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大明1617TXT下载大明1617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1617全文阅读

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大舰

    不论是福船还是广东船,都是当时贸易船的主流,也有一些小海商刚起步用双蓬船运货,运的货不及福建和广东船多,利润当然也不多。前两种船都是百吨或是一百五十吨左右,长一般是三十四五米,船头和船尾会各装大炮一门,有时候侧舷也会加装两门炮,不过都是小口径火炮,福船的船身承受不了大炮的后座力,要是一炮打出去不曾打中敌船,倒是使自己侧翻了,那才真是笑话。

    “战船呢?”李国助忍不住问道:“是要福船改装还是沙船?或是多造灵龙船,乌艚船?”

    张瀚道:“我听说令尊大人有一种中军舰,比普通的船要大不少?”

    “是有。”李国助道:“中军舰是家父的旗舰,长三十二米,宽七米,吃水二百二十余吨,载重一百余吨,船身双桅,中桅上加装了望斗,前部加装了炮楼和城垛,以防跳帮,这船在福建称为同安船,与福船相差不多,只是转向更快捷,又有加装望斗城垛,几乎就是纯粹的战船,这一类的船只,我们有十几艘,加上改装的福船一类,我李家共有一百余艘战船。”

    张瀚没有刻意问李家的海上实力,最少李旦是打赢了和西班牙人的海战,使得白皮佬们尊重大明沿海的海上力量,没有哪个国家想把中国直接转化为殖民地,在当时欧洲人已经抢下了整个南美和开始在北美兴修殖民地,抢占了整个东南亚和进军南亚,抢下了大半个非洲,整个海洋上到处都是殖民岛屿的时期,这种“谦虚”可不是白来的,是李旦这样的海上豪强带着部下硬生生打出来的。

    张瀚不问,不代表李国助不能说……李家现在有大型战船一百多艘,平时也多半能当商船用,还有专门的战舰灵龙船,乌艚船等等,至于近海的渔船,八桨船四桨船,这些小船加在一起确实有过千艘船只了。

    直属李旦随时可以调用的人手只有几千,但一旦爆发大型海战,李旦可以集结的人手就有好几万人,这些人其实不算是李旦的直属部下,而只是视李旦为盟主,一旦汉人海商的利益受到严重的威胁,李旦可以视情形做主与任何一国开战,这些人必定会力挺李旦到底。

    有了这个实力,李旦才被视为海商之首,当之无愧的海上豪强。

    李慎明等人对大明的海上力量其实几乎算是一无所知,因为长期的禁海,人们脑海中潜意识就是海外风波险恶,而且出海的人容易背离故乡,成为化外之民,更容易受人鄙视,久而久之,海商就是等同海盗,为人所不耻了。

    既然不被主流舆论肯定,就算有隆万开海这几十年来海外贸易的繁盛,但那还是局限于南方,对整个北方而言,既没有沾到海贸的光,也对这些事缺乏了解,哪怕就是李慎明这样的人物也是一样。

    随着李国助等人的话语,李慎明等人才逐渐了解到了一个更加精采的世界。

    “我要请问,”张瀚说道:“令尊打赢与西班牙人的一战,对方多少人,令尊率多少人,用多少船?”

    “嗯……”李国助想了想,说道:“我方用船四百余艘,大船三成,小船七成,敌方用大舰盖伦船十三艘,其余弗鲁特商船十艘,荷兰轻舟单桅帆船数艘,双桅的肯夫船十余艘,加起来不到四十艘船吧。”

    “就是说贵方与敌方的船是十比一?”

    “差不多。”

    “人员呢?”

    李国助沉思着道:“敌人大舰上水手百余人,火铳手并操炮手一百余人,商船一般是火铳手炮手与水手一半一半,加起来他们可能有三千人不到吧,我方有两万余人。”

    张瀚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以我的财力,要积累起如这般实力的水师,需用时多久?”

    李国助笑道:“造船需要时间,招募可用的人手也要时间,若是这般规模能战的水师,就依文澜兄的财力,亦要十年过后再看了。”

    一艘福船,最少要造半年,此前还要有长时间晾晒木料,木料没有干透就下水,船在水中浸泡久了就散了,一根大木最少要晒好几年,加上造船的时间也长,没有几年功夫是不能下水的,造船要时间,招募合用的人手再使其忠心可用,没有几年时间也是不成的,张瀚现在的得力部下可以充实舰队的做战力量,但开船驶船张瀚就没有人了,等于白手起家,就算是有李家帮忙先弄一些家底,到底还要慢慢换上自己的人……李国助的话就是这个意思,等张瀚积累起足够的船只和信的过的人手,十年的时间都少说了。

    “所以文澜兄的意思,是不要这些普通的战船?”李国助也不是傻子,已经明白了张瀚话语中的含意。

    “嗯,正是。”张瀚道:“缓不济急,我听说荷兰夷近来超过了西班牙人,那个东印度公司嚣张的很,而且他们窥探台湾也不止一日,我这人的性格便是一旦做某事,就一定做好,绝不能受人的威胁。”

    荷兰人上一次窥探台湾还是万历年间的事,但近年来随着东印度公司实力的膨胀,他们对在中国近海找一个落脚点的兴趣又浓厚了起来。

    近来已经有很多东印度公司的人频繁在台南出没,上次蒋奎见着的那个荷兰人便是前锋人物,在台湾杀害了大量汉人和土著居民。荷兰人也对澳门大有兴趣,多次窥探,有识之士已经看得出来,这几年内,荷兰和葡萄牙人必有一战,而荷兰对殖民台南,也是势在必行之事。

    李国助隐隐明白张瀚的意思,张瀚做事的风格是大开大阖,经营台湾就是当成基业,现在台湾是无主之地,只有颜思齐和李家在经营,台南的土著人村落很多,他们结社自保,实力也不可轻侮。

    除此之外,没有官府,也不是国家,算是真正的无主之地,张瀚要这地盘就是要经营成十分牢固的后方,如果担心受怕,那就没有意义去经营了。

    若是要赚钱,张瀚买十艘八艘船,有李家在也不怕人抢,一年百十万的银子就赚到手了,何必多事?

    “我的宗旨就是拿银子砸。”张瀚语气轻松的道:“先多收木材,然后找能造船的人才,红毛夷的船大炮多,为什么我不能造这样的船?我知道李家打败过红夷,但那是以人多对人少,船多对船少,用火船冲角的打法击败了他们,我的想法就是用同样的坚船利炮来打他们的战舰,这样反而省时省力。”

    张瀚说到此,看着郑芝龙道:“一官会助我吗?我听说你精通多种夷语,这种事想来是能帮的上手了。”

    郑芝龙只觉得心里有些慌乱,也有些堵。

    从来不曾有哪个大海商敢说这样的话,简直是狂放之至,但细细想来,眼前张瀚的话又都是在道理之上,没有什么错处,只是郑芝龙感觉就是太想当然,眼前这位把世事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不过如此眼前这人真的这般自负,也可能是自己的机会?

    郑芝龙咽口唾沫,笑着道:“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商船有好几百艘,都是夹板船,小则百余吨,大则二三百吨,一般都装有十几二十门火炮,如果是侧重战舰的装炮就更多。不过主力舰就是十三艘纯粹的战舰,也少量带装货物,主要还是放着士兵和火炮,用来震慑海盗和南洋地面上的各方势力。”

    张瀚道:“最大的战舰是多大?”

    郑芝龙道:“是巴达维亚号,六百五十吨,桅杆高五十五米,长五十六米,宽十米,吃水五点一米,船上有士兵三百余人,有半蛇火炮二十四门,炮子重二十余斤,可打十余里远……”

    “十余里远?”常威在一边笑道:“那肯定不是有效射程,就算是半蛇铳也打不远这么远。”

    当时的火炮,气闭性和火药都还在原始状态,半蛇铳就是明军仿制的红夷大炮,可重五六千斤,装填十几二十多斤的炮子,有效射程最多也就五六里,十里远可能可以打到,不过效果当然会很差。

    “是,常公子说的是。”郑芝龙有意夸大战舰火炮的威力,不料当场被堵回来,他定了定神,又道:“巴达维亚是他们的旗舰,其余十几艘船也多半是这样的规格,可能稍小些,但有些战舰上的火炮数量更多,巴达维亚号毕竟是老船,火炮数量不是很多,有一些新船已经是四十多门火炮了。”

    张瀚默默点头,欧洲那边现在是大航海和风帆战舰的大发展时期,一百多年后就迎来了巅峰期,那时的风帆战舰都有百门以上的大炮,甚至有了风帆铁甲舰,一直到蒸汽战舰投入使用,风帆战舰才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十几年后,就是有英国人造出了海上君主号,为了对抗荷兰人,此时的英国人正在拼了老命的造舰,海上君主号重达一千六百多吨,大炮就有一百多门,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往下去的战舰越来越大,火炮也越来越多,威力也是越来越大。

    张瀚知道,此时的战舰火炮数量不多,威力也不大,瞄准精度不高,因此给了小型战船对抗的空间,不管是李旦还是郑芝龙,还有后来的郑成功都击败过西班牙人或荷兰人,但他们的打法就是蚁群战法……以人多和船多取胜,郑成功与荷兰人开战时,拥有十余万众,过千艘船,是郑家两代人几十年的积累,就算这样,海战打的坚苦无比,依靠众多火船和水手们的牺牲才赢得了胜利。

    这要打法,不要说张瀚等不起,就算能等的起,他也不会用。

第三百八十九章 细雨

    郑成功身后不到百年,英国人的坚船利炮又来了,那时候中国的海军和水师在哪里?那些小船,看到庞大的风帆战舰和黑洞洞的炮口,除了望风而逃,又复何用?

    “一官,你精通各种夷语,”张瀚看着郑芝龙道:“可否能去南洋地界,替我招募能造船的人才?”

    不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战舰都是在本土制造,包括刚进入亚洲还没有太大势力的英国人也是一样,本土造舰需要的技术和人才,包括木料,资金都很方便,在海外造船诸多不便,所以这些欧洲人在澳门和南洋有铸炮的工场,却是没有造船的船厂,更多的是维修厂,就算是小型的单桅帆船也是在本土制造,只有小型的舢板船可以在南洋制造。

    郑芝龙心里清楚,嘴上答道:“造船的人还是以造福船和广东船等各种船的为多,那个要几百人是很容易的事。大人要造西式大舰,那么要用的人就少的多,想来在南洋地界总会有一些,如果大人信任,在下愿意替大人操办这事。”

    郑芝龙说话时,甘辉与何斌等人也是眼巴巴的看着。

    张瀚这投入,不止百万,可能是得大几百万两,看这位主的意思,几百万银子砸出一支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较劲的战舰舰队来。

    /何斌等人没有一个觉得会成功,他们认为张瀚有些过于自信。

    如果不是眼前这么庞大的基业令人如在梦幻之中,这些人简直会觉得张瀚是个疯子。

    李旦那样的身份,几十年的时间,也没有攒出一支真正的大舰队来,李旦的中军舰也就是稍加改装,多放了几门炮,还是千方百计改良测试,最终才放心加了这几门炮,那些红毛夷的造船技术和使用软帆的技术,用大炮的技术,岂是容易攻克的难关?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用软帆的绳技,沿海的中国人就没有几个内行的。

    何斌向甘辉几个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确:别的不管,先揽下差事再说。

    在座的也都是人精,彼此都对着眼色,也有人开始说话,无非都是支持郑芝龙,表示一定要替张瀚效力的意思。

    李国助看看这些随员,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他皱了皱眉,还是向张瀚道:“大木,索具,人才,这是最难得的,还有制船也要大量精铁,这一层不必担心,我想文澜你还是先解决造船的工具,人才之事,不要操切,慢慢来。”

    “嗯,说的很是,”张瀚扫了一眼在座各人,特别是郑芝龙兄弟,微笑着道:“天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

    ……

    第二天难得的下了雨,张瀚早晨在细雨中练武。

    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能上阵的打算……轮着谁也轮不到他了,整个团体都需要他,没有哪个班底的成员会同意张瀚亲自上战场,如果他上了战场,只能是事关命运的决战或是垂死一搏。

    不过练武强身,张瀚一直在坚持。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会和新兵一起跑圈,锻炼身体之余,也叫新兵们更快的接受自己。

    张瀚打了一套拳,又练了一套刀法,等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之后,就收了式,洗浴更衣。

    李梦年等侍从司的人都在等他,各人都抱了厚厚的一摞文书。

    张瀚看着他们,笑骂道:“就急成这样?”

    李梦年笑道:“都是各地送来的急件,大人可以慢慢拆开,我等却是万万不敢耽搁,否则军法司可不会放过我们。”

    张瀚这里,不管文职武职都是受军法管制,所以众人都知道不守规矩的下场很不好。

    惩罚其实不算严,相比明军的动辄斩刑要轻很多,不同之处就是在于打五十军棍就是五十,不会多,不会少,更不会不打。

    “嗯。”

    张瀚很快吃完早饭,然后拆看这些急件。

    各地的情形不同,帐局,骡马行,粮店,各地的商会,驻守商团,事情真是千头万绪,送到张瀚手里的已经是最高层级的事情了,当然耽搁不得。

    “那些俄罗斯人怎么样了?”张瀚做着批复,有些事他直接处理,有一些事交给侍从司分发给各司或各个军事主管,其实更多的杂事都是由各司直接处理,只在月报报上来由张瀚看过之后由侍从司归档就行。

    整个团体已经运作良好,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李梦年笑道:“昨天晚上他们都喝醉了,职下过来时他们还没有醒过来。”

    张瀚打了个哈哈,简单的道:“这帮老毛子就是这样,拍脑袋就来,喝起酒来就不管什么事情了。”

    他说了一句,接着还是看自己眼前的文书。

    近来的盘子真是太大了,可以说张瀚处理的这些东西已经比郑国昌这个大同巡抚还要复杂,也要重要的多。

    和裕升已经成功的把影响力扩展到了晋南,在太原等几个府都设了分号,晋王近来在晋北加设的税卡肯定是看到了太原一带和裕升的实力和收入而眼红,这也算是扩张带来的代价之一。

    整个山西,半个畿辅,宣府,大同,延绥,直抵关中,关连到的府有十几个,卫所好二十多个,县一百多个,骡马行和帐局分号近二百家。

    骡马行和帐局人手已经超过五千八百人,正在往六千大关迈入。

    在太原等地也建了商会,只是影响力和实力都远不及大同这边,在那边张瀚行事不能随意,所以只能慢慢来。

    镖师的人手并没有增加太多,晋北到张家口京师和畿辅以南的地方都很太平了,各地还有商团弓手驻扎,张瀚为了锻炼骑兵经常派骑兵在各处巡逻,算是长途拉练和找练兵的机会,不过几乎找不到了,连大山里的土匪也被剿的差不多,现在新兵想打仗和杀人,只能和周大牛部搞假打,参谋司拟好计划,周大牛出来晃悠一圈,新兵们不明就里以为是打仗,其实到最后也死不了几个人,只是长途的负重越野和准战斗训练。

    派往草原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八千六百个战兵,现在有三千多派在草原上,已经接近一半,根据上次会议的精神,参谋司和军令、军政等司已经又拟定了七个局紧急调至草原的计划。

    灵丘的矿工已经超过两万人,今年目前为止炼铁已经有四千多万斤,往下去天气越来越冷,大半的高炉会封炉,明年开春再恢复,预计最多可以抵达五千万斤的产量。

    这些生铁大半被炼成精铁,源源不断的送到李庄的这边的工场,也有超过千万以上的生铁被送到畿辅河南陕西一带销售,灵丘铁已经成为北铁代表,甚至有一些关中过来的商人,赶着几辆驴车也跑到灵丘买铁,灵丘东山下的镇子已经有好几个,饭庄就有好几百家,很多中小商人等不及灵丘这边的大车送货,自己折算了运费后还是合算,于是就自己跑过来买铁。

    这也能看的出来,大明境内的铁荒到底有多严重!

