了很多,但要说一个商人能做什么大事,或是有什么异志,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场合,张瀚当然没有可能和孔敏行说事情,当下叫人准备 酒菜,请京师这几个来人与孔敏行一起饮宴。
“这几位老兄是来观察这边的农事……”孔敏行介shao 道:“这是徐尔觉,尔斗,此二兄弟,皆我恩师嫡孙,现为童生,这位是陈子龙,字卧子,亦是童生,府试第二,可惜院试未曾取中,家师听说后令他出门散散心,正好听说我在这里帮着文澜你弄农学之事,卧子便赶到这里来了……”
张瀚看那陈子龙,才十三四岁的模样,但眼中灵光闪烁,面对自己这样的人物也是面如常,介shao 到他时,轻轻一揖,礼数上很周到,但骨子里却是充满了傲气。
眼前这人,张瀚也是清楚……东林复社成员,几社的创始人,东林小辈中的杰出之辈,也是徐光启最后收的弟子之一,到崇祯六年后,徐光启逝世,农政全书还没有彻底修订完稿,后续工作就是陈子龙接手在做,最终付印刊行天下,陈子龙居功不小。
在张瀚看来,陈子龙的一生成就,倒并不是考中进士和古文方面的成就,也不是他被广为赞赏的诗词水平,而是在农学上的孜孜不倦的追求。
此时的陈子龙到底只是少年童生,就算是徐光启的弟子,张瀚也不必太过重视,虚举了一下酒杯,浅饮一口,就算彼此相识了。
“这酒菜还算不坏……”李慎明最善与人结交,点着筷子介shao 道:“银鱼是南洋河里捞到的,做的蛋羹,这手把羊肉只有水煮,不加调料,肉质细腻肥美,配上蘸料,入口口感最佳……”
今日的菜多半是北地特产,比如手把羊肉用的是从青城那边运过来的羊,羊肉细腻肥美,还有烤羊蹄等菜,也是北地特产,又特意做了几样鱼鲜,徐光启的弟子家人或学生多半是松江府人,也是对他们特别的招待。
“多谢张大人款待……”陈子龙不胜酒力,脸上露出醺,大着舌头道:“听说这边开始大规模试种甘薯,我老师有《甘薯疏》,想来至之兄已经有所贡献,晚生不才,想多走走看看,还有间杂着种玉米,晚生也想研看一下……”
“叫我一声文澜就可以,”张瀚笑着道:“这里卧子你当然可以随意,想怎看便怎看好了。”
这一次不仅有孙元化,还有徐尔觉和徐尔斗兄弟,再加陈子龙等人,都是徐光启门人弟子中的最优秀的一群,还有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嫡孙也跟了来,由此见可,孔敏行在与徐光启的通信里定然说了不少李庄这边的好话。
徐光启一生学识如天人,被时人认可的最大的成就还是在历法上,当然也是和农学和数学不被朝廷重视的原故,因为数学才能过人,崇祯年间徐光启被加礼部尚书,甚至后来入阁参与机务,但崇祯最这个老臣最大的倚重就是叫徐光启重编了一份崇祯历法,并且因为这历法的成功而对徐光启大加褒奖。
不过在徐光启心中,一生念念不忘的还是他的农业方面的诸多著作。
李庄这里若是别的事还罢了,一听说是农事上可以随意展布才学,不知道 有多少徐氏门人会接连而来?
在张瀚来说,农事也很要紧,不过徐氏门人在制造军器和数学几何上的成就,也是十分值得他看重。
唯一可惜的就是现在想拉拢眼前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困难了一些。
陈子龙等人不胜酒力,提前退席,孔敏行这时才向张瀚道:“文澜一路寻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见孙初阳和陈卧子他们,到底有何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自当效力。”
“此事就是非你不可……”张瀚没有先回答,李慎明先接了一句,然后将前事说了,最终道:“你和老杜相熟,身份地位也够,文澜这里除了我,也就孝征能去,不过他实在是走不开的……”
“那我就去好了。”孔敏行道:“在这里我虽是帮着文澜管些农事,但其实和我们在天津时相差不多,文澜替我们提供便利,我们也能丰富老师的农书,彼此两便,文澜还得负责我一家的供给,说来说去我还欠文澜的……”
孔敏行的话十分客气,张瀚听着却只能叹气……说的越客气,算的越清楚,就越是说明孔敏行真的没有可能留下来……
果然不出张瀚所料,孔敏行直接拒绝了张瀚的提议,轻轻摇头道:“文澜这里确实是做事的好地方,我岂能不愿在此?不怕几位笑我,这里的待遇也是叫我私下里很是羡慕……然而恩师有信来,劝我不必再入幕,今年春闱就要举行,帮文澜走一趟延绥之后,我就要去京师报名应会试……”
“这是最大的大事。”李慎明肃然道:“只能恭祝至之兄一举成名,得中三鼎甲。”
进士分三榜,第一榜就是赐进士及第,只有三人,被民间称为状元榜眼探花,号称三鼎甲,二甲人数不等,一般五六十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一般二百来人,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必点翰林,二甲可能入翰林,也可能是诸部历练,也可能是入都察院等诸衙,一般都是留任京官,少有放外,就算外放也是紧要州县的正印官,十分清贵。
三甲一般是中等边远州县,或是任佐杂官,能考中进士又有绝大前途的,绝不能在二榜之下,三榜的进士,想成为部堂高官,名流青史也不是绝对没有机会,但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科举确实是第一等大事,就算各人准备 一肚皮的措词来劝孔敏行,这时也只能打住不说,相反,还得祝他能够高中。
孔敏行苦笑道:“这几年只顾着游历和在农事上用了心,打磨文章的时间少了许多,不过有还有一些时间,加上会住在老师府里,朝夕请教,三鼎甲是不敢想了,只望能在二榜末尾就是侥幸了。”
孙敬亭道:“榜下之日,我等必定替你焚香祝祷。”
孙敬亭性格有些狷狂直率,和孔敏行这样的温润君子有些性格不投,只是相处日久了才有些交情,此时孔敏行听了有些感动,揖手不已。
张瀚辞了出来,与李慎明等人并不骑马,只牵马在田埂上慢行。
四周护卫们散开了保护,并没有离的太近,这里是李庄腹地,四周都有驻军,百姓也是身家清白,对张瀚足够尊敬,也没有必要弄出如临大敌的模样来。
张瀚看一个侍从司的人,问道:“那边种的都是番薯?”
那人答说道:“正是,孔先生说早春种,麦收前后就能收,不必要种正经的大块地,只是种屋前山角就可以,番薯可以弥补粮食不足,叶子可以喂养牧畜,刚开的田地,也是按他的法子来种,说是可以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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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评事
四周的农地里,到处是青的麦苗,已经长出三寸多高,在一些边角地里,则是刚出的青苗,明显是种植的番薯。
田间地垄,按孔敏行的规划都是在边角地上种番薯,新开垦的土地则是大量种植番薯,然后再种豆,这些都是肥田的作物,比单纯的上粪肥要强的多。
张瀚又道:“那边是堆的淤泥吗?”
这次是孙敬亭答道:“就是从河里疏滩出来的河泥,还有各个鱼塘里的泥也有,年底了掏出来,慢慢上在各片的地里,这东西好的很,不比粪肥差……”
孔敏行是南方人,掏河泥肥田的事再熟悉不过,北方这边种地却没有这般仔细,这些事也都是孔敏行的教导。
从南洋河还有桑干河引流过来,带动了大量机器,河水也要经常疏浚,不然的话水流冲击力不够,带不动机器和大量的水车,还有就是有大量鱼塘,开挖之初是为了保障军队的蛋白质摄入,军队一多,鸡鸭和肥肉想保障有些难,这年头吃的起肉的人毕竟是少数,平时就这么多养殖户,吃的一多,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
鼓励农民大量养鸡,但不能鼓励养猪,猪要人和争吃食,也没有那么多地方叫人打猪草去,当时张瀚决定养鱼,鱼塘挖了很多,确实也保障了军队的饮食质量。
后来北上成功,大量的蒙古人养的羊成群的被赶到边墙之内,这一下肉食压力缓解很多,鸡蛋,鱼,羊肉,这些成为军队的日常供给,身形瘦弱的小伙子干三个月商团兵,新兵会给一次年假,回家之时,这些每日鱼羊肉不断的小伙子都会叫人吓一大跳……就算在可以说有些残酷的新兵营里,这些小伙子们也是毫无例外的要长胖很多,只有再回到兵营,日常饮食习惯和坚持训练 一段时间后,他们的体形才会变得匀称起来。
“孔至之如同我们手头的一宝啊……过三个月,又是大规模试种玉米的时机到了……”张瀚有些感叹起来。
孙敬亭道:“刚刚我说替至之兄祝祷,你们猜我要祝祷什么?我就想祝祷他会试不中……这样心情一恶,之前又辞了幕,不到我们这里还能到哪里……”
“咦?”张瀚眼中一亮,再看看李慎明,两人都是微笑起来。
……
“听清了,各人都把自己的行李备好,衣服不要带,最多带一套在路上换洗……”
卢大穿着自己的短襟棉袄,手也不笼在袖子里了,他站在高处,打着锣,高声叫喊着。
因为年纪大……卢大已经年过三十,就算在辎兵里也算是大龄入伍了,虽说辎兵把最高年纪放到四十,但体能考核超过三十岁以上的就很多不达标,加上口齿眼神都有要求,三十以上能成功入伍的毕竟还是少数。
“带啥衣物?”一个红脸青年大大咧咧的道:“到了军营人家就发两三套军服,内衣,袜子,吃饭的家伙什都发,啥都不要咱操心,咱在家一年洗三回澡,衣服两个月也不洗一回,这时候还矫情什么,还带换洗衣服!”
四周的人哄笑起来,卢大脸一红,叫道:“这是上头吩咐这么说,俺只是照做,再说军营里规矩严,夏天每天都得洗澡,冬天每天都要洗脚,七天洗一回澡……俺兄弟是军中的旗队长,都是他说的。”
“洗澡洗脚也要按日子来?”红脸青年脸上敛了笑,一脸不高兴的道:“俺打小就不爱洗澡……”
“那不中!”卢大逮着话柄,指着对方道:“一个房里住半个小队,你不洗不换衣服,味道大不大,都不洗,那不成猪圈了。”
“得,咱就是想去卖膀子力气 ,也罢,端人碗,受人管……”
红脸青年脾气其实很好,和卢大说了几句,就是乐呵呵的又排队去了。
“还有啊……”卢大又打着锣继xu 走,叫唤道:“上头说了,辎兵数量不足,现在把最小年龄放低到十五,最大放到四十二,夜瞎子此前不收,现在也收……”
“这太好了!”
旁人听到了都在议论,卢四一把拉着卢三的胳膊,叫道:“俺也去报名!”
卢四之前是年龄不够,现在一放宽他正好在标准里头,卢三道:“这要和二哥商量?”
“商量个球!”卢四道:“他自己当着军官,一年赚那么多,就要俺在家里吃闲饭奉养老娘?俺也要当军官赚银子,买地盖大屋!”
……
灵丘城到广灵城,再到蔚州等地,到处都有人敲锣打鼓的宣布 最新的消息。
灵丘这里入募的人最多,毕竟是矿工聚集的区域,年轻力壮又有胆的青壮年男子很多,矿山用工吸引了大量的整个北方愿意当矿工的青年,但现在各矿山几乎都快饱合,一下子吸纳不了,不少外来的壮劳力只能在灵丘打打短工,日子虽过的下去,到底不如干矿工赚的多。
李庄大量招收辎兵,要的当然是合格的壮劳力,灵丘这里合格的人数极多。
一开始因为只收一个营三千人,招兵人员还有点束手束脚,很多合格的人都被拒之门外……有一些人知道 消息晚了,刚跑来报名人已经招满了。
灵丘的名额是一千五百,占各地的一半,结果一天半的时间就招满了。
张瀚做出新的决断之后,灵丘这里的名额涨到七千,宣布 之后,各个招兵点都是排满了长龙,到处都是人挤人。
卢大富年后就没有归队,他没有被调到辎兵营,不过被委任为招兵点的主官之一,和张春牛等人一起负责灵丘这边的招兵事宜。
“人可真多啊,”张春牛擦着汗,天还有些冷,他在人群中挤进挤出,脸上和额头满是汗水,嗓子也是叫哑了,他向卢大富抱怨道:“临时一下子变更,咱们人手还是这些,招的人多出几倍来,兵源质量还得保证,上头真的是一点不心疼人啊。”
卢大富瞟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厮要作死是不,一下子多招这么多人,你以为是谁的决断?”
张春牛一征,接着嘿嘿一笑,说道:“做事还是要做的,咱就这张臭嘴,上头都知道 的……”
“嗯。”卢大富哼一声,说道:“安心做咱们的事……”
张春牛歪歪头,示意道:“那边又吵起来了……”
这个招兵点是在灵丘商会里开辟出来的地方,地方很大,孙安乐和马化先李大用等商会理事都很配合,倒是一些中小商人,因为和裕升征用了不少地方,影响了商会的正常运作,他们心里颇有些不乐意。
“就是那几个,岳良佐,姜辰英,王正健……”卢大富懒洋洋的道:“多是粮商和杂货商,以前在灵丘这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只能有一股两股的,还有不少是多少个凑起一两股来,咱们大人设个评事会,原本就是安抚他们,这帮家伙,却是拿起鸡毛当令箭了……”
张春牛闷声道:“灵丘司应该出兵,把这些家伙都抓起来。”
“放你娘的屁。”卢大富骂道:“要是商会这里动枪动刀的,以后谁跟着咱大人做生意!”
