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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合作

    大明在辽镇只剩下辽西一地,而且几乎没有多少兵马,只剩下辽西将门祖家一支独秀,这点兵当守备都很悬,现在的情况和抚顺丢失,萨尔浒打败时已经不同,那时的人们只是害怕流言,而当初滑稽的流言已经渐成事实,后金兵很有可能直扑辽西,直薄山海关,如果关门失守,就等于是京师直面敌人的兵锋!

    不仅如此,京师在几十年前还两次被俺答汗侵入,但所有人都知道蒙古人打不下京城,也没有攻克宣府,大同,这和辽东失土是完全的两回事,蒙古人最多是越过边墙打秋风的强盗,东虏已经成为危及社稷的强大敌人了。????`c?om

    所谓“女真满万不可敌”的传言,也是在京师和北方各地流传开来了。

    局面大坏,从塔山一带近二百多里的地方辽民逃散一空,几成无人区,辽西各地都是逃难的难民,文官胆寒,武将失措,兵马不备,不仅辽东和辽南等于落入敌手,辽西几乎也成不保之势,还好女真的实力太弱,努儿哈赤的胃口没有那么大,并没有追击过来,朝廷委派了薛国用为经略,整顿兵马,然后下令沿九边戒备,各地的马市几乎都停止了,只有给土默特部的一年十几万银子的抚赏和一年一次的官方马市仍然可以进行,这也算是明朝对蒙古高层的收买,朝中现在已经很有高层想着与蒙古和解,甚至利用蒙古来攻打后金,如果执行力够的话这也是很好的打算,不过张瀚知道与新兴的女真政权相比,明朝注定做不成这事,再说蒙古人和女真人毕竟是游牧和渔猎,从型到衣着和传承都很接近,另外蒙语和满语可以直接勾通,满洲各部有不少直接就是说蒙语的,两者才是真正天生的盟友,只是蒙古现在并没有被打服,女真彻底征服和融和蒙古还需要时间而已。

    在张瀚回到新平堡的时候,他觉街面上的商旅还是很密集,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不论局势怎么展,只要战争没有加在自己头上,很多人其实不是很在意辽东生的事情。????`c?om毕竟辽东离大同这里还是太远,简直象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那般遥远。

    真正的影响也还是有,很多堡内过于依赖马市的商家生意普遍不好,市面上略显萧条。

    张瀚回想起来,几年前自己头一回见识小市时的情形。

    几千蒙古牧民跑到新平堡来,大明这边由参将带队,蒙古那边是银锭这个台吉当互市官,双方摆开阵势交易物品,蒙古人换粮食和布匹一类的杂货,大明这边购买马匹,牛羊和各种皮货。

    用后世时髦的话来说,这叫经济上很有互补。

    在辽东就不同了,大明用银子和粮食,铁器,盐,换的是女真人的东珠人参皮货等奢侈品,完全亏本的买卖,只是养熟了一群白眼狼。

    主店当然还在北街,周逢吉打头,梁宏和李遇春分别在两侧,其余的一些年轻的掌柜,大伙计,两边排开,百十人站开来,不仅店前口站满了人,连两侧街口都站了一地的人。

    对面的骡马行主店,帐局主店,老蔡等人和镖师们也站在外头,两边街道算算近二百来人都是和裕升的人,看到张瀚的马车停稳之后,各人都是叉手,齐声道一声:“见过东主。”

    张瀚笑着一摆手,对周逢吉道:“老掌柜,这声势闹的太大,不象你的性格啊。”

    周逢吉还是旧年间老掌柜的习性,讲究的是低调,是闷声大财,对张瀚颇为张扬和快的布局展一直心存疑虑,前一阵主店被封,周逢吉十分忧虑,身体都受了不小的影响?`c?om

    张瀚也觉了这一点,他有些愧疚的道:“因为店里的事,连累老掌柜耗了心神,头都白了许多。”

    周逢吉不仅是白多了,连腰也躬了些,只有眼中还是那精明异常的神采,这才叫张瀚略微放心。

    “东主放心。”周逢吉爽朗笑道:“我还能给东主再当几年掌柜,再过几年,就只得在家养老了。”

    “和裕升在一日,老掌柜始终是老掌柜。”张瀚说道。

    周逢吉十分感动,他看看四周,围拢过来观看的人怕已经有好几千人,当下悄声道:“今日这样的排场也是故意为之,前一阵咱们的店都被封了,连东主的家宅也被抚标兵给围了,各处的人都传言咱们定然完了,这一次也是故意为之,搞大一些,消息就传的快些。”