    已经是十月,张瀚要在年前把明年的产量,人员数字,新开高炉数字都定下来。灵丘这一片的铁矿易采的区域已经差不多都在采,潜力有限,遵化那边虽然经过二百年的开采,还是有一些易采矿区,等遵化也有千万斤以上的产量估计就能最小限度的满足大北方区域的使用了。

    明年还打算大量买船和出口铁器,这也将成为一大财源,收益肯定在百万以上,只是和投入算起来,这收益也不算什么了。

    加上在草原上要加大投入……张瀚捏捏眉心,有些出神。

    一年二百万以上的收入,估计是要左手进,右手出了。

    帐局存银三个月以上的还是少,金额也是小,现在存款额度在二十万到五十万左右浮动,时间也很少有超过半年的。

    和裕升帐局的信用度是不用多说了,只能说人们的观念很难在短期内扭转过来,银子放别人家就算有利息,到底不如放在自己家里更叫他们安心。

    想想几百年后还有不少人把现金藏在自己家里,被老鼠啃了,长时间阴潮腐坏了的,这一类的新闻很多。

    别的事好办,扭转人们观念的事,那就难办了,只能徐徐图之。

    晋北因为马市的关系,富裕的商人极多,张瀚以前觉得可以轻易拉到数百万的款子,现在看来自己是过于乐观。

    李梦年这时笑道:“续宗,续文过来了。”

    张续宗和张续文算是张瀚身边罕有的亲族,常威是戚族,并不姓张,而续宗和续文才是正经的亲族。

    续宗和续文都在侍从司,以前他们的职份是典书,后来成立侍从司,按级别是旗队长级……张瀚又不曾造反,他的部下只有少数愿意在经历司或清军厅任职,军卫的职位,只要稍有出息的读书人都不会愿意,这反而便宜了李东学等伙计出身的人,他们不是秀才更不是举人,能有一个官职,整个家族都会感觉荣耀。

    在张瀚这边看,续宗和续文的能力只能说是正常,秀才身份,做事却没有太多灵性,也不象其余的各人能放下架子全力效忠,把他们放在身边,倒是对蒲州老家的一种交代,张瀚现在的地位和权力,其实可以用更多蒲州的人,只是考察了几个人后,发觉能力都很普通,又期望过高,这样不如不用……直接给银子打发回去。

第三百九十章 谈判

    张续文还算好,本性厚道,象张学曾,张续宗是长孙,可能自小被骄宠了一些,脾气有些大,现在过来的脚步就很急促,脸也板着。

    张瀚看着,放下笔,皱眉道:“续宗,你这一早晨象打冲锋一样,做什么?”

    张续宗当着张瀚的面还是不敢冒犯,不过脸色还是难看,说道:“李梦年安排我去管那些俄罗斯人,结果他们早晨闹事,那个叫马多夫的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叫唤,我听不懂他们的话,料想是在骂人,这事可真是气人。”

    张瀚脸有些冷,看了看李梦年后向张续宗道:“人家早晨起来,不过要问何时见面,你敷衍几句,然后安排早饭,多陪几个笑脸,岂有客人向主人发火的道理?李梦年昨天一直陪着他们,怎么没有出事?”

    张续宗气道:“我怎么知道李梦年给我埋了什么雷。”

    李梦年在一旁一脸无奈,张续宗在侍从司里向来就是这脾气,有时候连李慎明也敢顶几句嘴。

    “你越发糊涂,人家想你立点功,你看不出来,反而怪人。”张瀚冷然道:“你下去吧,这事不用你管了。”

    张瀚心里虽气,却也没有处罚张续宗的打算,事情不大,再者亲族里好歹要留两个招牌幌子,这年头的人和后世不一样,所有人都是依族而居,不睦亲族的人就算有理也会被说成没良心,张瀚和张辇是嫡亲还闹的不开心,但那是祖上的事,若是把续宗撵开,恐怕有人会拿这事出来大造声势,败坏他的名声。

    张续宗也有些害怕,脸上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样子,顿了顿不出声就走了。

    张瀚忍了气,问张续文道:“续文你有什么事?”

    张续文道:“挂甲台那边急报,说是发现瘟疫。”

    “瘟疫不是小事。”张瀚道:“他们要什么药,还有派军医,都赶紧批复下来,叫军政司赶紧执行。另外再加派军政司的人过去,周大牛干什么吃的,都快入冬了还闹瘟疫!”

    “和他们说,治不如防,卫生一定要注意。”张∑←style_txt;瀚发脾气道:“再爆发瘟疫,叫周大牛自己过来亲自向我解释。”

    张续文一边听一边拿笔速记,记完后见张瀚无话了,方才说道:“六叔公带着续国他们过来,想见一见你。”

    张瀚怎么也不知道这六叔公是谁,张续文见他一脸懵懂,说道:“是三老太爷那一支,算远宗了。”

    张四维子嗣众多,张瀚和张续文都是泰征和甲征兄弟的后裔,三老太爷这一支已经已经远的不能再远。

    张瀚道:“我不见他们,你把带来的人引去考核,合格就留不合格就不留,他们要走就送五十两程仪,叫续宗陪他们,这事他比你在行。”

    “是。”张续文答应下来离开。

    张瀚这才向李梦年道:“以后要紧的事不要叫续宗做,把佩特林他们请来吧。”

    ……

    佩特林一行人当然不会被安排在官邸居住,他们的待遇比李国助差的远了,侍从司的人在北边找了一个院子给他们住,离工场区较近,晚上也是听到锵锵的击打声,水流带动的机器锻打或辊轧,声响当然不小,好在这些人都喝的烂醉,倒也没有人嫌吵。

    早晨起来,老毛子们一个个想起自己的任务来,当然要吵着见张瀚,正好张续宗摆大爷脾气,招呼也不周,脸色又难看,马多夫他们没有一个是善茬……他们都是从欧洲地界翻过乌拉尔山,从那边过来现在几乎还没有城市,只有沿着河流的地方有一些较大的定居点,更多的地方就是广袤的无人区,近中亚地方时还要小心鞑靼人和野兽,这样的人神经粗大,悍不畏死……张续宗倒真的是受了气,不过也算是他自己活该。

    听到张瀚召见,佩特林等人好歹还把自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衣着也略加整治。

    在大中国城他们想见中国皇帝,当然未能如愿,到了这里,听说张瀚也是三品武官,等于是俄罗斯人的总督一类的官职,加上这一大片基业,各人心中还是有些郑重,但他们并无畏惧之情,俄罗斯已经走上了强国的道路,加上他们原本就凶悍的民族特性,这些人走到哪里也不会学会敬畏。

    再者在佩特林等人眼里,中国人虽然算富裕,但远不能称为强大,他们似乎偏于柔弱,政治架构混乱,对蛮族缺乏进攻性,整个国家没有进取心,军事力量偏弱,佩特林一行穿越的都是大明的北边重地,他们看过很多营兵,感觉和叫花子没有区别。

    在俄国,佩剑和拿着火枪,抢下大片土地的人被称为英雄,他们在中国感觉不到俄罗斯的这种精神。

    怀着一种潜意识里藏着的自傲,佩特林一行人走出了住处。

    在他们眼前,还是昨天那副场景,今天的人似乎还多了一些。

    道路上络绎不绝的全是人流,有一些是往地里做活计的农人,天在下雨,各人的脸上都有欢喜之色,雨不大,正好可以做一些活计,人们谈笑着,脸上满是欢快的表情,扛着农具慢慢往农田里走去。

    佩特林知道这些人都是佃农……李庄为核心方圆近十万亩地全是张瀚的私产,农民当然也就是佃农,他看到这些佃农脸上全是轻松写意的笑容,有些不解的摇摇头。

    在俄国,农奴是最底层的阶级,佩特林在他们脸上只能看到愁苦和消瘦,并由此带来死亡的阴影。

    马多夫道:“明国真富,我看不少人都穿着呢绒衣料的衣服。”

    佩特林点点头,没有说话,眼中的光芒更加热烈起来。

    俄国人看到人流更加密集,都是成百上千的人一起往东北方向的工场区走。俄国人知道那边是大型的工场,也有火器试验的地方,不停的传来机器的响声与火炮火枪打响的声音。

    他们看到这些来应试做工的人穿着要比佃农差些,衣料很差,多数带着补丁,人们的脸也普遍清瘦许多,很多人脸上都带着希翼的表情。

    人流形成一股长流,人们都站在道路的右边,整齐的排成一条长蛇般的长队,左边的道路空出来,不停的有马车经过。

    马多夫嘀咕道:“明国人真多,简直象一大群的蚂蚁。”

    在场的俄国人都有一样的想法,他们久居在托木斯克,那里经常几百里方圆没有一户人家,更不要说这样的长龙般的队伍,就算是俄罗斯的腹地,也很难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

    一队胸甲骑兵策马经过,不少人鼓起掌来。

    佩特林等人的气焰被压下去很多,这些胸甲骑兵放在欧洲也是要重金砸出来,只有几个军事强国拥有这种精锐骑兵。

    他们又想起昨晚在院落外的那一队火铳手,似乎手中的武器比自己想拿出来贸易的要精良的多,应该是欧洲最高的水平,气焰又落下去几分。

    抵达张瀚官邸之后,这一次佩特林一行顺利的见到了张瀚。

    雨下小了,张瀚叫佩特林等人在花厅见面,窗子打开,湿润的风吹进来,叫人感觉微冷而舒适。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佩特林横臂胸前,深深鞠躬行礼,不管怎样,张瀚是他们眼前看到强势力量的主宰,权势不说,光是官位也是明国的高级武官,他们也得有相当的礼节上的尊重。

    “佩特林先生,远道而来,实在辛苦。”张瀚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当然他不会展露出佩特林希望的热情,只是适度的表示了欢迎。

    各人坐下后,张瀚道:“此次佩特林特使又是来我大明京师出使么?”

    佩特林道:“不是这样,此次我们专门出使前来。”

    张瀚道:“应该是为了开通商道,互相贸易之事?”

    “是。”佩特林道:“我们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记得,在前两年我和张大人偶遇时,听闻了张大人的力量之后,我就有这样的想法。”

    张瀚轻笑一声,说道:“问题是我们还有最大的难题……道路太远。”

    佩特林道:“和裕升的商队已经能够抵达漠北,为何不能与我们俄罗斯贸易?”

    “我们是绕过了漠北西部的沙漠和山区,”张瀚道:“从地图上看就知道,外喀尔喀三部的西南侧是阿尔泰山脉,往北则是萨彦岭,就算东北部也有好几处戈壁地带,好在蒙古人自己熟悉地利,我们从青城方向一路向北,理想的终点是大寺院,也是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的供养地,但测算过距离,足有两千四百里,大片的无人区,代价太大,所以我们抵达土谢图汗部中段,也就是故元的沙兰秃站地,这里距青城五百里左右,已经是目前我们商队北上的极限。”

    在张瀚说话的时候,侍从司的人已经在一边展开地图,张瀚一边说一边结合地图,十分清楚。

    “总之,”张瀚看着佩特林道:“不论是到大寺院还是继续向北,目前我们的实力是做不到的。”

    最快更新,阅读请。

第三百九十一章 地

    下一页

    佩特林原本身上带着一份地图,他感觉中国人在制图上没有天份,明国的一些地图他看过,感觉很差,结果张瀚拿出来的这一份却是远远超过佩特林的想象,他没有叫人拿出自己的地图,而是看着张瀚的图沉思。

    马多夫道:“从张大人所说的这个地方继续向前,基本上都是草地,只有极少的灌木,东边有大片戈壁,西边是山地加林地沙漠,继续向前,在地理上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张瀚道:“草原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有的地方草深过膝,车马难行,还有大量的蛇,狼,过百里无人烟,补给困难,有的地方一二百里没有水源,这都是要考虑到的。往北是更大的无人区,困难当然更大。”

    这时的漠北最东边是车臣汗部,中间是土谢图汗部,所谓的大寺院也就是后来的乌兰巴托就在土谢图汗部的境内,往西就是扎萨克图汗部,还有赛音诺颜部,对应的是漠南的蒙古套部,再往西就是卫拉特部,是后世的青海和新疆等地,也包括一些中亚的地盘,此时的中亚是蒙古人和哈萨克人的地盘,俄罗斯刚刚渗透进来。

    这些地方一共加起来可能有百万人的蒙古各部的部众,但太过分散,整个地盘有好几百万平方公里,大明京师才一个大城就住着一百五十万人,而大过京师千倍的地方也就住着百万人左右,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地方根本毫无人迹,只有野兽和一片蛮荒。

    佩特林这时抬头道:“大人的地图似乎是自己所绘?”

    张瀚道:“确实是我们的地图部门绘制。”

    “那么……”佩特林微笑道:“大人似乎是对极北之地也有兴趣?”

    张瀚瞟了佩特林一眼,说道:“绘图是因为考虑商道继续向北方的安全,并没有太多的用意。”

    佩特林也感觉是如此,明国人缺乏进取心,也没有对扩展领土有太多的兴趣,他们北方还有大量的蒙古人的地盘,对更北的地方应该不会有觊觎之心。

    “张大人,我们前来贸易,当然是有诚心的。”佩特1style_txt;林指了指地图上的几条细纹,那是从北方以南北流向的几条河流,分别是鄂毕河,叶尼赛河,还有勒拿河,这些河都是极长的大河,现在俄罗斯人向西伯利亚进发,从迈过乌拉尔山开始就是依赖这些河流深入腹地,运送人员和物资,没有这几条大河,他们扩张的脚步无疑要放慢很多。

    沿着勒拿河继续东进南下,就是阿穆尔河,也就是黑龙江流域,几十年后俄罗斯人就抵达黑龙江流域,兴建堡垒和定居点,强行收税和缴纳毛皮货物。

    佩特林指着地图道:“我们的货物可以沿着勒拿河与叶尼赛河南下,最终抵达这个地方,这是我们刚兴建不久的大型定居点。”

    张瀚看了看,这个定居点就在勒拿河的下游终点,贝加尔湖的西侧,也是叶尼赛河的下流终端处,两条大河与大湖的交汇处,因为是偏高原地区,不是草原地貌。

    张瀚想起这便是伊尔库茨克,应该是几十年后才有命名,在西伯利亚铁路修好之后这个城市成为西伯利亚的大工业城市,也是旅游和休闲城市,在此时只是一个沿河而下,汇集各种货物的大定居点而已。

    “就算是这里,”张瀚道:“距离我们的北方货运终点也还是很远,最少有千里之遥。”

    佩特林道:“我们的北方货物正好是大人所需,大量的毛皮和各种特产,我们现在都是沿叶尼赛河往上游,然后经托木斯克再往西,翻越乌位尔山,进入我国腹地,然后再与荷兰人和英国人贸易,对我国的国用大有补充,但交易的时间太长,严重减低了利润,如果能和大明贸易,我们要获得我们需要的金银和大明的呢绒,毛料,甚至是大人这里出产的枪械和火炮也可以,这样的贸易对双方都大有好处……我知道,荷兰人在大量收购各种毛皮,需求量极大。”

    张瀚笑道:“我国的辽东和台湾亦有大量鹿皮,我自蒙古之手也能大量收购,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佩特林道:“我们的毛皮来自极寒之处,数量大,质量也远在蒙古人之上,况且也不止是毛皮,还有相当多的特产,比如大量的蜜腊,还有些只有极北之地才能拥有的特产。”

    张瀚知道佩特林也不是吹牛……西伯利亚除了北极圈以内外,大半地方都是广袤的森林与河流,蕴藏着大量的矿产和各种森林资源,而现在的欧洲也需要大量的毛皮和西伯利亚的特产,俄罗斯的贸易量也是年年增加,不过张瀚对佩特林所说到底还不是很感兴趣,目前的毛皮量已经很充足,在南洋贸易大量展开之前,应该不会有缺乏皮货的可能。

    到最后张瀚没有应承佩特林什么,只是答应派一个小型使团前往托木斯克和伊尔库茨克观察,不进行具体的商务谈判。

    佩特林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不过他们此来也知道商道建立肯定十分困难,一众俄国人站起来鞠躬告辞。

    张瀚道:“使团难得至此,请在这里参观游览,一切费用当然都算在我们头上。等你们要返程时,可以先一路搭载我们的北上马车,这样要方便快捷很多。”

    佩特林道:“我们南下至半时就是坐的贵商行的马车,确实省了很多力气。”

    张瀚微微一笑,他对此时俄罗斯人包括整个欧洲人的探索和开拓精神也很佩服。后人有些偏激的指责白皮是强盗,又有占了先机才获成功云云的指责,但他们没有想想,为什么整个地球无数民族,就是这一群白皮能抢得先机,获得了全球资源,一直到几百年后,国际的主要游戏规则还是跟着这帮家伙的指挥棒转?