张春牛嘿嘿一笑,说道:“咱就是过过嘴瘾,道理谁不知道 ……”
卢大富没有理他,专心看着那边。
灵丘商会和其余各处的商会一样,商会在东西朝向的街道上,一般都在城南,当时城池的一般规制都是府前街在靠北城的地块,东西朝向,街道上是各衙门和仓库,然后是学宫和各种庙宇建筑,再往南些一般是酒楼和商业中心,居民区域散布在这些大建筑周边,大街套小巷,组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高低水准各有不同的居住区域。
越是往南靠近城门的地方,地方一般就开始疏阔,人家稀少,甚至有不少菜田,和裕升要用的地方很大,一般都是在这些地方买下大量的田亩房舍,推了旧房之后重修。
商会与和裕升的分店,现在也几乎都是用一处地方了。
大门是朝南开,有值哨的商团兵持枪护卫在门口,不过并没有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而是有一个很隐蔽的小亭子……商会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搞的杀气腾腾的影响不好。
从大门进,是一排几十间屋子并列的平房,南北朝向还有厢房,这里是最主要的地点,商会的理事会和评事会就都在这里,平时谈生意,召开会议商量事情,也多是在这里进行。
再往里,就是各种仓库,占地极广。
外来的行商就算对商会有所怀疑,一旦进入内里,顿时就感觉到了这灵丘商会的不凡之处。
再到广灵,蔚州,天成卫,新平堡,阳和卫城,乃至大同,到处都是这般规模甚至更大规模的商会,待到这时,也就没有人去怀疑张瀚与和裕升的实力了……
不管怎样,人们是把商会与和裕升,当然还有张瀚挂在一起来看,尽管很多商会的成员自己并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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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掣肘
“北上的生意涉及到咱们的利益,就算有什么动作也是理所应当支持。”李大用喝着茶,慢条斯理的道:“怎么各人吵成这般模样?”
“理事这话不对……”姜辰英道:“商会有什么事,理事们开会决断,评事会评议决断是不是合理,这不是张大人定下来的规矩?”
姜辰英这么直接顶回来,李大用满脸的不快,放下茶杯,说道:“老姜,岳老哥,你们几个无非是心疼最近的支出,感觉商会是在替张大人当帮手,咱们亏了,是不是?”
岳良佐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按说去年底大伙儿都拿了不少分红,理应对张大人竭力支持才对。可是我辈开门做生意图的就是财,现在咱们是全部身家都投在商会里折成股子,若是赔累了,岂不成了旁人的笑话?”
姜辰英拍着桌子道:“对,就是这个理。要说对张大人不恭,或是心里有什么不该有的想头,我姜某在这里先起个誓,天打五雷轰!”
“不必起什么誓。”马化先这时道:“各位对商会最近有什么不满?支借地方给商团招辎兵?”
岳良佐道:“借地方只是小事,彼此的关系在这里,不过借地方不收分文,在下觉得不妥当,一是一,二是二,帐目要算清楚……张大人也说过,凡事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诸位评事,在下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各商会的理事一般只有五六个人,评事却有二十几人,岳良佐的话确实说在理上,在场的评事们都是点头。
马化先沉着脸道:“这倒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原想借房子地方毕竟不是买卖,不必计算成本收益,所以就没有收费,若是诸位评事这么计较,就按灵丘城的平均房价算帐好了,回头我们会交待总务司照办。”
这一阵算是评事会赢了,不过马化先也隐隐说各人有些小肚鸡肠,更是有不支持和裕升的嫌疑,在场的评事们心里反是有些紧张。
姜辰英冷哼一声,接着道:“近来咱们最为关注的还是理事会不打招呼就筹急大量物资,还用商会名义招募了大量民夫,具体数额理事会没有公布,不过根据咱们的推算,计有民夫大约招募五千人以上,独轮小车三千以上,大车一千挂,购买各种器械计开销超过三千两,准备 盐菜开销一千两,粮食准备 了三千多石,还有不少鞋子,布匹,药材……这些林林总总的开销,总计肯定要超过万两,在下想知道 ,这些帐是算在和裕升头上,还算是商会开销?”
马化先道:“你们可知道 这不是灵丘商会一家的事,还有天成商会和阳和商会新平商会都在这么干?”
姜辰英道:“正是各地商会都是这般模样,在下等才知道 事情不比寻常,各地商会加起来开销都是巨款,在下担心这开销和裕升一家未必能撑的下来,可若是咱们开销,在下就不懂商会为什么要有这一笔支出?”
李大用冷笑一声,说道:“诸位评事刚刚说房子的事不过是个由头,真正 想说的还是这件事?”
岳良佐坦然道:“确实……大伙入会都是想有利可图,不过如果这样大宗的开销也不明不白的,咱们只有退股出会。”
姜辰英道:“咱们虽是小股,不过张大人照顾,叫咱们也能聚集在一起商讨事情,而且咱们也不必退会,如果各位理事交代不清,张大人的规矩就是咱们能召开会体大会,重新更换理事。”
“就凭你……”
李大用刚要怒骂,马化先却是对他道:“说事不要口出恶语,翻了脸以后就难共事了……”
马化先站起身来道:“各位的担心颇有道理,不过有一些事,此前担心消息泄露,咱们没有公开,既然大家有疑问,那么还是摊开来说的好……”
李大用点点头,说道:“请司务把李庄侍从司送来的报告 取过来……”
这个报告 是侍从司做出来的,主要是李慎明和田季堂在搞,张瀚过目后分发给各个商会。
报告 在此前是绝密件,只有最高等级的理事能看到,对这一点在场的评事们倒是没有意见可提。
整个报告 十分详细,包括筑城的计划,规模,人员配给,梯队往塞外去的安排,后勤的统筹,还有对辎兵营的扩大,军队明年的计划,商队继xu 东向的利润分析等等。
这时评事们才知道 ,所有的计划是这般庞大,甚至庞大到远超他们的预计之外。
“这倒怪不得事前不给我们知道 ……”岳良佐看了报告 ,苦笑着道:“人多嘴杂,咱们毕竟是小股。”
“倒这不因为这个……”马化先道:“事前朝廷并没有允准,当然只能小范围准备 ,现在朝廷已经准出塞修筑军台,有了名目就好做事,当然可以叫各位知道 。其实今天大伙儿就算不来,咱们也会挑日子召开会议,知会大伙儿的。”
“如此甚好。”粮商王正健开口道:“知道 原委,大伙儿当然是鼎力支持。”
“你们呢?”李大用看向其余的评事。
“这还要说!”姜辰英刚刚质疑时最起劲,现在也是跳起来拍着桌子叫道:“当然是全力支持,若是张大人这计划能成功,咱们身家最少翻十倍!”
……
“各地的商会都出现了一些风波……”张瀚手中拿着的是内情局递上来的报告 ,内情局属侍从司,是从军情和外勤局里调人进来,有了骨架,慢慢加增人员。
李慎明风尘仆仆,他刚从大同回来,一脸疲惫的道:“这也在预料之中,商人逐利,不要说他们,如果是我不明就里,肯定也要质疑。”
张瀚道:“当初成立评事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都是附合咱们的人,其实并不好。”
“凭白多掣肘而已。”李慎明明显不赞同,不过这个话题他也没有多说。
孙敬亭道:“遵路兄这话我不赞同,商人逐利,也要讲信义,而且凡事要明明白白,这样有什么不好?而且一旦明白利之所在,效率也是很高,从情报上来看,各地的商会动员之后,招募人手和筹备物资的事明显加快了,这么多准备 工作,各地的商会都出动人手和动员人脉来做,不比咱们一家独揽要更有效率?”
张瀚赞道:“孝征兄说的这话见的明白了,有些事全自己抓在手里,看似高效,未必能如意,有些事,可能做的时候多费些力,日后却是格外省心省力。现在各地的商会已经很能帮上我们的忙了!”
李慎明翻个白眼,摊手道:“都冲我来了?要不要听大同那边的情形?”
张瀚陪笑道:“遵路兄辛苦,还是说你那边的事。”
“嗯……”李慎明满地的哼了一声,接着道:“麻总兵那边应了,他的正兵营已经开向几个要紧险隘军堡,郑巡抚也是要他的抚标营准备 ,阳和那边,赖同心也拍胸脯说要出兵,他又多养了二百来家丁,加上他的奇兵营能用兵马,两千来人都在戒备。”
张瀚点头道:“阳和那边总督的意思如何?”
李慎明道:“有朝廷旨意,郑巡抚他们都是光明正大的行事,总督当然不会横生波折。倒是那个王心一,我们总要小心一些。”
张瀚给总督张晓也是送过银子,除了三节仪金外,只要有事便是奉上一笔,三节的仪金也是额外丰厚,这里头有走私的利润,大家心知肚明,但绝不能明说。
宣大总督身边的人,包括师爷幕僚和吏员,还有内宅管家一类的家人也有仪金,加上整个大同和宣府官场也都是被张瀚买通了不少,张晓就算要反对也需考虑 再三。
孙敬亭道:“若是我们能成功筑成军台,等若在边墙外拓地,朝廷总会给总督记上一功,张总督不会明着支持,但也绝不会反对。倒是王心一,除了开始表明敌意外 ,至今并无动作,值得注意。”
张瀚舒展一下身子,笑着道:“准备 动起来……万事俱备,剩下的事就是看我们的军队能不能顶住压力,并且按既定的计划,结一张大网,兜住北边的那群狼!”
李慎明和孙敬亭的脸上都露出悠然神往的彩,李慎明油然道:“自从跟文澜合zuo ,现在又帮他的手,我想过能到身家巨万,但从来没有想过,咱们一群商人,还能参与到这般的大事中去。”
孙敬亭的脸上有一抹潮红,也是十分激动的模样,他手都有些颤抖……从北上走私,如老鼠一般窃取利益,到现在大举北上,建立真正 的基业,将西部蒙古彻底降伏……
他轻轻吟道:“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
李慎明轻轻一笑,接着道:“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张瀚兴致也被鼓动起来,大笑着道:“酒酣胸袒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
张瀚三人一起大笑,最终高声道:“西北望……射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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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尖哨
“下弦月……”李从业操着南音,看向天空那半轮弯月,轻轻说道:“今日是二十三日?”
“正是。”一个胸甲骑兵牵马站在李从业身侧,朗声而答。
他们眼前是刚刚挣出土地的绿草尖,微亮的月光之下,如瀚海一般的草原似乎有着灵性,一眼看不到边的草地漫无边际,离的近的地方犹能看出绿意,离远的地方就似乎是大片的黑地域,令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不知道 藏着多少狼群呢……”
李从业的副手王一骥听着若有若无的狼嚎声,感慨着道。
“狼群不算什么。”李从业道:“人远比狼危险的多。”
“是……”王一骥应一声,转头对身后的李贵道:“参谋官,敌情通报如何?”
李贵道:“咱们现在出动的是天成司和镇虏司两司,加一个辎兵营和五千民夫八千余人,两个司的正兵一千四百人,青城司的主力已经撤入板升城,在那边牵住了不少台吉的兵马,再有朱大勇的骑兵第一司在东边哈喇慎地方活动,把布囊的残部远远撵开,哈喇慎的白洪大台吉向来是与土默特这边交好,那边不仅会放骑兵第一司,朵儿和第二司的人也会尽快赶过去,另外还会放一个步兵司在东路,这边已经接近战争状态,东路的商道却是不能断,和西部蒙古打的是一场整体战,拼的是综合实力,在此期间每一钱银子都是好的。
再者说,东路绝不能时断时续,这是张瀚对辽东贸易的大宗旨,对土默特的战事不能影响东路贸易,这是铁的原则。
这样一来,西部这里几乎是以步兵为主,天成司和镇虏两司已经在大黑河以北地方驻防,李从业带着青城司在南岸,辎兵和民夫也在南岸,工兵司正在大黑河岸修造几道浮桥,待浮桥修好后就大队过北岸,在北岸修筑军堡。
除了军堡外,还要在南岸一直到边墙修筑多个军台和火路墩,在南岸,已经造成了几十个烤砖的窑厂,有足够多的人手在挖土制成砖胚,并且堆好晒干。
更多的器物在制造之中,每日李从业经过辎兵营和工场区时,都感觉到人力的浩大与壮观。
“全军戒备!”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响,李从业的副手下令戒备,战兵旗队在最外围组成了一个个小的阵列,火铳旗队紧紧依附在长枪方阵四周,军号吹响,所有人都从休息状态中清醒过来。
马蹄声时远时近,残月消失,接着启明星也消失了,天空显露出鱼肚白,这时在南方传来车队的车轮辚辚声响,步兵们戒备的更加严密,马蹄声似乎也近了,李从业用望远镜看,发觉敌人大约在五六里外,人数有四五千左右,其中有不少穿着棉甲的正式骑兵,从人数上来说他感觉压力并不大,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补给车队受到骚扰。
车队每隔两三天就会来一次,运送来大量的粮食和日用品,这一次的车队规模很大,一百多辆大车满载各种物资而来,军令司和参谋司联合下令,沿途的驻守兵马都动员起来,昼夜不息的戒备守护。
参谋官李贵手中拿着地图,上面标注着红蓝箭头,红箭头代表着几条主要的补给路线,几乎是和以前的商道重叠,只有一些通往工区的箭头是新开辟的道路。
箭头则代表这阵子发现 的蒙古骑兵,现在虽然土默特各部并没有正式向张瀚开战,板升城里还有大量的汉商与和裕升的分行和驻军,但双方都明白战争一触即发,大战阴云笼罩在草原上,箭头所标注的就是那些觊觎窥探的骑兵,可能在前一段时间,频繁袭击商道上的车队和补给站点的也是这些人。
除了红蓝箭头外,就是大片的区域,这代表着蒙古人的控制 区。
在大片的敌控区南边是代表大明的红区域,不过距离李贵等人身处的地方已经很远。
有商团驻军和补给站点,或是开始修筑军台堡垒的地点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圆点。
从地图上来看,一个个圆点现在还是半红,代表只是刚刚规划和只有人员驻军,防御设施还并没有修筑完成。
李贵每看一次地图,都是感觉心潮澎湃,他看到那些如蜂窝一般的圆点,由衷的说道:“真是壮观之至!”
“少废话了……”李从业很喜欢这个雄心勃勃,脑子又快又聪明的小伙子,他笑骂道:“车队已经进入半红区,李参谋官,你是建议部队大部解散,小部轮值警备,还是继xu 全体警备下去?”
