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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三章

    张瀚抱着肩膀,向李慎明和李国助等人笑了笑,一旁的孙敬亭看到这般丑态,冷哼一声,进门做自己的事情。

    魏存东不停的叩头,几乎把额角撞破,几下过后,头上就是一片乌青。

    “好了,”张瀚终于止住这人,不过面还是十分严峻:“魏同知,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叫我费了不小的事情,你家的地我收下来,该算的股本也给你家,不过,如果这样毫无代价的恕了你,日后人们全说,张瀚心慈,就算有过错也会得到饶恕,那我还有宁日吗?”

    魏存东一震,他已经明白了张瀚的意思。

    如果魏存东本人不付出代价,那么就是魏家来付,要想魏家平安过这关,日后还有富贵,魏存东便过不得这关!

    在场的人都想明白了,李国助有些吃惊,重新审视了一下张瀚这个人……一直以来,他眼中的张瀚是讲秩序,喜欢人守规矩,张瀚的部下和各部门都是井井有条,做事十分有法度,另外就是心慈,对重要 的心腹,商行的人,军队,吏员,都是给予厚赐,对矿工也是力图叫他们过的很好,很多事都使张瀚获得了良好的名声,李国助甚至以为张瀚过于仁厚,有些滥好人的感觉。

    这时他才明白,张瀚心慈的一面背后,就是对违规者绝不饶恕!

    “这样也好……”李国助突然一笑,自己低声道:“知道 他的底线是什么。”

    “下官明白了。”魏存东站起身来,面如墙灰一般的一片灰白,他缓步走了出去,旁人已经知道 他的选择,所有人替这个老人让开了道路。

    “何至如此?”孙敬亭这时反而跑出来了,他脸上有些迷茫。

    “人生就是这样……”张瀚摇头道:“他做了错误的选择,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

    孙敬亭点点头,又道:“魏同知定然会选择自杀,张其昌怎样?”

    “这人?”张瀚面露不屑道:“狗屎一般的人物,不必将他放在心上,明日出牌票叫他去修桦门堡,要他聚集人手,带齐工具,督促赶工,误了工期就弹劾他,修了堡他能滚回来,再叫他去大同修代王王宫,再下来……嗯,不会有再下来了。”

    张其昌只是张家这个大将门的一个小卒,张家为了保持与和裕升的合zuo 关系,将张武昌这个守备都调走了,牺牲已经很大,到了这地步,为了张其昌的那几千亩地和张瀚决裂,张全昌可没有这么傻。

    这事也可能会给双方带来一些小分歧和裂痕,不过在张瀚蒸蒸日上的事业之下,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诸位,”张瀚这时回首向郑芝龙等人,笑着道:“我请大家吃涮锅子,有上好的肥牛片和羊肉!”

    “是,多谢大人!”

    郑芝龙等人竟是齐涮涮的躬下身去,一起行起礼来。

    ……

    年前还有十来天的功夫,田季堂等人终于腾清楚了魏家和张家的田亩字数,张瀚决意在自己的地盘上走一圈……说不清他是什么感觉,只是想着一定要走这么一趟。

    这可苦了跟随他的人,李慎明托词要去大同和阳和卫城打点,年前年后的这些事倒确实是他的首尾,旁人不好替他,孙敬亭忙着准备 北上的事,李东学也是一样,只苦了常威和张春等人,被张瀚抓差过来,还有侍从参谋军政各司的青年骨干,组成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在整个天成阳和灵丘的边境地方,整整走了五六天功夫。

    李国助没跟着,郑芝龙也没跟,倒是何斌等人也跟着走了一圈。

    这一走才知道 张瀚实际 控制 的领地已经极大……不包括那些商团和商会控制 的地方,灵丘城和新平堡,还有天成卫城,光是张瀚买下来的土地就是极大的地方了。

    “北到新平堡,南到灵丘,西到天成,东到镇虏,咱们共有熟田十七万亩,可以开垦的荒地已经查看清楚的有十五万亩,可能还会有更多,但那些地是真正 的荒地,灌木从生,也可能是丘陵,山地,林地,引水不易,还得烧荒,我的意思是,不等那些易开垦的荒地变成熟地,暂时还是不必要去经营那些地方。”

    晚间时,众人搭了帐篷在野外住着,远处传来狗叫声,遇或也有狼嚎的声响,头顶月明星稀,四周白雪皑皑,帐篷底下垫着干草,内里再生着铜火盆,倒也并不是太冷。

    所有人聚集在张瀚的大帐里闲谈,李遇春先开口,说的话显然是深思熟虑过。

    张瀚点头道:“今年我们自己的收成达到五十五万石,明年最少能有一百万,后年可以达到一百二十万以上,日后会稳步增加,这些粮是我们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手里有粮,比有银子还叫人安心。”

    李遇春笑道:“你可不象是一个身家千万的大东主,反象是一个田主。”

    常威咬着一截枯草根,笑道:“以前还真的看不出来瀚哥是这么重视粮食。”

    李遇春道:“东主不再买田也有些可惜了,不然……”

    张瀚道:“不能再买,已经是强压着军卫里的刺头交了田出来,再买下去就是犯众怒了,我早前就说过,天下之大,能人众多,也不一定就是我一个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有我们这几十万亩带着,附近的大户有样学样,粮食产量总会能上来。再说……我有另外的打算,土地迟早会有,而且会更多。”

    众人一时无语,慢慢体会着张瀚语话里的意思。

    张瀚又向田季堂道:“现在库存的存粮有多少?”

    田季堂道:“天成卫城,新平堡,李庄,咱们现在一共有三个大仓储库区,库房有一千六百七十九间,存储粮食一百二十万石,每月向北方运送六万石,李二柜的人每月能收进这个数字,现在的储存已经是饱合,要想达到东主说的正常储存三百万石,仓储区还得扩大一倍。”

    “慢慢来……”张瀚脸上露出笑容道:“两到三年达到我说的目标就好。”

    李遇春吐了口唾沫,一脸厌恶的道:“现在咱们的车辆越造越多,越造越好,若不是沿途那么多税卡,咱们已经可以到河南那边收,关中也行,一年百万石准定能收到。”

    张瀚道:“人家说欲张文事必得有武备,咱们的商团兵能到哪儿,哪儿就能有顺畅的车队,到不了的地方,只能看别人的脸,二柜说这事不必急,过几年再看。”

    李遇春点点头,不过对这事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河南的问题是和山西这边不同,山西晋北大同这里是军镇,地方的士绅势力不强,另外就是亲藩也不是很多,不少县城和州城都没有封藩亲王或郡王,河南那里,随便一个小城就有个郡王,亲王更是有周王唐王福王伊王汝王,虽然有的亲王国除,但郡王仍存,河南亲郡王有好几十个,加上士绅力量也很强,要不说河南的土地和丁口是山西的好几倍,上交的赋税却是与山西差不多,大量的土地都被亲藩和士绅瓜分了,哪有钱粮再上交国库?

    地方上也是税卡林立,现在和裕升的车队只能到河南边境地方收粮,不敢深入,要是深入其境内,费用要上去好几倍,甚至会有更大的麻烦。

    那些亲藩勋贵可是什么也不怕,只要不造反,他们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管。

    ……

    转眼就到新年。

    这几年来,居住在天成卫,镇虏卫,阳和东路,包括新平堡,桦门堡等诸堡,还有灵丘一带的居民,明显感觉自己的日子好过了。

    天时一年比一年不好,但手头的收入反而在增加,各地的粮商收粮的价格很高,打短工和长工的地方很多,工钱也多,各地的商会把持下的商行对用工都有一定之规,并不瞎搞胡来,加上李庄要用的工实在太多,不管是给张瀚当佃农,还是去帮工,甚至当商团兵,都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路。

    张瀚在巡行归来之后,又在卫城和阳和卫之间走了一趟,感受到各处都很热闹,但到了阳和附近时,境况就是截然不同。

    四处村落冷清,人烟稀少,人们都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快过年了,还有差役在催逼没有缴清赋税的人家交税,到了集镇上,也是很少有办年货的人,多半的人脸上都有愁苦之。

    这么一冷一热的极端情形,就是造成了天成卫和李庄附近,涌入了大量的流民和正经的乞丐。

    “今天又来五百多户,三千七百多人。”孙敬亭急吼吼的跑进来,对张瀚道:“前前后后,卫城,李庄,已经来了一万八千多流民,多半是从晋南过来,大同等地也来了一些,但并不多。”

    张瀚不动声的道:“今年的灾情果然严重啊。”

    天启二年,然后是天启四年到五年,两次大灾都确实十分严重,辽东和蒙古,九边,河南,这些地方都是受灾最重,灾害一直到崇祯年间也没好转,最终引发了超大规模的北方农民的大起义。

    这些都是历史上真真切切记下来的事,张瀚听着孙敬亭说话时,也感受着一种既知历史走向,又真真切切感受着它在发生的似真似幻的虚幻感——

    多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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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大喜

    “来了就留下。”张瀚对李东学道:“这事就是军令和军政两司牵头来做,主要是辎重营和后勤局负责,各地挖沟建棚,注意保留通道和水源,挖厕所,注意防瘟疫,后勤方面要保证粥和饼子的供给,能吃就行,吃半饱就行。”

    “如果这样的话,”孙敬亭一脸忧的道:“明年夏初之前,流民都不会走,往下去会一直有人过来。”

    “来就来好了。”张瀚道:“我们用人的地方多的是。”

    “三个局的工场区,现在用工五六千人,还有两千多学徒,人数快过万了,”李东学这时插嘴道:“暂且招募不了太多人,佃农的数量也差不多,主要是从两卫和灵丘,广宁,阳和等地招来,天成和镇虏两卫最多,我们要优先考虑 本卫的人,这样一来,流民暂时真的用不了太多,除非大人要大举扩军。”

    孙敬亭执掌军令司,这些事他自是清楚,当下断然道:“现在已经是有十二个司,八千九百多人,每月开支军饷要两万银子,这还不包括军装,军械,日用品,盐菜粮食,拉练费用,各地驻防费用,预计天启二年的军费最少得四十万两,咱们养不到一万兵花费就是比整个大同镇七八万人还多的多,固然是精兵政策,但明后年我们用钱的地方太多,实在不宜再扩招人手了。”

    最近孙敬亭和李东学用起钱来简直是害怕 ,成堆的白银刚刚入库又被他们俩给用出去,工场区又在扩建,大量的机器又从澳门运过来,然后就是大量招募人手,从训练 期开始就是包吃住,一万多工人吃饭加工钱一年好几十万,灵丘的矿场一年也要开销二十万以上,然后军队再用几十万,买机器的使费和军械开销又是大几十万,固然现在赚的多,不过据田季堂的估算,北上用度开销加上南方的开辟基地和造船,现有的收入根本就不够用……

    一年二百万以上的收入,居然不够用!

    其实工人的工资用度也是折算在成本里,在产品形成利润前就扣销了,但抵不住张瀚这样扩大规模和招募人手,新至的机器和大量人工还没有形成利润,这其实和很多企业一样,利润高,然后大肆扩张,扩张过猛导致资金链断掉……然后就是一个死。

    张瀚这里其实已经犯了扩张过猛的毛病,好在他可以解决掉这样的麻烦。

    “我自有用,北上如果吃紧的话,战兵不多加,辎兵也要大量多招,炮兵,骑兵,不能停。”张瀚没有多说,众人也是默然无语,反正张瀚有办法,所有人都是这般的想法。

    ……

    “这天又是阴沉沉的,好生无聊!”玉娘看在窗前看向外头,小声嘀咕着。

    外间积雪很多,一片银白,她又披着白的狐狸毛皮衣服,映的脸雪白如玉。

    玉娘和常宁在李庄的府邸中已经住了好几个月,她们在成婚后分别从新平堡和灵丘搬过来,两人都各自带了一些奴仆,加上原本伺候张瀚的人,府中人手很多,光是丫鬟就有二十来个,加上仆妇和小厮,还有外间的管事和男仆,整个府邸六十来人,伺候的只是张瀚和她两人。玉娘从小在东山会的矿场长大,一年四季也没有人拘管她,不管是练武还是上山打猎都可以,每日住在府里,再加上伺候的人多,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叫她伸一下手,她感觉日子过的无聊透了。

    只有张瀚回来时,府中一下子就多了很多生气,人们走路都快些,感觉都活泼很多,那也是常宁和玉娘都高兴的日子,可惜张瀚太忙,一个月几乎有大半月不在家。

    常宁没理玉娘这话题,反是悄声问杨柳道:“这个月你来了没有?”

    杨柳脸红了红,低声道:“来了。”

    常宁微微一叹,俏脸上有些失望之。

    张瀚成婚至今,杨柳也收了房,结果后宅三个妇人没有一个肚子有动静,原本张瀚打算等常宁怀上身子再纳杨柳,也是被常宁逼着将杨柳收了房,结果还是白费功夫。

    常宁是大妇,感觉肩头压力不小,近来她听到一些风声,外间有人议论,三个女人都是不下蛋的鸡,成婚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常宁觉得委屈,张瀚在家的日子太少,成婚不到一年,怎么就有人敢说这样无礼的话?

    她也知道 ,这是张瀚的基业过大,眼红的人多,别的毛病不好挑,只能从这方面来下手。

    玉娘回转过身,取了柄宝剑在手中做着剑舞,身姿曼妙,听到常宁和杨柳的话,她娇笑道:“怎么宁姐还关心杨柳这个……嗯,我这个月倒是还没来。”

    “嗯?”常宁妙目盯向玉娘道:“迟了很多天吗?”

    “好象是十来天,奇怪,以前从未这样……”

    “停住!”

    常宁和杨柳同声叫起来。

    玉娘眨着眼,身姿还是在扭动,奇道:“怎么啦?”

    “赶紧停下。”常宁已经站起来,叫道:“快传医生进内宅来!”

    ……

    “大喜事,真是大喜事。”

    王长福和朵儿,李守业等人围着炉子坐着,锅中翻滚着雪白的张家口送来的口蘑和羊肉,众人一边喝着烧酒,一边大快朵颐,脸上都满是笑意。

    “咱们大人就是咱们的主公。”李从业笑着道:“虽说大人年轻,其实不愁子嗣的事,但这般大的基业,若是没有继承人总归是件叫人担心的事,现在好了,孙夫人把出了喜脉,将来不论是女公子还是少爷,总归说明大人在子嗣上不须担忧了。”

    “正是如此,哈哈。”

    王长福高兴的喝了一杯,朵儿也是扯着胡须,显示出十分高兴的模样。

    众人喝了一杯后,王长福道:“年后到草原上大展身手,我已经决意向大人请命,如果能成功的话,诸位将与我同行。”

    王长福说罢看向朵儿,朵儿会意,点头道:“我也会极力争取!”

    北上经营,甚至抢占大块的地盘,彻底在草原上扎下根来,这是几次大规模会议之后的结果。不论是和裕升的利益,还是考虑 将来,北上都是必须之事。

    经营台湾也是定下来,但张瀚体系内的大将都对台湾没有兴趣……也不能怪他们,都是北方人,一生就没有见过大海的模样,连象样的大河也不曾见过,叫他们远赴万里波涛跑去一个海岛上建立基业,一般人都不会抢这种任务,倒是北上在北虏的地界抢下地盘,那个才算是真正 的基业!

    “我们还是很有优势的。”李从业道:“我与长福兄都曾经蓟镇效力多年,朵儿更是鞑官出身,也曾经多次在北地主持大局,相信我等极力请求,大人也会考虑 。”

    王长福道:“如果常公子北上主持大局,那么谁也争不过他,我等只能给他打下手。但我已经听说,大人和李国助已经说好,将来主持台湾和倭国,乃至南洋之事的就是常公子,别人去,大人不放心,李家也不会放心。”

    “正是。”朵儿扯着胡须道:“我也不能放心啊。”

    众人都是默契一笑,北上不同南下,北边不管怎样都是消息随时可以传递,就算是青城,最多两天消息也就传回来了,和裕升的情报传递体系十分健全,比起大明的驿站还要先进的多,如果特别加急,恐怕一天半就能把消息传回来,张瀚的指示也随时可以传递到草原上。

    而且草原上的体系是各部门统筹合zuo ,谈不上谁能彻底控制 ,就算王长福北上主持,最多也是军事上当家,后勤上当一半的家,然后别的部门他就插不上手。

    南下却是不同,大海茫茫,消息传递是以月计算,为了不耽搁事,主持台湾的人必定有很大的自主权,就算各部门还是如在李庄这里的架构,主持大局的人权力也是极大。

    张瀚自己不可能长期在台湾主持局面,如果不是常威去,想想未来那么庞大的海外基业,交给谁也不能叫大家放心。

    “干了。”王长福慨然道:“大人开疆拓土,咱们建功立业,正在其时!”