    有时候,先民的进取和牺牲就是要福泽后人,这有什么可不服的?

    ……

    中午时,张瀚和自己的两个妻子一并用餐。

    常宁和玉娘相与的还算好,当然也不可能真正的和睦,好在常宁大气,玉娘好不容易得以进门,虽是平妻,也得一个妻的名份,不算太过委屈,后宅算是保持了相对的宁静。

    杨柳和另外几个丫鬟伺候着,张瀚眼前是收拾的十分精洁的菜蔬,香气扑鼻,色泽和香气都很诱人,餐具也是买的南货,景德镇出产的上品瓷器,看着就很有光泽,拿在手中也很舒服。

    丫鬟们走来走去,在屋中散发着活力,她们多半用胭脂水粉,身上散发着叫张瀚觉得很好闻的香气。

    杨柳穿着粉色的袄裙,屋子里生着暖炉,天气还不是很冷,她又在来回走动,不禁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个,露出脖子下面的一抹雪白。

    配上高挑的身形和盈盈一握的纤腰,张瀚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常宁笑而不语,玉娘低声笑道:“色眯眯的大色狼……怎么样,今晚就把杨柳给收了房,吃是她吧?”

    声音虽轻,杨柳也听到了,红着脸过来掐玉娘,玉娘笑着闪躲,一时屋中娇声笑语。

    张瀚笑着吃饭,娶妻之后,他的生活起居比以前滋润很多,吃的饭也是从南边买来的碧粳米,一石二两多银子,吃着很是香甜,加上窖藏的蔬菜种类很多,两个妻子每日都督促着厨下变更菜式,若不是他每日要打熬身体,恐怕早就胖了两圈上来。

    每次吃饭后张瀚都是感慨,怪不得人家说男子结婚后容易发福,确实是如此。

    张瀚暂且还没有把杨柳收房的打算,公事很忙,内宅简单最好,另外就是常宁和玉娘还都没有怀上身子,当时的规矩还是最好正房先有孕,然后再纳妾比较好。张瀚本人没有什么嫡庶之分,但整个时代的习惯就是如此,没必要和所有的时代规则对着干。

    这时听到有脚步声,接着便是有人推门进来。

    听到人走动,杨柳和玉娘便是不闹了,不过两人脸上还残留笑意,脸也红扑扑的,看起来娇艳不可言。

    常宁不动声色的道:“他估计要说正事,咱们先退下吧。”

    她没有叫玉娘和杨柳先下去,而是自己起身先行。

    这花厅是后宅,除了正门外还开着一道侧门,常宁站起身来,这时见是李慎明和孙敬亭两人进来,常宁嫣然一笑,说道:“两位坐,叫人添些杯筷上来。”

    孙敬亭见玉娘一副刚嬉闹完的模样,不觉瞪眼看了妹子一眼,他向常宁道:“弟妹不必客气,我们已经先偏过了。”

    常宁笑了笑,也不多说,带着人离开。

    李慎明自坐了下来,看着张瀚笑道:“有娥皇,女英相伴,真是羡杀旁人也。”

    张瀚也吃完了,用温水漱口,吐了水之后,方向李慎明没好气的道:“你自己内宅妻妾十几个,哪个不是绝色,现在还敢来取笑我。”

    “我内宅人虽多。”李慎明道:“哪一个及得你这里?你这厮,看着老实,其实最奸滑不过,看的上的,都是天香国色。”

    这话也就是通家之好加上李慎明的性格才能说,张瀚心中也是微微得意,不过这个话题他无意多聊,当下向李慎明道:“你们跑来,总不会是为了说这些话。”

    孙敬亭这时说道:“好几件事,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大同巡按的人选定下来了。”

    最快更新,阅读请。

第三百九十二章 异样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王心一便是东林党的干将之一,属于左光斗和杨涟的言官体系中的成员之一。

    “嗯,是他。”李慎明倒不知道张瀚瞬间就想了这么多事,他顺着自己思路说道:“此人其实算是被贬,他原本在京师都察院,随时可以转选要职,不必再到地方熬资历,这一次被黜出京师,主要还是因为恶了魏氏。”

    “魏忠贤近来风头颇劲啊。”孙敬亭冷哼了一声,说道:“又被文澜料中了。”

    张瀚摆手一笑,说道:“天子的帝王心术一进益,必定要渐渐培养制衡东林的势力,这是势必必然的事,这还要猜?”

    孙敬亭又冷哼一声,说道:“你可不是帝王,不过倒是把帝王心术揣摩的很透啊。”

    孙敬亭是随口一说,张瀚却是心有鬼胎,不禁愕然。

    李慎明哈哈大笑,说道:“文澜你到底还是怕你这大舅哥。”

    张瀚苦笑道:“孝征现在说话也有点语不惊人意不休的感觉了。”

    孙敬亭苦笑道:“就是觉得咱们弄这些事,和官场没区别。但身处在现在的地步,不弄这些也无法图存,更不必变强,然而心中别扭还是难免……文澜你莫怪。”

    张瀚笑道:“你我的关系还要说这话?”

    他又道:“王心一何时上任?”

    “总还得有半月吧,”李慎明道:“刚刚由内阁定下来,还要面圣陛辞,准备幕僚和随员,半月之内能上任就不错了。”

    张瀚一时有些沉吟……王心一这一次上任,他感觉没有那么简单。此人是东林干将,恶了魏忠贤主要还是上奏请逐天启皇帝乳母客氏出宫一事,东林党是依附的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安,天启现在对东林还没有什么恶感,但随着皇帝成熟起来,绝不会允许内廷和外朝都是一党,内外穿一条裤子,皇帝心中实在难安,就一定要有平衡之道。

    上一次的内外一体就是万历早期的冯保和张居正,造成的结果就是张居正以内阁首辅的身份几乎行皇帝之事,万历早年被压的服服帖帖,几乎喘不过气来。

    后来冯保和张居正先后被万历清算……倒不是万历对张居正有多恨,只是皇权这东西有严重的排它性,一旦在手就不可能主动放弃,我给你是一些是我自愿,而不是被迫。就象万历的父亲隆庆皇帝,那是一位主动放权的帝王,但雅量之大如隆庆,也绝不可能允许内外一体,失去真正的皇权,那种滋味,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允许。

    天启扶魏忠贤,在内廷压王安,这是很明显的迹象,如果东林党是成熟的政治团体,在这件事上应该退避忍让。但东林党内也是派别很多,有些老成,如叶向高和孙承宗等人。有些激进,如左光斗和杨涟。天启四年前后,东林党与所谓阉党的争斗,最终东林党惨败,其实说到到底还是文官与皇帝争夺至高的皇权,只要兵权在皇帝手中,文官失败就是必然之事。

    王心一应该是一个弃卒,是东林党大举进攻前的一次试探,要看看皇帝的决心和意志力,还有决断力如何。

    这件事上,天启确实有些稚嫩。

    在王心一等人第一次上奏时,天启没有直接回复,是魏忠贤借口天子还没有大婚,乳母可以不离宫,搪塞了过去。

    天启大婚后,大学士刘一景在内的东林党人再次奏请皇帝放客氏出宫,这一次天启依从众意,不过心中委实不悦。

    隔了一阵子,魏忠贤进言,客氏得以回宫,更受荣宠。

    又过数月,王心一等人再次上奏,当然东林党并不曾把矛头直接指向魏忠贤,突破口还是在客氏身上,这一次东林党人不再客气,编造了很多客氏淫、秽后宫阴毒害人的谣言,天启由此大怒,不仅刘一景这个大学士因此去职,王心一和文孟震等东林党的官员都因此而被贬。

    表面看来,王心一至大同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张瀚心中隐约觉得不妥……此人是被贬,大同巡按却是重任,如果没有得力的大人物帮着运作,怎么可能到大同来?

    此人前来,到底是被贬,还是有所图?

    想了一想,终究不得要领,张瀚知道不等有更具体的情报压根没办法确定,此时就如雾里看花,始终看不真切。

    当下笑道:“东林党我们此前已经下过注,与这党中不少人交好,王心一我们也送过仪金,这人也笑纳了,他来便来,与我们为善最好,就算为恶,也不过兵来将挡罢了。”

    李慎明点点头,说道:“这话是正理,我们在大同有巡抚与总兵为盟友,难道一个巡按就能奈何我们不成?”

    孙敬亭这时道:“还有件事,倒是有趣。”

    张瀚道:“能叫你说有趣也是难得……何事?”

    孙敬亭道:“李国助这大公子身边的从属,一个个都在打听谁是你的心腹人,听说他们想要的就是去南洋寻访造船人才的差事。”

    李慎明耸耸肩膀,笑道:“这一群狗儿,真是饿的太狠。”

    孙敬亭冷然道:“事情肯定要交给他们做,不过,他们现在的状态,恐怕也做不好啊。”

    张瀚微笑道:“当然要调理过了再交给他们,现在叫他们去,只是把银子拿去打水漂,他们也真敢想。”

    ……

    郑芝龙不仅敢想,而且敢做,只是在谋事之前,他感觉需要李国助的支持。

    他暗中与何斌达成同盟,随员之中,只有甘辉老成谋重,智略过人,是个劲敌,其余各人都才智普通,何斌为人伶俐多智,但性格不够沉毅,郑芝龙感觉自己能控制这人,所以刻意结好,言明一起争南洋的差事,何斌自是同意下来,有了这些事前动作后,郑芝龙又知道其余各人都或多或少的向张瀚下面的人打听消息,他感觉这样做十分不智……自己这些人在此,人家怎会没有监视?若是普通的基业也罢了,这张瀚的基业做到如此之大,岂能不约束身边的人,其余各人的钻营,自然是落了下乘。

    “大公子,用过饭没?”

    时近正午,前两日下了场小雪,接着便是北来朔风,刮的人连骨头都疼,气温骤然下降,其实已经在零下十度以下,郑芝龙问过本地人,知道接下来就是一场接一场的下雪,气温会比现在还冷的多。

    这几日李国助一直带着人与侍从司的人谈判,他却不象张瀚那般信任下属,下属们的能力论单个的都不差,但彼此完全没有配合,也没有完善的分工和职司,从这一点来说,李国助对张瀚简直佩服到骨子里。

    张瀚倒是清闲,只每天邀请李国助晚宴,双方闲聊谈天,增进一些友情……大家彼此都明白,如果条件正式谈妥,互相的合作可能是以数十年为期,自是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增加一些感情。

    这几日天气一下子变冷,虽然是小冰期,日本也一样冰冷,广州也有下雪的纪录,但平均气温来说,这些地方还是要比北方暖和的多,李国助久住南方,平生还是第一次到这般严寒之地,每日办了正事后就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只躲在自己的居处,每天赏玩一些古董,看些闲书,当然也和张瀚这边的客人坐谈说话,彼此增加一些了解。

第三百九十三章 爬犁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倒是数年之后,郑芝龙羽翼渐成,和何斌甘辉颜思齐李魁奇等人成立十八芝,李国助也在其中,那时候就是正经的结拜的义兄弟了。

    郑芝龙提了提手中的食盒,一脸欣喜的道:“听说天成卫城的馆子有好的,我想这里的饭菜虽是不错,吃久了也腻味,况且几千里之远跑过来,总也得尝一些当地的食物才不枉此行,所以专门骑马跑到卫城,找了一个好的馆子,叫他们做了一些当地菜带过来。”

    李国助知道郑芝龙也怕冷,两手都有冻疮,脸上也有,见郑芝龙冻的鼻青脸红,当下有些不过意的道:“左右是些吃的,值当这么受苦么。”

    郑芝龙笑嘻嘻的道:“当然值得,我馋么。”

    李国助也喜好美食,当下笑道:“也难为你一+番苦心。”

    东西是不值钱,难为的真是有心,郑芝龙人又伶俐,也不叫小厮进来,自己打开食盒,将菜肴一样样端出来。

    郑芝龙指着一碟金黄色的点心,笑道:“这是阳和的杏脯,听说很有名。”

    “这是大同的羊蹄,晶莹透亮,还很热,这个天气吃很滋补身子。”

    “这是灵丘的熏鸡和莜麦面,都是名产。”

    一道道菜肴摆上桌台,一时香气飘散开来。

    李国助没有动筷子,他看着郑芝龙道:“奇怪,这么远路,又是这般冷天,这菜怎还都是热着的?”

    郑芝龙笑道:“这不简单?用厚皮毛包裹着,再装在我的胸口里,这么一路回来当然还是热着的。”

    他又道:“听说商团军中有一种铁饭盒,专门是冬天用的,分三层,外层是盖,内层装菜和饭,下头还有一层夹层,可以装进一些燃烧着的木炭,这样一天下来也不冷。这东西听着可稀罕,不过我想要人家不给,说是要上头有令才行,给钱也不行。”

    李国助听着郑芝龙说话,细细品尝着那些菜肴,感觉味道确实不错,他知道郑芝龙人很机灵,办这些事肯定不会办差,当下下了决心,说道:“一官你所求什么,我心里清楚的很。”

    郑芝龙有些不安,说道:“岂能我做些事就要求事……”

    “这也是人情使然,谁不是这样?”李国助阻住郑芝龙的辩解,说道:“如果是我的事,不妨放给你去做,但张文澜这边的事,我观察了几天,是一切均有规矩,法度,便是文澜兄自己最少在表面上也是要守这些法度,规则。他这里事情做的这么大,而井井有条,丝毫不乱,一切均给人一种进取向上之感,这样的地方,细细琢磨令人感觉可怖,完全不知道张文澜还能走到什么样的地步……我说这些不是想夸别人,只是想说,这样的地方,我们要细细研究,仔细观察,看人家的长处优点,不要以为人家不懂海上的事就想捞取好处,这是目光短浅……话我已经说完,如果你还想谋南洋的事,我不会支持李魁奇他们,肯定会向张文澜举荐你的。”

    郑芝龙也是聪明人,几乎是一点就透。

    这时他有些隐隐醒悟,自己和何斌等人,还有郑芝虎郑芝豹他们私下的议论和想法都有些浅薄,甚至可以说是愚蠢了。

    张瀚这样的人物,把基业做到如此的规模,岂能是良善之辈?又岂能不防着人家借机捞取好处?

    只怕人家一开始不懂,可能吃些亏,时间久了,一定会把场子找回来的!