李贵道:“我的建议是本司全体出击,向河对岸的敌军进行侧翼推进攻击。”
“很好,说说理由?”
“敌军对我们窥探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李贵看着地图上的箭头,朗声道:“三日前他们距离我们最少十里,十日前只是在附近二三十里内出现,派少量哨骑过来哨探,今日他们的哨骑已经快与我们接战,主力也只相隔五六里远……这样的苗头说明他们的主将耐心要耗尽,如果我们主动出击,很有可能造成会战!”
“会战的话,我们一司六百八十人,只有少量塘马,并无骑兵,可有把握?”
“有。”
“把握在哪里?”
“根据参谋司的记录和推算,我们和北虏的会战,一司兵力可以轻松击败对方五千人的主力,包括甲骑和牧民的结合,现在我们不仅有一司兵力,还有炮组随行……”
“这种事,不要靠记录和推算……”李从业这一次没有夸李贵,而是板着脸道:“战争没有一定之规,也没有靠记录来推算敌人能不能打的过,而是根据更深入的情报……”
“是……”李贵低了低头,不过还是又昂首挺胸,正视着李从业。
“根据哨骑的情报,”李从业眼中显露出赞许之意,他没有再看李贵,而是对在场的军官们道:“敌骑五千,甲兵不到一千五百,由十一个台吉联合领兵,这说明这支军队不是以普通牧民为主的军队,而是以甲兵和精悍牧民为主的精兵……不过我们还是要前推,天成司和镇虏司会配合我们,他们当面也各有两股五六千人的北虏,但以牧民为主,精锐不多,如果会战,我军的胜算极大。”
李从业吸口气,拔出佩刀指向前方,令道:“全司前进,渡河!”
……
“汉狗渡河了。”
一个全身穿戴棉甲,头戴铁盔的蒙古哨骑远远看到了灵丘司渡河的场景,现在天光大亮,哨骑又是在一个土丘上,很轻易的就看到河面上如蚁群般的身影。
这个叫塔布囊的蒙古哨骑三十出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披甲精兵,他的本主是素囊,后来被素囊派到他的儿子习令身边当护兵,素囊死后,习令和他身边的人都十分愤nu ,护兵们都剪掉了自己的胡须,誓言要与和裕升决一死战,现在感觉机会来了,塔布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骑在一匹矮小的灰沙马身上,这匹六岁口的马身量不高,身上都绷满了劲力,训练 的好,在塔布囊观察的时候,这马静静等候,但全身都在蓄积着力量。
在马匹的左腹侧悬挂着铁锤,右侧是斧子和几柄投抢,右后侧是塔布囊的骑弓和装满箭矢的插袋。
在计算过河军队数量的时候,塔布囊不停的抚摸着自己的弓箭和兵器,感觉自己全身杀意沸腾。
“我在这里继xu 看,估计是和裕升商团一个司的兵力,近七百人,有大炮。”另一个哨骑道:“塔布囊你回去禀报,我在这里继xu 观察。”
“要小心,”塔布囊道:“汉狗的新火器打的又远又准。”
“放心。”那个哨骑咧着嘴笑道:“百步距离无事。”
塔布囊重重一点头,圆脸上的细眼内满是仇恨的光芒,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这般仇视这些汉人,其实这两年来汉人不断的送来粮食和布匹,还有大桶的蔬菜……蒙古人最缺的就是菜,他们一天三顿都要喝茶,不然的话刮不下满肚肠的油腻,有蔬菜供应的话,每个人都会感觉舒服很多。牧民们也有了主粮供应,不必在冬末春荒时忍痛杀羊。
“汉狗就是汉狗……”
塔布囊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是要把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给甩掉。
本阵距离不过六里多,战马急速飞驰,很快就赶到了本阵所在。
十几柄台吉大纛竖立着,在微风下轻轻飘扬。
塔布囊直接奔驰到正中,外围的骑兵见是派出的哨骑回来,自动都是让开了道路。
在内里,更多的甲骑和牧民都坐在地上休息,战马被五六匹一群的系在一起,防止跑散。
塔布囊仿佛在不少人脸上看到紧张和惶恐的神,他心里感觉有些憋气,什么时候蒙古人这么胆小和害怕 战事了?
与明国的和平日子已经有近四十年的时间,连塔布囊都是在和平的氛围里长大,草原上除了偶尔的小规模冲突,还有与马贼的战事外,他这一代人确实都没有经li 过大规模的战争了。
这种发现 和感觉叫塔布囊感觉有些羞愧,刚刚充盈的杀气也消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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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后退
“是塔布囊回来了。”
大纛正中是阿成台吉和习令台吉,另外还有喀喇慎部两位台吉,耿格尔和古鲁思两台吉。
“汉狗已经渡河。”塔布囊是一个合格的哨骑,并没有带着太多的个人情绪,而是尽可能详细的报告 自己所见。
耿格尔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台吉,在喀喇慎部素有敢战之名,曾经在少年时随俺答汗两围北京,对大明和汉人有根深蒂固的仇恨。
古鲁思则是哈喇慎各部中的后起之秀,这一次白洪大台吉虽被牵制,也没有如土默特这边公然与张瀚翻脸成仇,还是尽可能的派出了最精良的部下前来助阵。
听完塔布囊的报告 后,耿格尔大声道:“汉狗的另外两部也动了,看来是想和我们会战。习令台吉,阿成台吉,你们看怎样?”
习令蠢蠢欲动,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表态,这支联军的主帅是阿成台吉。
阿成看向塔布囊,问道:“商团军的士气和状态怎样?”
塔布囊想了想,想到渡河时汉军甲光耀眼,队列齐整的模样,不知怎地感觉有些丧气,他道:“十分骄横,队列齐整,士气看起来很高。”
“这一仗不打。”阿成道:“现在是初春,往下去我们的牛羊更肥,草更茂密,战马更加肥壮,这几天我们来回策应窥探,战马已经开始掉膘,这时候打不是好时机。”
塔布囊以为耿格尔会发脾气,不料这个老台吉不高兴的揪了揪胡须,并没有出声。
古鲁思道:“退多远?”
阿成道:“暂时不打算和汉军会战的话,不如退到小黑河畔和二青河一带,放牧战马,等待更好的时机。”
“这样坐视汉人修筑军台堡垒,似乎也太被动了啊。”
“当然不能坐视。”阿成的神还算镇定,不过眉宇间也满是苦恼之。
和蒙古人这边就是几个台吉当家的情况不同,张瀚做出大举北上侵吞控扼土默特为主的西部蒙古各部的决断时,几乎是汇集了身边所有人的智慧和经验,和裕升这两年在草原上大举活动,对各部的实力,风土人情,台吉的智慧勇力和威信,还有各部的牧民男丁数字,甲兵数字,地形与河流山川的走向……这些都是做了最详细的调查,这一次和裕升修筑军堡的地方几乎都是最重要 的要隘地方,对早有准备 的和裕升一方,蒙古一方虽然是主动决裂的一方,但在战术上的准备 却是几乎为零,阿成等诸台吉请兵出行,也有一些台吉还在观望,并不愿最早出力,现在还是冬末春初,战马并未养肥,各部的牧民都有很重的活计,在这种时候出动大兵,各部都不是很愿意……
“要再找机会……”阿成咬着唇想了半天,最终却是这一句话。
塔布囊眼中的失望之几乎要藏不住……不过阿成已经向他下令,命他和其余的哨骑继xu 盯着商团兵的动向,主力和其余一部兵马退向小黑河方向,喀喇慎部落恐怕要退往原兴和守御所地方,甚至再往东退。
耿格尔就向古鲁思使着眼,他们应该会退向二龙河和大青河交界的东北地方,距离这里有三百多里地方,是他们自己牧场最北端。
喀喇慎的牧场南北一百五十余里,东西四百余里,在总体没有决裂的前提下,退向自己的牧场足够保障安全。
“唉!”
塔布囊想起刚刚汉人渡河时的骄狂之,再看看自己这边的人,在阿成下令撤走之后,只有少数人有些失望,更多的人是庆幸与高兴夹杂的神。
塔布囊简直是怒发如狂,心中被一种无比窝囊的感觉给压住了,叫他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他拼命打着马,风一般的驰骋向前,不一会功夫便又到了刚刚哨探的地方。
“怎么样,今天打不打?”
另外几个哨骑围过来,大家已经取了兵器在手,或是拿着弓箭,神都有些紧张。
“他们已经后退了。”塔布囊语带讽刺的说着。
“唉,就知道 !”
几个哨骑都是精锐敢死之士,然而军中士气不振,大家对正面攻击商团兵的阵列都缺乏信心,这也是明显易见之事,但这般退走,真是叫人感觉丧气。
“啊……”
一个哨骑怒目看向河边,那里有一些商团兵已经登岸,并且迅速在岸边展开了队列,这个哨骑拉开弓箭,向前猛然一射……当然毫无意义,他们离河岸有一里多路,这一箭完全是射在空气里。
后队已经开始撤走,相隔五六里,还好对方是纯粹的步兵,不然的话阵前后退,很容易造成混乱,然后被人撵鸭子一样的追着打。
“明国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一个哨骑满脸不甘心的叫道:“看他们的甲,我记得以前明军边军也多是棉甲,互市时他们的营兵多半无甲无盔,现在这些兵说是商团护卫,怎么个个都有铁甲铁盔!”
“人家过河都是直接搭桥……”另一个哨骑眼里也喷着火,商团兵在大黑河上不止搭了眼前这一座浮桥,沿河有十余里地,共搭建了七座浮桥,也并不是用名叫浑脱的羊皮伐子来当支撑,而是用更巧妙更坚固的办法来造。
“不说了,走!”塔布囊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感觉世界在眼前颠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和紧迫感,他道:“汉狗怎样也是汉狗,光是两条腿怎么和我们打?等入了夏,各家的台吉都愿出兵时,那时候再看我们怎么击败他们,杀死他们,剥下他们的衣甲!”
……
“鞑子撤了!”
“嗷嗷……”
坚固的车身顶上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如同蚁群,看到鞑子骑兵后退,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欢呼起来。
从新平堡北上的车队中有刚经过简单训练 的三百多辎兵,带着大量的随军器械和物资,另外还有两千多北上民夫,都是在新平堡附近的六堡中就近招募的。
因为担心敌袭,都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人们的体能消耗很大,精神也格外紧张。
眼看着北虏连打一下的勇气也没有,大队的骑兵扬起半天高的烟尘,然而不是进攻却是逃走,这怎能不叫人有扬眉吐气,欢喜之至的感觉。
卢大富和张春牛两人一起站在车顶,眼睁睁看着大军渡河,又看着蒙古人后撤,还看到一个鞑子的尖哨在河边近处射了一箭,这一箭不射还好,射了更是叫人蔑视他们……打不敢打,却是做这样的泄恨举动,更是叫人觉得对方的厉内荏。
“你上司来了。”
卢大富看到一个叫陶春的局百总骑着一匹杂马,跑的歪歪斜斜的过来,笑着对张春牛道:“春牛,底下你就要带着人挖坑了啊。”
张春牛从鼻子里哼一声,心里也不大高兴。
张春牛从车顶上跳下去,向陶春行了个军礼,说道:“辎兵第一营第三局第四旗队旗队长张春牛奉命带队前来,现全部人员及物资带到,请指示。”
“张春牛你现在不是第一营的人了。”陶春草草回了个军礼,说道:“第一营和第二营在小黑河北岸圈了块地,造了一个联合训练 场,早期工作先交给民夫,辎兵训练 未满一个月,距离合格军人还差的很远,上头的意思是要继xu 训练 ……你是有战斗经验的军官,上头任命你为训练 营暂编局的副百总,你狗日算是我的副手,不过要先去报道……赶紧滚蛋!”
张春牛嘴张了嘴,想咧嘴笑,又感觉不太好,陶春性子粗直,张春牛有些害怕 他。
“你娘的……”陶春骂道:“想笑就笑好了,做这副怪样看着真难受。”
张春牛这才咧嘴一笑,这一次他没行军礼,只抱拳道:“多谢上头提携。”
“你甭高兴。”陶春闷声道:“虽说是副百总,但辎兵营要扩充到十几二十个营,官阶怎么可能和战兵完全等列?按上头的想法,我估计是在辎兵营里的局百总,到战兵司里肯定要降级使用。”
“那时候再说那时候的话好了。”张春牛毫不犹豫的道:“官阶先上去,薪饷自然要高不少,就算将来要降级到战兵那边,资历这一块肯定也是考虑 的。”
“对,你小子就是鬼灵精,你他娘的给老子当副手,迟早把老子押箱子的老婆本都骗走。”
“百总,属下万万不敢……”
“别你娘的废话了!”
陶春又骂了一句,催促张春牛赶紧滚蛋。
张春牛又和卢大富告别,挤眉弄眼了一番,他很快就要把胸口的旗队长标识换成一条银的横杠……张春牛早打听过了,那横杠真是银子制成,质感摸起来叫人感觉十分舒服。
卢大富还了个军礼,几乎感觉有些郁闷……当初一个鸟铳旗队的人,李守信很受上头的信重,参谋司孙耀很赏识他,同是灵丘矿工一脉,李守信是一个很被上下看好的军事人才,现在张春牛看来也扶摇直上,自己也不是有功,不知道 该走谁的门路才能更进一步?