    “好,饮了。”李从业大口将杯中酒喝了,两眼有些发红的道:“不是遇到大人,我还是一个南人出身的夜不收,在蓟镇乞活而已,就算为了报效大人,也一定要争这个差事!”

    朵儿也杀气腾腾的道:“大人已经将和裕升的股本拿出来分红,就算是为了我们自己,也一定要把这些事给做好!”

    ……

    梁兴等人也是聚集在一起,荷花领着下人做了一些下酒的菜,亲自带人奉上,然后才退了下去。

    李来宾笑道:“嫂夫人真是贤良,又是难得的美艳,我们梁头儿真是有福气。”

    梁兴喝了一杯,笑道:“什么福气,不过是托了大人的福。”

    “梁头儿说的是。”王一魁感慨道:“在下此前是脚夫,梁头儿和来宾你们是喇虎,还有杨秋他不便来,咱们不是喇虎就是脚夫,若不是遇着大人,现在又是什么模样?现在咱虽然没有多少地,身家却抵得过千亩地,日后还会越来越多,娶了媳妇,还有一房妾,两个都有了身子,这在以前,咱怎敢去想?”

    “说起来,”杨泗孙笑着道:“大人不过三个女人,梁头儿才一个,一魁你已经三个了,小心有人在大人面前嚼你的舌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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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兄弟

    张瀚不是清教徒,但也并不提倡团体过早的享乐,他认为,一个团体在向上时期保持的精气神十分要紧,哪怕是后世几百年后的那个团体,在奋斗时期还能有相当的团结,到得势之后,就算有很先进的理论,也是陷于内斗争执,也有相当多的腐化和高层耽于享乐,甚至为子孙考虑而忘了初衷。    . d t . c o m

王一魁有些尴尬,赶紧解释道:“正妻是家里定下来的,两个妾都是我自己相中,我年纪有些大了,是想早些多留下子嗣,绝不会再娶……”

“闲话不说。”梁兴正色道:“此番北上是大人定下来的大策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资源和人力,未来各司的兵力也会主要部署在北边,数年之内,经营好北方是必然之事。既是如此,我等当然要争这个主导的权力!”

王一魁和李来宾等人俱是点头,梁兴又道:“杨泗孙在北边多次主持战事,不管其余各人是怎么想的,咱们要牢牢抓着这个优势。”

……

年初一的早上,张瀚与三个老婆吃了早饭,坐在公厅等着部下们过来拜年。

这一年他过的舒服许多,内宅多了三个人,也就多了很多事情和话题,玉娘是第一个怀上身子的,这倒是叫张瀚感觉有些意外,他总觉得玉娘是小女孩子家的性格,不料转眼就要当娘,真是叫人有些异样的感觉。

有了身子的玉娘也只能按下性子,老老实实的在后宅安胎,不过张瀚答应她初三或是初四带她去一趟卫城,到城里的玉皇庙进香,乞求她腹中孩儿平安,有这种正经名头,玉娘好歹能赶一趟庙会,叫她好生瞧瞧热闹……当然只限于瞧,想去挤庙会是不能了。

张瀚不停的打着呵欠,屋子里暖炉生的很暖,叫他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只是想睡下,昨天守岁到子夜,今早起的又早……张瀚就算是权力再大,他也扭不过三个女人的三张嘴,也扭不过时代的规矩。

年前张瀚想把老娘从新平堡接来,不过常氏表示天寒地冻的就不跑了,不如在家里拜拜佛,安心等着孙儿降生,张瀚听说常氏已经把制作小儿的衣服和用具当成最好的娱乐方式了。

张瀚决定新的一年,小孩降生之后,就把老娘从新平堡接过来。

第一个来拜年的却是王勇,递上一盒点心之后,就是一叠报告。

“做的很好。”张瀚一脸温和的笑容,对着王勇道:“他们都是一心要效力,就算也有为自己打算,也是咱们这个集体里的好事,我叫你监视并不是信不过,只是防微杜渐,防的越早,咱们的老伙计就越都没事。”

王勇答应着,见王德榜等人赶过来,便是退了出去。

“大人,”王德榜一脸笑容,放下点心就道:“步兵用燧发枪,十五之前能量产超过一千支,正月过后,能保证一个月量产三百支。”

“做的很好!”张瀚精神一振,说道:“燧发枪刺刀的问题解决了?”

“这个还没有办法……”王德榜有些惭愧的道:“元年式步枪的刺刀就算是用卡尺和标准度量,仍然存在套管不一等麻烦,只能加派人手不停打磨。”

“好在咱们人手足够。”张瀚笑道:“这事也不能怪你,技术上的难题不是一下两下能解决的,无论如何,咱们的步枪总算是成型了。”

去年十一月份,拖延了很久的步枪总算定型,王德榜和技术人员都拿到了丰厚的奖金,并且享有专利,每出一支步枪他们就有一定的奖励。

说来也是简单,就是一支后世最流行的前装滑膛枪,英国人在十八世纪定型,一直使用了一百多年,直到后膛枪完全淘汰了前膛枪为止。

这种步枪构造简单,龙头扳起和火门扳起,在枪身引药池中上药,然后扳动扳机,龙头打击火门,溅出火星引发射药,然后发射,减少了很多零部件,打放稳定性提高,击发成功率提高,目前是打放四五枪有一枪打放不成功,对燧发前膛枪来说,作工和质量已经是非常好了。

毕竟每一次扳机拉簧扣动后,打出来的火星不一定会引燃药池,这个就算一百年后也解决不好。

张瀚把这种步枪定为元年式步枪,枪身的长度,各个零部件的配成和制作工艺,几乎都无限完美。

王德榜又道:“四磅炮,我们也定下来炮弹的基数,根据每一次铜炮能极限射击完成战场压制的打放次数,配给了一定基数的炮弹和火药,以弹药车的形式悬挂在炮车之后,这样炮组终于完备。这样每个炮组加了两个人,一个搬弹手一个车夫,现在共有二十一门四磅炮,我们还会加紧铸造,到今年下半年,四磅炮会超过六十门,还会有大人要求的六磅炮和九磅炮加入炮兵。”

“做的很好……这是若昂的建议吧?”张瀚道:“可以给他重赏。”

“若昂拒绝了。”王德榜道:“他想加入商团,成为一个正式的商团军人。他说这个军队充满了荣誉感,他愿意为大人而战,北上杀鞑子。”

“哼,既然他这么想,告诉他我会对他一视同仁,日后有愿意加入的泰西人,也是一并这样处理。”

“是,大人。”

王德榜等人离开后,又是孙敬亭和李东学一群人来拜年,各人都熬的两眼乌青,他们和孙耀还有参谋司的一群小伙子都还没有成家,索性一起在大会议室里熬夜赶北上计划。

张瀚赞道:“大家果然都很用心思,草原上的情形都了若指掌,这样做出来的计划就算疏漏,成功的可能性也会是最大。”

孙敬亭沉声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在一两年内解决北方各部,真正确定在草原上的优势,不容任何势力挑战!”

……

卢大富在年前升任了旗队长,进步的步伐赶上了老上司李守信,现在两人都是旗队长,因为都是灵丘矿工,在年前放假时,两人一起坐车返回灵丘。

他们也联络了张春牛,不过张春牛被从战兵队列中调到辎兵营,两人找了一圈没找到,感觉这个同乡可能是心情不快,只得放弃寻找,先行返回灵丘。

卢大富抵达灵丘城中的家里时已经是初一的早晨,地面上到处都是燃放鞭炮之后的残迹,城中的街道上一群群的小子在地上寻找没有爆的鞭炮,然后用手中的信香点燃,城中时不时的传来零星的鞭炮炸响。

卢大富对这些响动感觉很不习惯,在军营里,这些炸响代表训练打放,人们都会很认真,枪声一响就是最紧张的状态,他也参加过战斗,每轮火枪齐射时都和现在鞭炮的响声差不多,每当有人家放炮时,他就紧张的四顾回望。

卢家就在一个巷子里的最里头,隔着一条街就是张春牛家,卢家穷困,所以才给他取名大富,不过在卢大富当兵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走过一个个刚贴了春联的小院门前,卢大富也是不断的和人打着招呼拜着年,各人都对他很是尊敬,脸上都洋溢着诚挚的笑容。

灵丘因为矿山的大发展,矿工们赚着了钱,相关的小商人不断涌现,各行各业都是大为发展,城中的居民收入也大为增加,加上两次土匪来犯都是商团兵解决了匪患,张瀚和他的部下们在城中的威望极高,甚至还超过了天成卫和新平堡。

卢家门口站着两个后生,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三个人正贴着春联,卢大富一了口气,骂道:“这一点事你们三个人做,真的闲的慌了。”

那汉子一回头,咧着嘴,露出一嘴黄牙,说道:“老二回来了。”

“见过大哥。”

不管怎样,礼貌不能失,卢大富一拱手,向自己大哥行礼。

接着老三和老四也过来,见过他们的二哥。

卢三道:“还以为大哥年前就能回来,怎料比春牛哥还晚。”

卢大富一径往里走,里的境况。

情形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卢大富已经是旗队长级的军官,一年一百来两的俸禄,此前也寄过几十两银子回家,家里的院墙原本是碎石砌的,一下雨就塌下来,得兄弟几个和着泥水重砌,现在院墙用整砖砌过,屋顶的瓦也全换了,加上重新裱糊过,三间正屋,两间偏厢,都重新修葺的有模有样。

卢老汉和老娘都在正屋里包饺子,见卢大富进来,两人忙不迭的迎过来。

“爹娘怎么还这般俭省。”卢大富有些不满的道:“我没有多少年货,你二老也没有换上新衣,兄弟们也还穿着旧衣服。”

卢老汉闷声道:“你将来总是在李庄那边安家了,你自己的银子要攒起来买屋娶媳妇,也不能全拿出来贴给家里,你大哥三十出头还没有娶亲,这院子和房重新修过,还剩下十来两银子,再攒些就够他娶个媳妇来家,怎敢乱花?”

老娘道:“还有老三,老四,总不能也叫他们三十再娶亲。”

卢大富挠挠头,说道:“我现在薪饷高了,最多一年这银子也全攒下来。”

“二弟,咱们不能全靠你赚钱,那咱弟兄成啥人了。”卢大过来坐下,老三老四站在他身后,兄弟几人都是一脸兴奋,卢大道:“张春牛来过,咱们决定跟他去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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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辎兵

    “张春牛这狗日的,我说他早早跑了做甚!”卢大富骂道:“上战场多危险,不小心就没了性命,他居然敢这么哄你们,我找他算帐去。 ( . . )”

卢大道:“怕啥?死了还能赚不少烧埋银子,人家都说商团兵死在战场是一家子的造化!”

卢三也不满的道:“二哥你不也是当兵吃粮,还混的这么好,怎见得俺上了战场就死了!”

卢四道:“就是,俺十六,三哥十七,人家正好收咱们。”

卢大富道:“张春牛狗日的哄你们呢,最低年龄十八,最长不能过三十五。”

卢四笑道:“二哥赶情还不知道?这一轮最低十六,最高四十!”

卢大道:“走,随我到春牛家,那里正招人,到了那边你就知道了。”

卢大富没好气道:“走就走,他哄你们,我当面找他算帐去。”

张春牛近来的动向卢大富不知道,不过此前张春牛才是副队官,现在卢大富已经是旗队长,官阶相差很大,卢大富说话自然大有底气。

兄弟四人辞了老爹老娘,一径往张春牛家去。

隔着一条巷子,转瞬即至。

张春牛家已经挤了一院子的人,不少人手里都提着点心匣子,里头放着糖糕一类的点心,不值什么钱,不过若是在一两年前,怕是人们都不一定备办的起。

“各位不必急,我说的很清楚了。”张春牛也和卢大富一样穿的灰色的军袍,胸前两排铜扣,下摆并不很长,衣袍式样较为紧凑,和箭袍又有所不同,式样更加好过卢大富腿上是红色的裤子,再配长靴,张春牛却是灰色裤子配长靴。

两人相同的就是都在胸口有姓名标牌,肩膀两侧是铜牌,上面是一面军旗的图案。

“春牛,”卢大富一兴的笑骂道:“你狗日的也是旗队长了。”

“你狗日的怎么刚回来!”

张春牛奔过来,两个汉子搂在一起,互相拍着肩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一院子几十号人,都用敬畏的眼神两人,商团兵在人们心里比官兵要精锐的多,也更加受人敬重,能在商团兵里当上军官的更不是寻常人。

卢大卢三卢四和旁人一样,把手装在袖口里,眼巴巴的在一旁卢大对两个弟弟道:“不管怎样,俺也一定要当兵去。”

“俺也是。”

“二哥说啥也不管用,俺一定要去。”

张春牛和卢大富打了招呼,又向他解释道:“我现在调在辎兵营,上头还把赵世文调过来当了咱们的头头。”

“他?”卢大富吃了一惊,说道:“堂堂司把总来管辎兵?”

“嗯!”张春牛嘿嘿一笑,说道:“好歹咱也是鸟铳旗队的,如果不是上头重视,咱是打死也不能到辎兵营,升旗队长也不行。后来听说辎兵营要大搞起来,连司把总也调过来了,俺才同意调走。这事儿,不少人都不知道,咱们这一批是最先进去的人选。”

卢大富道:“为啥要大搞辎兵?”

“这,我也不知道。”张春牛道:“辎重原本归后勤局管,现在改为平时与后勤局合作,战时接受军令司和主将的指令,辎兵原本不到一个司,现在听说要扩编成四个司,整整一个营,咱们赵把总直接成了营官!”

卢大富嘴张的老大,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瀚部下先是用巡检司名义,然后是各地的商团成立的民间团练,总体来说没有一个司是正经的边军名义。

这些称呼,包括把总,百总,旗队长,都是用的边军的惯例,也使得人们容易接受,但其实和正经的大明边军是两回事情。

不过,统领四个司三千人,这就是实打实的营官,卢大富他们一直觉得,梁兴和王长福两人算是营官,各人一起在猜测第三个够格当营官的高级武官的人选,各人都是在李来宾和李从业,杨泗孙等人选里猜,最少也是朵儿和王一魁等人,不料居然是赵世文。

卢大富想了想,说道:“赵司官是个能任实事,不惧琐碎的人物,可能更适合统领辎重营吧。”

张春牛道:“上头的想法,谁知道?”

其实从营官到张春牛这样的旗队长,足见军政司和军令司在调配人手的时候,十分称职……都是很适合的人选。

两人寒暄几句,张春牛更多了,院子里都是笼着袖口站着或蹲着的男子,有大有小,他清清喉咙,说道:“本人奉命回乡召募人手,这一次却不是招商团战兵,而是全部招辎重兵,咱们战兵暂时不招,要是一心想当战兵的爷们,可以回去,再等等消息,过一段时间总会再招的。”

有十几个精壮汉子面露失望之色,摇头走了出去。

张春牛嘿嘿一笑,人道:“辎重兵不是战兵,主要的事就是用工具来做活计,不管是挖沟还是修桥,还是造军台堡站,反正就是这些事。最好的就是分在车队,跟着大车走,上货下货,啥心不操,就是出把子力气。”

卢大瓮声道:“咱们还怕卖力气?”

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但还没有人表态要应募,主要是,大家心里不托底。

张春牛道:“也得有力气,辎兵不象战兵那样要求高,不过,体弱的不要,残疾的不要,有病在身的也不要,不要想骗过去,咱们李庄的军医院方圆几百里都有名,报名应募的到了那边要检查,发现了就清退,没得商量,到时候你得自己想办法回来。”

这么一说,又是有些人退出了院子。

“咱们会在灵丘城的商会清理一个地方,搬石滚子,不仅要搬的动,还得搬动三十下以上,自忖没这本事的就甭过去了。”

卢大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两只胳膊用了下劲。

其余的汉子们也是没有什么反应……这年头的男子都是能下苦的,除非先天残疾或是有病,不然的话,常年做活的身体都很强壮,搬三十下石滚子肯定都不在话下。

当然这种壮实也是在营养不良的情况下透支生命力,很多做活的人身腱子肉,寿命却并不长,四十过后体能就下降的厉害。

“好了,要求就是这些,要有力气,能熬苦,听指挥,不能自以为是。还有,也要接受一些战场做战的训练。”张春牛正色道:“辎兵辎兵,虽说是做活为主,也还带个兵字。待遇么,咱们主要不是打仗去,危险的时候极少,咱们战兵现在是分三等,骑兵和炮兵二两八一个月,披甲步兵是二两四一个月,鸟铳兵是二两一个月,战斗工兵一两八一个月,辎兵不算战兵,也比战斗工兵差点,月饷一两五,发给几套军服,当然也包吃包住包要是死了,抚恤和战兵相等。”

卢大等人都是听的两眼放光……大同镇将领的内丁才拿一两八一个月,也就和人家的工兵差不多,当然家丁有额外的好处,可以承接差事,效力久了的老家丁将领还会给他们额外的奖赏,包括现银和土地,不过多半内丁也就是拿着一份薪饷过日子,好处就是不被欺凌,另外银子也是实额发放,还有粮食可领。

做这个只做活,基本上不打仗的辎兵,结果拿的和大同镇的家丁差不多,这个数额已经叫人十分满意了。

张春牛最后道:“咱们商团兵的待遇当然不必我多说了,吃的是顿顿有肉,辎兵的吃食和战兵一样,都要出力的,一天最少两顿肉,另外穿的也好,凭着军人身份在各处和裕升的杂货店买东西还有折扣优惠,立了功就和我一样,咱们那里不是任人唯亲,不然的话我和卢大富怎有关系能当上旗队长?”