    郑芝龙先是悚然,接着却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对李国助道:“大公子的话,令我如在梦中惊醒,不过,我还是想得这个差事。只是想法变了,开始是想捞钱,现在是真的想做些事情,南洋之事,大有可为。看张大人雄心勃勃,投入甚大,不止是人才,还有各种技术,或许还有情报之事,总之,张大人确实是大有为之人,我想要这个机会。”

    李家行事,向来是由得各人自为,李旦给了机会,便是叫人自己去做,郑芝龙如果不去南洋几地,这两年内也会自谋生路,当然最好是李旦举荐,李家自己手头却并不需要用太多的人。

    李国助心中暗自感叹,他在李庄已经感觉到张瀚诸多举措的妙处,也想着变革,但李家的事还由不得他当家作主,郑芝龙等人都是李家旗下的一时俊彦,但李国助不知道,这些人如果替张瀚做事久了,是还属李家,或是直接归了张瀚?

    “既然如此,”李国助挟起一块羊蹄,轻轻说道:“我会向张文澜举荐你的。”

    “多谢大公子。”郑芝龙心中一阵欢喜,叉手拜了下去。

    ……

    接近十一月时,辽东已经不知道下了多少次雪。

    整个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一片雪白,连辽阳城外四周的高山上一年四季都有绿色的松树也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一点儿绿意也看不着了。

    身形瘦弱,脸色腊黄的李明礼肩膀上勒着绳索,绳子已经把他的皮肉都磨破,带出一颗颗血珠。

    在他身边的人们都是一样,各人都是疲惫而瘦弱,有人穿着破旧的毛皮衣服,多半的人都是穿着单薄的袄服,身体里和袖口里都塞满了乌拉草用来取暖……这样做只是聊胜于无,他们营养不良,吃的很差,身体不能自己供给热力,穿的又少,几乎人人都冷的打摆子。

    李明礼是在开原城被破时被俘,当时守备开原的副将开城投降,周大牛等人突围而去,李明礼受了伤走不得,在战场被俘,开原和铁岭之战,女真人屠戮甚惨,只有少量的健壮军人被俘后留得性命,李明礼便是其中之一。

    他被编入正白旗下,成为副将达尔汉的旗奴。

    达尔汉是皇太极的重要心腹,也是领兵大将,拥有十几个庄子,过千庄丁旗奴,李明礼伤势未好就开始在庄上做活,每日不停的被打骂侮辱,若不是人都有苟活图存之心,只怕他早就一死了之。

    这一群包衣拖运的都是冻鱼,女真人在入冬前会打一次鱼,开春后再打一次,三月过后鱼开始产卵,那时便不打了,到了秋天再开始打鱼。

    每具爬犁上都有上千斤的冻鱼,重量不是太重,但这样的冰天雪地,道路冰结,积雪覆盖,人们穿着毛皮裹在腿上的护腿,脚上裹满了草,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种种痛苦自是不必多言,况且李明礼在内的这些包衣已经承受了太多苦痛,这几个月来又是大面积的粮荒,粮价已经涨到了一石四两,甚至还在继续上涨,这种粮价之下,各家都不会给这些包衣吃多少粮,每个人都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

    “狗奴才,快些!”

    一个旗丁舞动皮鞭,在空中挥舞着,发出噼啪的炸响。

    李明礼吃力的加了把劲,他的眼中充满鄙视。

    这个旗丁原本也是汉人,随李永芳一起投降,去年刚抬的旗,一直充主子拿大,包衣们都不喜欢这人,当然更不服气。

    “还敢乱看!”旗丁看到了李明礼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一鞭子抽在李明礼的背后。

    李明礼感觉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后背先是没有知觉,然后是一阵针扎锯拉般的巨痛。

    “快些,再看就再打!”

    旗丁威风凛凛的吆喝着,又去抽打别人,李明礼死死盯着这人,右手就向裤筒下方摸下去。

    那里藏着一柄小刀,只要抽出来向前一扑,那旗丁就死定了。

    “明礼,忍着点。”

    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了李明礼的右手。

    李明礼望了过去,那人感觉象是被一只野兽盯着了,李明礼两眼中简直没有人的生气,只有漠视生死的漠然与野兽般的凶残。

    “明礼?”

    “嗯,老曹哥……”

    李明礼终于回过神来,向着按着自己的那个点头致意。

    那人穿着天青色的箭袍,也没有穿毛皮衣服,好在衣料有七八成新,脚上也有双靴子,箭袄也厚,看着还不算冷,这人腰间还佩着一柄腰刀,头上也有暖帽,却是与普通的旗丁或是包衣都不同。

    “哟,曹章京。”

    旗丁一眼也看到了这人,他却没有过来,打了个招呼后,又是把下巴往上一抬。

    “曹章京”名叫曹世选,原是辽阳中卫指挥,说起来还是卫所武职高官,只是卫所官不值钱,曹世选并没有在营伍里当武官,也没有带兵,也没有家丁田产一类,所以被俘后投降,虽得了性命,却没有被授官抬旗,不象李永芳等实权游击一样,降了之后就有相应的官职授给,曹世选投降后成了旗鼓章京,协助女真额真管着一个牛录的旗鼓包衣,这旗鼓牛录其实就是投降的汉军独立编成牛录,隶属在黑旗之下,也就是后来的黑营兵。

第三百九十四章 沾光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曹世选虽是章京,毕竟没有抬旗,身份还是包衣,眼前这旗丁若是女真人,少不得他还得叫一声“主子”,当下也得十分客气,笑着对那汉人旗丁道:“给老哥一个面子,主子给我差事,我本牛录的人手不够,上头叫我随意抽调一些人手去帮忙。”

    曹世选说话时,顺手还塞了一小串铜钱给那旗丁。

    旗丁脸笑开来,说道:“成,都是差事。”

    曹世选忙不迭感谢,那旗丁由他选人,顺口道:“曹章京,上头交下来什么差事,一个牛录的人手还不够。”

    “一个牛录?”曹世选笑道:“你是看不到,不仅咱们正白旗,整个八旗连蒙古左右翼都得出人手,各处都在挑人,我看你这里人手多,抢先一步,一会你再看,估计你这些爬犁到不了家,得先丢在半道上。”

    “要是误了达尔汉主子的差事,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啊。”旗丁的脸顿时苦了下来。

    “没事。”曹世选道:“达尔汉主子也得去……明国商人送的粮食到了!”

    “啊,这是大好事啊!”

    不仅是旗丁,连那些一脸漠然的包衣们的脸上都有了一些鲜活之色,眼珠子都变得灵动起来了。

    这些年的天时一直是不好,不过从天启元年的年头到年尾,这一年的天时就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坏到叫人绝望!

    “就是那个姓张的明国商人?”旗丁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有些不大敢相信。

    张瀚在赫图阿拉住了好几个月,各旗认识他的人都很多,但最多的还是正白旗……没别的原因,张瀚就是皇太极带过来,并且是皇太极推出来介绍给努儿哈赤,最后当面会盟,确定商贸关系,虽是努儿哈赤本人做的决定,但皇太极的干系也是不小。

    这么久时间下来,各旗期盼着的商队一直没有到来,私底下不少人已经说张瀚就是骗子,皇太极也快成了笑话……议论旗主是大罪,底下的没根基的旗丁和包衣们打死也不敢,敢谈笑风生,说“老八”怎么被骗,怎么丢脸的,多半是上头的那些大人物们,这些人说的多了,旗下的人不敢说也是听了满耳朵,正白旗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本主丢脸,大伙儿也是脸上无光。

    “不是他是谁?”曹世选拍着腿道:“就是他的商队,早就到了科尔沁,蒙古人出了不少人马帮着送过来,咱们八旗也得出人手往蒙古地方去接!”

    “天爷。”旗丁一脸虔诚,合掌道:“这下四贝勒可要扬眉吐气了。”

    曹世选道:“哼,他们都沾咱们正白旗的光。”

    和那旗丁扯了几句,曹世选的人也选好了,李明礼当然也在其中。

    曹世选找了几十辆独轮车来,还有几辆大车,套了骡子和挽马,大车在头,小车在后,狗、爬犁跟在两侧,所有人开始跟着他走。

    这样的事各旗都是交给汉军或包衣们办,只有少量的女真真夷骑着马在一边督管,他们也不吆喝责骂,手中却是拿顺刀,两眼冷森森的扫视着众人,各包衣都是凛然,知道这差事等于是行军,稍有不慎就会被斩首,当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都鼓起力气,奋力前行。

    曹世选坐在一辆大车的车辕上,一脸和悦的对李明礼道:“明礼,上回迁辽阳时我崴了脚,又和牛录里的人失散了,那些女真人死盯着我,说砍就砍我……你小子伤没好,架着我走,我欠你这人情,少不得要照顾你。得了机会,奏调你到我的牛录里来,虽说一样做活吃苦,但我不会作贱你,你小子也甭成天掂记着跑,也甭想着杀人,想着临死拉几个垫背的,老哥我一番好意,你可甭拿我当饺子馅。”

    李明礼这时才把心中一口气吐出来,身子也有些发软,他看向曹世选,眼神里终于有了些生气,默默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我牛录里还有人以前就认得你,说你以前爱说爱笑,不是冷酷阴森的人,现在却是变了,估摸着,你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受了太多的苦……”曹世选打着了火镰,抽起了烟锅,他也沉着脸看向远方,坐在车上他取下了暖帽,头皮大半光着,他抽着烟,沉思了半响,最终只道:“谁叫咱们摊上了这世道?我就信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谁坐龙廷不是坐?咱们,当兵吃粮,顾着自己的家小才是真的啊……”

    ……

    小小的军堡之侧,努儿哈赤骑着一匹高大的黄膘马,六十来岁的人仍然是腰背挺直,双目也是炯炯有神。

    几十个两黄旗的侍卫散在四周,护卫着老汗的安全,这些侍卫都是跟着老汗多年,武勇不在白甲之下,虽然只有三十来人,但陡然遇着几百上千的蒙古人也能护得老汗安全。

    便是皇太极,也是披坚甲,佩长弓,他的弓箭有三十七个力,是长大无比的铁胎弓,胖大身材的皇太极能够拉满,一般的将士不要说射的准,能拉满弓就已经可算得是勇士。

    代善与莽古尔泰等人也在侍卫的簇拥下,护翼在老汗四周。

    几位辅政大臣,诸多总兵,副将级的大将这一次也跟了来,在这个与蒙古人交界的小军堡处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在他们身后,是大量推着小车赶着爬犁过来的包衣,旗丁督促,甲兵策马在四周保护,人群象是大片的蝼蚁,在天地之间匆忙的行走着。

    当地平线上出现了同样大量推小车和赶马车的身影时,努儿哈赤轻轻点头,在场的人都露出欢喜之色,皇太极也是感觉心头一松,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奴才叩见大汗。”

    “奴才见过主子。”

    谭泰和舒穆二人一并先赶了过来,两人先叩见大汗,然后又叩见皇太极这个旗主本主。

    “都起来。”努儿哈赤心情大好,脸上露出和悦的笑容。

    两个牛录额真赶紧站了起来,肃手站在大汗和皇太极等人一侧。

    皇太极问道:“这是第一批么,多少石粮食?”

    他没有问别的,现在的后金还是什么都缺,战马,布匹,生铁,兵器,铠甲,药材,只有食盐还能保障,这也是夺了南四卫的产盐地后才解决的难题,以前的女真部落,食盐都是靠大明赐给,很多部落吃盐困难。

    但最缺的毫无疑问就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粮食,最重要的肯定就是粮食!

    谭泰上前,朗声答道:“张瀚张东主送了四万石粮食至喀尔喀,再至科尔沁,然后至咱们大金地界,沿途各部扣下加上运送的损耗,咱们一共还有三万二千石,这一批是一万七千石,还有不少布匹货物,奴才做主由下两批再送。”

    努儿哈赤道:“你做的很对,别的都没有粮食要紧。”

    谭泰得此夸赞,立时高兴的满脸放光,大声道:“奴才谢大汗夸赞。”

    不少旗主和大臣都看着谭泰,这个奴才算是被大汗记住,估计会成为正白旗里的后起之秀。

    努儿哈赤又冷哼一声,说道:“这商道算是通了,不过各部居然拿走八千石,真是可恶。”

    代善皱眉道:“这几个部落加起来也有几万丁口,好十几万人,他们也缺粮,若是日后来一批扣一批,咱们这边如何够用。”

    皇太极微笑道:“这也是难免,谁叫咱们要绕这么远的道?”

    努儿哈赤也是凝神不语,半响过后,他才道:“日后还是要缩短距离才是。”

    皇太极躬身道:“明年开春必征广宁,拿下广宁,再征喀尔喀诸部。”

    努儿哈赤道:“善,正合我意。”

    努儿哈赤又道:“商道虽立,但亦不能过于仰赖,总归得靠我们自己。至于给张瀚的毛皮,人参,东珠,金银,四贝勒按价给付,不能叫一个商人说我们赖帐。”

    皇太极含笑躬身,应道:“张瀚也是商人见识,三趟过后就说要给付了再送,汗阿玛说的是,他越是这般小气,咱们就该大方才是。”

    开春征广宁,再从明国手中抢下三岔河辽河到广宁锦州等大片地方,最少要立足在大凌河畔,这也是努儿哈赤和女真上层贵族的共识。

    只有拿下广宁,才能切实掌握住科尔沁诸部,才能再征服喀尔喀五部,再威逼察哈尔的附属八部,再下来才能真正打击察哈尔本部,然后才能再进窥整个辽西,尽得大明辽东之地。

    不下广宁,不得蒙古,不得蒙古,不能全得辽西,这也是整个后金的大战略。

    努儿哈赤感觉自己虽老,精力却还充沛,他在马上屈了屈手指,又挺了挺腰背,感觉雄心勃勃。

    人们见大汗如此英姿,都是面露喜色。

    他们从明国附属的夷人小部落,一直在大山中苟活,靠和明国互市换一些食盐,生铁,耕牛,一直在仰人鼻息,纵使大汗也居在普通的房舍之中,普通的贵族生活也很差,还不如汉人的富户享乐。

    现在进了大城,大家都有了大量的包衣奴才,拥有大量的田亩,在辽阳城各家都有了广厦大宅,屋中有美妾和仆役,他们都渴望着能够再建功立业,打下更大的地盘,拥有更大的富贵享乐——

    好一阵子没求票了,好在自己也是一直稳定更新,看月票和红票大体上和上个月持平的样子,总之多谢大家的支持吧,忘了投的看到了就投一下,多谢多谢。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拓地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第一批是一万七千多石粮,一石粮一百二十斤,一辆小车正好推一石,若是夏季壮实汉子一辆独轮小车能推两石甚至三石,但此时积雪漫漫,推一石粮已经叫这些包衣累的只剩下半条命。

    爬犁能拉三石粮,架爬犁的人只能在一边跑着,吆喝那些狗儿不要瞎跑。

    大车能拉十来石粮,车辙在积雪弥漫的道路上压出黑而深的车辙印来。

    一万七千多石粮,接近二百万斤,动员的爬犁和大车过千,独轮小车数千,还有更多的人赶过来轮替接力。

    皇太极沉吟着,眼前的一幕叫他心里有些震动。

    女真人这也是第一次搬运这么大规模的物资,抚顺之战,缴获并不很多,只有丁口和牛羊群被赶回赫图阿拉,再下来开原铁岭之战,也是拔城之后屠城,并没有抢到太多东西,随战的旗丁赶着马,几乎就直接搬运回去了。

    打下辽中和辽南,因为已经决意迁都到辽阳,并没有大规模的搬移物资,只是下令辽阳各地的汉人富户捐献衣物,

    (本章未完,请翻页)整个辽阳城中堆积如山全是汉人的衣袍,那些没有衣服和靴子的旗丁兴高采烈的在衣物堆里翻捡合身的衣袍,那天整个八旗都很兴奋。

    再下来就是眼前这一次,近二百万斤粮食,动员了这么多的人手来搬运,损耗当然不会小,皇太极估计这些粮食进入辽阳等地时,最少要被消耗掉一成。

    他心里就是奇怪一点,张瀚的那些个马车队,真的有这么神奇?四万石粮,还有大量的布匹和杂货,从晋北千里迢迢的送到喀尔喀五部地方,最少有三千里的路程!