--╯蓝√√
第四百二十五章 列队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辎兵的军装和战兵是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同,比如身上有两根交叉的背带,从正中胸前交叉到胸后,腰间是一根牛皮板带,上面有很多搭扣,可以悬挂二号辎兵铲和各种小型的用具,这样在施工期间不至于随手乱丢把自己的工具弄混弄丢,∴⊙wán∴⊙∴⊙ロ巴,≮□↙□战兵就只有悬挂子药盒和水壶的三个搭扣。
另外战兵的军服也是灰色军袍配红色裤子,军袍下摆较长,类似军大衣,春秋装料子较薄,颜色一致,下摆稍短,辎兵是灰袍灰裤,衣袍下摆特别短,这样显得干练很多,主要也是为了施工时做活方便。
另外就是辎兵的衣料特别厚,每日施工做活,他们的衣袍也多发了一套,这样不会在短期内就磨损到没有衣袍可穿。
当初张瀚这样设计的时候,李慎明和孙敬亭等人都不是很赞同……他们对战场上的后勤供给还停留在运送粮草和做饭的伙头兵的层次……这些辎兵当然也是在做,辎兵不仅是挖壕开沟,也负责军中伙食,运送粮草,但张瀚希望他们能做的更多,而且就算后勤军人,张瀚也是希望他们有军人的荣誉和责任感,必要的军服和严格的军事训练也是一样也不能少。
“入你们娘的……看你们这个慢,这个乱,跟一群鸭子一样,真他娘的欠调教啊!”
卢大和几个灵丘一起出来的伙伴站在一起,他们都穿着灰色军袍,在经过十一天的军事训练后就随车队北上,各人的队列都站的乱七八糟,当然引来了陶春的怒骂。
卢大眼看着这个军官举着马鞭,一脸怒色,他有些害怕,几乎想抬起胳膊做挡脸的姿态,好在十一天的军事训练使得他潜意识里有了一些军人的自觉,胳膊动了一下之后还是放了下来。
“入你们娘的……”陶春又骂一声,不过还是无奈的叹口气,说道:“各人背起自己的背包,排成四人纵队,随我去训练营继续训练,狗日的连站队也站不好,要你们有鸟用。”
卢大心里有些委屈,他已经打听过了,辎兵营有三千零五十人,分为四个司,每司人数不等,他的司有六百八十九人,三百七十六匹挽马和骡子,配有一百零七辆大车,各人都有不同职司,辎兵主要任务是修筑军堡,然后是运送军粮和补给物资,另外辎兵司下有炊事队,每个队负责一个战兵局的饭食,卢大就是分在炊事队,每个队都有四口大铁锅和蒸锅,汤锅,负责给军队烧菜,蒸饼子,烧汤,卢大感觉这活计轻省,反正是做饭,他在家里也做饭,当初兄弟四个加老爹老娘,除了爹娘,几个兄弟都是狗一般能吃,一顿就得吃一大锅,当然是杂粮配野菜,现在在军中每个车队都带着大量粮食,都是麦子和小米,还有大量的熏肉和腌菜,整桶整桶的新鲜蔬菜也是很多,卢大感觉自己被挑中做这事简直是祖上有福……谁知道事情满不是他想的那样!
就算是炊事兵也要练队列,体能,练打放鸟铳,练长枪阵列,练刀盾,还有拆装火铳,保养兵器,每天清晨就得起来跑圈,然后练器械打熬力气,每天都练的人膀子抬不起来,十来天功夫,卢大感觉比收麦时的农活还要累人,每晚往床上一倒就是起不来,一沾枕头就是鼾声大作……
好不容易熬到北上,卢大他们已经在路上跟着老伙头军试做大锅菜……这玩意简单,稍微用点心就能做好。
老伙头军的忠告就是一定要挑净菜煮熟饭……不然前头战兵吃到沙砾或是生饭,那就不止骂娘那么简单,上头要彻查,辎兵营会对失职的炊事兵进行惩罚……
至于口感,那就实在是无所谓的事情……能吃就行,吃的干净,不拉肚子,这是军中大锅菜的诀窍所在。
卢大正揣摩心得,不料还要进营军训,想到那十来天的地狱般的生活,卢大的心情沉重,看看四周,各人的脸色也是差不多的不好。
“你们这些蠢蛋……”陶春骂道:“军训也是为了你们好,辎兵也是兵,一个月一两五,快赶上边军家丁的薪饷,你们当这银子这么好拿,搬抬下粮食,挖挖沟就能拿到手?往前线不管是炊事兵还是运粮兵,工程队,勤务队,都是和战兵一起在前线,你们只是不承担做战任务,可不代表北虏不会拿刀砍你,辎兵也会配给兵器,要守备军堡,必要时也要打仗,你当你就是真的到这里挖沟来了?要是这样,不如咱们全雇民夫?你们身后好几千民夫,管三顿饭一个月一两银子,还是因为到北虏地界来做活计,在家里扛活一个月能赚到一两不能?能不能管大麦饼子和肉汤?”
陶春一番话如暴风疾雨,把卢大等人喷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也是把辎兵们心头里的不悦意和侥幸的心思都打消了……民夫们也是甘入险境,一样扛活做事,结果也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月,一个个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这些人都是农夫,在家里种地一年最多五六两银子,还得是风调雨顺的好天时,这几年的天时,他们种地不要说落下银子,不把家底赔掉就算好了,农人家庭的家底无非就是几间摇摇欲坠的小屋,几张破床和箱柜,再就是一些厚实衣袍,这两年的荒年,不知道多少人卖房卖地,或是在冬天把厚棉袄给当掉,换到手的无非是几钱碎银,买一点杂粮撑着一家子不被饿死……
卢大身边的红脸青年道:“俺们是有点不识好……再累也是每天有肉有饼子……”
卢大点头道:“就是,人家能撑下去,咱撑不下?”
“卢大你刚刚那脸色,也不看看你兄弟,人家也是这样训出来,还当了军官!”
卢大涨着脸道:“俺也是一时糊涂,你们又比俺强到哪儿去。”
各人刚要再说,一边就有军官骂道:“都他娘的把嘴闭上,列队时不准说话,条例上没有写,没读给你们听?”
这么一骂,各人才想起条例来,顿时都不敢再出声,老老实实的排好队列。
这些人此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整队人里没有一个识字的,被选中辎兵后除了军训就是要识字,背条例,每人的脑子都是浆糊一样,不过不背也不行,要想不违规犯禁,军规条例是一定要熟读的。
商团军很少斩刑,只有阵前逃跑和投敌,杀害无辜百姓,或是杀害同袍一类的罪名是死罪,除此之外,就是打军棍,关禁闭,或是罚去掏厕所,要么就是罚薪饷。
别的刑罚还罢了,罚薪饷是各人最害怕的惩罚,偏偏条例很多,每天都有人背条例背到哭出来……
“走了,唱军歌!”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四人并行的行军纵队,在这宽阔的草原上并没有显出怎样壮观的军容出来,加上军姿不整,陶春看了都感觉不舒服,当下手一挥,叫人开唱。
嘹亮的军歌响了起来,卢大等人也是直着嗓门喊着,军歌一起,似乎军容都要好看很多,陶春脸上露出笑,策马往前,带着这一队辎兵,往着茫茫草原的北方进发。
……
“近来调集的粮食和各种物资,在下只能报一个虚数……”
姜辰英坐在孙晋贤对面,虽然他只是一个身家几千两的粮商,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害怕和紧张神色,最多是有两三分的恭谨。
孙晋贤在内心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不住这个人……此前因为张瀚令各地商会大量筹备物资,孙晋贤抓着这个机会,私下见过岳良佐和姜辰英等人,他也知道各地商会的理事都是财雄势大,自己这个三榜进士出身的知县根本降服不住这些人……不要说这些商会理事身后都是有张瀚与和裕升这个庞然大物,就算是李大用和马化先此前的身家和地位,知县也是只能拉拢利用,不能以势强压的。
孙晋贤原本也不想惹和裕升,不过在大同时王心一这个巡按多次向他致意,委托他多“留点心”,孙晋贤也知道东林党在朝中势力庞大,一时便是动了心思……
“也罢了。”孙晋贤道:“本官已经知道和裕升是配合天成卫在边墙外筑堡修军台,此事已经得朝廷允准,既然是这样,也无甚可说。”
第四百二十五章 列队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辎兵的军装和战兵是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同,比如身上有两根交叉的背带,从正中胸前交叉到胸后,腰间是一根牛皮板带,上面有很多搭扣,可以悬挂二号辎兵铲和各种小型的用具,这样在施工期间不至于随手乱丢把自己的工具弄混弄丢,∴⊙wán∴⊙∴⊙ロ巴,≮□↙□战兵就只有悬挂子药盒和水壶的三个搭扣。
另外战兵的军服也是灰色军袍配红色裤子,军袍下摆较长,类似军大衣,春秋装料子较薄,颜色一致,下摆稍短,辎兵是灰袍灰裤,衣袍下摆特别短,这样显得干练很多,主要也是为了施工时做活方便。
另外就是辎兵的衣料特别厚,每日施工做活,他们的衣袍也多发了一套,这样不会在短期内就磨损到没有衣袍可穿。
当初张瀚这样设计的时候,李慎明和孙敬亭等人都不是很赞同……他们对战场上的后勤供给还停留在运送粮草和做饭的伙头兵的层次……这些辎兵当然也是在做,辎兵不仅是挖壕开沟,也负责军中伙食,运送粮草,但张瀚希望他们能做的更多,而且就算后勤军人,张瀚也是希望他们有军人的荣誉和责任感,必要的军服和严格的军事训练也是一样也不能少。
“入你们娘的……看你们这个慢,这个乱,跟一群鸭子一样,真他娘的欠调教啊!”
卢大和几个灵丘一起出来的伙伴站在一起,他们都穿着灰色军袍,在经过十一天的军事训练后就随车队北上,各人的队列都站的乱七八糟,当然引来了陶春的怒骂。
卢大眼看着这个军官举着马鞭,一脸怒色,他有些害怕,几乎想抬起胳膊做挡脸的姿态,好在十一天的军事训练使得他潜意识里有了一些军人的自觉,胳膊动了一下之后还是放了下来。
“入你们娘的……”陶春又骂一声,不过还是无奈的叹口气,说道:“各人背起自己的背包,排成四人纵队,随我去训练营继续训练,狗日的连站队也站不好,要你们有鸟用。”
卢大心里有些委屈,他已经打听过了,辎兵营有三千零五十人,分为四个司,每司人数不等,他的司有六百八十九人,三百七十六匹挽马和骡子,配有一百零七辆大车,各人都有不同职司,辎兵主要任务是修筑军堡,然后是运送军粮和补给物资,另外辎兵司下有炊事队,每个队负责一个战兵局的饭食,卢大就是分在炊事队,每个队都有四口大铁锅和蒸锅,汤锅,负责给军队烧菜,蒸饼子,烧汤,卢大感觉这活计轻省,反正是做饭,他在家里也做饭,当初兄弟四个加老爹老娘,除了爹娘,几个兄弟都是狗一般能吃,一顿就得吃一大锅,当然是杂粮配野菜,现在在军中每个车队都带着大量粮食,都是麦子和小米,还有大量的熏肉和腌菜,整桶整桶的新鲜蔬菜也是很多,卢大感觉自己被挑中做这事简直是祖上有福……谁知道事情满不是他想的那样!
就算是炊事兵也要练队列,体能,练打放鸟铳,练长枪阵列,练刀盾,还有拆装火铳,保养兵器,每天清晨就得起来跑圈,然后练器械打熬力气,每天都练的人膀子抬不起来,十来天功夫,卢大感觉比收麦时的农活还要累人,每晚往床上一倒就是起不来,一沾枕头就是鼾声大作……
好不容易熬到北上,卢大他们已经在路上跟着老伙头军试做大锅菜……这玩意简单,稍微用点心就能做好。
老伙头军的忠告就是一定要挑净菜煮熟饭……不然前头战兵吃到沙砾或是生饭,那就不止骂娘那么简单,上头要彻查,辎兵营会对失职的炊事兵进行惩罚……
至于口感,那就实在是无所谓的事情……能吃就行,吃的干净,不拉肚子,这是军中大锅菜的诀窍所在。
卢大正揣摩心得,不料还要进营军训,想到那十来天的地狱般的生活,卢大的心情沉重,看看四周,各人的脸色也是差不多的不好。
“你们这些蠢蛋……”陶春骂道:“军训也是为了你们好,辎兵也是兵,一个月一两五,快赶上边军家丁的薪饷,你们当这银子这么好拿,搬抬下粮食,挖挖沟就能拿到手?往前线不管是炊事兵还是运粮兵,工程队,勤务队,都是和战兵一起在前线,你们只是不承担做战任务,可不代表北虏不会拿刀砍你,辎兵也会配给兵器,要守备军堡,必要时也要打仗,你当你就是真的到这里挖沟来了?要是这样,不如咱们全雇民夫?你们身后好几千民夫,管三顿饭一个月一两银子,还是因为到北虏地界来做活计,在家里扛活一个月能赚到一两不能?能不能管大麦饼子和肉汤?”
陶春一番话如暴风疾雨,把卢大等人喷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也是把辎兵们心头里的不悦意和侥幸的心思都打消了……民夫们也是甘入险境,一样扛活做事,结果也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月,一个个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这些人都是农夫,在家里种地一年最多五六两银子,还得是风调雨顺的好天时,这几年的天时,他们种地不要说落下银子,不把家底赔掉就算好了,农人家庭的家底无非就是几间摇摇欲坠的小屋,几张破床和箱柜,再就是一些厚实衣袍,这两年的荒年,不知道多少人卖房卖地,或是在冬天把厚棉袄给当掉,换到手的无非是几钱碎银,买一点杂粮撑着一家子不被饿死……
卢大身边的红脸青年道:“俺们是有点不识好……再累也是每天有肉有饼子……”
卢大点头道:“就是,人家能撑下去,咱撑不下?”
“卢大你刚刚那脸色,也不看看你兄弟,人家也是这样训出来,还当了军官!”
卢大涨着脸道:“俺也是一时糊涂,你们又比俺强到哪儿去。”
各人刚要再说,一边就有军官骂道:“都他娘的把嘴闭上,列队时不准说话,条例上没有写,没读给你们听?”