院子里“轰”一下,象是马蜂窝被人捅了,也象是一个阀门被人给打开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还不停有人向张春牛询问细节。

卢家兄弟几人围着卢大富,卢大道:“老二,怎样?”

卢大富点头道:“咱们行军打仗,不象边军,对辎兵不怎么重视,咱们这里最重视后勤,这待遇什么的,肯定不是假的。”

“中,这就成了。”卢大咧嘴道:“叫俺打兵打仗,上阵杀敌,确实不是这块材料。从小俺就不及老二你胆子大,不过卖膀子力气,这事能做。”

卢大富道:“月饷一两五,你几乎没花钱的地方,咱营里从吃到住到穿都管,连小刀,碗筷,水壶,杯子,火镰等物都发,就是你别学着抽烟,烟锅,烟丝,这东西得自己花钱。”

卢大连连点头,算计着道:“俺娶亲想自己置个院子,一个月一两五,十个月十五,二十个月三十两,干两年多也就差不多够了。”

卢大富提醒他道:“也是有危险的,遇着敌袭,战兵要是顾不上,你们就有危险!”

“不怕!”卢大道:“死了就当早点叫爹娘享福,和裕升的兵死了可金贵,现在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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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点醒

    卢大富苦笑点头,他也知道军中老兵还好,新兵几乎都有点狂热,上阵时恨不得个个冲在前头。应募的肯定还是以穷苦人家的子弟为主,提起和裕升对战死士兵的抚恤,再胆怯的人胆子也是大了几分,当然不会有人主动去送死,不过卢大富等中下层军官私下谈起这事时,也是对张瀚的决断佩服到了骨子里。

    说白了,商团兵名份不正,虽有保家卫土保护乡里的好名声,但毕竟不是国家的经制之军,不象卫所有土地和世代的军籍,也不是边军,专门做的就是上阵杀敌的事情。商团兵要想能打,在各种方面都要跟上来,抚恤就是一方面,所幸上层做决断时想的很通透,宁愿在钱财上吃些亏,现在看来,收效真的很好。

    不过卢大富也没想到这效果用在自己亲哥身上,当下便@■@■@■,▼.□+.★道:“大哥你入营后要好好训练,多学些本事才能自保,你还没成亲,日子还长着。”

    卢大点头道:“这当然,俺还能自己寻死去不成?好死也不如赖活着。”

    卢大富转过头道:“老三也能去,老四在家呆着,三个哥哥当兵,你又小,还想着去?咱家也不短你那份银子!”

    ……

    初一日下午张瀚动身,先去阳和,拜见宣大总督张晓,张晓见了他,赐了杯茶,说了几句话才叫他出去,这也是不小的面子。

    赖同心已经上任为东路副将,也在阳和卫城,彼此见了一面,张瀚给了他一份应得的仪金,彼此都是皆大欢喜。

    初二张瀚至大同,当然先去拜见郑巡抚。

    现在张瀚自己的实力,还有和郑家的关系都无须投帖,巡抚衙门内外的人都很多,大半都是来拜年的官员,张瀚直接被引入二门之内,引起不少官员的瞩目。

    为官者不易,最难的就是年节时,不仅要在年前把公事料理清楚,年后的应酬走动也是避免不了。

    除非到总督,巡抚这样的位分上,专心等人家上门来就行,不然的话,哪怕远至广灵等处的地方官员,也都要一路奔波过来,在大同和阳和等地拜见上官。

    王心一身为巡按,其实和巡抚是敌体,彼此不宜走动太近,不过他年前刚刚上任,按常理应该与巡抚见一面,不料竟是拖了下来,这日正好趁着拜年的机会上门,不料他这个巡按还在外间花厅等着,却是看到一个面相十分年轻,穿着的也是三品武官吉服的后生,直接被引到后宅去了。

    “这人是不是就是天成卫城守备,张瀚张大人?”

    王心一询问一个穿着七品袍服的官员,他隐约记得这人是刚上任不久的灵丘知县孙晋贤。

    孙晋贤见巡按主动攀话,脸上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赶紧站起身来答说道:“老大人说的不错,确实是张守备。”

    “哦。”王心一微微一笑,说道:“一向听说军门大人与张守备关系十分亲密,今日亲眼得见,果然不凡。”

    孙晋贤这才听出来味道不对,他几乎吓的魂飞魄散,巡按固然来头极大,又是监察整个大同诸事,连巡抚也不必放在眼中,他可只是一个刚上任不久的知县,当年的进士榜中又没有得力的同年,不管是哪一头也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当下只能噤口不语,如寒蝉一般侍立在旁。

    王心一现在也只是试探,不过也叫他感觉到了两件事,一便是张瀚与郑国昌的关系果然十分亲近,第二,便是张瀚在大同这里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在来此之前的想象!

    ……

    “小侄拜见二叔。”

    张瀚和郑国昌已经纯粹以家人之礼相见了,郑国昌不仅态度十分亲热,连见面的地方也是内里的堂房,旁边是郑国昌在阳和时纳的妾侍,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儿。

    “这是给世兄弟的。”张瀚自怀中掏出一个金锁,小小巧巧,做工十分精致,这是张瀚叫王德榜亲自动手打的,可真不是凡品。

    郑国昌道:“你又何必多破费?”

    张瀚笑道:“自家人何必在乎你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红纸封来,递给了郑国昌,说道:“这是小侄额外的孝敬。”

    说是“额外”,是因为郑国昌的分红都是按月送到大同这边,没有耽搁过一天功夫。

    郑国昌知道数额不小,抽出来一看,见是和裕升帐局的见票领银的银票,分为上下两联,郑国昌手中的是上联,要到店里取出下联,应对的严丝合缝了,才能将银取出,这种银票只认票不认人,和裕升近来的商业信誉极佳,这种银票也开始流行,不象此前,人们将银子放在帐局里也是要人跟着,当然那时也是有凭据,现在却是能凭票领银,已经进步极大。

    “两千?”

    郑国昌用探询的眼光看向张瀚,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

    “这是额外给二叔的。”张瀚道:“另外总督和新任兵备道,新任阳和东路赖副将,参将,守备,各处都有。”

    “好。”郑国昌很轻松的把银票放下,一旁的妾侍看的两眼发光,两千银子,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放在桌上。

    “小侄打算请桦门各堡的守备领头,新平堡参将跟上,上疏奏给朝廷知道,北虏因套寇和素囊布囊犯边一事,这半年来颇不消停,经常在边墙内外窥探,为了保险起见,要在新平堡和边墙外修一些火路墩和军台……接下来就是小侄请人代奏,因新平堡关系和裕升的安危,小侄的商行自愿报效,愿意代替军司到边墙外修筑军台。”

    “这事?”

    郑国昌沉吟片刻,笑道:“恐怕不是这般简单。”

    张瀚道:“这当然逃不过二叔洞见……就是草原上现在找麻烦的越来越多,整个大局已经有了变化,要想站稳脚根,就非得在草原上拥有足够的实力……鞑子不懂仁义,也不讲信义,他们信的就是刀和剑。”

    “这般说的话,我明白了。”郑国昌颔首道:“你但放手施为,我这里定然支持。你是去找北虏的麻烦,说实话以你的本事也不会引的北虏大举寇边,既然如此,就算于公来说亦当支持,朝廷也会乐见其成。”

    “这里有点麻烦。”张瀚笑着将王心一还有汪文言之事说了,解释道:“汪文言派王心一来,必定是找小侄的麻烦,这事我估计二叔一出奏,王心一必然反对,他不会学韩畦,弄那些不上台面的事来闹笑话,但这件事,他是必定会掣肘的。”

    “大同这里不怕他,”郑国昌道:“我与你在这里经营多年,他孤掌难鸣,甚至现在就同他明说亦不怕。但东林党实在势力庞大,朝中有人作祟的话,此事就为难了。”

    张瀚不语,郑国昌沉吟半响,突然道:“我想起件事来。”

    张瀚含笑道:“二叔请说。”

    “今上素喜在后宫做些手工,我听说他对和裕升的马车很有兴趣,但一直弄不清楚一个结构,所以仿制的模型并不成功……”

    “啊?”张瀚惊了一声,失笑道:“居然有这样的事!”

    郑国昌不知道他的意思,也是笑着摇头道:“今上的爱好,十分奇特!”

    郑国昌言下有些遗憾,本朝的皇帝还是头一回出来一个爱做手工活的,想想也真是奇特。因为赵宋佶宗父子的关系,士大夫对皇帝有私人爱好持保留态度,本朝的皇帝宣宗和武宗皇帝的字很不错,宪宗皇帝画的一笔好画,历皇帝被人讥讽“酒色财气”,不过不管怎样,先帝们到底还是有几根雅骨的,今上倒是好,直接成了一个木匠皇帝。

    张瀚也是有些想笑……他刚刚惊呼出声,主要是气自己居然把这事给疏忽了!

    天启的手工爱好很强烈,后世有天启皇帝留传下来的一些作品,打造的十分精巧,张瀚倒没有象郑国昌那样不以为然,反正就是爱好,难道画画就比做木工活更适合?

    “二叔的意思是,”张瀚沉吟着道:“我给宫中进献马车?”

    “这,你自己看着办喽。”

    郑国昌对大内之事也不大了解,不便替张瀚拿主意。

    “是!”张瀚一笑点头,说道:“我自己斟酌。”

    ……

    王心一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郑国昌和张瀚出来,他一肚皮的火气,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王大人,实在怠慢了。”

    一见巡抚大人出来,一窝子官员都涌了上来,各人都是拿着大红拜帖,中间夹着礼单。

    郑国昌当然不能用手接,脸上满是笑容,手伸着叫各人坐下,郑府的那个老管家上前来,将各人的拜帖和礼单都收了。

    “不敢,郑大人府中这般繁忙,是下官来的冒昧。”

    “天理尚不外乎人情,新年正旦,吾辈彼此往来走动,亦是和衷共济。我听说,京师之中风气也差不多?”

    “嗯……是相差不多,近来风气多是如此。”

    郑国昌当然先向王心一说话,两人官职品阶相差的多,但权势上巡按并不差太多,王心一在科场上二甲十一名,郑国昌是二十七名,科名是王心一强,不过郑国昌强在比王心一早两科,算是老前辈,王心一又是东林党,郑国昌只是衰败的晋党,两人算是针尖麦芒。

第四百零八章 流民

    张瀚在一旁听着这两个官场大佬暗藏机锋的谈话,到最后,似乎是王心一隐隐落了下风。网,

    王心一东林新锐,向来风头很劲,不料在郑国昌这老狐狸面前败下阵来,一时心有不甘,看着张瀚道:“在京时就听说巡抚大人与张守备相交莫逆,果不其然啊。”

    王心一的意思是郑国昌身为巡抚,一地文官之首,却先见一个卫城守备,而且平素关系暧昧,若张瀚没有把柄就算了,有的话,今日之事,就满够将来用来弹劾郑国昌。

    张瀚这时开口道:“巡按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在下前来,一则是为给上官拜年,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二来是有公事上陈,事态紧急,不得不在新年时向巡抚大人略作说明。”

    王心一一滞,说道:“什么公事?”

    张瀚笑道:“事情尚未定局,俟下官上奏时,巡按大人自知。”

    堂堂巡按,却被当面推挡在公事之外,在座的官员都有些吃惊,一直听说和裕升东主出身的张瀚,长袖善舞,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官场上也很会来事,结果竟然还有如此显露颜色的时候。

    “很好,本官知晓了。”王心一闻言大怒,此时就算是张瀚不是汪文言交代要对付的人,他也放不过张瀚了。

    王心一怒目,郑国昌微笑喝茶,众官愕然而惊,张瀚却是坦然自若。

    既然对方是怀着针对自己的目的而来,退让亦于事无补,不如提前撕破脸皮,也叫官场的人提前知晓。

    至于对方怎么出招,张瀚无所谓,亦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

    初四日阴沉了一个年节的坏天气终于停止,早晨起就天光大亮,辰时过后,一颗红通通的态阳升起在半空。

    张瀚带着三个女人逛了一上午的卫城,虽然轻车简从,只带着一小队的卫队,但他在城中的威望太高,走到哪儿都是一堆人围着,玉娘吵闹着要去庙会,看光景也只能放弃,后来勉强逛了几个店,三个女孩子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其实比她们平常用的差很多,只是图个热闹好玩。

    因为玉娘有了身子,张瀚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回来,叫三人自己回内宅去。

    和李慎明等人一起用过午饭后,张瀚带着人巡行流民的安置地。

    夏希平向张瀚道:“现在统计过了,流民一般都是以泽州,大宁,寿阳各地为多,我们没有按宗族给他们分配,而是按小家庭为单位,然后随机编组,不使其按宗族或籍贯聚团,一开始几天每日都有人打架闹事,被赶走一批之后消停了很多,现在几乎都安静下来。”

    李慎明道:“有没有安排他们做些事?”

    夏希平没有说话,李东学答道:“多半流民身体都很弱,就算壮年男子经过几百里上千里的跋涉也变得疲累不堪,只有少数人身体还算强壮,壮丁我们叫他们参加田里的农事,这些人可以按劳力领签,换取食物或现银,他们多半都换了食物,只有少数光棍换了现银,跑到卫城那边赌钱,发现过后,也被禁止了。”

    “做的很好。”张瀚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流民都是以小家庭的形式居住,军政司的人在地面上挖着地窝子,上面搭建草棚,最低限度的遮挡住严寒的侵袭,这样的住法当然不比在原籍家中,但逃难的人也没有办法有太多的讲究。

    小孩子们倒是很开心,一群群的在窝棚外跑来跑去的嬉笑着玩耍。

    流民们住的密集,小孩很多,在这里住了几天后,小孩子们的身体就多半恢复和适应了……这年头出外最难的就是水土不服,好在都是山西同省,这方面的不适应要小的多。

    人们看到了张瀚,大人们脸上露出紧张之色,顺带着把小孩子们也管住了,叫他们不要在吵闹。

    “老丈,”张瀚向一个老农模样的笑道:“在这里吃的怎样?”

    那老人要跪下,张瀚旁边的护卫扶住了他,叫他站着回话。

    “回大人,”老头战战兢兢的道:“一切均好,每天三顿粥,都很稠,还给发杂粮饼子,隔几天放一回肉汤和麦饼,不怕大人笑话,比草民在家里吃的还好些。”

    “哈哈,”张瀚爽郎一笑,说道:“你们既然来了,当然要管饱。”他接着问道:“住的还好?医生来看过病没有?”