    “谭泰,舒穆,赐你们酒。”皇太极一脸温和的笑意,他从一个白甲侍卫手中接过事前准备好的酒囊,递给谭泰和舒穆两人,叫他们现在就喝。

    谭泰和舒穆知道这是殊荣,两人半跪着接过,谭泰眉开眼笑的喝了一口,再递给舒穆。

    舒穆脸上的阴沉之气也少了很多,他也大口喝了一口。

    “谭泰你与我说说,那个车队是不是真的那般神奇?”皇太极笑道:“我说就几百辆大车送了这么多粮食来,五哥他们都笑我没见识,说定然不可能。”

    谭泰笑道:“恕奴才大胆,三贝勒这话见识的不对了!若是不可能,这么多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张瀚再有本事,他能叫人用小车把这些粮食从明国那边推几千里送过来?这要是推过来,一路上吃掉的粮食就比送来的还多了。”

    皇太极点头道:“正是此理,不过就算大车,他们路上亦会有损耗吧?”

    “奴才听说他们沿途一直到喀喇慎地方都建了补充站点,可以修补车辆,换马,补充损耗,这些站点隔几十里就一个……”

    皇太极心中更觉吃惊,不禁道:“他一个商人,能有这般作为?”

    谭泰摇头道:“奴才也想不明白……”

    这事儿,谭泰和舒穆早就探讨过,以他们的见识和经历,怎么有可能想明白这里头的事?张瀚一个明国商人,能在蒙古人的地头上组织起这么庞大的车队,沿途还有补给站点,能把素囊这个大台吉和布囊这个林丹汗派到左翼蒙古的办事大臣给打跑,这是何等奇诡的事情?就以现在大金国的举国之力,恐怕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当然,这样的说法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谭泰虽是粗豪汉子,却也知道这等话是绝不能说出口来的。

    皇太极心中感觉极为震惊,这么多粮食物资,如果是用蒙古各部传递的办法过来,或是从蓟镇进来,由喀尔喀和科尔沁部落传递到辽东,他都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历史上晋商的走私就是这样,由蓟镇出边,经过科尔沁到辽东,而且晋商的走私规模始终不大,只是稍许缓解后金的物资短缺,并没有解决太大的问题,天启年间辽东大灾导致的屠杀就是明证。

    可张瀚这样规模的运送物资,已经远超历史上晋商之所能,皇太极的震惊也是理所应当。努儿哈赤等人在见识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到底差了一层,他们只惊奇于运送的粮食数量,而不会想到更多的东西。

    “奴才也有话说。”舒穆这时开腔道:“车队还罢了,张瀚练出来的兵马堪称精锐,以奴才看,不仅明军没得比,就算我们的普通披甲也比不了,只有白甲和明军的家丁差不多能比。”

    皇太极轻轻点头,说道:“我也听说了,张瀚的部下叫商团护卫,只不过三百余人,打跑了五千多蒙古人,以步对骑,主动出击,这些兵马当然精锐不下白甲。”

    他摆了摆手,叫谭泰和舒穆退下,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皇太极的心中涌上了一种难言的感觉。

    ……

    “大人,下面开始凿冰了。”

    陈继盛扶了扶自己头顶的铁盔,两手感觉象是被刀割了一下,他赶紧把手缩到袖口里,两手一握,连续搓动了几下,这才感觉手恢复了正常。

    听到陈继盛的话,毛文龙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看着海岸边密密麻麻的蚂蚁群一样的人群,鼻中发出含意不明的冷哼声响。

    海风异常凛洌,自北方不停过来的朔风一直吹打在这个荒凉的岛屿之上,连续多次降雪,原本就荒凉的皮岛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绿色,到处都是白雪皑皑。

    东江岛上原本只有极少的打鱼人居住的临时房舍,因为土地贫瘠,几乎可以说是寸草不生,哪怕是缺少田地的百姓也没有办法在这个岛屿上大规模的开垦农田,在承平时节,多半是渔民在这里居住,整个岛上的固定居民人数很少,而且因为与朝鲜国距离很近,只隔一条江口,所以岛上的居民有三成左右是朝鲜人。

    毛文龙在初秋时奉王化贞之命渡海,在后方开辟基业,寻找战机。因为后金在海上力量的薄弱,毛文龙几乎没有任何滞碍的就收复了诸多岛屿,后来毛文龙寻得战机,与后金的镇江中军陈、良策为内应,一百多人突袭镇江,擒获后金游击佟养真,随派陈忠袭双山,擒斩后金游击,连续大胜后,宽甸,汤站,险山诸堡归附,一时收复二千里海域和数百里失土!

    虽然毛文龙不曾有什么斩首,后来更是在后金大军前来镇江时先行逃离,凭白使城中大量军民被后金大军屠杀,但不论如何,其光复岛屿,收复镇江,宽甸等地,并且在皮岛建立基业,收复不愿被后金统治的汉民,只是这几件事,也足以成为天启元年最大的亮点!

    在当时,明军连战连败,打一仗输一仗,毛文龙就算不曾打硬仗,光是率二百人泛舟海上,深入敌后,收复失地,这几条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硬功劳,任何人也抹杀不掉!

    自入冬之后,后金主力后撤休整,毛文龙也获得了发展的良机。

    在这段时间,他开始派遣诸将分驻各岛,在能够种地的大岛上尽量屯垦种地,在义州等处也聚集了大量的逃难辽民,毛文龙开始在其中选拔精壮,充实自己的直属部曲。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船货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陈继盛笑道:“朝鲜那边又送了二百石粮来,实在不行,末将领兵再去和他们商量。”

    毛文龙“哈哈”一笑,脸上却毫无笑意。

    朝鲜国小民穷,国力十分衰弱,边郡也穷的要死,毛文龙以兵逼迫,挤出来的物资也十分有限,就算这样,朝鲜国王也叫苦连天,已经派了使臣到京师去告状。

    在熊廷弼的三方布置之中,登莱也是重要的一方,毛文龙要想在皮岛一带真正站住脚,没有山东方向的支持也是绝不可能。

    从皮岛到辽西,海域漫长,要经过诸多后金控制的海岸,危险重重,而横渡过海,直抵登州,数日之期可至,皮岛这里的渔民,原本就有不少从山东过来。

    如果山东方面能持续不断的补给物资,那自然不消多说,毛文龙在这里只管练兵打仗就行,可事实显非如此,现在登莱方面对毛文龙的支持还很不够,朝廷中枢也是一样,毛文龙的战功和攻占海岛牵制后金的实际效应还没有充分体现,朝廷对他的重视还不够。

    “大人,有船来了。”

    这时一个亲兵以手抚额,远眺海面,兴奋的大叫起来。

    各人都拿眼看过去,果然看到海面上出现了一点船帆的影子。

    “好,太好了。”陈继盛笑眯眯的道:“刚说没船过来,船只便来了,大伙儿最近可以过的舒服一些,过个好年。”

    毛承禄哼了一声,说道:“还不知道送多少东西来,这里可是狼多肉少!”

    各人都有一样的担心,现在岛上的人一天多过一天,义州,铁山那里的人也多,恐怕已经超过二十万人,这时各人都没有想到,沿皮岛的各岛加义州等地,最终逃难过来的辽民超过百万之数!

    相比现在辽阳和沈阳城中的那些顺民,这些辽民确实还算是硬骨头。

    船只在人们的眼里变得越来越大,最终成了一个十分明显的硬帆福船的形象。

    “这是好几千料的大船!”

    陈继盛脸色有些变了,他虽然好谄媚,但在军中资历深,反应也快,当下便叫道:“中军营戒备!”

    中军营是毛文龙的亲兵加家丁为主的精锐,最好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铠甲和军器都装备着这个营,训练也最多,几乎隔几日就训练一次,已经颇有精兵的样子了。

    听到号令,数百营兵手持兵器奔到岸边,那边凿冰的人并没有停,督工的兵士们倒是多半往这边看过来,一时顾不得挥鞭打人。

    毛文龙的脸色也有些严峻,他不是害怕这一艘船能把皮岛怎样,这艘船再大也就装几百人,能攻下皮岛?

    毛文龙担心的就是如果这真是建奴的船,说明虏酋也开始重视大海,不管这船是怎么来的,海上一旦出现女真人的水师,对皮岛这边的士气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山东那边原本就对补给皮岛没有太大的兴趣,一旦被袭,恐怕就很难再看到山东来船。

    船只越驶越近,最终船员的模样也清楚可见。

    人们渐渐松了口气,船上并没有全副武装剃了发的女真人,而是汉人打扮,就算如此,毛文龙也没有下令放松戒备。

    “在下成方,敢问毛大人可在岛上?”

    船上有人叫唤,毛文龙凝神看过去,又过了片刻,张盘先叫道:“是成方,和裕升的那个掌柜!”

    陈继盛也抚须笑道:“是那成方没错。”

    那晚去和裕升在广宁的分店搬运武器,陈继盛和张盘等人都跟着在内,便是毛承禄等人,也是认得成方。

    “他怎来了?”毛文龙心中忧虑消失,代之而起的便是怀疑。

    江口一带的海面已经冻结,大船前来方向却是没有结冰,不过海面上也有不少冰块和浅浅的一层薄冰,好在船身看来十分沉重,轻松的破开薄薄的冰面,顺利的停靠在栈桥上。

    待成方跳下船时,张盘等人已经迎接上来。

    “成掌柜,”陈继盛笑道:“你怎么突然驾船前来?”

    “驾船?”成方笑道:“我可没有这般本事。”

    成方指指船身一侧站着的一群汉子,笑道:“那个矮个黑脸的是郑船长,这艘船是归他掌舵管理,我在船上也只是客人。”

    “哦,原来如此。”陈承盛看着眼前的福船,这船在辽东水面上是罕见的大船,一般辽东本地的水师船只都只有这船的一半大小,甚至更小,登莱的船也差不多要小一半,渔民的船最大的也只有这艘船的三分之一。

    张盘在一旁道:“不知道成掌柜到我们这荒岛来,所为何事?”

    成方笑道:“回禀张将军,在下是奉我家东主之命,送了一些粮食,武器,药材,还有一些棉袄过来。”

    “啊?”陈继盛在一边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张盘也是十分吃惊,不过他紧接着就搂住了成方的肩膀,十分高兴的道:“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成掌柜,你这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成方笑道:“我可不敢居功,这是我们东主的意思,一船货值好几万银子,我哪有这般的权力。”

    张盘没管这些,他反正一直是和成方打交道,当下拖着成方就走:“走,见我们大人去!”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生机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毛大人,共有粮食两千石,各种兵器和铁器一万余件,然后就是几百包草药和三千多件袄服,我们东主说,这些东西值得两万多银子,如果大人这边方便,可以照价算银,不方便,可以先欠着,朝廷有了军饷毛大人可以奏销了,咱们再结算。如果实在没有,就算他报效朝廷,也没有什么打紧……”

    成方的态度恭谨,语气温和,并没有特别的骄傲或是盛气凌人,也不曾叫毛文龙在内的东江军有被施舍的感觉,先谈货价,再谈给付方法,最后说的也是报效朝廷,并没有市好毛文龙的意思。

    越是如此,各人心里对和裕升还有张瀚的好感就越深,当然,对眼前散财童子般的成方,也是好感多多。

    “哈哈,好,好的很啊。”张盘用力的拍打着成方的肩膀,打的成方龇牙咧嘴,呼痛不已。

    “张盘你也掌住了。”毛文龙心里也高兴,除了粮食,袄服和草药也是急需之物,这里不仅是有百姓流民在挨饿受冻,更重要的就是军队也严重缺乏棉衣和治病救伤的药材,另外便是岛上肯定也缺乏铁器,毛文龙的地盘里还没有开采铁矿,少量的生铁还是从朝鲜和民间搜集的,屯垦缺乏铁制农具,士兵也缺乏兵器,不要说腰刀和铠甲,便是铁枪头的数量都不足,很多刚招募的兵丁手里拿着的只是削尖了的木棍在用,这些兵器和铁器,重要性也不在粮食之下。

    不过毛文龙并不相信张瀚的话,一个商人,用这种方式来报效朝廷,实在也是太诡异了一些。

    说了张盘一句后,毛文龙看向成方,语气凝重的道:“你们东主,其实我知道他也是三品武职官了,也可称张大人,他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成方道:“毛大人这话何意?”

    毛文龙道:“若是普通商人,本官欠银便欠了,有便还,没有就勾销,本官是武将,干的是提头卖命的勾当,命都能不要了,欠银又怎样,国家如此,商人便算倒霉些银两也是该当的。不过,你们东主两次已经叫本官欠了好几万银子,这般巨款还是主动送上门来,东西本官当然要收的,但心里也实在不安。”

    成方注意到,毛文龙说话时,没有人敢插话或是做什么表情,刚刚一直很高兴的张盘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直和他谈笑风生,一副亲热模样的陈继盛也是做出了怀疑的神色,成方觉得毛文龙在控制部下这一点上做的极好,这一支军镇,最少在眼下是几乎被毛文龙牢牢掌控着。

    成方也不敢怠慢,扫了一眼后就向毛文龙正色道:“若是说我家东主一点私心没有,倒也并不是这样。”

    “哦,说来听听。”听到张瀚有要求,毛文龙反而松了口气,心头感觉一松。

    欠钱毛文龙并不怕,但也得看欠的是谁的钱。

    张瀚,可以肯定是大同一霸,巡抚也赶走了,从一个普通商人也到了守备和掌印指挥的位份上,毛文龙两年前,混的还不如张瀚!

    关键是张瀚的手还能伸到京师,辽东,这样的人一直示好,几万的银子砸在毛文龙的头上,他心里怎么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能没有压力?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毛文龙担心的就是张瀚所求的事自己做不上!

    成方一脸笑容,说道:“咱们东主要的,恰恰就是大人这里有的,不仅是有,而且多到数不胜数!”

    毛文龙道:“难道他要人?老实说,我这里除了人多,真的一无所有!”

    成方道:“咱们大同那边人当然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日后可能还真的要人。”

    要人这一说,张瀚并没有提,成方也只是顺口一说,他也知道和裕升下一步的大战略是经营海上,大力发展海上的力量,可能也真的需要一些人手,辽东这里人多,倒是省得一直从大同派人出来,如果有可能的话,不妨要上一些。

    成方接着道:“这一次过来的船只,是我们东主刚刚购得,花费颇多。”

    毛文龙道:“此等大福船,原本就是用于南洋和往倭国的海贸,自是昂贵。”

    成方喜道:“大人知道,那小人就要少费不少口舌。我家东主做事,向来喜欢靠自己,不喜靠别人,买船终究不如自造。”

    毛文龙沉吟道:“难道你家东主要的是大木?”

    “正是!”成方展颜一笑,说道:“便是要大木。”

    在场的人,连同毛文龙在内,俱是齐齐松了口气。

    连同宽甸地方在内,毛文龙现在能控制和影响到的区域,别的东西不多,多的就是崇山峻岭和无边的森林!