这么一骂,各人才想起条例来,顿时都不敢再出声,老老实实的排好队列。
这些人此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整队人里没有一个识字的,被选中辎兵后除了军训就是要识字,背条例,每人的脑子都是浆糊一样,不过不背也不行,要想不违规犯禁,军规条例是一定要熟读的。
商团军很少斩刑,只有阵前逃跑和投敌,杀害无辜百姓,或是杀害同袍一类的罪名是死罪,除此之外,就是打军棍,关禁闭,或是罚去掏厕所,要么就是罚薪饷。
别的刑罚还罢了,罚薪饷是各人最害怕的惩罚,偏偏条例很多,每天都有人背条例背到哭出来……
“走了,唱军歌!”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四人并行的行军纵队,在这宽阔的草原上并没有显出怎样壮观的军容出来,加上军姿不整,陶春看了都感觉不舒服,当下手一挥,叫人开唱。
嘹亮的军歌响了起来,卢大等人也是直着嗓门喊着,军歌一起,似乎军容都要好看很多,陶春脸上露出笑,策马往前,带着这一队辎兵,往着茫茫草原的北方进发。
……
“近来调集的粮食和各种物资,在下只能报一个虚数……”
姜辰英坐在孙晋贤对面,虽然他只是一个身家几千两的粮商,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害怕和紧张神色,最多是有两三分的恭谨。
孙晋贤在内心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不住这个人……此前因为张瀚令各地商会大量筹备物资,孙晋贤抓着这个机会,私下见过岳良佐和姜辰英等人,他也知道各地商会的理事都是财雄势大,自己这个三榜进士出身的知县根本降服不住这些人……不要说这些商会理事身后都是有张瀚与和裕升这个庞然大物,就算是李大用和马化先此前的身家和地位,知县也是只能拉拢利用,不能以势强压的。
孙晋贤原本也不想惹和裕升,不过在大同时王心一这个巡按多次向他致意,委托他多“留点心”,孙晋贤也知道东林党在朝中势力庞大,一时便是动了心思……
“也罢了。”孙晋贤道:“本官已经知道和裕升是配合天成卫在边墙外筑堡修军台,此事已经得朝廷允准,既然是这样,也无甚可说。”
第四百二十六章 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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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辰英躬身道:“是,如果老父母无有别的吩咐,在下告退。”
孙晋贤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又道:“近来出城的车马人员甚多,尔等做事还真是快捷,说动便动,雷厉风行。”
“在下等是商人啊。”姜辰英道:“有利可图,当然是要竭力做好,事前要确定好各人的责任职掌,然后分批动员,按计划实施,这些日子在下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彻夜忙碌,这样做事,当然快捷……不仅是在下,商会里的各位同仁都是如此,岳良佐前日才睡了一个时辰,他是赶往四周矿山招募人手,一边要核查是否合格,一边要布置安家事宜,然后再把人员汇集,最终北上,大家各领其事,都是忙碌的很啊……”
孙晋贤初时只有试探之心,这时也是忍不住动容道:“原来各位竟是这般做事法,怪不得一下子说一声做,便是弄出这么诺大的动静来。”
姜辰英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来,他道:“张大人说过,商人重利轻义,被人指责,其实重利的人也要守信,不守信反而是轻利,要紧的是逐利之人,犹重契约,有了契约,再有实干的能耐和效率,商人做事,应该比士大夫强。”
这话却是简直在颠覆儒家治国的道统!
孙晋贤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在儒家士大夫的眼中,所谓士农工商,只有士才能为统治阶层,不论是学说还是实际的才能,读书人才是凌驾在所有阶层之上的智识精英之士,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个商人在自己面前谈什么商人重契约,做事高效,而且比士大夫强!
如是这话是姜辰英自己说的,孙晋贤纵是冒着惹恼商会的风险,也要叫衙役进来,戴上皮手套按着这人,狠狠打一顿漏风巴掌,不把脸打肿,牙齿打掉光也不能算完……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孙晋贤足可为士林之羞!
但这话,姜辰英点明了是张瀚所说,这就孙晋贤能随意殴辱了……打姜辰英,打的却是张瀚的话,等于是在下令痛殴张瀚……这个责任,孙晋贤完全负担不起。
孙晋贤勉强道:“这话听着实在荒诞不经……”说着将茶碗端起,一旁的小厮叫喊送茶,姜辰英起身打了一躬,然后转身大摇大摆的去了。
看着姜辰英的背影,孙晋贤两手气的直抖,他恨不得立刻辞掉这个知县不做,也不想自己一生的心血最终落在这里被一群商人横加侮辱。
哪怕是被放在江南为官,一样被缙绅和生员们挟制,好歹大家出于同门,绝不会有人当面和他说什么“商人做事优于士大夫”这样叫他痛彻心扉的混帐话出来!
……
“混帐,可恶!”
王心一拂袖一扫,密室中盖碗和放着细巧点心的杯盘都被扫落了一地。
孙晋贤派人送来一封密信,除了表示对商会进一步的动向无能为力之外,也是将姜辰英的话一字不易的抄录给了王心一。
对王心一这种师出名门的二榜进士来说,姜辰英的话不止是侮辱,更是对儒学法统**裸的挑战。
王心一身边的幕僚张永安道:“张瀚这人,以前看只是一个幸进之辈,有些钱财,巴结了巡抚和总兵补为武官,在地方上有些势力,又有胆魄,竟敢谋刺巡抚……现在看来,此人竟是枭雄一流,其所行所为,图谋甚大……”
另一幕僚吴伯与道:“还好汪某人将东翁放在大同,提前发现这人图谋不轨,东翁,现在还是要等时机,暂时还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王心一缓缓将气息调匀,知道这两个心腹幕僚见识都不凡,此时确实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张永安是嘉定人,吴伯与是吴县人,均是同为江南一脉,两人俱是东林,也是举人,随王心一为幕僚,其实是半幕半友,这两人都云现在时机不到,确实只能隐忍。
“然而,就这么无所作为?”
王心一上任已经几个月,除了在大同和几个军堡做了一些例行的公务巡行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建树,这倒是无所谓,但在张瀚一事上也是没有什么进展,当巡按没实绩不怕,朝廷也不会追究,倒是针对张瀚一事没有下文,恐怕得罪了汪文言,事情就不大妙了。
“最近都中气象如何?”吴伯与没有回答王心一,反而问张永安。
张永安道:“魏阉新补了沈翭入阁,又有徐大化,霍维华,孙杰等辈依附,羽翼渐丰……”
“汪公有所展布否?”
“现在还不到决裂之时……”张永安和汪文言的关系较近,对京师动向比王心一都清楚一些。
张永安又道:“自老奴渡辽河之后,围攻西平,镇宁,镇武各堡,广宁危急,都中人心不稳,多半是为着辽东之事。大同这边,朝中唯恐生乱,别事皆不愿多管。”
“张瀚小儿,又是挑了一个好时机啊。”吴伯与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来:“这人虽然不曾进学,不过我听说他参加过童子试,果然毕竟还是读过书的。”
“也算不得读书种子,连一个‘学’也不曾进。”王心一有些不耐烦,看着吴伯与道:“吴兄到底是何意?”
吴伯与道:“只能静候良机,东翁放心,现在汪公他们精力均在都中之事上,还有辽事,张瀚在这里修筑军台,稳固边防,没有实际证据,东翁就算弹劾朝廷也不会允准,汪公他们更不会造势以为助力,所以现在只能静候。”
“当然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吴伯与头脑清楚,擅长审时度势,张永安却是知道官场窍门,当下便道:“京师那边总是在等我们的消息,什么也不做,京中固然有这个耐心,但总归会有不好的想法……东翁不如多写一些书信,痛斥张瀚一些行径和言明今日之事,杨、左二位大人处都要去信,再有我听说孙恺阳因为茅元仪的关系对张瀚还有和裕升印象颇佳,攻倒韩畦的事,孙恺阳也是赞同,东翁要针对张瀚,不可不对孙恺阳略作交代……”
王心一被鼓起兴来,说道:“好,学生这就拟稿,请两位先生帮着一起参谋斟酌……”
两个幕僚当然应下来,吴伯与帮着磨墨,笑着道:“一个武夫加商人,以我等智略哪需认真对付他,我想总会有人听到消息,东翁,静候张瀚内部出事就好……”
……
“操,都快二月了,这鸟天气……”一个面相英俊,身量魁梧的骑士看到天空黑如锅底,寒风如刀吹在自己身上,便是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林南星你叫什么鸟叫……”
另外有个大狗熊般的骑士喊道:“这风吹的叫一个痛快,老子只觉得一个爽。”
“狗日的……”
林南星笑骂一句,也不去理会那个叫徐震的大狗熊。
天空阴沉的厉害,连那些已经长出来的草尖仿佛又缩了回去,广袤如海的草原上又似乎回到了枯寂的深冬时节。
天空不仅阴沉,而且又有飘落雪花的迹象,马背上的骑士们都情不自禁的想蜷缩着身体避寒,不过长久的训练使他们保持了最优秀的军容军姿……每个骑士都尽可能的挺直腰背。
人们穿着厚实的军袍,外披着斗篷,身上都没有披甲,这是整整一个半局的胸甲骑兵,他们人人都骑着最优良的战马,并且每个局都有几十匹备用的战马,在张瀚的重视之下,胸甲骑兵成立了第一和第二两个司,第二司的人手还没有配齐,现在在草原上活动的多半是第一司的骑兵。
在队伍右侧是长长的车队,四百多辆马车不仅配给了一个半局近二百胸甲骑兵护卫,车队左侧还有两个局的步兵随行,另外有四门四磅炮的炮组,炮车和弹药车连成一体,七百多斤的小炮可以轻松的跟着车队行进,比起沉重的货运大车来,炮组车辆反而要轻松的多。
“好了,午时了,暂休!”打头的杨泗孙竖起手掌来,示意车阵暂停。
车队渐渐停下,然后步队停住,分别成小队和旗队组成了小型圆阵,火铳手们把火铳靠在一起,各人都是盘腿坐在地上休息。
没有人乱走乱动,连大小解都要军官同意……就算是在旷野里行军,和裕升的商团军仍然保持着最严肃最正规的军纪!
朱大勇也是下达军令,胸甲骑兵们也是按小队停住,在他们身后开始有穿着浅灰色军袍的青年骑马过来,接过这些骑兵们的战马,十来匹战马牵在一处,很快把近二百匹战马全部牵到一旁去,路边并无水源,这些青年将大代的水囊敞开口,举到马的嘴边,由马畅饮,饮完之后,他们再给马喂一些盐巴豆料,尽管他们也是一路骑行,但这些事自是由他们去做,骑兵们并不插手。
林南星和徐震等人都盘膝坐在地上,他们也是按小队坐好,很快有辎兵提着饭过来,沿途香气四溢。
辎兵是有设计非常好的炊事车,几口大锅都在车上,下面可以生火,军中已经很少用木柴,多用石炭,也就是烧制好的煤球。
大同这里别的都缺,可能是全世界最不缺煤的地方……全中国大半储量的煤炭都在这一带,而中国的存煤量又是全球第一,说晋北和陕北一带是全天下煤储量最多的地方,大约也不算夸张失实。
周日了,在下预定下下周的红票,另外再求一下人气票,万分感激,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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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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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辅兵就是好。”徐震开喝肉汤,稀里哗啦的发出巨响,还往嘴里塞着刚热出来的麦饼。
行军途中伙头军们当然不会现作现烙,不过这饼子热出来反多了一些嚼劲,吃起来感觉更香。
“肉汤又他娘的咸了……”林南星屁股挪动了一下,离恶形恶状的徐震远了一些……林南星加入骑兵才四个来月,此前在李庄经过半年的骑兵训练,哪怕他是偏关的卫所世家出身,父亲还是一个千户,自小骑马射箭也不得例外……现任卫所武官的子弟,甚至千户和指挥一级的武官家族的子弟加入商团的也是不在少数了。
商团兵形象好,待遇极好,并且有升迁的很大可能,这些卫所世家赌的就是张瀚将来可能会形成一个新的大将门,
另外每个局都配有一个局的骑兵辅兵,这是正式的辅兵,不是辎兵或是工兵一类,骑兵辅兵也要接受骑术训练,技战术训练,辅兵也是正兵的补充……这一点来说,张瀚是希望辅兵不要成为纯粹的打杂跑腿的杂役,长期的辅兵生涯能锻炼骑术和战斗意志,经验也从无数场战争中得来,固然辅兵无需上阵,然而能亲历战场,原本也是十分难得的经验了。
因为这种考虑,辅兵也几乎是按正式骑兵的标准挑选,薪饷也有正(式骑兵的一半,对这些大同边塞的小伙子们来说,能被挑上骑兵司的辅兵,不仅是一种荣誉,也是实打实的收益。
辅兵们把马匹照料好之后才过来坐下,这时骑兵们也吃喝的差不多了,炊事兵们把第二轮食物送上来,辅兵们开始坐下喝汤吃饼。
徐震和林南星站起身来,队官示意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两人开始在草原上散步。
这时风越发急,气温也下降的十分明显,雪花往下飘落着。
徐震抱怨道:“前一阵天气和暖,草尖都窜出来了,这一下可好,又感觉回到了冬天。”
“还好现在不需要披甲行军……”林南星也心有余悸的道:“最冷的天披着胸甲行军,那罪可真不容易受。”
徐震微微色变,转身看看自己的辅兵,见那小子喝着肉汤吃着饼,自己的胸甲就在辅兵刚刚喂好的杂马身上背着,他松了口气,说道:“还好现在是有辅兵……”
“骑兵司,三级戒备!”
远处传来朱大勇的命令,辅兵们急急忙忙的放下手中的饭盒,嘴里还塞着饼子,人已经奔向战马处。
林南星和徐震两人停止闲聊,等自己战马牵来,两人站立在马身边,手牵着缰绳等候着。
“二级戒备!”