    “先生来过,有病的都去医院治了,咱们身子都还算好。”老头一脸感激的道:“吃的好,住的也行,还管看病,哪里的善人也没有这般对人的。咱们将来回去后,一定给大人立长生牌位。”

    “有没有不好的?”张瀚听着这话,看看四周,知道这老头是语出至诚,他自失一笑,又是发问。

    “嗯……”老头说道:“就是茅房远了些,规矩也大,出来还得洗手。隔十天就得强迫洗一回澡,人太多,轮着了多半只是温水,怪冷的。”

    张瀚笑道:“这是防疫病,这么多人挤着住,难免有些人身上有病没查出来,大伙吃的碗筷混在一起用,住的也近,还是小心些好。”

    老头一迭声道:“对,对,大人是天上人,当然说的对。”

    张瀚又转向旁人,笑着道:“救急不救穷啊,我也不能成年的这么供给大伙,男子们赶紧养好力气,这边做活的地方很多,薪酬也高,干上一年回家就能起个房哩。”

    各人听的都是眼发亮……李庄这里是富裕地方,这是任谁也看在眼里了,从灵丘一路北上,越靠李庄这边近,地方越是富裕,田亩平整的很好,到处是水渠和小河,还有大量的水车,甚至最近一些核心的村落在搭建风车,张瀚知道这东西,也知道中国人有磨面的法子,不过晋北这里一到冬天,风刮的入骨三分,这么大的风力不利用也是浪费,何不把人力省下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各个庄子都几乎全在盖房,而且多半是瓦房,吃的也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各处炊烟冒起,香气四处乱飘,把流民里的小孩子馋的直叫唤。

    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落下脚,安下身,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所有人眼里都是带着希翼,甚至有人眼里泛起泪花,这些年的年成一年比一年差,地方上催科的厉害,那些青皮无赖被衙差带着,几乎把人欺负的受不得。李庄这里不仅富裕,地方的治安还好,是真正的好地方。

    回程路上,李东学笑道:“大人来一趟比我们跑十趟还管用,以前和他们说,都是怀疑咱们哄他们。”

    张瀚道:“不是你们做的不好,是因为我是官,又是大东主。”

    夏希平道:“人们还是愿意相信最有本事,权力最大的那个人。”

    张瀚看了夏希平一眼,说道:“希平能说这样的话来,见识算是不凡了。”

    ……

    回到签押房后,张瀚刚刚坐定,李梦年便过来道:“大人,那个郑芝龙过了午时就来求见,刚刚又来过一次。”

    “哦?”张瀚想了想,笑道:“叫他来吧。”

    张瀚见过的历史名人还不算多,他也并不盲目的的信任名人。名人能够青史留名,必定有出众的地方,但张瀚认为人的成功有必然的一面,也会有很多偶然。有时候不仅是自身的本事,还要有人脉,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郑芝龙的成功不一定是偶然,但现在他有多大本事就只能靠他自己发挥,张瀚不会因为他的名气就提防疏远,也不会因为这种名气就提前的委以重用。

    一切按实际的情形出发,张瀚觉得这才是最妥当的。

    李国助等人已经即将回程,他们先到天津,然后郑绍来带他们先到平户,接着李家出船队一起到笨港。

    常威和蒋奎等人会跟着一起去,船上当然还会装运着一船铁器。

    张瀚现在已经有三艘船,一艘是郑绍来当船长的那艘,已经从原主手上买了下来,用银四万两,还有两艘船较小,一艘载重八十吨,另一艘六十吨,其实在福船中也算大船了。

    郑芝龙一身军袍,进门后按规矩取了大帽,发髻梳理的很整齐,配上浓眉大眼和略高的个头,果然是一个很不错的帅小伙模样。

    放好大帽后,郑芝龙便是行了个军礼,他的军礼也是学的有模有样,张瀚笑着回了一礼,说道:“听说一官找了我几次,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是,大人!”郑芝龙站的很直,朗声答道:“蒙大人不弃,委以在下到南洋寻找相关技术人员的重任,在下十分感激。”

    张瀚笑道:“也不是委你一人,而且要监管的,一官也不必太高兴。”

    郑芝龙正色道:“在下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在李庄这里久了,大人和部下的能力在下等都看在眼里,现在就算是在下的兄弟和其余各人,也只是想效力奔个前程,此前有些糊涂心思的,也早就放下了。”

    “嗯。”张瀚微笑点头,表示对郑芝龙话语的信任。

    他没有急着再问,知道郑芝龙是个醒目的人,不会在这里浪费他的时间。

第四百零九章 蹊径

    “在下最近和那群俄国人学习俄语,每天都找他们闲谈……”郑芝龙接着道:“听到一些话,感觉重要,又不知道和谁说,干脆还是来找大人禀报。 ”

张瀚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来说俄罗斯人的事情。

“他们在那个托木斯克的定居点,顺着叶尼塞河一直北上,可抵达一个出海口。听他们说,那里比大同这边还要冷的多,几乎是终年积雪不化,只有夏天最温暖时,那个海口的冰面冰冻化开,现在俄罗斯还是一个内陆国,缺乏出海口,发现这个出海口后,这帮家伙如获至宝,禀报了其国沙皇,由他们的中枢拨下一笔资金,就在他们所说的这个北冰洋的出海口出海,现在他们在托木斯克召集了大量的工匠,开始研究造船之事……”

“你说的这个情况,太重要了!”张瀚猛站起身来,对窗外的李梦年道:“请李先生孙司官李司官他们都过来!”

“是,大人。”

李梦年答应着离开,张瀚才又向郑芝龙微笑着道:“这一下你自己可把自己套牢了啊,一官兄弟。”

“啊?”

郑芝龙有些不解,嘴巴张开老大。

对俄罗斯的历史,张瀚了解的很少,只有最著名的几个历史点还隐约记得,炮击冬宫等等,对沙皇俄国的扩张史他并不了解,后来自己也多。

但他隐隐记得,俄罗斯追求出海口的过程十分艰苦,比如现在的俄罗斯其实有一个出海口,名叫阿斯特拉罕,这是俄罗斯吞并了喀山汗国之后得来的一个来之不易的港口,但这个出海口只能抵达伊朗,几乎是没有任何用处。

原本在伊凡四世统治之初,俄国还有波罗的海的出海口,但在立窝尼亚战争中俄国被瑞典击败,失去了涅瓦河口,亚姆,伊凡哥罗德登等重要城市,失去了波罗的海出海口,为了此事,伊凡四世暴怒之下用手杖打死了皇太子。

在这种背景下,俄罗斯人对出海口的渴望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强烈和狂热,甚至他们在寻访到了北冰洋的出海口后,虽然不是不冻港,仍然立刻拨款造船!

李慎明和孙敬亭等人匆忙赶到,张瀚便是将郑芝龙说的事情与他们说了。

“这很重要!”李慎明虽对海贸并没有张瀚远,但北上和南下同时是张瀚的两大决断,他当然不愿张瀚失败,当下就用赞赏的眼神瞟了郑芝龙一眼,说道:“既然这样,恐怕要和俄罗斯人谈判了。”

孙敬亭道:“一官兄弟不要恼,我问一句,这些话会不会是俄罗斯人故意泄给你听?”

郑芝龙忙道:“孙司官怎说的……在下不会恼……应该不是,他们每天都喝酒,提起和大人的贸易谈判没法进行,他们都很苦恼。再者说,他们也知道张大人是要和我们合作在南洋经营海贸之事,他们还很眼红,和我打听了几次台湾和南洋等事,我说了一些,把他们羡慕的了不得。”

俄罗斯人确实一直想打通往太平洋的道路,远东的不冻港一直是他们最想要的,但一直到二百多年以后才获得了旅顺港的租借权,然后经营成十分坚固的良港。

后来日俄战争,为了保住旅顺,俄罗斯的主力舰队不惜万里重洋绕道半个地球赶过来参战,结果在对马海峡被联合舰队歼灭,损失十分惨重,旅顺由此坚持不下,被日军不惜代价后攻克。

张瀚以指击桌,桌面被他敲击的笃笃直响,他下定了决心道:“南下暂时以立下营寨和搜寻人才,经营人脉为主,毛文龙那里,徐名已经有信来,说妥了大木的事,暂时先准备木头和人才,这样的话费用有限。我们不仅要北进到青城,甚至还得准备北上更远,最少要护住我们往车臣部的商道!”

李慎明道:“车臣,土谢图,扎萨克图,以车臣汗的资历最浅,也是和林丹汗的关系最好。土谢图和扎萨克图与土默特蒙古的关系更接近些,但我们要继续北上,商道就一定在车臣汗境内,他们西邻土谢图,北邻布里亚特蒙古,现在那里已经是俄罗斯人的地盘,双方来往密切,也是和俄罗斯人的那个在瀚海边上的大定居点相邻……这事情很麻烦,可能会耗费我们大量的精力和钱财。”

“那也必须要做。”张瀚语气坚定的道:“我知道南洋地界泰西各国都没有大的造船场,最多是修补,没有多少人才可用。不管是造船还是开船,我们要走坚船利炮的路,李爷那边的人手可用的也不很多,俄罗斯人为了寻找东边的出海口,从原本波罗的海的港口地方调来了大量的工匠和技术人才,还有航海的人才,这是现成的一整套的东西,要是能拿来,我们的南方基业才立的起来!”

郑芝龙在一边听着,这时才明白过来张瀚为什么听到自己的话之后那么激动,又为什么说创他把自己也套牢了……原本郑芝龙就是要到南洋搜寻造船人才,既然俄罗斯人那边有现成的,他又懂得俄语,不派他去,派谁?

这时正好张瀚也,见郑芝龙已经明白过来,便是直截了当的道:“一官兄弟你明白了就好,俄罗斯人的造船是与泰西诸国一脉,就算有些差距也不很大,何况可以慢慢再进步,他们在托木斯克的这些人,我们一定要全挖过来!”

“是,在下一定尽力而为……”郑一官感觉有些沉重,他来张瀚等人对此事的决心有多大。

张瀚又道:“我知道此事很难,越是难,就越是要尽力而为,此事若成,我会和李爷和大公子说,把一官你要过来,将来在南边,你郑芝龙会是一号人物。”

郑芝龙躬身道:“请大人放心,在下有十分力,必定出十二分。”

“好,很好,现在你先下去,等我们商量好了细节,再请你过来。”

“是,大人。”

等郑芝龙退下后,李东学方苦笑着道:“现在辎兵的人数,还要再往上加了。”

“各司把详细的预算案做出来吧。”张瀚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三月便要正式开始北上!”

李慎明摇了摇头,突然笑道:“老奴父子若是知道咱们费这么多精力北上,而不是东进,会不会气死?”

……

晚间时,佩特林和马多夫等人,俱是接到了张瀚的邀请。

一众俄罗斯人都并没有欢喜,相反都是一脸的凝重。

他们的地位在这里较为尴尬,谈商贸的事根本没有进展,张瀚根本没有与俄罗斯人做生意的**……代价太大,固然会有很大的收益,但别的地方一样有收益,而且不需要费那么大的精力和功夫,谁会舍近求远?

在李庄,俄罗斯人也是一直在努力,甚至他们或多或少都学了一些汉语,张瀚的集团内会蒙语的也很多,彼此交流下来,这帮人反而更绝望了。

相形之下,李国助的南洋使团明显更受重视,而且俄罗斯人已经打听的很清楚,张瀚会在一个叫台湾的岛上经营南方海上的基业,展开更大规模的贸易,佩特林等人也知道,在南洋张瀚可以赚的更多,荷兰人,西班牙人,反正没俄罗斯人什么事。

“李国助要走,张大人也要把我们劝回了。”马多夫一拳打在墙壁上,一脸怒气难以遏制。

使团的人都是一脸沮丧,此时的俄罗斯人并没有他们后辈那般有底气,更没有那么狂妄有加。

特别是在短暂的参观过李庄的火器局之后,他们更是感觉双方有不小的差距。

俄罗斯人的火器,不论是设计还是作工,还是生产的速度,都远远赶不上明国这个商人集团的火器部门!

甚至荷兰人,端典人,他们生产的燧发火枪,似乎比李庄这里的火枪,也要落后不少。

俄罗斯人还在普遍使用火绳枪,悲惨的是,他们的火绳枪的质量也比李庄的差很多。

佩特林此时也没有了自信,眼中的奸滑气息也变成了惶恐,这一次的使团他是主动请命前来,如果一点儿成果也没有,回去之后他的地位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并且沦为笑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队俄罗斯迈着凌乱的步伐,慢慢走到张瀚的签押房里。

一里的人很多,佩特林他们几乎能确定是张瀚要赶人了。

“特使先生,请坐。”张瀚直接切入正题,神色严肃的道:“佩特林先生远道而来,就是要和我们商谈两边的商业贸易和开通商道之事……”

佩特林一下子跳起来,叫喊道:“张大人,我们在这里还有努力的空间,请不要赶我们走!”

张瀚先是愕然,接着便是哑然失笑。

佩特林是用蒙语说话,各人都听的懂,当下李慎明“噗嗤”一声笑出来,孙敬亭等人也是莞尔。

张瀚笑了一笑,紧接着便道:“经过我们会议,初步通过了和贵国合作贸易的可能……”

“啊?”

这一下马多夫也站了起来,两眼睁的跟牛眼一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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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微笑

    佩特林这一下却镇静下来,两眼一转,说道:“原来贵方终于发现了和我们合作的伟大前景……”

“屁的前景!”张瀚直接一句顶了回去,笑骂道:“我们直说吧,你也不要想东想西,你们在托木斯克有造船场是不是?”

“我明白了。 ( . . )”佩特林大叫道:“你们要展开南洋贸易,想要造船的技术人员,没准还想要水手和船长。”

“对的,我们都想要。”张瀚从容道:“你知道了,很好,但你们的人员合不合用,有没有用,我们要考查,如果不合用,那自然还是没有办法真正达成协议。”

“怎么会不合用……”佩特林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出来,不过叫出来之后面色马上就变了,他揪着下巴的红胡子,吞吞吐吐的道:“也可能真没有办法……我们的舰队司令官是杰日涅夫,十分优秀的航海专家,他带到托木斯克的人手也是我们最优秀的船长和水手,造船的技术人员也是最好的,他们身上是我们沙皇寄予的厚望,要在北冰洋一路向东,寻找更好的港口。”

“也在寻找合适的登陆路径和叶塞尼河这样的大河,方便你们更好的向东扩张吧?”张瀚冷着脸说了一句,俄罗斯人就是这样,求于他们,立刻就拿捏起来。

“嗯,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佩特林厚颜无耻的道:“俄罗斯人向东扩张的脚步不会停止的。”

“向东全是森林,再走也到了通古斯人的地盘,他们现在也是我们大明的死敌,十分勇敢和擅长战斗,不是喀山汗国那种水货能比的。”张瀚或多或少夸大了一些女真人和森林野女真们的战斗力,接着道:“而且要翻越几个大的山岭,全部是密林,和你们在中西伯利亚的情形完全不同。”

俄罗斯人翻过乌拉尔山之后,西西伯利亚和中西伯利亚都有大片的草原区域,和乌克兰大草原的地貌气候都相差不多,所以俄罗斯人十分适应,至于北方的寒带,俄罗斯人也不怎么畏惧,他们原本就是高纬度下生活的种族,对寒冷的气候十分适应。

草原和寒冷都没有阻挡住俄罗斯扩张的步伐,这也是汉民族没有向北方扩张的最大障碍。

不过继续向东,他们就困难很多,几条大的河流断了头,光从陆地扩张太过缓慢,从海上走,速度快,效率高,所以这一次托木斯克的造船大计不仅是为了寻找不冻港,也是为了协助陆地上的扩张。

应该是在崇祯年间时,杰日涅夫率领六艘船组成的舰队从北冰洋下海,然后一路东行,最终抵达鄂霍茨克海岸,从海岸上陆,发现了阿穆尔河,也就是黑龙江流域,俄罗斯人继续从这里扩张,一直到尼布楚为终点。

考虑到俄罗斯人在远东地方的定居点的能力,十几年时间从造船到远航成功,杰日涅夫这一伙人算是干的很不错了。

“没办法,没办法啊……”佩特林苦着脸道:“如果是别的事,只要张大人一句话,我们都没有话可说,但造船航海开拓航线,这是由沙皇陛下拍过板的事情……”

张瀚冷着脸道:“那刚刚我们的话也做废了,就当我们没说过。”

佩特林一滞,他以为张瀚会和他讨价还价,或是劝说于他,然后他好趁机讨要一些好处,不过张瀚竟是一口就回绝了此事,这一下他傻了。

马多夫瞪眼特林一眼,不过他也没吭声,造船和航海的事,确实是沙皇都知道的大事,就算商道和与眼前这个明国商人的贸易十分重要,这件事也不是这么容易决断的。

况且张瀚还说不一定能…

“对了……”张瀚又道:“从你们的出海口出海,一路往东全是冰洋,绕到南边来也是一样,我可以说,除了大明境内的黄海里有不冻港外,你们是找不到不冻港的。”

“大人这话可有凭证?”佩特林眼中满是疑问,他有些不大相信张瀚的话。

“哼,拿图给他

完整的西伯利亚地图,最多再过几十年俄罗斯自己就绘出来,张瀚手头确实有一张地图,不过这地图的墨迹也就刚干了不久。

“这里是你们说的贝加尔湖,我们说的瀚海,这里是托木斯克,这里是你们最新的定居点,这是勒拿河,这是叶塞呢河……”

张瀚点着地图上的一个个明显的标志,然后手指一路向东。

“你们从叶尼塞河的河口出海,那就是这里,这边全是在极地之地,绕道到鄂霍茨克海这里,仍然是一年有大半时间冰冻的海港,一直要到这里……”

最终张瀚的手指点的地方已经叫佩特林等人绝望,那里已经是明国境内,以佩特林对现在明国国力的了解,俄罗斯人想吞并明国获得出海口,还不如去打端典人更有可能一些。

“大人这地图是从哪儿来的?”