    这一片地方,在后世也是对林木保护的极好,山峦极多,林地茂盛,风景殊绝,山多,林多,河多,溪流多。

    现在是入了冬,到暮春夏初之时,在茂密的山林之中,野果,各种坚果,野菜,野兽,数不胜数,虽然用来养活几十万上百万人肯定不足,但也足可弥补一些,毛文龙倒是真没想到,那数不尽的林地,固然能叫他的人马借此和女真人周旋,也使敌方不便调动大军来攻,但也是生财之道的一种。

    “若是要木头,”毛文龙开心笑道:“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不是寻常木头。”成方很快的接口道:“要好木料,要合适造船的大木,我家东主会派一些会造船的人手过来,亲自挑选。”

    “小事。”毛文龙挥手道:“一切都在我身上。”

    成方呵呵一笑,又道:“鹿皮一类的皮货,也是有多少我们要多少,可以折价。”

    毛文龙轻轻一摇头,说道:“替你们砍伐些树木抵债,这可以。若是再做皮货或是别的生意买卖,却是犯忌之事,暂且不能应你。”

    成方道:“我家东主也知道军镇不得买卖,否则被御史所知,必受弹劾。不过,东主说毛大人这里情况特殊,如果明年大人上奏,言明军饷困难,可能朝廷会优容此事,特许大人做些买卖贴补。”

    “唔,”毛文龙道:“果是如此的话,此事本官会考虑。”

    话说至此,双方都是疑虑尽去,毛文龙一方固然欢喜,便是成方也感觉自己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脸上也是十分欢喜。

    (本章未完,请翻页)至此自然可以卸货,毛文龙立时叫陈继盛安排人手,陈继盛摸着胡子,一脸笑容的答应下来,别的事也罢了,叫人去搬运粮食,自是要多少有多少。

    毛文龙此时却敛了笑容,只看着那艘大船发呆。

    “你家东主,真是心雄万丈……”毛文龙想到张瀚不仅买船,还要自造,而且不满足在北方的商业地位,又要开辟南方的海路贸易,这人,真的是叫人捉摸不透,又是敬佩万分。

    “冰凿开啦。”远处,海岸边的人们发出一阵欢呼声响,大面积的冰块被凿离了海岸,向江口那边的水面飘浮过去。

    “凿冰者每人赏两个饼,一碗粥!”毛文龙得了粮食也是大方起来。

    一时欢声雷动,人们自发的涌过来,开始帮着船上下粮食器物,海边越发热闹起来,勃勃生机,就在这荒岛上萌发。

    ……

    王心一已经得了诏旨,到相关的衙门办理了手续,领了关防,并且借了一大笔的京债,把一些小的款子还清,大笔的债主派了人跟着他一起出京,预备到大同上任之后,慢慢还清这笔款项。

    这也是当时京官的通例,在京时因为俸禄菲薄,养活家小和保持官员的体面排场十分困难,九成的官员都需举债度日,直到放了外差,或是品级升上去,掌握了更大的资源之后,才可以慢慢还清积欠。

    “不算不知道,”王心一的心腹幕僚在轿子旁笑道:“历年的积欠,光是那些成衣店,靴子店,杂食店,饭馆,加起来林林总总的近三百两银子,还有轿房,车铺,粮店,加起来也有近二百两。再加上人情往来在钱店的借款,总计一千两还有出头。这一次东翁外放,且是大同这样的要地,总算是能把这些旧欠厘清了。”

    “旧欠去了,还有新债。”王心一平时都是满嘴的义理,当着自己人的面也不妨说一些生意经,他皱眉道:“此番前去,并不是那么轻松。”

    幕僚看一眼几步外的跟班,那人正是一个大钱庄派出来的跟随人员,他低声道:“东翁该做事做事,该收一些也是该当的。东翁高风亮节,不贪不要,但弄些款项还了积欠,旁人总是不好说什么的。”

    王心一有些心烦意乱,摆了摆手,示意这个幕僚不要说下去了。

    对方眼中的失望之色王心一也看在眼中,他感觉有些抱歉。

    一般的官员雇佣幕僚师爷,有的偏重刑名,有的是文字书启,也有的是度支核算,还有的大员是要兵谷钱粮俱懂的通才,王心一这一次带着上任的就是这种,幕僚们跟随主家,极少数的是要一个前程,比如茅元仪跟随孙承宗,多半的就是图一个富贵,这一次王心一上任,主要的任务却是对付张瀚,从这一层来看,多半要叫师爷和家人们失望了。

    轿子一摇一晃的在侧门前停住,待门房开了门,王心一悠然下轿,迈步向内。

    虽然汪文言并无官身,但他家的正门却不是王心一能走的。

    待过了仪门,抵达正堂檐下时,汪文言罕见的站在廊檐下迎接。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暴疾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司礼掌印,在内廷也是只在皇帝之下,二十四监司的掌印太监是撑起皇城的整个宦官集团的头面人物,而诸监司也是有清贵权重者,也有闲而无用者,真正最有实力的几个宦官高位,无非就是司礼监掌印为第一。

    这好比是内廷的内阁首辅,甚至位在外朝首辅之上!

    再下来便是提督东厂太监,掌握特务大权,在东厂权重的时期,可以随便拿捕百姓甚至是官员,拷问治罪,而风闻奏上事由,可以将官员或是某个党派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加以扭转。

    再下来便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拱卫皇城和宫城的除了锦衣卫,府军前卫和旗手卫的上三卫禁军外,便是御史马下的四卫营勇士,现在京营毫无用处,所有人都知道,唯一还在训练,能够阵而战之的京营兵马,只有太监掌握着的四卫营。

    能控制这四卫营的御马监太监,毫无疑问也是内廷中位高权重,深受皇帝信任的权阉。

    王安是司礼掌印,等若是内廷太监之首,他也是坚决站在东林党一边的高位宦官,这人突然暴毙,对东林党来说,这真的不是一个好消息。

    “应该是魏阉,客氏。”

    王心一迅速在内心下了一个判断,王安如果是正常病逝,那不关别人的事,但只要是非正常死亡,只怕多半是和魏忠贤还有客氏有关。

    魏忠贤在内廷羽翼渐丰,很多太监依附在其门下,但王安任掌印多年,羽翼也是不少,王心一以为魏忠贤篡夺掌印还需数年之功,不料突然起了这般变化。

    “算了,这等事也不是我能管的……”王心一感慨一声,此时他倒是觉得能远离京师未尝不是好事,未来两年定然是血肉横飞,自己能远离事非之外也是好事。

    小轿颤颤巍巍的起行了,穿过小巷和大街,一直往西便门的方向赶去,那里有准备好的车马,王心一家里的随行人员也在那里的车行等着,天阴了下来,突然一声炸响,一道闪电自远方的天际劈落了下来。

    ……

    “是魏忠贤干的。”杨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人还是很镇定,只是说话的语气稍显激动。

    李慎明和孙敬亭几个在,张瀚坐着,窗外很冷,残雪未尽,但艳阳高照,是一个很不错的好天。

    但没有人对天气有什么感觉,人们都觉得有些阴冷。

    张瀚先对杨秋道:“这一次内卫司做的很好,驻京的几个部门配合军情局,终于确定了好几条重要的消息,应该给集体记一次

    (本章未完,请翻页)功,并且嘉奖。”

    杨秋躬了下身,脸上露出欢喜之色,他知道底下没有自己的事,又行了个军礼后,转身离开。

    “京师那边的斗争,也算是图穷匕见了啊。”李慎明皱眉道:“魏忠贤也是个大胆的,居然敢用下毒这一手。”

    张瀚敲敲桌子,笑道:“他怕什么,明显的这事皇帝肯定站在魏忠贤这一边,只要王安中毒死了,他就没事。就算识破了没中毒,魏忠贤也肯定屁事没有,再找下一次机会就是。”

    “魏忠贤和东林党的事,咱们倒不必去管。”孙敬亭道:“只是那汪文言派了王心一过来大同这边,来者不善,我们要好好提防才是。”

    张瀚道:“这事我交给杨秋去做,你们放心吧。”

    “交给他我才不放心……”孙敬亭苦笑道:“他不会直接刺杀了王心一吧?退职的巡抚和在职的巡按,这可是两回事。”

    “当然不会,那和直接举兵造反没区别,我们何至如此?”张瀚笑意温和,眼中却是十分坚定,不论如何,不管是谁被派来,只要针对他与整个和裕升,影响到全局,他自然也会出手反制。

    只是反制的手段不一定是刺杀,那样行事太**裸了。

    李慎明这时道:“军情局这一次做的真是不错,宫中买通了都人和几个小宦官,又在王心一的轿班里安插了人手,坐实了此人和汪文言的联络,可惜就是汪某人家里一时还没有插进人手去,不然的话东林党的动静我们最少能知道一半。”

    “慢慢来吧。”张瀚笑道:“他们已经进步太多,值得期待。”

    孙敬道:“近来李国助的随员四处走动,打听我们这里的事,要不要对他们有所约束?”

    “除了一些核心部门要提防,别的地方随他们。”张瀚说完想了一下,又道:“干脆叫他们最近跟着我,彼此好更熟悉些,也省得他们乱撞木钟,弄的咱们的人看笑话,不利于将来彼此合作。”

    李国助的人四处打听消息,求人关说,这事在张瀚的部下中已经成了一个笑话,这事也不能任由发展下去。

    孙敬亭忍不住笑道:“他们还好,好歹是咱们自己人,那些俄国人才是有趣,文澜等于是拒绝了他们,可这些人没死心,赖着不走,每天在各处闲逛,出脱他们带来的那些皮货特产,也买咱们的出品,对座钟望远镜和火铳都有兴趣,这帮人,真的是什么都看的喜欢,什么都想要,真是贪婪的很。又爱喝酒,每日有不少醉了闹事的,咱们看他们是客人,闹事的也就关起来等他们醒酒,这些人也不恼,醒了照样笑嘻嘻的四处走动,当没事人一样……我还真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人。”

    张瀚听的哈哈大笑,直道这些俄罗斯人就是如此,天生的种族秉性,也不必多管他们,反正和他们建立商道的事暂时没有计划,随他们去就是。

    李慎明道:“北边的事,准备如何了?”

    张瀚道:“年前准备计划,年后大举动作!”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 退佃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一群面色黝黑,穿着破烂的佃农站在黄玉成家的院子里,各人脸上都有不安,但态度又是十分的坚决。

    “老爷向来待俺们很好,不过佃客向来可以有来有往,俺们自愿退佃,并没有什么别的原故,还请老爷恩准。”

    “俺也愿退佃。”

    “俺也退佃。”

    一群佃农七嘴八舌,并不曾吵闹,但这一阵子一直坚决要退佃,黄玉成原本以为他们受了蛊惑或是威胁,现在看来,远不是自己想的这回事。

    黄玉成身有≯∽≯∽≯∽,↑≮≧←秀才功名,按国朝惯例可以优免几十亩的田租和几个人的身丁税,这是朝廷优容读人的惠政,不过这惠政到了国朝中后期就走样变形,有功名的人荫庇的远不止朝廷规定的那么一些……张居正秉政年间对优免政策做了一些调整和规定,结果他一死历清算张居正的政治遗产,把好的东西也给一锅端了。

    现在黄玉成有一百来亩的优免田,还有十来个优免丁口,这些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如果中了举人,这好处就是几十倍的增加。

    优免赋税的田亩其中有一些是亲族的投充隐田,是黄玉成回馈给宗族的好处,还有一半是他自己的田亩,身为秀才当然不能自己耕作,眼前这几个人便是给他种地的佃农,黄玉成不需要纳税,黄白榜俱免,身为秀才,一些额外的负担也是能免则免。

    除了免田赋,还有免徭役,大明的差役不是自雇,而是强征,比如城中的火夫,更夫,轿夫,俱是官府强迫的徭役,一旦服役,可能旷日持久,甚至要离乡远行,对每一户家庭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

    黄玉成的优免丁口都给了亲族,他们可以免除徭役,而佃农们还要照样服徭役,不能优免。

    就算这样,给黄玉成当佃户肯定比给一般的田主扛活强的多。

    “好,如果你们一定要退佃,”黄玉成道:“我亦无话可说,当退则退便是。只是,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退佃呢?”

    这话黄玉成问过几次,这些佃农都不肯说,见他同意退佃,一个本家姓黄的佃农才壮着胆子道:“咱们黄庄的地和管庄只隔着不到三里地,人家那边已经把地卖给了李庄,通了水渠和学了种地的法子,收成是咱们这边的四五倍还多,佃户还是一样的分法,李庄那边也能护着佃户,不叫那些衙差帮闲欺负,虽然要多交一些赋税,算算还是比在这里合算……”

    黄玉成一阵头昏,感觉一股气涌了上来。

    他自忖对佃农一向不错,平时很少欺负他们,分成的比例也很克制,比一般的田主要温和很多。

    不料眼前这些人,为了他们的利益,说一声就把自己给抛弃了。

    “老爷你也莫要生气……”一个佃户看到黄玉成的脸色,赶紧说道:“咱们也是没办法,有老有小,今年的天时老爷也知道,夏粮平均一石半,秋粮本是杂粮,又减收的厉害,一亩还收不到一石,这样下去,交割给老爷租粮之后,咱们全家只能吃杂粮加野菜,这一冬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实在是太苦……就算有老爷庇护,近来的杂费也多起来了。”

    “以前说是韩巡抚太厉害,现在换了郑巡抚,官声很不错,但赋税还是高,听说是为了打辽东的建虏加的赋,老爷,何时能灭了这建虏啊?”

    众人七嘴八舌,黄玉成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挥了挥手,用干巴巴的声调说道:“你们自去,我这里不用你们了。”

    黄玉成怀了一腔愤怒,等各人离开后,立刻到房写了一封状子。

    他听说新任的巡按就要上任,预备到大同去告状,告张瀚这个守备指挥,肆意兼并田亩,现在他已经掌握了近十亩土地,还在大肆兼并!

    写完之后,黄玉成想起在附近还有几个同年,卫城里同年更多,他打算找这些同年联名签署,以壮声势。

    “大爷,还是算了?”

    黄玉成要骑马出门,家里的老管事却是拉住了马头,不给他走。

    “你放开!”黄玉成大怒道:“我好歹是个秀才,他一个武夫敢把我怎样?倒是风闻韩抚院是死在他手里,要是真的,我就去京师伏阙告状,不信国家能落在这般武夫手里!”

    “不是怕张守备会怎样……”老家人道:“是怕的四周想当佃农的人,会因为大爷你出头闹这事,对咱们家不满!”

    “嗯?”黄玉成楞了一下,说道:“张瀚强迫人家卖地,兼并田亩,我为之出头,反而会招致不满?”

    “今天来退佃的,大爷要是一定不给他们退,你说他们会怎样?”老家人道:“大爷,还是算了。”

    “张瀚的地多收,不过是得了一些水利。”黄玉成下了马,两眼中满是不服气的光芒,他想了想,说道:“到地窖子里取那几锭大银出来,我要找人来疏通水渠,我们也引水进来,不信明年夏初的收成比他差,到时候我看这帮家伙,后悔不后悔!”