塘马策马往这边跑,车队那里的车夫和辎兵们还在吃喝,他们也是要照料骡马,还好辎兵和车夫不必帮着步兵做杂务,所以步兵们也没有吃完,听到二级戒备,步兵们也赶紧放下吃食,站在路边开始列队。
林南星和徐震开始披甲,他们俩的辅兵和其余的辅兵们取来胸甲,帮着骑士们披上,然后帮他们戴上铁盔,所有人穿戴完毕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然后骑兵们上马,将燧发枪横举在胸口,枪里已经是上好子药了,只要拉动龙头,随时可以扣扳机击发。
徐震握着手中的枪,发牢骚道:“听说步兵的燧发枪有效射程一百二十步,百步内一等射手可以射中人形靶,六十到八十步多半人可以中靶,六十步以内不中靶者视为不合格……娘的,咱们这枪,八十步能中靶是走了狗运,六十步把握才大些,能击中大的目标,真要射中又能毙命,也就是四十步吧,比北虏的弓箭是要强些。”
林南星横握火枪,感受木柄和铁质的零部件在手中慢慢变得温暖,他没有说话,只是手不停的抚着胸前的爱枪……这枪其实已经深受骑兵们的喜爱,马上打放方便,比火绳枪省了好多步骤,威力也并不小,军政司的测算过,北虏的弓箭也就射五六十步远,要想射死重伤战马或骑兵,最少也得四十步以内才能形成有效杀伤,而胸甲骑兵们的燧发骑枪六十步就能对穿着袄服的北虏造成严重的威胁,四十步打北虏几乎就是在打靶子,北虏的弓箭射在胸甲上却是毫无用处。
“解除戒备!”
远处传来塘马的叫喊,人们都松了口气。
林南星把燧发枪塞进自己马侧的插袋,枪在右侧,左侧还有骑刀的插袋,各人都佩有一柄精铁骑刀,刀是直刀,冲刺时悬腕直刺,威力比拿来劈砍的腰刀要强的多。
徐震嘴里嘀咕,其实对自己的火枪也是爱若珍宝,他小心翼翼的把火枪也放在了皮制的插袋之中。
“啥时候老子自己掏钱,买一柄定装的步兵用燧发枪……”
“你小子别他娘的多事了……”林南星骂道:“马上发铳,那么长的枪你用个屁。”
“走,上前看看。”徐震闲不住,怂恿道:“前头来了一队人,不知道干啥的。”
“就你他娘的事多……”
林南星骂了一句,倒也是跟徐震一起往前去。
现在是休息时间,只要军法不禁止,大家干什么倒是随意。
骑兵们都还在马上,策马向前去看热闹的不少,步兵和辎兵还有车夫们还在吃饭,而且走路没有骑马方便,倒是没有几个涌上去看热闹。
林南星和徐震赶到时,已经有一队人和朱大勇等人汇合,双方正在谈话。
杨泗孙也骑着马赶过来,军官们和来人说话,外围是戒备的护卫,骑兵们索性也做出一副护卫的模样来,好在倒也没军官赶他们走。
“前头雪下的不大……”来人戴着狗皮帽子,全身也裹的如狗熊一般,大着舌头叫道:“就是多走一百来里地,对你们来说这算什么?”
这人说的是蒙语,林南星和徐震等人都是学过蒙古语,倒是都听的毫无滞碍。
“不是多少里地的问题。”杨泗孙用熟练的蒙语道:“哪怕就是十里地,如果预先没有沟通,我们这边没有预案的话也是绝不可能的……谭泰,你他娘的第一天和我们打交道,不知道我们这边的规矩?”
“规矩,规矩!”谭泰嘴里喷着白气,大声道:“讲规矩也要讲朋友,要不要?”
这话倒是堵的杨泗孙和朱大勇都说不出话来……和东虏当然不能讲朋友,不过只限于和裕升这边的高层知道一些张瀚的态度,中下层只知道是和东虏还有北虏做买卖,这当然谈不上叛国,如果是所谓的朋友,哪怕不是盟友,这就意味着叛卖大明和夷种合作,知道内情的高层还没有什么,只怕中下层的军官和士兵心里会有异样的感受。
朱大勇想了想,说道:“一百来里地对我们确实不算什么,不过你们的人手真的紧张到这种地步了?”
“确实是!”谭泰道:“这一次我都没带足一个牛录过来,舒穆也没有来,就指望科尔沁的明安台吉他们能帮忙,我们组成了小车队去推,能省一百多里,就意味着我们前方的军队能早三天吃到粮食!”
杨泗孙道:“你们的粮荒这么严重,前方的军队也快吃不上饭了?”
“粮食补给当然够。”谭泰道:“就是十分紧张,能早些上去就早些。”
“这龟孙不说实话……”杨泗孙对朱大勇用汉话道:“指不定他们有多缺粮,看急成这副鸟样。”
“东虏已经把全部主力渡过三岔河和辽河……”朱大勇阴着脸道:“正在围攻西平,镇武各堡,攻打甚急。”
“各堡驻守兵马十分雄厚。”杨泗孙这样级别的军官是能看到内部军情汇总,辽东那边的军情也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他沉着脸道:“刘渠,祁秉忠,祖大寿,孙得功,皆良将,辽东最少有数万披甲战兵,加上西平堡是副总兵罗一贯固守,我想八旗要迅速拿下,应当无此可能。”
“要紧的还是各堡并无收容的蒙古人。”朱大勇道:“辽事败坏,辽阳,沈阳之失,一失在武将急于求成立功,仓促出战,二败于袁应泰这个督师轻信北虏,收容入城,关键时这些奸细开城才坏了事,现在辽东诸公和武将再蠢也不会犯这等错,我想总不会再轻易失败了吧?据各堡固守,大军云集广宁,这仗怎么也不会输啊。”
现在的广宁确实集结了明军在辽东最后的精锐……萨尔浒一战旧辽镇精锐全失,连同宣大各镇的兵也死不少,再就是沈阳和辽阳一战,这一次死的就不止是辽东,而是大明的九边精锐兵马。
及至广宁,除了调来的外镇兵马外,就是辽西将门兵马,辽西兵打过仗的只有十之一二,老兵已经很少,好在有外调精锐充实其中,勉强还能够野战,据城而守,把握当然更大。
“我说,你们到底怎样?”
狗熊般的谭泰急眼了,大声怒吼着,眼前这两人用汉话沟通,他只能听懂几个字,连起来却是一句也听不懂。
“不要急!”杨泗孙翻白眼道:“这是大事,我们二人都是平级,没上司,这不正在商量么。”
谭泰感觉无语,同时对和裕升这边的机制也是感觉奇怪。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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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辅兵就是好。”徐震开喝肉汤,稀里哗啦的发出巨响,还往嘴里塞着刚热出来的麦饼。
行军途中伙头军们当然不会现作现烙,不过这饼子热出来反多了一些嚼劲,吃起来感觉更香。
“肉汤又他娘的咸了……”林南星屁股挪动了一下,离恶形恶状的徐震远了一些……林南星加入骑兵才四个来月,此前在李庄经过半年的骑兵训练,哪怕他是偏关的卫所世家出身,父亲还是一个千户,自小骑马射箭也不得例外……现任卫所武官的子弟,甚至千户和指挥一级的武官家族的子弟加入商团的也是不在少数了。
商团兵形象好,待遇极好,并且有升迁的很大可能,这些卫所世家赌的就是张瀚将来可能会形成一个新的大将门,
另外每个局都配有一个局的骑兵辅兵,这是正式的辅兵,不是辎兵或是工兵一类,骑兵辅兵也要接受骑术训练,技战术训练,辅兵也是正兵的补充……这一点来说,张瀚是希望辅兵不要成为纯粹的打杂跑腿的杂役,长期的辅兵生涯能锻炼骑术和战斗意志,经验也从无数场战争中得来,固然辅兵无需上阵,然而能亲历战场,原本也是十分难得的经验了。
因为这种考虑,辅兵也几乎是按正式骑兵的标准挑选,薪饷也有正(式骑兵的一半,对这些大同边塞的小伙子们来说,能被挑上骑兵司的辅兵,不仅是一种荣誉,也是实打实的收益。
辅兵们把马匹照料好之后才过来坐下,这时骑兵们也吃喝的差不多了,炊事兵们把第二轮食物送上来,辅兵们开始坐下喝汤吃饼。
徐震和林南星站起身来,队官示意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两人开始在草原上散步。
这时风越发急,气温也下降的十分明显,雪花往下飘落着。
徐震抱怨道:“前一阵天气和暖,草尖都窜出来了,这一下可好,又感觉回到了冬天。”
“还好现在不需要披甲行军……”林南星也心有余悸的道:“最冷的天披着胸甲行军,那罪可真不容易受。”
徐震微微色变,转身看看自己的辅兵,见那小子喝着肉汤吃着饼,自己的胸甲就在辅兵刚刚喂好的杂马身上背着,他松了口气,说道:“还好现在是有辅兵……”
“骑兵司,三级戒备!”
远处传来朱大勇的命令,辅兵们急急忙忙的放下手中的饭盒,嘴里还塞着饼子,人已经奔向战马处。
林南星和徐震两人停止闲聊,等自己战马牵来,两人站立在马身边,手牵着缰绳等候着。
“二级戒备!”
塘马策马往这边跑,车队那里的车夫和辎兵们还在吃喝,他们也是要照料骡马,还好辎兵和车夫不必帮着步兵做杂务,所以步兵们也没有吃完,听到二级戒备,步兵们也赶紧放下吃食,站在路边开始列队。
林南星和徐震开始披甲,他们俩的辅兵和其余的辅兵们取来胸甲,帮着骑士们披上,然后帮他们戴上铁盔,所有人穿戴完毕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然后骑兵们上马,将燧发枪横举在胸口,枪里已经是上好子药了,只要拉动龙头,随时可以扣扳机击发。
徐震握着手中的枪,发牢骚道:“听说步兵的燧发枪有效射程一百二十步,百步内一等射手可以射中人形靶,六十到八十步多半人可以中靶,六十步以内不中靶者视为不合格……娘的,咱们这枪,八十步能中靶是走了狗运,六十步把握才大些,能击中大的目标,真要射中又能毙命,也就是四十步吧,比北虏的弓箭是要强些。”
林南星横握火枪,感受木柄和铁质的零部件在手中慢慢变得温暖,他没有说话,只是手不停的抚着胸前的爱枪……这枪其实已经深受骑兵们的喜爱,马上打放方便,比火绳枪省了好多步骤,威力也并不小,军政司的测算过,北虏的弓箭也就射五六十步远,要想射死重伤战马或骑兵,最少也得四十步以内才能形成有效杀伤,而胸甲骑兵们的燧发骑枪六十步就能对穿着袄服的北虏造成严重的威胁,四十步打北虏几乎就是在打靶子,北虏的弓箭射在胸甲上却是毫无用处。
“解除戒备!”
远处传来塘马的叫喊,人们都松了口气。
林南星把燧发枪塞进自己马侧的插袋,枪在右侧,左侧还有骑刀的插袋,各人都佩有一柄精铁骑刀,刀是直刀,冲刺时悬腕直刺,威力比拿来劈砍的腰刀要强的多。
徐震嘴里嘀咕,其实对自己的火枪也是爱若珍宝,他小心翼翼的把火枪也放在了皮制的插袋之中。
“啥时候老子自己掏钱,买一柄定装的步兵用燧发枪……”
“你小子别他娘的多事了……”林南星骂道:“马上发铳,那么长的枪你用个屁。”
“走,上前看看。”徐震闲不住,怂恿道:“前头来了一队人,不知道干啥的。”
“就你他娘的事多……”
林南星骂了一句,倒也是跟徐震一起往前去。
现在是休息时间,只要军法不禁止,大家干什么倒是随意。
骑兵们都还在马上,策马向前去看热闹的不少,步兵和辎兵还有车夫们还在吃饭,而且走路没有骑马方便,倒是没有几个涌上去看热闹。
林南星和徐震赶到时,已经有一队人和朱大勇等人汇合,双方正在谈话。
杨泗孙也骑着马赶过来,军官们和来人说话,外围是戒备的护卫,骑兵们索性也做出一副护卫的模样来,好在倒也没军官赶他们走。
“前头雪下的不大……”来人戴着狗皮帽子,全身也裹的如狗熊一般,大着舌头叫道:“就是多走一百来里地,对你们来说这算什么?”
这人说的是蒙语,林南星和徐震等人都是学过蒙古语,倒是都听的毫无滞碍。
“不是多少里地的问题。”杨泗孙用熟练的蒙语道:“哪怕就是十里地,如果预先没有沟通,我们这边没有预案的话也是绝不可能的……谭泰,你他娘的第一天和我们打交道,不知道我们这边的规矩?”
“规矩,规矩!”谭泰嘴里喷着白气,大声道:“讲规矩也要讲朋友,要不要?”
这话倒是堵的杨泗孙和朱大勇都说不出话来……和东虏当然不能讲朋友,不过只限于和裕升这边的高层知道一些张瀚的态度,中下层只知道是和东虏还有北虏做买卖,这当然谈不上叛国,如果是所谓的朋友,哪怕不是盟友,这就意味着叛卖大明和夷种合作,知道内情的高层还没有什么,只怕中下层的军官和士兵心里会有异样的感受。
朱大勇想了想,说道:“一百来里地对我们确实不算什么,不过你们的人手真的紧张到这种地步了?”
“确实是!”谭泰道:“这一次我都没带足一个牛录过来,舒穆也没有来,就指望科尔沁的明安台吉他们能帮忙,我们组成了小车队去推,能省一百多里,就意味着我们前方的军队能早三天吃到粮食!”
杨泗孙道:“你们的粮荒这么严重,前方的军队也快吃不上饭了?”