事情十分重要,佩特林也就顾不得礼貌,两眼盯着张瀚/br>
张瀚令人收起地图,笑着道:“你们未必没有打听过我这里的职能部门,不知道有一个机构叫绘图局吗?你们要去的地方是我大明的辽东故地,现在我们在与那里的野蛮人交战,迟早会恢复故土。”

佩特林听出了张瀚话语中的意思……那边既没有良港,又是大明的故地,未来还是战场,明国会投入相当大的军事力量去打击那些蛮族。

由于张瀚的存在,还有对明朝国力的推崇,佩特林等人的面色一下子就变的异常凝重。

俄罗斯人的扩张都是用铁与火完成,当然也有一些怀柔措施,总体来说他们向东方的推进异常顺利,主要原因还是没有象样的对手。

眼前身处的明朝,不论是科技还是军事力量,还有丝毫不落后甚至先进的统治方式……大明的科举制度已经在西方被广为推崇,未来西方的文官考试制度,很大原因就是对中国科举先进之处的学习吸纳,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非基督教和白人的文明国度!

在本时代,西班牙人曾经设想过三万人征服中国的计划,后人以为其狂妄,但拟这个计划恰恰说明对中国的重视,要知道这个时代,几百个甚至几十人欧洲人就可能征服一个未开化的野蛮国家,西班牙人征服整个南美的殖民地也没有用三万人这么庞大的军队数字。

“这是最新的情况……”佩特林颇为狼狈的道:“本人要禀报我们的沙皇陛下。”

“可以!”张瀚道:“我们也不急,虽然我们想要你们的造船技术和人员,但坦白说俄罗斯并没有强大的海军,我们对贵国的这些人员和技术也并不是完全的信任……在等候消息的时间内,我们还会在南方寻找欧洲其余各国的技术人员,为我们打造的南方舰队做准备。如果……”

说到这,张瀚竖起一根手指,微笑道:“如果在我们已经走上正轨,开始造船之后,贵方再来找我们,得到的结果只能是拒绝!”

张瀚的微笑在佩特林和马多夫等人直可恨,不过他们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确实有筹码,但并不确定筹码的大小,也不确定能否使用,所以一切还是未定,他们并没有抓到任何的主动权。

佩特林嘀咕着告退,他决定以最快的时间返回托木斯夫,然后还得等莫斯科的消息,时间真是异常紧迫。

张瀚欠了欠身,笑道:“我们会给使团提供方便,一直到漠北之前可以使用我们的商道和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北上。另外,我们会选一些合适的人员跟随使团,实地考察托木斯克的造船场,还有拜访相关人员,还望使团给予方便。”

佩特林用庄重的态度保证道:“俄罗斯和它的人民都是讲信义的,请张大人放心。”

张瀚几乎要笑出来,这个血液里都是有强盗基因的国家和民族讲信义,这话说的不要太搞笑。

俄罗斯人永远只服从强权,尊重强权!

他抬了抬手,特林等人退了出去,郑芝龙也跟了出去,他肯定是北上人员之一,预先打个招呼。

片刻之后,郑芝龙回来,笑着禀报道:“大人,刚刚那个马多夫,脸色苍白的可怕,他嘀咕着说,大人的微笑就是‘恶魔的微笑’。”

“哈哈,真是有趣。”张瀚没想到自己居然落到这种评价上,他是莞尔一笑,李慎明和孙敬亭等人却是大笑起来。

……

“好了,做的很好!”张瀚上的模型,大声夸赞着李长年。

李长年笑道:“我只是动嘴,并不是亲手做。”

相处的时间久了,李长年等人也不复几年前对着张瀚时战战兢兢的那种模样,说话随意的多,甚至也敢和张瀚开开玩笑话。

当然,心底深处的尊敬和崇拜,只会是越来越深。

杨和高在一旁笑道:“做这几样小东西,动员了杂项和兵器两个局十几个最好的好手,连续日夜不停的赶工,三天功夫完成,是不起眼的小顽意,其实论起价值来,可真是值钱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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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月底了,调整一下,今天还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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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模型

    张瀚眼前是三辆马车的模型,分别是重型载货马车和轻型货车,还有载人的客运马车,三辆车都是按比例缩小,包括前后四轮,承重轴,转向轴,都是按实际情形来做,这马车除了特别小,只有巴掌大之外,和真车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除了三辆马车模型,张瀚还叫人做了四磅炮的模型,两侧的车轮也是紧急造了模子,灌成铁水成型,不是用木制。

    常威到张瀚屋里闲转时看到了这些东西,倒是劝张瀚不要把炮送上去,担心会被兵部拿去仿制,张瀚并不以为然……火炮仿制不难,大明一样能仿制出红夷大炮来,但是,有什么用?

    火器的运用是整个体系来配合,要整支军队配套新式○○○,∧♀↘的火器战术,大明已经没有戚继光,给他们仿出几门又怎样?

    听到杨和高的话,张瀚笑骂道:“怎样,难道还给你们算一次大功,给你们专利不成?”

    两个工匠头子都表示不敢,脸上都堆满笑容。

    张瀚对杨和高道:“老杨搬了新家没有?”

    “搬了!”杨和高道:“与陈耀宗一起制成锁甲,又一起制成胸甲,两次大人都是重赏,院子当然有了,裱糊过后又种了些花树,叫人打了整套的家俱,前几日已经搬了新院子了。”

    杨和高的老婆在兵器局里做些杂活,帮着穿鳞甲牛筋一类的事情,每次路过那边的大院区域时都会看着发呆,一时被人引为笑谈。

    其实看着那些院落发呆的也不止一人,只是杨和高的老婆较为明显……那边的院子一幢都是十几间屋子,分三进,有前庭和后园,一排排的建筑整齐,中间杂一些亭台花树山石一类,一律是灰墙碧瓦,这种院子可不是普通的农家院落,放在江南那些士大夫的园林式院落相比也不吃亏,比起山西传统的格局逼仄的大院要强的多。

    提起这事来,杨和高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现在工匠大头目们都搬进了新居,以前他们的身份哪敢想这样的事?能攒下三四十两银子,典一幢五六间房的小院已经是在发梦了。

    杨和高道:“大人,现在大伙的心气都很高,巴不得把东西越做越好,也巴不得大人的地位越来越高,咱们这些跟着的人,将来都有好结果,还能福泽儿孙。”

    张瀚轻轻点头,说道:“人心都是如此,你们放心,我一定叫你们有个好前程,你们的儿孙也能生活的更好。”

    一群工匠都是频频点头,杨和高这时道:“大人,辎兵铲出来后,也是说明了灵丘炼钢已经更上一层,我和陈耀宗商量过,打算做一些扎甲,这样可以在短期内大量装备,弥补鳞甲不足,大人以为如何?”

    张瀚道:“胸甲制成多少了?”

    “胸甲已经制成七百余领,只有少量装备给步兵,多半是被骑兵领走了,步兵那边的任敬怨气可是不小。”

    重甲步兵人数不多,每个局最多一个小队,一个司最多一个旗队,在李庄这里训练时多半是集中起来训,任敬在夜不收出身的将领中射术和技击之术最强,比朵儿还要强些,所以步兵交给任敬集中管训,战兵的怨气肯定不小,任敬多半也只是反映上来而已。

    战兵在此之前多半装备铁鳞甲,还有少量战兵没有铁甲,铁鳞甲除了买的一批,只有少量自制。这东西做起来实在太麻烦,一个个小圆铁片要细心打磨成型,然后再慢慢穿成一体,最终经过多道工序才能制成。

    一具铁鳞甲,最顶级的将领穿的山文和明光甲,最少要制三个月以上,一具冷锻瘊子甲,用时可能更长。

    就算有大量工匠来做铁甲,也不会一下子做出太多,何况兵器局还要制长枪,腰刀,盾牌,各种投枪等兵器,最近还要帮着火器局那边磨制刺刀,也需要大量人手,现在三个局用工五千人,还有两千学徒,但人很多分在马车杂项局,那边打一辆马车需要的人手极多,而且要各种工序的人手,火器局用人也多,铸炮用的模具和打磨还有浇铸都要大量人手,就算试炮也是每天好几十人伺候一门炮,兵器局的人手也很吃紧,现在又将主要精力用在造胸甲上,锁甲也是要大量出产,装备战兵的铁鳞甲原本造的慢,又不被重视,有的战兵现在还穿着锁甲配皮甲,当然是一肚皮的怨气。

    张瀚又问道:“胸甲的产量何时能赶上来?”

    “常先生和孔先生正在勘察河道,预备从桑干河那边再引一条河过来,需要过万河工……这件事军政司还在考虑,要有预案后才会报给大人,如果这河引成了,可以有更多的水力机器,胸甲的生产数量可以从现在的一个月不到二百领达到五百以上……”

    “哦,”张瀚点头道:“这个方案我知道,以前咱们只有一条从白洋河引流过来的东西河,新挖的河是南北河,两河交叉,经过水利调节,加速水流,可以带动不少机器……”

    这个方案其实不是军政司搞,而是张瀚交代下去,现在没有上报只是因为还在考察,在技术上是否可行,能不能满足未来的需求,根据最新的进展报告,河道应该是没有问题,张瀚的岳父大人和孔敏行都是行家,他们一个是考察工业用水,一个是考虑到农业,算是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

    “扎甲和锁甲,铁甲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扎甲其实就是大号的铁鳞甲。”杨和高解释道:“铁甲的鳞片小,层层叠叠,厚实而防护力强,扎甲在前宋特别流行,优点就是甲片大,一片抵得几十片鳞甲铁片,这样打制起来要快的多,和锁甲相比,锁甲韧性过之,和胸甲相比,防护能力也要差些,但胜在甲叶大,易制成,防护弓箭的效果佳。我和军营里的泰西人聊过,他们那里锻造的水平比咱们高的多,以前没用火器前一直是造全身的板甲,他们的贵族都是领兵的,身披重甲和手持重兵,在战场上一个能打几十个农兵,咱们这边锻打的本事差些,还好有高炉,可以弥补这上头的不足。”

    张瀚凝神细听,最终决断道:“能做便抓紧做一批,战兵在一两个月内,应该全部装备上铁甲,不论是鳞甲还是胸甲,或是扎甲。”

    “是,大人放心,兵器局一定尽全力!”

    杨和高答应着,见张瀚没有别的吩咐,和李长年等人一起退了出去。

    张瀚抽过纸来,批了一张紧急拨款的条、子……杨和高当然不是随便说说,制甲要大量的投入,就算是扎甲也一样一领好几十两的成本,张瀚批了八千两,算算也差不多了。

    重步兵现在一共有不到七百人,都是军中的骄子和精锐,他们也是大阵的定海神针……张瀚的步兵大阵,火铳和大炮是攻击输出,长枪方阵是推进的城墙,火铳手和大炮依托方阵推进,骑兵在左右翼配合方阵,还没有单独做战的能力,重步兵则是方阵的定海神针,进可攻,退可协助长枪兵防守,他们要保护方阵的阵列完整,打击敌方的游兵死兵,保护火铳手的阵列完整,必要时突进搅乱敌人的阵脚,重步兵经过残酷的体能训练,身手最优秀,耐力和爆发力都强的好汉子才能成为重步兵,他们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经过严格的长期的小队列的训练,可以组大阵,也可以小规模的配合作战,战场规模越大,重步兵的作用就越大,也是到了该给他们配全铁甲的时候了。

    ……

    正月里整个军司都很忙碌,连张瀚的天成卫的公事都多了一些,待他最近一次从天成卫城返回时,李国助等人也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佩特林一行虽然急着走,但张瀚的北上人员由军令和军政两司厘定,除了郑芝龙外,李国助带来的人中,郑芝虎和郑芝豹也愿跟着北上,何斌与甘辉也愿去,张瀚找李国助要了这几人,另外挑了一个鸟铳旗队当护卫,还有军政人员,绘图人员,参谋人员,凑起了近百人之多的大型使团,人员好挑,北上的领头人员难以决断……常威是肯定不行,他和蒋奎等人一定要南下,南下经营也是重中之重,常威必须从无到有的一直参与进去,这样将来才有统驭全局的威信。

    最终张瀚点了莫宗通的将,近年来这个大伙计出身的分店掌柜成了大区掌柜,一直在阳和城中经营和裕升的生意,杂货,粮店,帐局,骡马行,全部一肩挑,管着几十个分号,近来培养的几个分店的掌柜也渐渐起来了,张瀚深感人才难得,决定叫他北上,如果顺利,将来可以就便在北方主持大局。

    “对俄国人不能客气……”签押房里,张瀚对莫宗通殷殷嘱托道:“有理的话一定要据理力争,有什么想法不能点一下,一定要明说,咱们这里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和遇事忍让的做法在那边行不通,你不争,不说,人家就当你是畏惧,害怕,或是理亏。不要说有理要争,无理也要搅三分!”

    莫宗通一直站着听,并不插话,人很安静,只是两眼显的十分有神,透着一些灵秀之光。

    “这俄罗斯人居然是这样的脾性?”听完之后,莫宗通有些头疼,皱眉道:“这似乎有些蛮性未消的感觉?”

    “嗯,差不多。”

    大家放假了没有?总之我儿子放假了,明天不必早起给他做饭送他上学,感觉心头一快。

    预祝大家五一快乐。

    --╯蓝√√

第四百一十二 盟约

    在这个时代,俄罗斯人的那些文学和科学巨匠还没有出现,国力也不比大明强,张瀚可以毫无惭愧之意的称对方是蛮族,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看来泰西人也是有强有弱。”莫宗通这般总结道。

    因为若昂等人的关系,先是影响军中,然后是政务商行这边,大家对这些泰西人的印象都比较好,张瀚也不会刻意去说什么,将来在南洋和白皮肯定会开战,到时候大家也会明白,这些白皮佬有好有坏。

    “东主请放心。”莫宗通站着道:“我一定多看,多听,多想,多记。如果确实对方的造船和各方面都值得合作,也会在那边把事情彻底定局……”

    “嗯,你要有担当。”张瀚高兴的道:“不要怕担责任……”

    “就是属下此前对海上的事几乎一无所知。”莫宗通道:“不过属下不怕吃苦,一路先和郑家兄弟他们学习,总归会有一些进益。”

    “对,就得有不耻下问的劲头……”

    张瀚对莫宗通感觉很放心,郑芝龙他们虽然强,莫宗通也未必比他们弱,甚至主持大局的经验更强些,可能一路走下来,那伙南方客人对李庄这边的人才储备也会有一些新的认识……

    “大人,那边准备好了。”

    李梦年和张续文一起走了进来,李梦年道:“大公子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

    张瀚起身,众人都随他一起出门。

    盟誓的地点就在军营正中,为了叫李国助感觉更好,军营里正接受训练的几个司的新兵都被调集出来,在校场正中排开队列,各司的军官下令打着司、局、旗队等所有的旗帜,军旗手站在队列之前,高高举起旗帜,春风料峭,将旗帜吹的不停飞舞。

    李国助站在正中的将台右侧,神肃穆。

    等张瀚一到,先就向李东学道:“预备好了?”

    李东学点头道:“一切都好了。预备了公鸡,白酒,小刀。”

    “好!”张瀚点点头,对李国助道:“开始?”

    李国助点头,走了过来,这时吏员将一只羽毛漂亮的大公鸡递过来,李国助取出盘内小刀,抹在那公鸡的脖子上,再将鸡血滴在大杯内,杯内是满满的一杯烧酒。

    李国助举起杯来,大声道:“自今日起,我与张大人结为异姓兄弟,两家互为盟好,彼此相助,绝不相害,若我部下违此誓者,立斩,若我违此誓,天雷击之!”

    张瀚也在一旁将同样的话说了一遍,校阅台四周都是两家的重要班底,张瀚的文武班底包括商行和商会的人都来了,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地的人,相对李国助的随员,张瀚摆出这么多人当然不是要壮声势,只是将这样盟誓的事召集了全部部下来做,也是在显示足够多的诚意。

    两人将盟誓的话说了,接着张瀚先饮,李国助后饮,然后将杯子重重的摔下来。

    “好!”梁兴在底下叫了一声,三个司的将士也是一起叫起好来。

    张瀚待将士们欢呼了几下之后,将两手按了一按。

    底下立刻鸦雀无声,李国助暗自点头,情知张瀚的兵是练的真好。

    其实李国助感觉张瀚也不一定要造西式战舰,用几百艘小船,搭载这样精良的士兵,跳帮作战,那帮白皮佬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是李国助也知道,张瀚这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是百折不回,轻易不会改变主张,所以他也无谓多说。

    “常威,蒋奎,王璋……你等站上前来一步。”

    “是,大人。”

    被张瀚点名的人,包括常威在内,均是齐齐上前一步来。

    张瀚看着他们,沉声道:“尔等都被派往海外,去勾当我和裕升的海外基业,不论是造商船造军舰,还是编练营伍,开垦营地,这些事均要踏实去做,不焦不燥,不急进,但也不能因挫折而生放弃的念头。大公子他们会助你们,但凡事一定要自己立的起来,不要丢我的人。”

    常威昂首道:“请大人放心,不将台湾基业建成,我等绝不回山西。”

    张瀚轻轻点头,又道:“你们要知道,我大明原本禁海,自隆万开海后,大量船舶出海,以我大明物产换得大量的白银进来,以我之有,赚取他人之无的大利,方今南洋有泰西各国势力交织,彼泰西人自万里之外而来,单次行船就要半年以上,海途漫长艰辛,然而他们不惧生死困苦,远道而来,所为何者?他们为的是利润,我商人逐利,岂能落于人后?光是在陆地上赚自己人的钱,赚鞑子的钱还不够,我们也要抢下南洋的地盘,赚泰西人的钱!南洋向是我中国经营贸易之故地,多国曾受过我大明皇帝的册封,这样的地方岂能容他人霸占太久?南洋地方,迟早要成我和裕升万年不移之基业!”