    ……

    郑芝龙一早醒转,与几个兄弟一起,使着李庄这边出产的牙涮和牙粉一起洗漱着。

    天越来越冷,各人反而比刚来时要适应的多,最少连脾性最不好的郑芝豹都不在叫唤着要回平户了。

    李国助这一次来,挑的都是青年中的得力人手,也是很巧,把几年后十八芝的人手多半带了过来。

    “这牙粉和牙涮可真是好。”郑芝豹一边涮牙一边嘀咕道:“自打用这玩意,我这牙齿就没疼过。”

    “你那牙要是好好用青盐擦它,也不会老疼。”

    “青盐不爱使,还是这东西好,牙粉说是用不少草药合成,还有甜味,我还吃过几口呢。”

    “你……”

    郑芝龙哭笑不得,不过这么说说笑笑的,心头也是一阵轻松。

    此行时大家都有些犹豫,北上几千里地,到得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之中,也要和一群陌生的人打交道,亦不知道这边张瀚为人秉性如何。

    结果却是十分顺利,现在已经谈妥了细节,如果不是李国助打算在这里过年,开春暖和了再走,其实各人已经可以离开,返回平户了。

    “听说郑绍来现在还在辽东海面,等年后他们到天津等咱们。”郑芝虎随口说道:“那船张大人已经买了,取了名叫天成号,送咱们到平户后,再到台湾呆一阵子,然后再去南洋。明年另外两艘福船继续送铁器,天成号专门在南洋和平户,台湾,天津几个地方跑。”

    “其实这样来回跑,”郑芝龙沉思道:“不如用小船合适,就是危险些。”

    “听说是要多带些人。”郑芝豹有些不屑的道:“大同这边的这些人是厉害,不过全是旱鸭子,我扫听过,有不少人连河里都不曾游过,张大人想叫这些人去上船学习,我觉得不如在咱们福建多招一些才是真的。”

    不管怎样,在李庄这边呆久了,郑家三兄弟已经对张瀚有着足够多的尊敬。

    有些东西,乍一看只是惊奇,然后感觉不怎样,可能平户也能这么弄,然后看久了才看出些门道,知道李庄这边的这些东西,平户那里是怎么弄也弄不出来的。

    “这边人种地真会种,”郑芝虎道:“一亩田最少三四石,咱福建的田要是能收这么多粮食,不少人干脆就不出海了。”

    郑芝豹冷哼一声,说道:“那是你走的地方少,江南和湖广都高产,北方也就是李庄这附近收成才高……”

    兄弟三人擦着嘴,说着闲话,坐下吃早餐。

    屋子里生着炉子,比起外头的严寒叫人舒服不少,早饭是统一供给,李庄这里,几乎是没有人家单独起火的。

    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工人,吏员,多半都是在各自的大食堂里吃饭。

    李国助等人被照顾了南方口味,张瀚专门叫人从张家口请了一位福建籍的厨子过来,李国助为着此事十分感动。

    早晨是每人一大碗小米粥,热在炉子上,热气腾腾。

    每人一碟豆子,一碟花生,一小碟咸鸭蛋,一小碟切成了片的咸肉,每人面前还有大肉包子,精面饼,配着小米粥管够。

    这早饭当然和福建口味相差极远,厨子再好,也难为他没有南方的食材。

    “这李庄啥都好……”郑芝豹吃着早点,不满的道:“就是没海货,入了冬也没有菜吃,前天我打听了一下,一根黄瓜卖一两银子,还是上来就被抢光了,那些军官又不讨老婆,俸禄高的吓死人,张大人还有分红给他们,那黄瓜,茄子,青菜,那般贵法,他们都抢着买。”

    军中其实也有大的地窖,窖藏的就是各种蔬果,这种地窖可以保持温度和湿度,最大时间的保持蔬菜的新鲜,但无论如何,窖藏的蔬菜也没有办法与刚从暖房里摘下来的新鲜蔬菜相比。

    在这种严寒的天气,能吃到新产的蔬菜,只要不是太在乎银子的,当然都是抢着买。

第四百章 异景

    “发这种牢骚好没意思的……”身材瘦小,两眼灵光四射的何斌推门进来,笑嘻嘻的道:“海货,张大人专门去张家口的南货铺子里买,只是这北地哪来的新鲜海产!”

    “我也就是说说……”郑芝豹没好气的说道。

    郑芝虎道:“听说南市庄那里划了块地,建了大片暖房,明年这时候,估计蔬菜大量出产,不仅不贵,还管够。”

    何斌笑道:“我也听说过这事,不过与我们无关……明年这时候,我们谁还在这里?”

    “这倒不一定。”郑芝龙不动声的道:“如果我们能替张大人效力,谁说日后就能不过来了,能更好最好。”

    何斌轻轻点头,说道:“一官兄这话说的在理,我也是这般想。”

    他接着道:“我来是为了通知,今天连大公子在内,一并往灵丘去看铁场,大公子说天寒地冻的,愿去的就一并去,不愿的可以留着看家。”

    “去,当然去了。”郑芝龙赶紧道:“早就想去灵丘看,当然要去。而且,我们要骑马去。”

    何斌赞许的一点头,说道:“我也是骑马,甘辉他们也是骑马。”

    郑芝龙知道 甘辉几人已经改变策略,开始不跑门路,力图表现自己,他一脸笑容,说道:“那路上正好聊天。”

    一个时辰后,郑芝龙几兄弟与何斌一起牵马出来,他们穿着厚厚的冬衣,外头还披着李庄这里的制式大衣,这是兔皮拼接成的大衣,灰面,衣袍到膝盖那里,胸口是两排竖着的铜纽扣,领口处可以系起来,上身紧,下摆很大,个子高的人穿着很好kan ,有一种特别的威严气度,个子矮的也不会很难看,因为衣服的流线型很好,可以在视觉上有所提升,矮个子反而显高。

    几百人,几千人一起穿这种大衣,给人的视觉冲击感很大。

    张瀚的部下现在整整十二个司,八千多人,几乎已经全部列装这种军大衣,每次会操拉练,都会吸引大量的眼球。

    张瀚与李国助都是坐马车,看到郑芝龙等人都骑马随行,张瀚笑道:“国助兄,你的部下还是很不错的,有一种进取的精神。”

    李国助也很满意 ,不过还是笑骂道:“他们都盯着在你手里讨差事,知道 你大方!”

    张瀚道:“为上位者大方不是应该的吗?我又不是皇帝,能叫人家以君父事之,就算是皇帝,也还有一句话,皇帝不差饿兵。”

    李国助哈哈大笑起来。

    侍从司的人看看时间到了,提醒特勤局的人先行,十几个骑士策马先走,排成了一个扇面的形状。

    接着张瀚等人的车马行动,然后就是郑芝龙等人跟随,接着又是特勤局的人跟随,整个队伍十分严整。

    一路上遇着多股车队,还有一个局的军队正在越野拉练,看到护卫张瀚的特勤人员经过,他们都知道 是张瀚坐在车中,不停的有人向车子这边欢呼致意。

    有一些农人出来规整田地,也停了手头的活计,向这边挥手问好。

    甚至有人跪下行礼,就在田埂上叩首磕头。

    “文澜兄在晋北这边的威望,竟至如此吗?”李国助真的吃惊,并且也是不太明白。

    张瀚道:“无非是凭本心做了一些事,有益于我自己,亦有益百姓,是以他们对我这般尊敬。”

    李国助无语,感觉事情哪如张瀚说的这般简单?

    郑芝龙等人跟在车阵后,他们发觉那群每天喝的醉醺醺的俄罗斯人也跟在车队后头,正在大声说笑着。

    “这帮糙货。”何斌鄙夷的道:“他们也不知在此做甚。”

    俄罗斯确实不大被人瞧的起,没有什么钱,也没有拿的出手的货物,也不是海贸强国,在何斌等人的认知中,俄罗斯这个国家真的没有什么存在 感,他们感觉这国家在泰西也是一个小国和弱国。

    特别是佩特林和马多夫身上都有一种野蛮的气息,很象鞑子,比那些西班牙和荷兰人都要野蛮的多。

    “我去和他们聊聊。”郑芝龙笑道:“顺道学几句俄语。”

    “你可真是闲不住。”何斌等人也不拦他,看着郑芝龙策马到那票俄罗斯人身边,和他们有说有笑的搭起话来。

    甘辉与施大宣等人注意到往灵丘的官道十分平直,夯土垫实,两侧有排水沟,这般的道路,在大明和倭国南洋都不多见。

    道路两边的田地都是李庄控制 下的田亩,大块的田亩两侧都有水渠,隔几百亩地就是一个大小不等的水车,有一些田地中间是打的水井,也有轱辘引水,冬季是农闲时节,但也不断的有农人在田地里平整沟渠,疏浚水道。

    天气虽冷,却没有什么风,人们骑马也就不觉得太难受,况且这几天太阳很好,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带着一点暖意。

    四周每隔几里地就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这些村庄多半是依姓而居,村中有祠堂,草房,路口边是小小的砖砌成的小土地庙,多半的村落房舍都整修过,有不少人家趁着天气好重新翻了草房的屋顶,还有一些人家干脆在盖瓦房,冬天到春天都是村落里盖房的高峰期,这几年的天时不好,盖屋的人原是不多,在这些土地被张瀚买下来后,这些村落的村民都成了张瀚的佃农,他们的收入大大增加,不少人过日子的心气起来,也就敢于在村落里盖房子。

    由于都是佃农,更多的人被集体带着,经常看到几个庄子的男人和半大小子们聚集在一起,挖沟修渠,或是修补紧邻着村庄道路,男人们用绳子拉住石碾子,来回的夯土再压实,把一些被压损的道路,修补的完好如初。

    李庄军政司派出了吏员,沿途观察修补道路和水渠的情况,然后记录下来,带队的人在本子上签了字,各人都有签,可以算钱。

    佃农们也可以牵着自己的牛,帮别人家翻地,也是取签子算钱,聚齐签子就可以换钱,十分方便。

    还有小孩子们在平时收集粪肥,也能卖给上头派下来的吏员,称重了给签子算钱。

    李庄那边多开销的这部份,其实可以折算在收成和上涨的粮价里,只赚不赔。

    在总体上,张瀚买下了大量的土地,拥有了大量的佃农,但他没有采用以前那些田主的只收租,然后对耕作不闻不问的方式。

    这一切都叫郑芝龙等人感到无比的新奇,他们在李庄时还感受不深,走的远了,才感觉眼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

    走到黄昏时分,前头是一个分店站店,典型的和裕升分号的风格,庭院阔大,屋舍连排而筑,外围是高而厚的围墙,四角有箭楼,墙面都留有火铳射孔。

    人们开始停车,下马,大家站在地上活动着身体。

    郑芝龙和俄国人沟通了一天,又学会了不少单词,心情愉快的折返回来。

    甘辉拿他打趣道:“一官,酒量涨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郑芝龙也不恼,悠然道:“那帮家伙,看似粗犷,其实内心精细,我看他们比西班牙人还要狡猾,也更勇悍凶蛮。”

    “哼,再凶又怎样,我大明威摄所有不服!”

    不知道 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引发所有人的赞同,不管怎样,大明的国力仍然是海内最强,诸夷没有能威胁到大明的,郑芝龙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当下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分站叫吴村,已经属灵丘县境,各人在下马之后,都是抬眼看着四周绵延不绝的大山……过了吴村,再往灵丘走就是从低走高,几乎都是山道了。

    福建也是多山的地方,不过众人眼前的山头和福建不同,南方山多泉水,山体翠绿,碧意盎然,而灵丘这边的山,多半已经是光秃秃的,只有少量残存的树木和灌木。

    各人不知道 北方是开发的早,陕北更是从森林区域变成了黄土高坡,山西这里的情况还好很多,他们只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异景,议论着与自己印象中不同的地方。

    甘辉道:“我心中只是奇怪,张大人要造船,总不能用这里的这些矮木,附近几百里地我就没看到有高大树木的林子,这大木从哪来?”

    郑芝虎冷哼一声,说道:“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他这么一说,旁人当然不好再说下去,各人只好换个话题闲聊。

    这时张瀚与李国助也闲谈着过来,特勤局的人手已经把四周查看过,并无可疑人物,只有一家子从灵丘过来的百姓借助在店里。

    这家人听说张瀚过来,一家五口人均从店里出来,跪下行礼。

    张瀚将那家人扶起,笑道:“何须多礼,我是天成卫这边的官,又管不到你们灵丘的百姓。”

    那家当家的男子眼中含泪,答道:“小人带着父母与妻儿,前去的是大人在李庄的军医院给小儿看病。”

    “哦,原来如此。”张瀚看那男子身后果然有个妇人,怀中抱着小儿气喘不止,脸颊通红,显然是在发烧。

    他道:“将包裹稍稍解开,用布沾些温水给小孩擦拭,然后擦干,这样能稍稍降温。不要怕他冻着,他在发烧,这般捂法只会叫温度增高。”

    那家人忙不迭按张瀚吩咐去做,张瀚又道:“找一辆轻便的马车,将这家人连夜送到李庄去,小孩病情耽搁不得。”

    --╯蓝√√

第四百零一章 矿场

    李庄的军医院虽然是“军医”,但近半年多来名声越来越响亮,不仅是百姓到李庄看病,连各处的官员家人生病都会到李庄来看,主要还是医生多,且多是名医,药材也都是张瀚派人买来的正货,看的病多,经验增多,医术自然是比别处高明,管理的严格,也杜绝了骗人的庸医混入其中,避免良莠不齐,误人性命。

    关键就是李庄的医生不以看病来赚钱,医术高明之余,费用也格外的低,甚至对穷困的家庭免费,名声当然是极好。

    那家人千恩万谢,坐着马车走了,李国助笑道:“文澜兄,我现在知道 你名声为什么那么好了。”

    张瀚笑道:“其实他们住一晚,明早我们有客运马车,交十个铜钱就到李庄,我这人情也就值十个铜钱。”

    李国助笑而不语,显是对张瀚的话不以为然。

    他心中也暗暗吃惊,田亩,佃农,军队,工场,矿山,当然还有军卫,商行,商会,张瀚看似悠闲,也就是一个卫城守备兼指挥,但天成卫方圆百余里,镇虏卫到新平堡百余里,李庄这边到灵丘,方圆最少四五百里地,十来万户,数十万丁,百万人口,这么大的地方和人口,张瀚的影响力和控制 力已经大的惊人,最少这一天行下来,李国助感觉李家在平户和笨港等地的控制 力都远不及张瀚。

    第二天车队进入灵丘,在山道上前行。

    四周到处都是群山,高高低低绵延不绝,几乎看不到尽头。

    好在山高且深,居民不多,开发的不是很彻底,灌木和林地增多,有一些松树林在这样的寒冷冬日里照样青翠碧绿。

    眼前的情形,均是叫人觉得心旷神怡,不仅何斌等人心情愉快,张瀚的随员们也多半是脸上带着笑容。

    又走了半天后,终于进入矿区所在。

    隔的很远,就可以看到成片的黑烟弥漫,再走近一些,烟气更加明显,几乎是遮天蔽日,随之而来的,就是呛人的煤烟味道。

    “这里有我和裕升的高炉二十来座,其余各家的高炉四十多座,一共近七十座高炉,在一县一矿之地有这么多高炉,而且都是一炉五千斤以上铁水的大炉子,也算是少见了。”

    张瀚向李国助介shao 时,对眼前的情形,也不能不为之得意 。

    李国助踩了踩脚下的道路,说道:“我们福建也多矿山和铁场,虽不及灵丘这里多,但亦不少。最叫我惊奇的还是脚下的土地,从李庄到东山这里,一路全是这样的好路,可容两辆大车并行,这可是山道。还看到有人在路上检修维护,光是这一样,已经很值得我佩服了。”

    张瀚哈哈一笑,对李国助做了一个继xu 前行的手式。

    转了一圈之后,看了高炉出铁水的情形,又看了双室法出铁,李国助的口气又变了:“原来我们闽铁打不过灵丘铁并不是北铁侥幸,而是实打实的功夫。”