“粮食补给当然够。”谭泰道:“就是十分紧张,能早些上去就早些。”
“这龟孙不说实话……”杨泗孙对朱大勇用汉话道:“指不定他们有多缺粮,看急成这副鸟样。”
“东虏已经把全部主力渡过三岔河和辽河……”朱大勇阴着脸道:“正在围攻西平,镇武各堡,攻打甚急。”
“各堡驻守兵马十分雄厚。”杨泗孙这样级别的军官是能看到内部军情汇总,辽东那边的军情也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他沉着脸道:“刘渠,祁秉忠,祖大寿,孙得功,皆良将,辽东最少有数万披甲战兵,加上西平堡是副总兵罗一贯固守,我想八旗要迅速拿下,应当无此可能。”
“要紧的还是各堡并无收容的蒙古人。”朱大勇道:“辽事败坏,辽阳,沈阳之失,一失在武将急于求成立功,仓促出战,二败于袁应泰这个督师轻信北虏,收容入城,关键时这些奸细开城才坏了事,现在辽东诸公和武将再蠢也不会犯这等错,我想总不会再轻易失败了吧?据各堡固守,大军云集广宁,这仗怎么也不会输啊。”
现在的广宁确实集结了明军在辽东最后的精锐……萨尔浒一战旧辽镇精锐全失,连同宣大各镇的兵也死不少,再就是沈阳和辽阳一战,这一次死的就不止是辽东,而是大明的九边精锐兵马。
及至广宁,除了调来的外镇兵马外,就是辽西将门兵马,辽西兵打过仗的只有十之一二,老兵已经很少,好在有外调精锐充实其中,勉强还能够野战,据城而守,把握当然更大。
“我说,你们到底怎样?”
狗熊般的谭泰急眼了,大声怒吼着,眼前这两人用汉话沟通,他只能听懂几个字,连起来却是一句也听不懂。
“不要急!”杨泗孙翻白眼道:“这是大事,我们二人都是平级,没上司,这不正在商量么。”
谭泰感觉无语,同时对和裕升这边的机制也是感觉奇怪。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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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泗孙和朱大勇确实是平级,谭泰从两人军袍上的标识能看的出来,据说车队还有一个和裕升的掌柜负责,另外还有商会派来的人员,分门别派,居然还不混乱,谭泰光是想想就感觉自己脑子已经晕了。
朱大勇咬着牙齿道:“可是大人……”
杨泗孙也是咬着牙小声怒道:“为什么大人为什么说广宁必败?”
“真是活见鬼。”
“我真不想相信,可大人从未错过啊……”
在他二人奉命出发前,张瀚不仅,←≮≥○指出广宁明军必败,广宁不守,甚至是全辽西不守,大明将尽失辽西之地,并且被切断与蒙古各部的联系,内喀尔喀五部,奈曼和敖汉等插汉部的八鄂托克,加上嫩江和阿鲁科尔沁,这些地方原本就是靠广宁扼困,也是隔断了他们与女真人近距离往来的可能,一旦失去广宁,各部蒙古就直面女真,其后果在战略上完全是灾难性的结果!
不仅如此,张瀚指出,广宁和辽西各堡中都储藏着大量的军事物资,包括王化贞囤积的五十万石六千万斤的粮食,还有几十万两白银,大量的军器铠甲,棉花袄服,广宁之役后,后金的实力完全上了好几个台阶,最恶劣的后果还是科尔沁等各部彻底倒向了后金,并且给了后金征伐林丹汗和内喀尔喀五部,并加以臣服的可能……
杨泗孙最终叹气道:“得了,按大人所说的原则来办吧……”
朱大勇无所谓的道:“你是步队和车营主管,骑兵司只是配合你们,当然你拿主张。”
“我还真不想决定这种事啊……”
哪怕张瀚说的不那么斩钉截铁,不那么坚决,哪怕说大明有一线战胜东虏的可能,杨泗孙这时候也不会选择配合对方,但如果按张瀚所说,东虏在这一仗后不仅大胜,还获得大量物资,由此渡过了天启元年到二年严重的粮荒,得以有喘息之机,这个时候不配合对方,对未来的贸易发展实在是有巨大的恶劣影响。
杨泗孙向谭泰道:“这事有决定了。”
谭泰不安道:“怎样?”
杨泗孙咬着牙道:“我们可以向前,不过,要加价!”
谭泰一脸受到侮辱的表情,张了张嘴……
杨泗孙面无表情的道:“你再拿朋友来扯,咱们现在就掉头回去……我不相信这个时候你们提要求,上头能没有给你答应加价的权力?”
“好吧,杨泗孙,你真是个狗日的混蛋……别他娘的加太多啊。”
“彼此彼此……该加的一文不能少!”
……
车队终于又继续向前,谭泰一脸郁闷的带着从人跟着,这一次他已经把最高权限的数额给应下来了……八旗现在远远没到有钱的时候,自从努儿哈赤起兵之后就和大明断绝了贸易,以前他们靠出售东珠人参毛皮源源不断的赚取利润,自断了贸易后也就是打下沈阳等城池时抢夺了一些明朝府库,因为要“恩养”汉人,努儿哈赤禁止抢掠汉人的财富,有一些倒霉的女真人随意抢掠还被杀了头,去年底的粮荒时努儿哈赤下令汉人家庭供养女真人,但距离公然掠夺汉人的财富还有一定的距离……总之这一次谭泰的感觉就是被打劫了。
但女真人心里并没有怨恨,相反,有一点感激……
他们自己又不知道历史所发生的一切,他们也完全想不到广宁会被轻易拿下来,甚至损失比在沈阳和辽阳还小……上下都认为会赢,但都觉得会有一场苦战,因为广宁也是明朝经营多年的雄城,和蒙古人打了二百年,被多次包围,从未被攻克过一次。
这样的雄城,所有人都做了最艰难血战的打算……
这个时候,和裕升能配合女真人,尽可能的帮了一下手,虽然也狠狠的宰了一刀,但从谭泰等人的心理上来说,和裕升的形象在他们心里反而是上升了一些……
进入内喀尔喀的地盘后,炒花突然派来几个骑兵,阻住了车队前行。
来骑道:“洪巴图鲁说,明国巡抚派了不少人前来,虽然咱们是无所谓,不过担心你们和裕升的事被发觉……还是小心点,车队暂停,等明国人走了再说吧。”
杨泗孙道:“原来如此,那就按洪巴图鲁的安排来做。”
使者离开后,杨泗孙和朱大勇等人决定去观察一下情形。
炒花的大帐就在前方的山谷之中,杨泗孙等人决定带着一队骑兵,绕道往侧右后的小山包上去。
“好象是赵立德啊。”
杨泗孙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初他和张瀚从辽东回来,也是在炒花这里遇着了赵立德等人,当时赵立德对张瀚敲打了一番,甚至还希望张瀚提供辽东消息,被拒绝了之后,倒是也完全没有了消息,不料这一次又是遇见这人。
朱大勇却是没有见过赵立德,他的目光放在另外一些人身上。
“两个七品文官,两个九品,还有好几个武职官,这一次还真的算是对炒花格外看重啊。”
“没法儿。”杨泗孙道:“王化贞向朝廷打过包票,什么只要他一声令下,林丹汗,炒花,都会出兵助战,共击东虏,他现在肯定是派人来叫炒花兑现承诺了。”
朱大勇摇头:“蒙古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出兵?”
“可不是?”杨泗孙道:“朝中那些大员也并不全然是蠢蛋,早就有人质疑,不过王化贞是东林力挺,本人又十分自信,谁敢说他在发昏?”
王化贞其实不是纯然发昏,林丹汗与努儿哈赤的矛盾也是不可调和的……努儿哈赤要得全辽,同时也要掌控辽东边墙外的蒙古势力,这样才能叫后金有机会进窥关内,恢复当年大金国的祖业,也就是尽得黄河以北的汉人地方,不得蒙古,光凭辽东从山海关硬打,一百年也打不进去!
然而林丹汗色厉内荏,举动失措,对各部的掌控力很弱,现在熟知蒙古情形的人都知道,林丹汗还在梳理插汉本部和附属部落的关系,只是这种梳理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是越梳越乱,林丹汗对各部的掌握远不及他的父、祖,就算其有心也是无力,不到最后关头被迫应战,这个末代蒙古大汗是不会主动应战的。
至于内喀尔喀五部也是一样的情形,炒花对各部的控制力也在减弱,五部中有不少台吉心向后金,此前因为宰赛台吉的事,五部已经向后金服软,但炒花余勇尚在,大家都知道内喀尔喀五部和后金也是迟早会有一战……迟暮的炒花不打一仗也是绝不可能向努儿哈赤服软,英雄半生,经常率二十万骑入寇边墙的一代领主,岂会轻易伏低做小?
但炒花毕竟也是老了……这也是后金的天命所在,炒花若在盛壮之年,恐怕看出危险形式的他早就主动出兵,十余万骑抄掠后金的老家,努儿哈赤不要说打广宁辽西,只怕会被蒙古骑兵磨的不能出辽中一步……
炒花老了,只能在自己的领地上静候他和后金的最后一战,赢则保持五部现有的状态,输则认命归诚,从此蒙古人成为女真人的附庸……
这些事都是有心人一看就能知道的事实,王化贞身处广宁这样的地方,其实应该对蒙古的情形一清二楚,却是有这种妄想和昏招,实在令人可鄙可叹……
杨泗孙道:“自己立不起来,妄想借助他人,最好的下场就是唐朝借回纥兵平乱,然后把长安给那些胡兵大肆劫掠……”
朱大勇叹道:“他们要走了……”
炒花应该是明确拒绝了明使的请求,并且对他们毫不客气。
此前明使过来,最少还有相应的体面尊荣,大开宴席,召开会议,面子上总过的去,这一次似乎炒花都不曾见,四周还有甲兵露出兵器威胁,几个明使连同随员,几乎被粗暴的撵上车,然后直接逐走。
看到纱帽圆领的官员们狼狈不堪的上车,都是脚步踉跄的凄惨模样,杨泗孙和朱大勇等人俱是面色阴沉。
朱大勇转向身后,对着一群相随而来的骑兵们道:“北虏人就是这样,力强者他便对你无比敬服,力弱而求他者,便是眼前这般模样……”
杨泗孙也道:“咱们大明的一些士大夫十分荒唐,什么修仁德而远人来服,纯粹是狗屁,是咱们甲兵比他们强,再给他们一些‘仁德’,这些家伙才会来降服,真正能叫他们敬服的,只有刀和枪!”
……
赵立德等人回到广宁时,发觉城中的兵马正在大举开拔出城。
不仅是广宁城,驻地在城外的各部明军也是在纷纷集结。
赵立德等人不敢耽搁,立刻赶赴巡抚衙门,前去求见王化贞。
各人的脸上都是有受辱过后的悻悻模样,有屈辱,有愤怒,也有茫然,各人感觉这一趟跑的很无谓……十几年前大明还和蒙古人打生打死,十几年后东虏兴起,大明的封疆大吏居然指望北虏来救命,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
一个姓杨的兵备参议出来迎他们,知道结果后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把赵立德等人带到偏厢里等候,对他们道:“现在正在正堂召开军议,决议与虏决战!”
第四百二十九章 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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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赵立德等人俱是张大嘴巴,一时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
“巡抚大人认为东虏不堪一战,连同诸堡守兵,广宁一带有王师十四万人,战兵也过十万人,俱是各镇精锐,虏兵八旗一共才六万余人,战兵最多三万人,以三倍之数往击之,我军兵甲俱利,士气也很高,此战必胜。”
赵立备道:“参议大人也是这般认为?”
这个兵备参议苦笑一下,并没有回答。
王化贞这人拥有超强的自信,平时并不看兵书,但所有人承认他有机断,胆子大,而且经常说大话,虽然识者鄙夷,但也叫他鼓励起军心士气,在此前沈阳和辽阳均失,广宁只有一千多兵,城中人心惶惶时,王化贞靠着这种勇气和劲头收拾残卒,汇集兵马,最终保有广宁,并且聚兵万人,也正因如此,东林党举荐他时并没有遭到太多的反对……尽管王化贞其实毫无边才,但东林党人认为他胜在胆略过人。
现今虏骑攻打诸堡甚急,河西诸堡较辽东各堡要狭小的多,难以固守,但只要厚集大兵于广宁,失堡亦无关大局,王化贞在此时决定主力与虏决战,诚非善招。
各人出使受辱,又听闻决战在即所有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各人都从屋中{出来,看着大堂那边的甬路上,那里仪卫十分庄严,过百兵丁从大堂一路排出到衙外,巡抚的三军司命大旗高高飘扬,朔风凛洌,大旗在半空中不停的飘摆着。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各人看到大将纷纷退出,俱是盔明甲亮,佩剑而出。
赵立德注意观察了祖大寿的情形,见这人神色平淡,举止如常,并没有太多特异的表情。
其余的各副将,参将,游击,有人面露喜色,有人满脸忧色,也有人喜忧交杂。
各人暗暗点头,从将官们的反应来看,这一战最少还有最基本的士气,不象辽东杨镐要出征时,各将纷纷劝阻,士气十分低迷。
将官出来之后,各人看到穿着红袍的王化贞将高邦佐和方震孺等文官送出来,到滴水檐下王化贞稍微弯了下腰,各文官还揖请回,王化贞便回身入内。
那个兵备参议道:“好了,我去禀报军门,各位稍待。”
过不多时,一个武官过来,请赵立德等人过去。
“炒花见汝等没有?”
一见面,王化贞劈头便问。
赵立德道:“未曾见,不仅未见,还发言侮辱我等,说是痴人说梦,我大明无能,乞师于蒙古……”
“够了!”王化贞面色有些难看,拂袖止住赵立德的话。
半响过后,王化贞气呼呼的道:“北虏毕竟也是鞑子,没有信用也是难免。”
虽然说这样的话,王化贞的眼里还是有些迷惑之色,他确实搞不清楚,为什么炒花和虎墩兔都一再向他保证会出兵,四十万骑兵可为大明所用,只要他筹赏几十万两军饷就可,结果到真需用的时候,这些北虏却是这般无礼。
赵立德躬身道:“军门大人是否还要再努力一试?”
“不必。”王化贞恢复了镇定,说道:“大军已经要开拔,决意去援助西平堡,总兵祁秉忠,刘渠等已经奉命开拔,大军士气高昂,六万人都足可将虏荡平,又岂需待毫无信义之北虏来援?”