    在场的数千人,这时才知道张瀚胸中的大丘壑!

    所有人都是感觉激昂慷慨,很多人这时才知道张瀚在南方经营所下的决心居然是这么大,有一些人开始后悔,没有早早谋取南下人员之中的一席之地。

    “我知道海上风波颇恶,”张瀚接着道:“南下的开拓人员,不论是在薪饷和未来的股本分配中,肯定要比留守的人强一些,诸君替我去打基业,难道我能薄待大家吗?”

    这一下欢声雷动的就是全体南下人员了,此行还有一个两个旗队的士兵跟随,一个鸟铳和一个战兵旗队,两个旗队的将士几乎要跳起来……张大人的大方是向来众所周知的,连大人都说有优厚的回报,这一次看来真的是去对了。

    马超人在底下向张彦宏等人轻声道:“看来南洋有大利可图……”

    “我也听说了……”张彦宏道:“一船铁器出去就是十万以上的净利,将来还可以做很多别的生意……”

    “买船的事是和裕升自己做的啊……”

    商行和商会现在很多业务是重叠的,只要商会能做,张瀚已经尽量交给商会来做,反正和裕升也占大股子,甚至北方的走私业务也是一样,南方之事,因为山西人对海外贸易实在缺乏兴趣,也几乎无人懂得,所以这事是张瀚自己一手促成。

    包括已经买下来的三艘船,张瀚命名为新平堡号,镇虏堡还有镇西堡号,将来整个船只的命名就是按吨位,增加一倍就是用卫城或县命名,再增一倍是府,再上则以省命名。

    张瀚雄心勃勃,希望未来把后世的所有省份自治区什么的都用上,在南洋有这样规模的舰队,应该足够用了。

    如果不行,那就再加一倍。

    这些都是张瀚自己自掏腰包,和商会无关,今日马超人等人只是前来观礼,不过现在看来,马超人等人都感觉自己有些失策。

    “回头再说……”马超人皱眉道:“这事张大人一直没有来说服我们,底下也有不少人哜哜嘈嘈的不愿投钱,我看有必要召开一次理事会议,把调门统一一下。”

    张彦宏道:“乐见其成,兄弟是一定投赞同票。”

    蒋大临道:“就怕张东主不愿商会介入了。”

    张彦宏笑道:“灵丘那边的马东主和李东主你们见到没有?还有孙东主,我们和灵丘还有新平堡那边的召开个联席会议,如何?”

    “妙……”马超人用赞赏的眼光看了张彦宏一眼,感觉这个老朋友的心思动的很快。

    各地的商会联合,当然不可能对张瀚有什么实际性的压力,双方的实力对比摆在这,但可以在人情和舆论上使张瀚加以考虑……做到这样,也就足够了。

    “诸位至南海,台湾,和裕升的事便是我李家的事……”

    李国助也在一旁表着态,当然是说一些增进友好的话语,他的话说完后,几个军头带队,士兵们热烈鼓起掌来。

    大家都感觉很兴奋,北上和南下的大战略普通的士兵不怎么懂得,但他们懂得的是可以建功立业,获得提升,然后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对普通人来说,始终还是自己和家庭最为重要,和裕升还有张瀚,还有李庄巡检司,天成卫,商团,一切都是张皮,南下北上都只是任务,重要的是他们能在任务里得到什么。

    叫士兵们信赖的还是张瀚本人,这几年来跟随张瀚的人或多或少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当然是往好的方向,而和他做对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这样在普通士兵的心中张瀚的举措总是对的,他们对张瀚有近乎盲目的信任感。

    盟誓结束后,李国助等人坐车起行,张瀚与李国助同车,一直往南走了十来里地之后才又下车送别,李国助也下车再三揖拜……这一次的大同之行,李国助获益颇多,不仅是和张瀚定下盟誓,两家正式成为盟好关系,更重要的是这一行大同之行在李国助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叫他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至于学到的这些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那只能看李国助自己,或是看李旦和李家集团的中坚力量愿做多少改变……对此,张瀚并不曾抱太大的信心。

    一个集团一旦形成,想彻底改变以前行之有效的准则和习惯,这几乎比完全的白手起家还要困难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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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 入宫

    在李国助走后,俄罗斯人组成的使团隔两天也离开,他们当然没可能举行盟誓,双方的合作还只是一个愿望,并没有达成实际的要约,就算达成协议,也只是正常的商贸关系,和张瀚与李家签订的这种盟友关系还差的很远。

    北上的使团也是十分庞大,一个最新的燧发枪旗队跟随,莫宗通与郑家兄弟,何斌甘辉加上张瀚挑出来的人选一并随行。

    在使团起行前,张续文请求加入使团人选之中。

    这事孙敬亭也不好当家,叫张续文自己来找张瀚。

    “续文你要知道,”张瀚斟酌着言词道:“你是我三叔公拜托过来,在这里做些事,只要勤勤恳恳的做下去,将来不论是官职还是钱财地位,我该给你的都会给,大约应该比你留在蒲州强些,北上的话,肯定会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但北上的风险也是很大,要知道从鞑子地界走,原本也有一定危险,离开鞑子地界到托木斯克,一路上最少有一个半月时间是在无人区行走……”

    张续文一脸沉静,等张瀚说完后才道:“大人,这事我已经与家祖父书信说过,家祖父很是赞同,他说,读书人不仅要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所以请大人放心,就算我有什么,家祖父也并不会责怪大人……”

    张瀚苦笑起来,摊手道:“我这个三叔公……”

    想了想,张瀚心里也是感动,三叔公是从头到尾一直支持自己,也不曾添过乱,这两年张瀚事业做大了,不断有人从蒲州跑来打秋风,或是想来找事做,张瀚都是按规矩办,合格留下,不合格就给一笔银子加路费,叫人走路。

    打秋风的也只是给一小笔银子,张瀚自忖没有在蒲州沾过光,当年赖同心相逼的时候,蒲州可是捏着鼻子给了一封书信,后来张瀚也给了相应的回报,彼此两清。

    郑国昌与张瀚的关系也是他自己经营,下了血本才到如此的地步,这已经和蒲州没有什么关系了……能做到现在的这样的地步,张瀚也是问心无愧,根本就不怕人说什么。

    只是这么一来,张瀚在蒲州的形象和口碑,当然就是坏到无可再坏……

    “读书后多走走确实是对的。”既然三叔公支持,张瀚就换了口吻,对张续文道:“不读书而走,那是盲流,读了书再多走走,心胸中的见识自是会大有不同,既然你已经知会了三叔公,那么便安心前去……”

    “大人,”张续文有些犹豫,但还是道:“属下的兄长实在有些不成材,不过还请大人看在家祖父的份上,多包容他一些。”

    “你自去,少操些心。”张瀚挥手道:“一家子总有有出息的子弟,也会有没出息的,续宗只要不出大格儿,我不会老挑他的毛病,蒲州张家,有你就足够了。”

    ……

    当张瀚在大同忙碌的同时,一辆轻便的四轮马车从西便门驶入京师,一直到正阳门西大街的和裕升分店门前才停住。

    一个侍从司的青年从车上下来,怀中还抱着几个檀木制的匣子,店门口的人见是从大同过来的马车,自是赶紧将他迎入店中。

    侍从司的人直接要见王发祥,徐小七已经在店里当了副掌柜,同时他也是王发祥手底下的暗线,问了几句后他不敢怠慢,将人引领到店堂内西侧的屋中。

    王发祥和李国宾正在说话,一见来人进来,王发祥立刻站起身来,问道:“是不是带着要送进宫的东西?”

    侍从司的人道:“就是这几样。”

    王发祥接过来,与李国宾一起打开来看。

    两人看了之后,却是面面相觑……李国宾道:“这些小玩意是精巧,但是,并没有镶嵌什么珠宝美玉,怎么看也不值什么钱,拿这个进献天子?”

    王发祥苦笑道:“这一次的消息是大人从郑巡抚那里得来的,应该还算是可靠。”

    “我也隐约听说过天子喜欢打造器物,”李国宾咬牙道:“这一次只能看看消息准不准确了。”

    王发祥点点头,又亲手将东西包起来,对侍从司的人道:“你的事完了,但你还不能回去,要等我们的消息。”

    看看墙角的座钟,已经接近两点,当下两人不敢耽搁,立刻就坐车往宫门处去。

    他们当然不可能跑到午门那边去,而是去的西华门。

    守门的禁军里头有熟人,立刻请他们传递消息,小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着低品服饰的身形胖大的宦官一步三摇的走了出来。

    近来京城这里已经向宫中使劲,希望能在宫中有可靠的情报来源……一般大臣也会这么做,但他们是用收买和合作的多种方式在宫中寻找盟友,在这方面和裕升有天生的短板,张瀚远在大同,不是勋贵也不是禁军将门世家,又不是文官,太监和外臣结交也是要选择有机会掌握大权的实力人物,李国宾费了老大力气,托了勋贵的旧关系,好不容易才结上宫里的线,交结的也是眼前这个没啥实权的低品宦官。

    “小王,老李,你们送的啥玩意,巴巴的跑来,宫里啥没有……我得先看看,普通的玩意入不了上头的法眼,还不如送些金银珠玉给魏大倌,上回你们送的那些足赤的马蹄金,他老人家可很是欢喜,还夸了你们东主懂事识作……”

    李国宾和王发祥都是一脸的笑,眼前这高胖宦官叫高起潜,年纪才二十来岁,一脸的盛气凌人,身形比一般太监要高胖很多,走路也是有点虎虎生威的意思。

    听说这人还擅长弓箭,在入宫前曾经习过武,打熬过身体。

    李国宾知道这个高起潜在魏忠贤面前并不得宠,根本靠不到魏忠贤身边,估计也就是因为和裕升送金子的理由能在魏忠贤面前巴结一回,连带着地位也上涨些,不过就算这样,这厮也是没一句好话,果然太监难交,一点儿不假。

    不管心里怎想,李国宾还是笑着道:“请高公公打开看看,这一回又是劳烦了,今儿晚上我就去府上宅子里拜访,我们东主总是会有一些表示……”

    高起潜这名份的哪有什么宅邸,只不过是用多年继续在正阳门西街那边买了几间小房,明朝宫中的太监不如清季管的严,不当值的宦官尽可随便出宫,也可以购买外宅安家,成功的太监级别的可以娶妻纳妾,还能把家人从外地接来一起居住,俨然是和勋贵官员一般无二。

    也正因为高起潜在那边安了家,这才叫和裕升和他搭上线,李国宾这边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宫里的,还有一点能力,和裕升这边就是断然不会放过……

    “也罢了……”听说有银子拿,高起潜的态度也柔和许多,他漫不经心的打开盒子……太监一般都是这鸟作态,常年在宫中,真的是什么样的珍玩都见过,守内库的还经常守着几百上千万的银子,听说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大银锭,摆的如山一般,人在这样的地方久了,虽然东西不是自己的,却难免有些眼界过高。

    李国宾和王发祥都有些担心,生怕匣子里的东西入不得眼前这阉货的法眼,惹怒对方是小事,总能弥补,就怕耽搁了李庄那边的大事。

    “竟是这些东西?”高起潜初看一惊,接着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又仔细瞧了瞧,竟是翘起大拇指来,说道:“得力,你们居然有这种心田,这差事是真的很巴对,估计连咱家也会得两句夸奖。”

    “啊哈?”李国宾真的有些呆了。

    “皇爷就爱这些东西,这马车已经做了几个月,总是不大满意,你们这个,咱家看做的很好,皇爷定然喜欢!”

    高起潜又夸了一句,便是喜滋滋的抱起匣子,说道:“你们站着别动,一会儿我就出来和你们说,你们来的巧,皇爷这会正好在打木器。”

    待高起潜走远,李国宾和王发祥找了一个背静地方等着,两人相视苦笑,李国宾道:“若是人人都爱这种东西,咱们也不必费劲找黄金了。”

    王发祥笑道:“你又想提招远金矿的事?”

    “嗯,”李国宾点头道:“我打听过了,招远现在没有京师的勋贵开挖,估计也是怕犯忌,地方上也没有亲藩掺合,就是招远本地的一些绅粮大户把持着这矿,一年能出一到二万两黄金,听说有时更多,他们对矿工很差,估计也不擅管理,更不会开挖,若是灵丘的铁矿上派人过去……”

    “这事大人已经有回复……”王发祥道:“大人说,天下金银无数,与其虎口夺食,不如咱们把金银轻轻巧的赚到手里……招远矿将来可能去挖,但现在,就是要忍。”

    “嗯,我忍便是。”李国宾轻松一笑,说道:“其实大人能这么说,我心里没有多少失望,反而是高兴的多……”

    高起潜心里虽觉得张瀚送的这礼物应该受到天启的欢迎和重视,但以他的位份是没办法直接到皇帝跟前,只能先叫人回奏了魏忠贤,把事情交给魏忠贤决断。

    “这东西,皇爷应该会喜欢。”魏忠贤看了一眼,便吩咐人道:“将东西送到皇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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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天心

    魏忠贤又看了高起潜一眼,不知怎地,魏忠贤对这人欢喜不起来,当下只淡淡夸了一句,便拂袖叫高起潜下去。

    又过了片刻,魏忠贤估计天启已经在赏玩,想必心情会变很好,他也赶紧赶过去,一进殿门就捋起袖子,叫道:“皇爷,今天是要造一个小水车是不是,奴婢来帮把手……”

    “今日不做了……”天启的声音有些飘忽,魏忠贤一看,皇帝却是半躺在地上,身底是金砖地面,虽然已经开春,但地上还是颇为寒冷,乾清宫的御前牌子急的跳脚,天启却是不管不顾,在他手中拿着一辆精致的小马车,身侧还有两个,天启就象是一个得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整个心神已经沉浸在这几辆马车模型里头了。

    “听说皇爷得了好玩意,竟是这东西?”

    魏忠贤没有劝天启起来,反而自己也趴到了地上。

    “大伴来看,原来这里是这般的构造……”天启确实是在打造模型器物上有着强烈的爱好,在爱好的驱使下也果真有了很高的水平……如果说大明的制造水平开始落后于时代,渐渐被人抛下,但在皇宫中还是保持了相当高的水准,特别是在木工上,仍然可以傲视整个世界。

    天启身边不乏能工巧匠,但他们受思路的局限,根本对天启所说的马车无能为力,而皇帝又不愿惊动外朝……他的个人“小爱好”已经广受诟病,如果再找人寻访和裕升的车马弄进宫来仿制,还不知道外朝会议论成什么模样?

    现在好了,现成的模型就在手中……

    天启的脸上露出陶醉与着迷交杂的神采,这个青年人面白皙,浓眉大眼,方面大耳,眼神也很能叫人感觉亲厚,只是身形有些瘦弱,显得身体的禀赋不是很强,另外下巴有些略尖,把原本很饱满的福相破坏了不少……不论如何,天启已经当了一年多的皇帝,他已经渐渐把住了这个帝国的命脉,在他的治理下,不管怎样,最少还是保有一个大帝国一统的气象……

    魏忠贤赞道:“皇爷,这东西真是精巧……”

    天启轻轻抚着小马车的车轮,感受到金属的重量,他有些吃惊的道:“想不到大同那样的地方居然有如此巧匠,这车轮居然是铁制。”

    魏忠贤刚刚只是迎合皇帝,他将马车接过来一看,发觉果然是金属制,当下也有些吃惊,说道:“要不要叫那张瀚把制成这马车的匠人送到京师来?”

    “咳,不要浑说。”天启笑道:“军卫的匠人都是要制军器的,打造这东西已经不太好了,再把这样的巧匠送到京城,专门与吾制作这些小玩意,叫外臣们知道了,又不知道该说多少叫人头疼的话了。”

    “外臣中有孙先生这样的,也是有不少糊涂的,提起来叫人可气!”