    张瀚心中十分感动,月前李庄那边也搞了几次大规模的拉练,虽是拉练,借口当然是剿匪,周大牛他们刚从广灵城一带打完了秋风,抄了当地郡王在城外的别业,还抄了不少大户的店铺和庄园,当然不及到城里抢掠来的多,但算算开销和分成,也落到手好几万的银子,常威笑说这是纯利,加上蔚州,天成卫,还有朔州,灵丘一带,估计最终抢个十几二十万的问题不大……周大牛这伙人,平时的物资后勤供给算是李庄这边包了,还帮他们整肃队伍和练兵,一半的收益张瀚会吩咐周大牛把这银子给分下去,用来平和土匪内部的气氛,免生不满,虽然张瀚和李庄这边肯定不怕他们不满,去年冬天的事相信这些土匪还记忆犹新,但能不生事端还是不生事端的好,张瀚是商人,相信共赢。

    除开这事,就是主店这边和相当多的分店终于解封。

    韩畦被弹劾的满头包,这边土匪又是声势浩大,韩畦下令麻承恩等人出动兵马剿匪,但他觉军头们都不怎么听从吩咐,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韩畦这才觉,自己不论是在大同官场还是武夫们的眼里,怕都是已经沦为小丑般的角色……拿不到张瀚的短板,只能诬陷,抓不到人,只能围人家的家里,拿张瀚的母亲威胁,想要人家的产业,便是封店强拿,这般的吃相,比亲藩派太监去强抢还难看,士大夫们当然看不惯韩畦这吃相,武夫们都觉得这厮没品,加上张瀚经常的关系网和走私利益,这些军头能听他的才怪。

    也就是现在还是天启年间,要是崇祯年间,韩畦早就得经历若干场闹饷式的兵变了。

    主店和分店都解封,张瀚的罪名当然也是免除,韩畦名义上还是叫张瀚去大同,不过连他自己也知道张瀚不会理他,一个九品官巡抚数招不至而且毫无办法,几乎也算是官场的异数。

    韩畦当然也了狠,放言出来,只要他在大同一日,张瀚不管怎样都不要想升迁,不过在明白人眼里,这只是失败者的泄恨之语罢了。

    “请东主进店。”李遇春最近在调配粮食的事上很得力,现在他常驻天成卫城,和马人他们打交道的多,今次回来也是专门为了在主店迎接张瀚,一会儿完了事就得回天成卫去。

    张瀚看了李遇春一眼,笑道:“二柜催了,也不怪他,这阵子离夏收可不远了,今年收多少粮,可得看二柜的了。”

    众人轰然大笑,张瀚也是迈步往里走,李遇春笑了几声,说道:“李庄那一边,光是东主自己就能供给十万石以上的粮食,当初买地时我和大柜还嘀咕,东主有点好大喜功,咱们商人伺弄不好庄稼地里头的事,我可真是该打嘴。”

    张瀚笑而不语,没有细说这事,待他进店之后,所有人都是喜气盈腮,感觉心思一定。

    从张瀚执掌这里之后,整个和裕升都是生了转天换地般的变化,但张瀚实在太久不到这里来,辽东一行就是很久时间,自辽东回来后,在和裕升这里只呆了很短时间,张瀚的重心又是放在灵丘和李庄那边。

    事实也是证明了张瀚的主张是正确的,李庄那里已经成了更重要的核心地方,灵丘的出产收入也是越来越高,相形之下,新平堡这个和裕升的主店,似乎已经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地方了。

    张瀚一来,往东主的那个房间一坐,似乎每个人都有了主心骨一样。

    “东主,”梁宏这时才说话,他笑着道:“北街这里,有十七家店铺的东主联名送帖子来,你要不要看看?”

    “联名?”张瀚失笑道:“怎么我现在竟跟不上趟了?哪有送帖子还联名的?”