    正好有炉铁水出来,数千斤铁水在模块中凝固,热气蒸腾,矿工们手脚飞快的处理,韩老六等人在一边指挥着,也是丝毫不乱。

    蔡九已经带着人在遵化铁场,那边新开辟的地方,需要 的老人很多。

    眼前这一片和裕升的矿区,光是高炉就有二十来座,每座炉都需要 四百多人,原本人手要的更多,和裕升的物流能力解决了采买生活物资和运货的难题,每个炉都少用了好多人。

    现在光是和裕升自己的矿工就有一万多人,加上矿场的护卫队,家属,整个矿区有近三万人口。

    李国助等人上山时,就是看到了一个接一个的镇子,居民都是与矿山有关,房屋鳞次栉比,居民很多,买卖也多,而且多而不乱,地方干净整洁,人们都是多半面带笑容。

    这里和天成卫那边反是不同,人们看着张瀚经过时,虽然脸上洋溢着微笑和尊敬,但很少有人跑过来磕头,打躬作揖的多,甚至有不少是行的商团兵的军礼。

    李国初等人初时不解,待看到高炉出铁水时的情形,才知道 矿工确实是悍勇之辈,很有自尊,甚至是桀骜不驯,但这些人又要严密组织,人人听令,不然的话随时有性命之忧,高炉之下,一旦出错,就是生死立判。

    李国助等人想到张瀚的部下多是矿工,他们心中渐渐明白,张瀚的军队为何屡胜强敌。

    一路参观到天将黑,孙安乐等人又在东山会的矿上设了酒宴请了张瀚等人,到天黑后,在山道上打着灯笼行进,返回和裕升矿场安排好的住所。

    张瀚并没有休息,他与李国助喝茶闲谈,还把随员都叫过来,询问一些观感,也问众人生活上是否有所不便。

    此时郑芝龙与何斌等人对张瀚的态度更加尊敬,他们心中隐隐明白,张瀚带他们四处走动,并不是无意之举,而是将他们带入这个集体之中,就算将来不用,也是会明白李庄这里的体系和力量,合zuo 时减少滞碍。

    而郑芝龙等人看到的一切,也是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冲击,在没有参观之前,他们很难想象,对矿山和农庄的管理居然能这般高效而实用。

    韩老六敲门后进来,身后背着好几样工具,有镐,有长短不等的铲子。

    韩老六颇为自得的道:“大人,咱们也不是吃白饭的。李庄的工场厉害,弄出那些玩意来,咱们在这里也琢磨出来好东西。这些铲子和镐都是按辎重营的要求弄的,咱老六带着人设计,定型,最后在刃口点钢,这几样玩意,不仅实用,还十分锋利。”

    张瀚坐正了,先夸了韩老六几句,然后专心看韩老六演示这些工具。

    短铲约一尺三寸长,不仅前端点钢开刃,两侧也是开刃,而且杆子可以与铲身折叠,用挂勾可以轻松的挂在腰间。

    “一侧刃是带锯齿的,可以锯木,这玩意肯定不能和锯子比,不过事急时也能顶一下子。再就是杆柄上有标尺,可以丈量,又多一项功用,然后折叠之后,遇到敌袭,可以当手盾用,弓箭肯定不得射破……当然也是聊胜于无,人家又不会瞄着你这小盾牌护着的地方射。”

    韩老六倒是大方,展示优点的同时,也是把缺点说出来。

    张瀚提起铲子,感觉铲身很重,虽然短小精悍,但质量确实上乘。

    他在地上轻轻一顿,青砖石的地面溜出一小串火星,已经有一片砖被铲裂了下来。

    “挖土是好东西,也是最实用的地方。”韩老六道:“一铲下去,轻松就铲一大块土。”

    张瀚指指他身边的长铲,笑道:“这个简单的多?”

    “这个只是钢口好,别的与普通的铲子相同。”

    “这也很不错了。”

    张瀚笑着夸赞,李国助也是相中了这几样工具,当下笑着问道:“成本多少,我也给我们港口配一些。”

    韩老六道:“长的一柄一钱银子,短的一柄要一两五钱银子。”

    “好家伙,”李国助笑道:“三柄短铲就抵一柄闽铁打制的腰刀,好贵。”

    “贵有贵的好处!”韩老六直筒筒的道:“易携带,好用,功用多!”

    “好了好了,没有人和你吵。”张瀚打断韩老六,说道:“灵丘这边炼钢的水平也发展到如此地步,我很欣慰,该赏你们的自然会赏,这铲子把工艺和图纸给李庄工场那边,你等着分钱就是。”

    “是,谢大人!”

    韩老六眉花眼笑的下去,张瀚向着李国助道:“待老兄回南时,我会叫人送一些到船上。”

    “不必。”李国助笑道:“我知道 贵方就要经略北地,辎重营是你们经营的重中之重,这个时候和你们抢这点东西,我能这么没眼力价?”

    张瀚含笑点头,算是承认这一点。

    此次巡行灵丘,一方面是接见商会和矿场的这些人,安定人心,另一方面就是要看生铁库存,预备近期减少出售,集中在李庄使用。

    学习期的两千多人都被调到马车杂项局,预备要生产大量的该用的器物。

    锹,镐,锯,铲,还有大量的器物,比如推土用的推车,还有简单的水泥合成物,烧砖用的器物等等。

    经略漠北,充实土默特部的力量,甚至是彻底控制 青城到板升地一带,这是张瀚未来几年的大战略!

    一南一北,南台湾,北漠北,在积累了一定的实力后,可以进行更深广的布局和落子了!

    ……

    回程时,好天气一去不返,天气阴沉的可怕,刮了整天整夜的北风后,天空又是断银扯絮般的落下雪来。

    这一下郑芝龙等人也骑不得马,各人都坐在和裕升的客运马车上。

    “十个铜子一个人,没铜子也能拿粮食来抵,有趣。”

    何斌看到几个农人用小半袋粮食抵了车资,不禁拿这事打起趣来。

    “近来我已经发觉。”郑芝龙道:“和裕升对粮食之事,十分的着紧。粮食只嫌少,不嫌多,好象这东西能有大生发。”

    “这几天粮荒呗。”甘辉道:“我觉得不是长久之道,粮荒总会过去。”

    “未必。”郑芝龙笑着摇头,说道:“张大人这样的人,不会行无益之举。”

    这几天有月票的兄弟能不能给我投一轮?上上月排名三十五,上个月排名三十六,现在排名三十七,难道下个月是三十八?这真是悲了个剧,人家向上我向下,情何以堪。

    --╯蓝√√

第四百零二章 诛心

    和裕升对粮食的关注和重视确实超出了常理,固然一直有往北边过去的粮车,满车满车的粮食运走,但在运走粮食的同时,也是不断的有车队从西边,南边,还有东边各处运过来。

    只要在合理的损耗范围内,和裕升收粮的队伍绵延不绝,郑芝龙等人在李庄这里,就不曾见过有停止的时候。

    李庄,天成卫城,新平堡,到处都有几百间屋子起算的超大的粮仓,天成卫的粮仓恐怕能建成储藏几百万石粮食的巨型仓库。

    “好象不是往李庄去,是往天成卫城方向去的。”

    李庄距离卫城不过十来里地,车队在一个分岔路口时,转向了卫城方向。

    “咦,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出事了?”

    “好象是出事了,有人吵闹。”

    外头雪花飘扬,紧邻天成卫城的一个村庄外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两边人都是在对峙着,孔敏行没有理会吵闹的人群,还是继xu 对身边的人说着话。

    孔敏行刚从保定那边过来,年前那边无事,他向文球请了半年的假,特地因为开垦荒地的事情过来。

    在天成和镇虏两卫都有大量的可开垦的荒地,多是些抛荒地和低产的农田,也有一些是近山的丘陵地,河滩地,加起来有好几十万亩。

    在后世,这些农田都被开垦出来,现在是无主的田地,加上张瀚买下来的土地,孔敏行这样的农学专家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这一次孔敏行还带着几个师兄弟,都是当年随徐光启在天津时搞过农学试验,身上当然也都有功名。

    有一些人已经在外地或京师为官,就算技痒也是无法前来,只能羡慕孔敏行还有这样的机遇来做这样的事。

    “这里的地以前是夹角地,各方都没有来耕作,抛荒很久。”孔敏行指着眼前大片荒芜的田地,朗声道:“这里要用代田法,慢慢恢复地力。”

    夏希平是侍从司跟过来的人,也向来对农事有些兴趣,他问道:“孔先生,什么是代田法?”

    “这里起一垄,上面种绿豆,垄下种麦,堆垄时先在底部施肥,豆麦收后,重开一垄,底在上,原垄在下,豆子是最好的肥田物,这样反复几回,田地就熟了,产量自然就增加。然后再保证水利和施肥,选种,锄草,去掉弱苗等事,增产是必然之事。”

    孔敏行在说话时,几乎目中无人,侃侃而谈,气势十足。

    “说这些话做甚,我们的地你们不要想种。”

    “赶紧走开,再不走老子要打人了。”

    一群青皮模样的人对着孔敏行吵闹,偏偏身上都穿着破旧的鸳鸯战袄,手中还拿着长枪等兵器。

    这些人也就是咋咋呼呼,没有人敢过来。

    孔敏行一行人没有带护卫,身边听着的不是吏员就是农民,但这些青皮模样的卫所军硬是没有一个敢动粗的。

    听到这些人的叫喊,孔敏行也就是冷笑一声,继xu 和人说肥田的事。

    “现在是深冬,不要以为这一冬就是猫在家里,要想来年收成好,冬天的事也很要紧,不要犯懒病,犯了懒肚子便要饿……”

    一群农人脸带感激,又有些害怕 的道:“孔先生说的是,俺们都听,绝不敢犯懒。”

    他们这些人都是附近庄上的壮劳力,九成都是军户,眼前这伙青皮和背后的人他们都清楚的很,又是替孔敏行担心,也是有些害怕 。

    人群中走出一人,披着大毛衣服,内里是一身四品武官的袍服,腰间并没有佩刀,只悬挂着一柄腰牌。

    不少人认得这是天成卫指挥佥事张其昌,这人年纪还不到三十,向来行事霸道,见他出来,不少军户身份的赶紧退后。

    “老子的地就不卖与他,这是家传的祖产,懂不懂,祖产?他豪雄势大,一般人不敢惹他,我也不主动去惹他,不过也不能叫他欺到我头上来!”张其昌瞪眼向孔敏行道:“抛荒地也是地,这地全是我张家的产业,你算什么,敢在这里指手划脚。”

    孔敏行笑了笑,说道:“我算什么?我是举人,保定巡抚的幕僚,我的恩师是现任礼部侍郎徐大人,你族兄张全昌是太原镇总兵,见了我说话还拉着手客客气气的,你说我算什么?你这个四品佥事,在我眼里,倒算个鸡、巴!”

    张其昌没想到碰的是这种硬钉子,没想到孔敏行这种文人,说话却是这般盛气凌人,他眨着眼,一时竟然不知道 说什么是好。

    孔敏行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又继xu 和人说农事,旁边的人都看着发呆。

    张其昌到底没敢怎样,在原地跺了下脚,转身就走,他一走,被他逼着来的那伙青皮也是赶紧走了,若不是张其昌护着,这帮人早就被撵走或是抓起来了。

    张瀚和李国助一直趴在窗边看,这时忍不住在车中笑起来,李国助笑道:“文澜兄身边的这些人,真是妙极。”

    李国助又道:“适才这武官说话也是有趣,看来文澜兄在大同这里势力确实大,四品武官又是将门子弟,也怕你势力大。”

    张瀚微笑道:“我其实不欺人的,不过这一次倒不妨欺负一下看看。”

    ……

    张瀚一行人到卫城之后已经天黑,不过守备衙门里还是灯火通明,不停的有吏员拿着各种公文走动,甚至有人在小跑着做事。

    不论南北,过年后都有大量的投入,天成卫这边是转运中心,自然是十分忙碌。

    李慎明等人已经在公厅等着,一见张瀚,李慎明劈头就道:“魏存东就在侧厢等着,还拿着些地契,你要不要见他?”

    张瀚道:“见,现在就请他过来。”

    公厅两侧都有偏厢,连穿堂正好是一个天井,张瀚就在廊檐下站着,四周有不少灯笼,吏员还在来回奔走,在墙壁上留下一个个扭曲的身影。

    “下官见过守备大人。”

    魏存东年逾花甲,再有一两年就会请退,不过此人还是腰板挺直,头发花白而精神健旺,显示出一个武将的良好风范。

    “魏同知不必多礼。”张瀚笑眯眯的道:“此来不知何事?”

    “下官知道 大人正在收一些田亩,改善水利,有益民生。”魏存东不象一个纯粹的武夫老粗,说话也是十分有条理,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沓地契,说道:“下官家中虽有一些田亩,但各房分薄了很多,直接掌握的有三千来亩,想一并卖给大人的和裕升,虽然少了些,聊胜于无。”

    “好,好的很。”张瀚突然拍了几下巴掌,大声赞赏。

    魏存东脸上有一些不安,不过很快就掩饰了下去,他道:“不知道 大人是何意?”

    “我是说魏同知好算计,好心思。”张瀚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道:“十月初三日,你与几个心腹门客和长子魏善续闲谈,说起田亩之事,魏善续说张瀚强势,不如卖了入股商会,你说那东西怎如田亩靠的住,到底还是把地留在手里传给子孙妥当。魏善续说这样可能会招来横祸,你说不妨,你自有计较。”

    魏存东挺直的腰背突然弯了一下,然后奋力又挺起来。

    张瀚瞟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接着道:“初七日,你在家里宴请张其昌,当时我请了几个同知并指挥说买地之事,你告病在家没有来,张其昌也没来,后来查明是你在家里与他密议田亩之事。张其昌被你挑动,多次抓捕想脱离的军户,恐xia 佃农,在我们去检查土地时他出头闹事,你说你魏家现在不行了,张家却是还有多个总兵大将,虽不必惹我,但要保自家田亩,我亦不会不顾他族兄张全昌张总兵的面子。今日你知道 他闹事,赶紧来献田契,与这事撇开,然后回去后再挑唆他找张总兵说项,这样张其昌顶住了,你家的地当然也就保住了。”

    魏存东听的几乎呆征!

    一旁的人都静静站着,看向张瀚的眼神也都是变了。

    这个时代,锦衣卫和东厂还是恶魔般的传奇存在 ,人们并不知道 这两个特务部门已经废了,在秘密战线,东虏已经远在大明之上。

    张瀚这情报收集水平,又是远超东虏,是这个时代的巅峰,魏存东这样的普通卫所家庭,被渗透的和筛子差不多,想知道 什么真是太简单了。

    况且张瀚说的也不仅是情报的事,而是涉及到人心世故……对魏存东的诛心之论,实在是太精准,太诛心了。

    何斌和甘辉等人在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他们此时才感觉见着张瀚的真颜,这样的人,自己居然想上下其手,蒙骗他来大赚特赚,简直就是猪油蒙了心。

    魏存东这时想起韩畦之死,还有一些隐约的风传,张瀚不是善男信女,这几年大同一带莫名其妙失踪的人很多,不少都是与和裕升有关,想到这里,魏存东的全身一阵发麻,膝盖一软,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地上满是积雪,魏存东也顾不得那么多,连连碰头,带着哭腔道:“大人,下官简直是昏了头,做这般事真是自寻死路,求大人可怜下官已经是老迈不堪,行将就木,饶了下官一条狗命,下官家族共有三万多亩地,全部献给大人!”

    --╯蓝√√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75/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1617最新章节! 作者:淡墨青衫所写的《大明1617》为转载作品,大明1617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1617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1617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1617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1617介绍:
一个现代商人回到明末的山西能做什么? 他将成为晋商领袖? 他将富可敌国? 他将掌握人心,成立理事会,最终将大明变成一个庞大的股份制公司? 他将成立商团,用利益驱使士兵,最终获得无上权力? 一切尽在大明1617,这是一本以商人角度切入明朝的作品,期待与您共同穿越时空,打造我们共同的新大明。大明161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161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161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