    天启对魏忠贤的话很是赞同,去年东林党的一群人拼命要赶走客氏,天启不明白这是东林党意在魏忠贤,而是感觉这帮士大夫心眼太小,怎么也容不得自己的一个**母?此前天启还答应过大婚后送出客氏,后来皇帝和那群御史顶了牛,干脆就把王心一等人贬斥出去,看谁还敢叫客氏出宫?

    魏忠贤又道:“有时候,对外臣也不能太客气!”

    天启微笑摇头,说道:“大伴有些偏激了,治国还要靠这些士大夫。”

    魏忠贤立刻认错,说道:“是奴婢失言。”

    “咱们君臣随便闲聊,管你说什么。”天启还是兴致勃勃,用手拨弄着马车上的转向构件,这东西可不是仿制,造这玩意的工匠原本就是打造大车的好手,这马车模型只是小型化了,基本的构件是相同的,天启越看越是精巧,心中满意之至。

    “这是张瀚派人送来的?”

    “是,奴婢听说是这样。”

    “他倒忠心。”天启淡淡道:“还是商人出身又是武将,肯放下身段巴结,要是那些文官,人家的功名是自己挣的,说是谢恩,其实满心不是那么回事……”

    “对,对,皇爷这说到骨子里啦。”

    “你呀,别赶紧就跟着,吾知道你最近被那些家伙给气的不轻……”天启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道:“张瀚这么巴结,有什么事啊?”

    魏忠贤一骨碌爬起来,笑呵呵的将郑国昌上奏和张瀚自请筑军台一事说了出来。

    天启近来有些懒政,除了最要紧的东虏等军国大事外,巡抚奏请修筑军台一事,还真的到不了他的案头。

    司礼监就是专门替皇帝看奏章,内阁在送入奏章时已经有了票拟,司礼再批复,这叫批红,前者是建议,后者是决定,所以司礼有位在内阁之上的说法。不过要是勤政点的皇帝,不管票拟还是批红都要过目,内外勾结弄权的机会就少很多,不过大明似乎除了太祖外,似乎也没有这样勤劳的皇帝……

    “内阁票拟怎说?”

    “内阁说边墙外不宜生事,要驳回。”

    “糊涂。”天启道:“吾记得上次北虏入侵,也是因为觊觎那张瀚的产业,可见他算是有钱的,虽打退了,难免还在边墙一带晃悠,现在东虏事急,不宜在西边多事,不过多修几个军台,好歹也是多加些抵御北虏的成算,又不要朝廷掏钱,何苦驳了?”

    天启这一番话见识也是明白,当然是基于他了解的事实之上,魏忠贤对张瀚自掏腰包修筑军台的事也有些费解,大明这么多卫所,数不清的巨富豪商,家资富有又成为卫所武官的也不少,自掏腰包加强边塞防御的,可能也就是张瀚这一个人了。

    这事魏忠贤有些闹不明白,他原本也不打算批复,这事就按内阁票拟办就好,不过既然天启有话,魏忠贤立刻答说道:“奴婢明白了,就按皇爷的意思批红回去。”

    “嗯。”天启点了点头,又道:“这个张瀚是的人,吾原本打算自己造出马车模子来再见他一见,现在他既然有公务在身,先叫他去修军台,等事成了,北虏又不曾闹,再给他加官,借着这个由头,叫他来京师,吾见他一见。”

    魏忠贤一边答是,一边默默将皇帝这心思记在心里,别的事也不怎要紧,皇帝的心思才是最最要紧的。

    ……

    “成了,成了!”

    高起潜腆着肚子,一路小跑出来,出了西华门看到李国宾和王发祥两人,便是高兴的大叫起来。

    “皇爷看了你们送的东西,高兴的了不得,刚刚传膳都多喝了一杯酒,魏大倌也很高兴,叫咱家出来和你们说,你们大人想要的东西他允了,要紧的是以后你们做事还要这般上心,不要叫皇爷和魏大倌失望!”

    李国宾和王发祥赶紧答道:“在下岂敢,只要皇上和魏大倌喜欢,以后自当再奉上。”

    高起潜点点头,一脸高兴的道:“此番咱家也沾了你们的光,魏大倌正在筹备内操的事,咱家原本挨不上边,刚刚他老人家说了,内操叫咱家也去帮办事务,会给咱家一些差事做,你看,这不就是你们的功劳吗?”

    李国宾震惊道:“内廷要办内操了?”

    “嗯。”高起潜抚着下巴笑道:“暂时还只是一个想法,要弄起来,没有年把功夫怕是不行呢,铠甲,兵器,人选,宫里的事你们不懂,千头万绪的,也得亏魏大倌这样的才舞弄的起来,旁人,那是想也不要想。”

    王发祥笑道:“这么着要恭喜公公……咱们知道宫里的事向来好生发,上个月有个公公领了在西苑种树的差事,上来就批了一千两银子,那小公公在德胜门买了几十颗花树,拢共花了不到一百银子,剩下的全都落袋……”

    “你们外头人不知道宫里的事,净是瞎猜。”高起潜一脸正的教导王发祥道:“那一千两,批的时候最多领着九百,然后还得给他干爹拿走五百,再去掉买花树用的银子,落手的也就二三百,还得拿些出来请大伙乐呵乐呵,你当这银子这么好赚?”

    “原来如此。”王发祥一脸恍然的道:“公公们也真是清苦,高公公在内操的事情上头,好歹应该多弄两个贴补一下自己才是。”

    “话是这样,谁不想呢?”

    李国宾这时道:“要办内操,规模一大用银的地方必定不少,咱和裕升有各种兵器,说句狂话户部造的比咱差远了,公公来采买,咱们价格必定十分克已,公公再报点花帐,腾挪的余地不是强多了?”

    “好,好,你们说的很好,咱们可就是这样说定了。”

    高起潜果然想起和裕升有不少兵器出售,他两眼放光,十分高兴的道:“咱家也知道你们巴结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打听宫里消息,免得你们家东主在外吃了亏,放心,日后你们的事就是咱家的事,有什么消息,咱家头一个和你们说。只要有人提起你们东主,咱家一定垫几句好听的话,不能叫他凭白无故吃了亏。”

    “如此就有劳公公了。”

    王发祥和李国宾相视一笑,一起叉手拜了下去。

    新的一个月新的一周,新的开始,拜求大家的月票和红票,不拘是哪一种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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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紧张

    银锭坐在自己府邸的正堂之上,几个仆役将一大盘烤羊肉端上来,旁边也是羊肉,把子肉,蜜、汁羊肉,满满当当摆满了好几个大银盘。

    李金莲坐在银锭下首,拿着银刀切下一片肉来,看看泽,便向银锭道:“台吉,肉烤好了。”

    银锭“哼”了一声,两眼看过来,有气无力的说道:“没胃口啊。”

    “还惯了你了?”李氏将小刀一丢,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遇着点事饭也吃不下了,你丢人不丢人?”

    银锭吓了一跳,一张长脸苦的更厉害了,不过他也没啥办法,只得捡起小刀,自己刺了肉来吃。

    “我是真没啥胃口……”银锭嚼着肉,小声道:“以前我当守口官,经常吃汉人的饭食,现在被拘在青城走不得,盯着我的人又多,不好到汉人开的馆子里去吃,哎呀,把我可真是憋坏了。”

    李氏大银盘似的脸上露出笑意来,她道:“不早说,我又不是不会做。”

    “嗯,嗯,有空了再说……对了,最近你那里怎样?”

    银锭赶紧岔开话题,他生怕李氏兴趣一上来,现在就下厨给自己做饭,那可真是比烤羊肉还要难吃的多。

    “最近你又听到什么新消息没有?”李氏又问银锭道:“近来我们的店外头经常有不三不四的牧民伸头探脑的窥探,依我以前的脾气早就带人打跑了他们,你偏叫我忍着……”

    “不忍不行啊。”银锭叹气道:“那木儿台吉病重了,大汗那脾气又软的很,现在已经被阿成台吉他们把持了,习令在城里说是被软禁,其实根本没有人管他,素囊死后,习令就到处窜连各个台吉,大家对和裕升还有张瀚都十分不满,连带着把我也恨上了……”

    银锭正说着,府中的管事急步过来,禀报道:“大汗宫中来了使者,召台吉你赶紧入汗宫去,说是要议事。”

    “议什么?”银锭有些紧张,脸顿时就有些发白。

    “他们没说。”管事道:“来了整整一队使者,催促台吉赶紧走。”

    “哼,你怕什么?”李氏拍着桌子道:“张瀚在城里还有一个半局的兵力,你自己有近三百甲兵,城里总算才多少人马,他们敢动手?他们前脚敢动手,后脚我就在这里放火,纵兵杀向汗宫!”

    “这事你哪当得家做得主?”银锭只得苦笑,他原本披着袄服,现在叫人拿了自己的金带过来,勒在腰间就往外走,到了府门口,却见赵世武带着几个卫士骑马赶了过来,看银锭出来,赵世武便直接道:“我已经听到风声,下令城中和板升城的军队戒备,台吉这边要和我们互相策应,一旦有事,只要到我们和裕升在青城的分号里头就安全了……”

    银锭心里有些感动,知道赵世武反应这么快,必定是张瀚早就有过吩咐,和裕升的分号那边有紧急的预案,他脸上露出苦笑,叹道:“这时候我也不会客气,你派人和我的福晋还有李氏她们说一声,还有我的几个心腹将领,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事急时听你的。”

    “台吉自己也要多带护卫,紧急时可以杀出汗宫,我们已经放了人手在汗宫,要是真的有伏兵,他们会告诉台吉不要进去。”

    “好,我听你们的。”

    赵世武咧嘴一笑,说道:“我们和裕升不会抛弃朋友,不过银锭台吉还请放心,我们在各处都有人手监视,目前的局面还没有到决裂的地步……”

    现在草原上的气氛确实十分紧张,主要的原因和转折点还是在素囊的被杀一事上。

    在此之前,不管和裕升怎么扩张,各部落的台吉看到的只是利益,蒙古人也不傻,知道做生意就得靠汉人……当年俺答汗多次入侵,除了抢掠回大量财富外,抢的最多的就是人。几十年间有好几万汉人被强掠到土默特部,加上一些自愿到草原的汉人,草原上的汉人数量并不少。

    这些汉人在蒙古草原上当行商,建立板升城,开辟大量的耕地,成立了一个个叫板升地的村落,他们向蒙古贵族提供粮食和蔬菜等必需品,还会简单的纺织,所以不管蒙古人怎么仇视汉人,他们也知道汉人比蒙古人能干的多,部落要想过的舒服就离不开汉人。

    这也是和裕升能顺利在草原上扩张的最重要的原因……土默特这里原本就有很多汉人汉商,蒙古人早就习惯,在心理上能接受……如果是察哈尔蒙古那边,张瀚的发展就会有重重阻力,甚至是不大可能被允许在草原上大张旗鼓的发展分号和建立商会,更不会允许和裕升拥有自己的武力。

    现在土默特蒙古人也感觉到了严重的威胁……张瀚的商行不仅在草原上坐大,而且还能打败素囊和布囊这样的拥有强大实力的大台吉,素囊的被杀更是使贵族们兔死狐悲,素囊毕竟也是差点儿当了大汗的尊贵台吉,居然就这样死在明国商人的刀枪之下,这叫其余的台吉们想到了心里就不舒服。

    赚钱是一回事,允许汉商进来是一回事,可身份比自己还高贵的台吉被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银锭本人心理都有些复杂,不过他知道自己就算想摆脱张瀚盟友的身份,别的台吉也不会信任自己……他的利益已经和张瀚彻底挂上了勾,现在银锭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仰赖张瀚,所以有些想法,他也就是想想就算了。

    彼此作过别后,银锭带着几十个护卫前往汗宫,护卫们都在衣袍内穿着内甲,好在草原上的天气还比较寒冷,穿的厚实也不会露出破绽。

    汗宫还是俺答汗盛时所建,金碧辉煌,远比林丹汗的汗廷要高档很多,银锭到时,汗宫门外已经站着不少人,多是台吉们的随员,他们牵着马聚集在一起说话,看向银锭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有几个小台吉来的晚,他们也不理银锭,下马后直接就进了汗宫。

    银锭心中生着闷气……赚钱时大家都说好,对他引进和裕升夸赞有加,现在大家对和裕升都有了敌意,结果就又成了他的罪过,正反都是他们!

    一个圆脸留短须的汉子牵着一匹枣红马,他向银锭微微点了点头。

    银锭心里一宽,知道这是和裕升在汗宫的内线,做这个表示说明事情尚未到决裂的地步。

    “见过大汗!”

    蒙古人彼此不行跪礼,银锭弯腰一礼,就算见过了卜石兔汗。

    三十左右的蒙古大汗在最高处盘膝坐着,两侧俱是台吉们,各人面前都没有摆着酒菜,只有一些奶茶一类的饮品,银锭找着自己位子坐下后,也是有人上了一杯茶给他。

    银锭没有喝,只是很专注的看着卜石兔和大汗身边的阿成台吉。

    “今天议事,说的是和裕升的事情……”卜石兔脸有些苍白,他又接着道:“另外还有件事……那木儿台吉在昨晚去世了,已经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

    “嗡……”

    在座的几十个台吉如同受了惊的苍蝇一般,场中发出了嗡的一声。

    银锭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筋崩崩直跳,牙齿也是咬着,两手都握在一起……这个消息应该是大汗刚刚收到,不然的话适才那个和裕升的人一定会提醒。

    那木儿和张瀚的关系十分稳定,彼此信的过,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比银锭更象是和裕升的盟友……没别的原因,就是纯粹的实力。

    有那木儿在,别的台吉的不满还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只有小规模的袭扰事件时不时的发生,那木儿死了,往北方的线路不知道会怎样?众多台吉的不满,会不会转化为实际的战火?

    卜石兔揉了揉眼,看的出来也是十分伤感……当年素囊和他争汗位,要是没有那木儿这个大台吉撑腰,带着十几万人到板升城外向三娘子软磨硬抗,这汗位到底是素囊的还是落在他手里,到底也是难说的很。

    “那木儿台吉也是为了我蒙古殚精竭虑,”阿成台吉盘着腿坐在卜石兔的下首,他将腰背板的笔直,侃侃而谈:“不过那木儿台吉也有错漏的地方,就是支持和裕升深入草原,还在各处建立分号,派驻人员兵马,这象什么话?虽说张瀚是明国商人,与大汗和多位台吉是盟好,可他毕竟是明国人,我们蒙古人的地盘上,明国人却是有驻军地盘,还能纵兵抢掠板升城,还杀害了素囊台吉……素囊台吉是俺答汗的嫡脉子孙,也是达延汗的嫡系后人,更是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的传人,这样的身份就算有罪也应该不流血而死,他居然被明国商人的部下所杀,而且身首分离!”

    一个台吉摸着下巴上硬硬的短须,冷眼看着银锭,开声道:“对,这样是对整个黄金家族的侮辱,也是侮辱了我们全体蒙古人。”

    银锭此时不能不说话,他看着卜石兔汗,沉声道:“大汗,素囊之事前因后果你都知道,是素囊先入边去抢掠和裕升,结果被人一路打跑回来,接着还不肯回青城认错,继续与和裕升的商队过不去,人家是反击之时杀死了他,难道素囊台吉领兵杀过去,别人就不能反抗,只能引颈受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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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 不快

    银锭的话引起轩然大波,一个脸膛发红的青年台吉跳起来,指着银锭大骂道:“你这狗,为了金银出卖自己人,现在还公然替明国人说话,理应把你套在绳索里,用烈马把你活活拖死!”

    银锭看着那人,冷冷的道:“习令,你父亲有罪,你也是待罪之身,谁给你的权力在这里大喊大叫?”

    阿成看着银锭道:“大汗已经赦免了习令台吉。”

    银锭一惊,看着卜石兔道:“大汗,习令怎么能赦免?他一心为父复仇,只会惹来大麻烦的。”

    有些话,银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是不好说……素囊争位的余波并没有完全平息,在平时就有很强的势力围绕着素囊父子身边,毕竟他们是三娘子的后人,三娘子在草原上的权威可以说并不在俺答汗之下,这人不能杀,也不能放任,最好的办法就是软禁看管起来。

    卜石兔汗沉着脸道:“今天只说和裕升,别的事先不提。”

    银锭道:“我不知道 和裕升有什么可议之处?”

    卜石兔道:“近来对和裕升诸般举措有异议的人很多,刚刚也有不少人说了,银锭,你和张瀚的关系好,由你和他说。”

    银锭道:“请大汗示下,叫我说什么。”

    卜石兔脸上露出为难之,他道:“叫他们将货物在边境上交给我们就可以,不必深入,也不必建什么分号派驻人手了。”

    银锭冷然道:“大汗要撕毁彼此合zuo 的盟约吗?”