    帖子是大红烫金,格调很高,当然也较为俗气,考虑到送帖人的身份张瀚也就释然,只是这帖子并不是白送的,这玩意就象名刺一样,是当时人的名片,送上司是一种格式,送长辈也是一种格式,弄错了就是笑话。

    现在手中的这帖子,标准的送上司的格局,打开一看,果然除了套格的贺词客套话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十几家东主的亲笔签名。

    “看来我果然是落伍了。”张瀚看完一笑,将帖子放了下来,对梁宏道:“三柜来说说吧,这里头必定有什么新鲜的花样。”

    “确实是有。”梁宏看看四周,见蒋义等人把守着门口,刚刚激动的人群已经散去,外头围看的人当然也进不来,这才放心说道:“东主,他们现在的想头就是和咱们。”(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整合

    “合作?”张瀚沉吟道:“和裕升在新平堡并没有商会啊,草原上有,灵丘有,天成卫镇虏卫,现在广灵和朔州一带也要有了。???`c?om但新平堡这里较为复杂,而且并不适合弄商会,所以我暂且还并没有打算……三柜还是直说他们的想法吧。”

    “是这样的。”梁宏道:“近来朝廷约束甚严,甚至在边墙关卡一带都加派了兵马。咱们和裕升的车队当然还是照样出去,这边的东主也知道,草原上的牧民和蒙古兵不说,他们知道咱们是和大汗台吉合作的车队,不会来打咱们的主意,就算是普通的马匪也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是以咱们的生意十分保险。近来朝廷约束太严,现在有消息说,一年一次的大马市也不一定开,朝廷只给抚赏银子,蒙古那边给马或牛羊,直接由官府交接,普通的商人不得参与。若是这样,月市小市必定不得再开,他们这些商家都是仰赖互市很深,每年都是和鞑子做生意才赚钱,不象有的商行,鞑子的钱赚,内地的钱也赚,若真是朝廷管死了,这些东主害怕他们的生意要倒闭。”

    “朝廷肯定会越管越紧。”

    张瀚对明末晋商整体的经营情况不是很了解,后世也很少有这方面的书籍,了解多些的就是明末时晋商有不少走私的,后来得了清廷世代皇商的恩赏,普通的商人在这样的大潮里是怎么生存,如何做出决择,这事情他确实了解的比较少。

    现在看来,这方面确实想的太少了些。

    在战争的阴影之下,明廷严格收紧了对蒙古的马市,在战略层面上不管得失怎样,朝廷不会介意少一些互市的收入,但对普通的商人来说,这样的国家层面大政方针的改变对他们是致命的碾压,连总督巡抚一级的都因为资粮给蒙古受过重责,更不必提普通的商人了。

    这时候普通的关系是无用的,有用的反而是张瀚这种肆无忌惮无视国家法纪走私的人,说来好笑,但却是事实。

    “他们到底想怎样?”张瀚感觉很不错,最少从现在看来,他的影响力将会越来越大,对整个大同乃至山西商业的控制都会越来越强。??`

    在这个层面和角度来说,巡抚在他面前连个屁也不顶。

    “他们当然也是想要用灵丘商会这种形式。”梁宏道:“各家用货品价值入股,货物出手之后按利润多少来分红,当然商会由东主你来做主,他们为商会理事,平时负责监督商行运作,核查往来帐目。”

    张瀚道:“这些人加起来不少货吧?”

    “肯定在百万以上了。”梁宏道:“他们也是急眼了,去年年底指望开春,开春后一个月又盼一个月,结果却是等来了辽东惨败的消息。这时候就算是头猪也明白过来,朝廷对马市的管束只会越来越严,绝不会放松了。”

    在张瀚和梁宏说话的时候,周逢吉和李遇春都在一旁静静听着,李遇春在想着心事,没怎么在意,周逢吉的眼中满是激动的光芒,眼下这事,这老掌柜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生意,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事!

    这么多大商家大东主,把价值百万以上的货物两手捧着送到张瀚面前,由张瀚做主去出售,他们所求的就是利润分成,平时商会的大政方针还是张瀚做主,等于是张瀚一个人,一下子就统合了新平堡北街近一半的产业!

    这种事,周逢吉以前就算是梦也没有想过,他看着张瀚,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个少东主了,当初搞天成卫和灵丘商会的时候,周逢吉也是觉得少东主有点异想天开,那么多精明的东主,向来是自己操持自家的产业,哪有这么容易就把产业交给商会来主理?事实却是商会不断的壮大,整个大同乃至山西,还有宣府的商人都认可了张瀚主导的这种模式,也认可了和裕升的成功和主导地位,别的大商人也曾经有想过搞商会的,却是无一例成功,这也说明了商会并不是一般人能操、弄的起来的,张瀚能做成,并不代表别人能做成。

    朝廷封禁马市,张瀚有成功的先例,这才是眼下这事生的原由。

    张瀚凝神想了想,对梁宏道:“这事我们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替我安排时间,我分批见他们,但是你得把灵丘商会的具体章程给他们看,看了之后没问题了再见面,不然见面再扯皮就不好了。??`”