王化贞和熊廷弼这一年来也是在拼命收拢兵马,朝廷拨巨款数百万银,神宗逝后,光宗一次就拨款二百万两内帑,都是万历辛辛苦苦数十年间积攒的私房钱,朝廷毫不心疼的全用在了辽东,连姚宗文这样的骗子都能领到二十万两,可想而知朝廷在辽东的决心有多大,花费又有多高。
在庞大的财政支持下,一年来汇集在辽东的兵马终于到达了十四万人……这是一个明朝集结兵力的顶点,萨尔浒是这个数,辽阳和沈阳之战是这个数,广宁之战是这个数,洪承畴指挥的松锦之战又是这个数……这就是明朝这个庞大的拥有亿万人口的大帝国在辽东的战争潜力……十四万人!
王化贞是从数字来比较,当然他忘了萨尔浒,也忘了沈阳和辽阳,别人的错误都是别人蠢,自己当然不会犯错……十几万精兵与六万丁的东虏会战,大约怎么打也不会输吧……
……
赵立德出门后回到自己的居处,将这几日的经历写成了详细的汇报,他的身份除了是王化贞治下的佐杂官员外,同时也是锦衣卫在广宁分支机构的负责人。
在锦衣卫的盛时,不仅是在全辽东有分支机构,就是朝鲜也是有锦衣卫在活动,在大明北方和南方也有锦衣卫的暗探。
到了此时,也就是广宁和山海关还有锦衣卫,并且已经不受朝廷重视,连赵立德自己也感觉写这个报告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也不知道到了京师之后,会在哪个大人眼里扫上一眼,接着就被置之高阁。
写完报告后赵立德仿佛卸下了最后的担子,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他脱了绿草色的官袍,换上一身宝蓝色的直缀,下摆系了起来,腰间束带,人也干练许多。
出门后赵立德骑了匹马,吩咐仆人照常看家,然后他骑马赶向和裕升分号所在的方向。
到了和裕升后,赵立德果然看到商号已经关门,他熟门熟路的走向侧门,从侧门进入商号内部。
“徐掌柜,成掌柜,你们要走?”
赵立德是库大使,借着给广宁军采买物资的名义经常到和裕升这里来,和成方还有徐名都很熟悉,不过此时看到赵立德,两人还是十分的意外。
“正是……”徐名笑呵呵的道:“兵慌马乱的,我们暂时歇业,预备到右屯那边暂避一时。”
“右屯?”赵立德道:“熊经略那里除了少数亲兵,一点驻军也没有,真要东虏获胜,你们到右屯有什么用?”
熊廷弼先驻山海关,近来驻在右屯,不过赵立德此时还不知道熊廷弼已经抵达闾阳堡,他这个经略已经远不及第一次抚辽时那般有威势……王化贞是巡抚,按理来说熊廷弼可以指挥王化贞,但现在主客倒置,王化贞的一系列举措根本未经熊廷弼的同意,熊廷弼反而得配合王化贞。
去年底年,王化贞五次派人攻袭海州,全部无功而返,熊廷弼上奏说请朝廷制止抚臣这样孟浪行事,毫无章法的乱打,凭白损害了他的威信,结果朝中已经是叶向高当首辅,叶向高正是王化贞中进士时的座师,当然没有可能支持熊廷弼,现任的兵部尚书张鹤鸣也是老牌的东林党,视党争在国事之上,对王化贞百般吹捧,对熊廷弼多般指责,去年就打算把熊廷弼免职,结果年初东虏就渡河交战,战事一起,更换熊廷弼之议才停止。
熊廷弼这个经略,不仅丧失了前方的指挥权,身边更是无兵可派,驻地也是频繁更换,实在无奈的很。
“如果右屯不好容身。”徐名从容笑道:“我们打算去山海关。”
“胡扯!”
赵立德一声断喝,厉声道:“你们想骗别人容易的很,骗我,却真是笑话了。”
徐名和成方面面相觑,徐名摊手道:“在下实在不知道赵大人的意思是什么?”
“你们是不是一直在十三山搞什么花样?”
一听到赵立德这话,徐名眼中精芒四射,成方已经把手放在腰间,并且用眼神示意四周戒备的伙计……
赵立德也把手放在腰间,冷笑道:“本官是锦衣卫世家出身,自幼习武迄今过二十年,手头也有十条八条人命,闹起来你们就算杀了本官,动静也是极大,看看会不会耽搁你们的事情……”
徐名止住四周异动的伙计,冷眼看着赵立德,说道:“赵大人,我们也知道你是锦衣卫,不必拿这大牌子来吓唬咱们,说吧,你盯上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最近三个月,”赵立德道:“你们最少运了五千石粮食囤积在十三山的几个寨子里头,还有大量的武器,弓箭箭矢和鸟铳子药都有,我想你们早就看出来广宁守不住,不得不叫人佩服你们和你们东主的眼光,王军门这人,好大喜功,毫不知兵,偏偏朝中大佬赏识,熊经略是知兵的,可惜没有权柄,这一次没有脱身,我怕他自身难保。广宁和诸堡一失,连带辽西各堡也守不住,恐怕我大明只能拥有山海关一地,这时候你们不思脱身,反而往十三山囤积粮食和物资,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弄不清楚的事就一定要弄清楚,现在你们到哪儿,我都跟着。”
徐名和成方对视一眼,成方摇头道:“赵大人,你就是锦衣卫,最多怀疑我们通虏,要怎样就怎样,事情没有你说的这个道理……”
“你们别把我当锦衣卫吧。”赵立德道:“我和京师已经断了联络,此后就是我个人的事情,广宁若失,官员必定四散而逃,你当我是个逃官就罢了。”
赵立德摆出这副无赖嘴脸,成方和徐名俱是头痛。
这人若是个没身份的,一刀杀了就是,偏偏是锦衣卫加官员的身份,另外还有一身武艺,杀不得也甩不脱,这倒是块好牛皮膏药。
第四百三十章 上山
“赵大人要跟着也不是不可,”徐名决断道:“只是我等要做的事,将来可能犯忌,若赵大人不想怎样也还罢了,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头,那时候我们可不会客气……”“当然,”赵立德微笑道:“我已经脱了官袍,你们以为我在是和你们讲笑?”徐名无奈的道:“还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赵大人,你当初一直和我们做买卖,等的就是现在这时候吧?”赵立德微笑起来,不过在徐名和成方眼中,这微笑却是怎么有一点儿凄凉的感觉在里头……被赵立德这么一打岔,各人收拾的手脚都快了很多。 成方告诉赵立德,根据和裕升的判断,广宁城和依托广宁的驻军都会大举出动,几十个堡驿区的主力明军都会参加会战,战争的结果十分不乐观,这样主力会战失败的结果就是从广宁到辽西都再无可战之兵,也就无可守之堡,而和裕升选择十三山这个离广宁不远的山区暂避一时。赵立德听完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对你说的话,我连一个字也不信。”成方无语,徐名反而大笑起来。黄昏时分,和裕升的人准备完毕,除了车队之外还有相当多的人骑马而行。到这时赵立德才发觉和裕升的车马和人手之多,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不止是人多,而且人员多半是十七八到二十多岁的青年,几乎很少有三十年纪以上的人员。赵立德讥刺道:“和裕升的广宁分店还真是有意思,过百人在这里也不做什么生意……”“彼此彼此,”成方还击道:“赵大使似乎也不大喜欢做自己的份内事。国难当头,不也是弃官先逃。”赵立德一滞,这才无话可说。众人逶迤而出,从城门出来时才发觉军队还没有走完。这一次主力汇集了好几万人之多,另外还有几支军队从别处赶往西平堡一带,预计都要经过沙岭和平阳桥。主将当然是几个总兵,出动的参将也很多,包括参将鲍承先,参将黑云鹤,参将江朝栋等人,丈二的参将旗下汇集了大股的数百人一股的骑兵,然后是游击将军的将旗,各人得功和祖大寿的将旗下人马最多,特别是祖大寿的部下特别精锐,不仅全是骑兵,而且号令森严,甲胄也十分精良。在祖字大旗的指引下,数千骑兵有条不紊的行进,扬起烟尘,很快就消失不见。赵立德也是忍不住心中感慨,如果广宁军的兵马俱是如祖大寿的麾下这般精锐,这一仗倒是真的很有机会……十三山距离广宁很近,自山道以下还有不少人家附山而居,都是一些山民,有些人在地里做着农活,有人已经在忙乎晚饭,有一些猎户自山上下来,肩膀上扛着野山鸡一类的猎物,各人说笑着,慢慢回转自己的家。从山道一路上去,车马渐渐不能行,好在和裕升有事前准备好的停车地点,将车停靠后,人骑着马继续往上。这时候整个广宁城已经似乎在脚下,广宁原本就是依山而建,是一座军事要塞式的城市,此时城中一片灯火通明,赵立德和成方等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马,停在山道上中的景象。半响过后,成方突然道:“当年我在开原逃出,东虏来攻之前的夜晚,开原也是这般模样,晚间人家开始点灯,烧饭,孩童在外玩耍,男子小酌几杯,不管日子过的怎样,好歹是太平光景。东虏一至……”成方没有说下去,不过在场人人都是知道,开原与铁岭之屠,几十万军民几无遗类。“走吧。”徐名道:“凡事但在人为,我等今日上山,难道不是为了抗击东虏吗?”……“沙岭之战已经打完,二十三日广宁失陷,仗已经打完了……”张瀚等人坐在军情室里,各人的脸色都是十分凝重。“王化贞当真该死。”孙敬亭捶桌骂道:“妄言浪战,根本不知彼也不知已,他信任的蒙古人一兵一卒未至,他信的孙得功原来是内奸,他最信的祖大寿率部先逃,一听说前方败阵,他立刻率两个家仆先逃,这样的巡抚,简直是我大明读书人之耻!”广宁之战的结果一出来,几乎叫所有人都觉得憋屈和意外。如果说萨尔浒是因为明军互相策应不齐,各路力战而败,沈阳和辽阳也是战场上力敌不过,包括川军和浙兵都是力战之后败亡,结果广宁却是输的这般窝囊和耻辱。明军主力去援西平堡,结果刚过平阳桥就遇到后金兵主力,明军勉强排出满月阵攻击,结果左翼的孙得功先逃,然后祖大寿跟着就跑,明军因此而大乱,后逃至沙岭时中了埋伏,数万大军被屠戮的干干净净,后金兵的损失却是可以忽略不计,明军伏尸数十里,几十年后人们都不需要打着灯笼经过,那里磷火片片,完全可以拿来照明引路。王化贞在广宁城中还不知道经过,孙得功已经率部返回,如果不是参将江朝栋带他出逃,恐怕王化贞会成为第一个被俘虏的大明巡抚。逃到右屯后王化贞遇到熊廷弼,熊廷弼取笑他道:“当初说六万兵就能荡平东虏的呢?”王化贞无话可答,后来他与熊廷弼一起带着百姓逃入关内,在他们身后,义州,平阳桥西平堡西宁堡大凌河驿镇武堡闾阳驿小凌河十三山驿松山杏山牵马岭塔山堡等四十多个驿站军堡并几乎全部辽西的土地都被丢的一干二净,努儿哈赤不仅获得了五十万石的粮食和大量军械,还俘获了几十万辽西军民,并且在最短时间里用强迫的办法使他们渡过辽河,成为后金国的包衣。广宁败后,内喀尔喀五部和察哈尔本部,附庸八部,科尔沁诸部都直面后金,蒙古开始进入后金的下一步打击范围之内。“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张瀚面色中也难得有紧张之色,他做的越多,越是感觉自己的力量还是远远不够……后金兵经过这一系列的战役,确实是越打越强,从冷兵器军队的水平来说已经把明军远远抛在身后了,而且到此时后金几乎占有全辽,治下有数百万汉民百姓,八旗的动员能力和丁口数大量增加,虽然在天启四年后努儿哈赤倒行逆施,杀害了大量汉民,削弱了汉军,但皇太极很快扭转了这种被动局面,几年时间就使蒙古归附,很快又编成汉军八旗,实力大大增强,到崇祯年间时后金已经成为庞然大物,已经不再是大明士大夫眼中的蛮夷小国了。“我要亲自大小黑河那边……”张瀚起身道:“那边的军政需要人主持……”“文澜你还是坐镇李庄和卫城,”孙敬亭道:“前方确实需要人,我想还是我去。”李慎明也道:“文澜莫要自乱阵脚,李庄和卫城暂时都离不得你,就算不是孝征去也该是我去才是。”李东学道:“大人确实不能轻易外出,现在各司几乎都在奉命北调,我们和裕升此前一直震着各方不敢擅动,如果一旦主力外出,很难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张瀚只得坐下,仍是皱眉道:“至今为止,调动了一万八千多民夫,辎兵营一个营在役,一个营在训练,还有三个营在集结,调了六个司的兵力北上,还有三个司在调集,人员就是这么多,粮食运上去两万多石,还有各种蔬菜肉食,还有各种器械,辎兵人手一柄,不……人手两柄辎兵铲,还有各种镐锹锯等工具,为什么到现在小黑河堡还没有建成?军台倒是建成了两个,墩堡建成十五个,初步保障了从新平堡到大黑河,张家口到大青河的安全……但这个速度太慢,太慢了!”李慎明一脸无奈,也是道:“前一阵天气返寒,下了雪,后来就是说赶工,然后各处开始被骚扰……此前阿成台吉他们放弃了会战,不过转为骚扰的更加激烈,眼三月,天气已经和暖,前日孙耀同我说,参谋司已经听取军情局汇报,草原上各台吉近期会面明显增多,一个月到两个月内,必定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事,在此之前,军堡一定要修好才行,不然的话我们就太被动了……”张瀚和部下们的策略就是用军堡不停的向前修,最终要抵达青城和板升城,东西两路,沿着各条河流向前的军堡只要修成,就能如同两只大钳,将青城在内的西蒙古各部牢牢钳住,并且护卫好往东边的商道。“时间,一定要抢下来。”张瀚道:“孝征兄赶紧去,望你用尽一切办法,亦要在入夏之前,将几个重要的军堡修成。”“是,请放心。”孙敬亭道:“我现在就到军令司,挑选随行人员,然后交办一下事情给副手,立刻就出发。”本书来自 /book/html/30/30137/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