    卜石兔道:“我们并不要背信弃义,贸易照样,只是对和裕升要有诸多限制,不能叫他们为所欲为了……”

    银锭道:“可若是这样,贸易岂有不大受影响的?”

    卜石兔沉着脸不语,他当然知道 会大受影响,银锭的话他也明白,贸易受到影响,和裕升给他的好处肯定也大大下降,可卜石兔感觉也没有办法,阿成台吉一伙人和习令一伙人已经合流,他们的势力太强,卜石兔感觉压力太大。

    那木儿台吉又在关键时死了,卜石兔感觉没有了主心骨……

    至于张瀚的力量,卜石兔根本没有依靠的打算,张瀚虽然杀了素囊,不过在这边人的眼里还只是一个小商人而已。

    银锭,只有二百多甲骑的小台吉,实力较以前是有很大的提升,可要对抗那么多的台吉,实在也是相差太远了。

    “好……”银锭知道 事不可为,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有了决议,我一定会如实转告给张瀚,不过,和裕升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阿成台吉冷冷的道:“和他说清楚,不要以为我们下了决心是玩的……我们也不是素囊和布囊,他们只用的自己的力量,我们要动,可能就是整个西部蒙古的力量,和裕升再强,能和我们十万众相抗?二十万呢?四十万呢?”

    “何必如此大言相欺?”银锭现在也不比当年,知道 阿成是在欺他,土默特包括一些友好的部落,凑起十来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但要想如俺答汗当年,一出兵二十万到四十万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各部自行其事很久,卜石兔威信又不行,土默特内部都是矛盾重重,哪里还能如俺答汗当年那样,集合鄂尔多斯部和喀喇慎喀喇沁等各部一起南下?

    “是不是大言相欺,将来自知。”

    “好,就按阿成台吉说的这样,我自会去转告。”银锭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见卜石兔和习令等人的模样,心中油然而生厌恶之情……这帮人,除了少数几个真的是为部族考虑 外,要么就是懦弱无能,没有主见,要么就是利欲熏心,上窜下跳的小人……

    银锭回到府中时,赵世武又已经在等着。

    不等银锭说话,赵世武就道:“会议决定驱逐我们的事,我已经知道 了。现在和裕升的分号和青城商会门口都有甲兵聚集,我们已经决定先迁到板升城那边,台吉你的意思是怎样?”

    银锭道:“我自然也是一起走……今天虽然没有动手,其实已经接近撕破脸,我看随时可能会打起来,还是聚在一起比较安全。”

    李氏一脸纳闷的道:“商道已经建起来,牧民都能换到东西,贵人们也能抽取好处,和裕升从来是大家一起发财的规矩,为什么他们还这么闹法?”

    银锭冷笑道:“他们就以为和裕升赚的更多,牧民们也认为汉人们把好东西都换走了,他们也不想想,那些皮货留在手里能吃还是能用?布匹,药材,茶叶,还有粮食,蔬菜,各种器物,不是和裕升带过来的……都是些白眼狼罢了,嗯,说白眼也不对,还是红眼病。”

    赵世武赞道:“台吉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给素囊报仇确实是有人这么想的,但更多的人还是眼红和裕升的基业,心里想着能把这一块大肥肉给瓜分了……他们也不想想,我们能做这么大事,咱们大人岂是容易叫人摆布的人?怕是他们吃不到肉,还会把牙给崩了。”

    银锭郁闷道:“人就是这样愚……”

    他又道:“消息向南送出去了吗?”

    赵世武笑道:“军情局的人在知会我之前就已经把消息送走了,给大人送消息才是最优先的级别……”

    这时银锭的家人护卫已经把行李搬抬出来,这是早就准备 好了的。

    他们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十几辆大车开始往城门口去,银锭的家人,连厨子和仆妇都骑着马跟行。

    走了一会,和裕升还有商会的人都过来,城中的汉商多半加入了商会,他们也受到了敌视和威胁,不少商家都选择一起离开。

    很快汇集了七百多人,看守他们的甲兵也越来越多。

    城中有不少居民围拢过来,有人在其中煽动,说是和裕升的人赚走了草原上蒙古人最后一块毛皮和所有的牧群,人们开始唾骂起来,骂和裕升,汉商,当然也骂银锭。

    有一些壮实的牧民开始故意 冲撞过来,场面开始混乱。

    小孩子们捡起城中道路上的土坷垃,往这边扔过来,一些商人和护卫都被砸中了,汉商中也有不少女人和孩子,女人们脸上满是紧张和惶恐,局面一旦失控,蒙古人是怎么对抢掠的汉人女子,她们可是十分清楚。

    李氏身边的汉人女子最多,她们也多半是被抢过来的,后来她们年老衰又无力帮着主人放牧,因此被抛弃,李氏在张瀚的支持下收容了很多这样的妇人,她们是最紧张的一群,有不少妇人掏出剪刀来,打算一旦打起来就自尽,她们绝不愿意再受一次侮辱。

    张世武下令士兵们集合,鸟铳手们开始装填弹药,吹亮火绳。

    驻守在草原上的鸟铳旗队还没有换装,明晃晃的火绳夹在龙头上后,几个将领模样的蒙古人骑马过来,喝骂着那些甲兵维持秩序,甲兵们象征性的举起皮鞭,好歹是把人群给驱赶开了。

    “真是狼狈。”出城之后,人们的脚程情不自禁的加快,赵世武一脸不快的看向身后,沉声道:“今日之辱,必要加倍讨还!”

    ……

    “圣上亲自御批,驳回内阁原议票拟,同意天成卫和镇虏诸卫加强边塞的防御……”

    在诺大的签押房中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几乎显得有些拥挤,张瀚手中扬着一纸塘报,这是从京师中加急送过来的,应该比郑国昌收到的还早。

    李慎明以掌击桌,兴奋道:“今上英明,如此,能大干一场了!”

    “军令司和参谋司等各司已经合议过……”孙敬亭接着道:“具体的安排,想请参谋司做一下说明,如果各司都同意,那么就可以先期施行。”

    张瀚点点头,对孙耀道:“孙司官来说明一下参谋司的计划。”

    “是!”孙耀站起身来,面对众人……屋中好几十人,除了常威已经南下不在话,和裕升和李庄巡检司还有各地商团大旗下的精英才智之士,几乎都在这屋中了,他不免有些紧张。

    “历来北边的草原之上,游牧民族就是我汉人的大害。自秦之前,尚有周天子时,北戎西狄就是中原之害,燕、赵、秦诸国就曾修长城,到我大明,更是将长城防线修的十分牢固,不仅有长城,还有墩、台、堡、所城,卫城,镇城等配套设施,然而这么多年来,真正 叫北虏不敢南下犯边还是成祖和仁宗,宣宗的国势强盛时期。然而,成祖皇帝五次北伐,只有三次找着敌人,两次无功而返,三十万大军北上,深入千里,后勤要用的人也是数十万,以全国之力,支撑这北伐之事犹显吃力,所以成祖后期,天下人都嫌困苦,宣宗皇帝年间,一次北征后不复此举,撤安南布政使司,废宝船,皆因成祖年间耗费了太多的国力……”

    孙耀的话,其实也是张瀚与身边的这些人经常讨论的话题,用来做开头,虽然有些文不对题,但诸人都听的很仔细,大家知道 孙耀是有感而发……

    “所以我们讨论时,并不是讨论军队能不能打的过的问题……”张瀚插话道:“我对各司和诸将统领下的军队有着绝对的信心,但问题就在于,草原地浩瀚如海,以前成祖皇帝多次无功而返,当然不是打不过,而是找不到敌人来打。找到了,就多半能打赢!现在我们已经在草原上拥有多处基地,不存在 找不着敌人的麻烦,那么我们的麻烦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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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 疯狂

    “参谋司认为,麻烦有好几点……”张瀚示意孙耀接着说,孙耀便又接着道:“第一还是草原太大,我们的兵力不足,商道铺开的太广,这使得我们很难首尾兼顾,不出任何纰漏……第二是一旦发生战事,敌人等若全民皆兵,不论平时关系怎样,除了少数人之外,多半的牧民和贵族都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这样会导致我们的敌人数量太多,众寡会非常殊悬!第三,便是我们是客军远上,光是从李庄这里到青城就有近千里,沿途我军除了有补给点外没有任何防备能力,不仅是后勤压力大,也不仅是商道有被骚扰切割的风险,更危险的就是我们的军司调兵北上,很容易被敌人以优势兵力分割包围,各个歼灭……”

    梁兴道:“杨泗孙以三百人正面主动出击,击败敌军五千骑,我们调兵最少以三百人为单位,还怕他什么?”

    孙耀摇头道:“杨把总那一仗打的确实漂亮,但我们不能这样想……”

    孙耀看到梁兴眼一瞪,赶紧说道:“一则,杨把总指挥的好,二者,是随军有四门火炮,我们也没有办法保障每一次调兵都有炮组随行……”

    这倒确实是一个关键处,杨泗孙那一仗能打赢,关键确实还是有炮组随行,四门火炮发挥的威力可真是非比等闲,要不然杨泗孙再厉害,恐怕那一仗也不好打!

    现在四磅炮还是太少!

    炮营指挥还是定的汤望宗,葡萄牙人若昂等军官入了军籍,成了汤望宗的副手和部下。

    叫一群白皮进入军中,张瀚也是颇多无奈……固然是大明有吸引鞑官的传统,不会引起反感,比纯粹的雇佣军形式更能叫人接受,更关键的还是严重缺乏优秀的炮兵人才。

    象清膛,搬运,点火,这些经过训练 的青年可以胜任,炮长和更高层级的指挥并不是认得字或懂算学就能掌握的,需得多年的实战汲取经验……张瀚的火炮越铸越多,慢慢等识字学堂的青年出来,接受军训再挑出合格的加入炮兵,然后慢慢操练……这样的办法最好,但缓不济急,最少在一两年内,他需要 这些外来的军官帮手,最少,他们可以担任教官,协助训练 新兵。

    孙耀这时见王长福又要开口,他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式,示意对方等一等。

    “所以军司的结论就是,如果我们只要保持小范围的商道继xu 运作,那么军事上的行动需让位政治和外交上的努力,尽量讨好蒙古人,然后我们继xu 扩大骑兵的规模,最终达成的目标是以骑兵制骑兵,以高机动对高机动,但这样做的话就是在两到三年内,我们在北方要损失大量的利益,一年损失最少数十万,我想这也不是大家乐意所见……所以参谋司的建议就是参考历来对北虏做战的要决,一路修军堡控制 要隘,做为补充,后劲,控制 战略要点,慢慢侵吞蚕食……我们的目标不是维持商道,最终的目标就是要控制 土默特与漠北诸部蒙古,使其真正 的纳入和裕升的体系之下!”

    孙耀最后一口气说完,语气也是变得铿锵有力,这一番话,也是显得格外有决心。

    “好大的决心……”

    尽管一直参与其中,孙敬亭此时还是被张瀚的决心意志所惊。

    要知道 就算是大明以一国之力,现在谁提出来彻底消化和控制 北虏都会被当成疯子!

    正如孙耀刚刚所说,从秦汉至明,汉人除了少数时期有北伐深入草原之举外,多半的时候都是在防御,甚至在南北朝时期和宋时,汉人所建的王朝被北方的游牧民族压着打。

    双方的战争是不对等的,一边是天生的骑兵,一边想建立骑兵就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汉武时北伐草原,最终封狼居胥,代价就是举国疲弊……大明成祖年间的情形也是一样,五次北征劳兵伤财,国力实在撑不住,而五次征伐,所得实在也是有限,游牧民族可以轻松的化整为零,大军一至便转移躲避,而明军补给困难,势必不能在草原久留,况且以步兵为主的军队深入大海一般浩瀚的草原,风险也是无限的大,国公丘福将兵十万,结果轻敌冒进,在草原上被人包了饺子……成祖在时,明军威风赫赫时都有这样的事,到了英宗年间,京营兵就不是也先的对手,英宗指挥失措之前,成国公朱勇的几万精锐骑兵就被也先击败,双方军队在前哨战时相当,可见明军的战斗力已经不及北虏。

    到此时,东虏兴起不说,北虏也就才消停没几天,明军在长达二百年的时间里一直是采取守势,不要说把北虏真正 消化掉,就算有人真的一路打到草原之上再站稳脚根,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天大的成就了。

    “前人不敢为,不能为的事,我们能做,并且能成功,这才不枉人生一世。”张瀚没有提高声调,但语气却是十足的慷慨激昂,并且透露出十分的自信与雄强气息。

    到这时,众人才赫然惊觉,一直跟随的青年东主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地步?

    一言之下,就要吞并地域几近万里,部众数十万人的蒙古诸部?

    这计划听着就是疯狂,给人的感觉就是疯了,但各人还在一本正经的讨论着,而且所有人都感觉跟着张瀚,这种疯狂的计划能够成功!

    “现在还动不得林丹汗和插汗部那边,我们暂时还要和他们友好,消化土默特到鄂尔多斯,然后是套部,止步于卫拉特蒙古,北上到漠北,与俄罗斯人接壤……”

    林丹汗和插汉部,包括内喀尔喀和科尔沁诸部,张瀚都只是打算维持贸易,不打算产生过多的纠葛,数年之内,能完成北上的大战略,侵吞掉北方蒙古诸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再把战火燃烧到东部的蒙古诸部,甚至提前和后金接壤,那时反而麻烦,甚至可能造成北上战略的全盘失败……

    “军令司当然服从大战略。”孙敬亭道:“已经开始准备 ,在辎兵营和诸多举措上往北上战略倾斜。”

    “参谋司也有了具体的计划……”孙耀道:“大军当然主要是从新平堡一带出塞,也有一部份从张家口斜插西向,参谋司的计划是以五里一墩,十里一军台,要紧地方筑一堡的方式来建设堡寨……”

    孙耀指着会议室正中的沙盘,点向张家口堡西侧的一个点,说道:“这里要建一个较大的军堡,此处是原兴和守御千户所,地势要紧,我们要在这里先期建一个堡,方广三里,不仅驻军,还是商道东去的重要 周转站,然后是大青河,二龙河等河流,在易于渡河的险要隘口地方也要筑堡,规模可以小一点,周长九百步左右的军堡为宜,再到集宁海子,要建一大堡,下水海子,建一小堡,大黑河畔,建一小堡,最终推到小黑河,大青山,旧丰州地,分别筑堡。”

    孙耀所指的地方,都是以青城,也就是归化城和板升城这个西部蒙古的核心处为目标,从西到东,一个个的军堡建起来,只要建成,就形成了一根巨大的绞索,迟早把那些桀骜不驯的北虏全给如野狗一般的拴起来。

    这个计划当然很好,但李东学不免在脸上露出异,军政司执掌的不仅是军政,还有工场生产,军队的辎兵营,军政体系的后勤局都是军政司的治下,整个这一摊子当然不可能是李东学一个人当家,应该是大宗旨由会议决定,平时的具体事务当然还是落在李东学一个人的头上。

    “东学你也不必龇牙咧嘴……”张瀚这时笑道:“知道 你压力大,你应该多挑一些副手来协助你,不必事事都抓在手中……”

    李东学道:“属下岂敢畏惧繁难困苦?只是想到这么大的工程,光是军堡就几十个,以三里周长的军堡来算,前期最少要建二百个炉子烧制砖块,要挖土成壕,烧制城砖要数十万块,然后再筑堡,内里的建筑也要大量的砖块和木料,所需要 的工料就需要 大量的人手,想想也实在有些畏惧害怕 的感觉……”

    军堡就这么多,加上密集的军台,火路墩,这样的工程量已经大到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了……也就是王朝新王,开国之君以绝对的权威加上百万千万的人力,可以做这样的事。

    李慎明道:“也不怪东学这么畏难,这些军堡要在方圆二千里的地方修筑,这已经比在内地困难的多,塞外做这样的事,要格外困难。我们大同的军堡几十,军台火路墩数百,但那是以百年之功慢慢修筑出来的……”

    大同镇在立镇之初,防备的是也先和瓦刺部蒙古,当时的边防压力很大,修筑的军台城堡十分密集,也是九边地区军堡最多,修筑最完善的军镇,不过大同虽然控扼千里,边堡也是多修在山区边境,可毕竟是以举国之力,朝廷以当时还完好的开中法来支持财政,地方上提供人力物力,这才在几十里内初具规模,后来又修修补补了几十年,最终形成了眼前这样的规模。

    张瀚要以卫城守备兼两卫指挥的身份,修筑的却是堪比大同防线的浩大工程,而且还是在北虏的腹心区域修筑,这事要是真的成了,也真的够格名垂千古了!

    在场的人也有想到了的,眼神都是格外热切。

    钱财商道很重要 ,但人们也会追求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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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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