    这也是张瀚的心法,商会东主见面尽量和气,大家嘻嘻哈哈,建立交情,细则规矩就叫底下的人去办,他自己尽量保持一个然的地位。

    这样隐隐间张瀚的地位已经被拔高了,与普通的东主在不对等的地位上,张瀚估计新平堡的这些东主不会有意见,因为他们现在是有所求,有求于人,就讲不得什么骨气了。

    “这样下去,”梁宏有些兴奋的说道:“阳和城,天成城,镇虏城,朔州,蔚州,很快都会跟进,等东主的商会到大同时,就是……”

    “就是我有大麻烦了!”张瀚笑着打断梁宏的野望,开玩笑,没有对等的实力,就不要做前的事情,现在张瀚的实力够资格到这些边边角角来做这些事了,但如果把触角伸到有亲王和巡抚的大同,伸到同样有亲王和巡抚,更加重要的太原,还有宣镇城,张家口,这些地方,商业繁荣十倍,官场势力和亲藩势力交错,一个不好就是乱蜂蛰头……步子迈的太大,两腿撑不住了,那可是要扯着蛋的。

    “最近回款颇多,”李遇春这时插话道:“东主,是不是加大一下收粮的力度?”

    “可以。”张瀚先点头,接着又摇头道:“年成不好,就怕你收不到太多!”

    “属下努力去办吧。”李遇春脸上也有些苦恼,他道:“不行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走一走。”

    张瀚指示道:“不必太吝惜粮价,羊毛反正出在羊身上。”

    “是,东主。”

    至此闲话说完,张瀚起身离开,他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想去看常氏等人,但主店这里不来走一下也不成,多少人盼他回来,象他这样身份的人,有些事是不能自主的。

    ……

    “娘,孩儿给您磕头。”

    张瀚诚心正意的趴在地上,向着站在大门门下的常氏,碰为礼。

    “瀚哥你起来,叫我看看。”

    常氏心情激动,院里站着的几十个家人也多带着戚容。

    前一阵子,可真是风声鹤唳,不少谣言纷传,有的说张瀚跑了的,也有说被巡抚拿了的,全家都要抄家,男子军流,女人女营,这样的消息足够可怖,就算是常氏本人也有些慌神,日夜向神明祷告张瀚平安。

    “现在总算是好了,大家都平安。”常氏抚着张瀚的头,一如他小时候受到惊吓时那般做法,张瀚为了叫母亲摸着着,只得屈下膝来,常氏心情激动,倒也没觉得怎样,一旁的常宁忍不住微笑,杨柳与荷花等人,更是捂住了嘴,怕自己笑出声来。

    “这一次,”张瀚终于站直身子,对常氏道:“总算平安过来,日后再也不会有这般的事情了。”

    常氏道:“我有心劝你不必太急进,有碗安乐茶饭吃就行,倒是宁儿和我说,现在你的事业犹如逆水行船,不进则退,甚至可能被湍流冲翻,所以瀚哥你放心,家里的事不必你烦神,你只管操持外面的事就好。”

    张瀚心中感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频频点头。

    常氏这时又看看他,说道:“你变得又黑又瘦,这一阵子哪也不准去,安生在家里养着。”

    张瀚面露苦笑,这娘亲主意可真是变的快,刚刚还是自己只管去外面拼杀,一转念就又是只能在家养着了。

    他摸摸自己脸颊,也知道因为这一阵子事情又多又忙,而且在大山里耗了几十天,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苦熬,确实伤损了身子,想了想近来也没有要紧的事,张瀚欣然道:“就依娘亲便是。”

    “好,进来说话吧。”

    常氏高兴的一笑,左手牵着张瀚,右手牵着常宁,三人一并往堂房去。

    张瀚这时才有空看一眼常宁,觉常宁面容如常,美丽沉静,气质娴雅,令人一看就有一种惊艳和安心交并的感觉,她仿佛感觉到张瀚在看自己,毫无瑕疵的面容上露出令人心醉的微笑,令得张瀚为之沉醉。

    这一刻,张瀚突然有一种安静和恬谧的感觉,身体也有些微微的疲乏,他知道自己确实是累了,在眼前的春风一般的女孩子面前,他确实是有些累了。

    进屋时,杨柳过来接着了张瀚的外袍,轻声道:“我拿去洗罢。”

    张瀚笑道:“又不是没有衣服换,急着洗干什么。”

    “我总也想替你做些事。”杨柳向张瀚眨了眨眼,俏脸上满是调皮的意味,她轻声道:“你和宁姐的事,这回总要成了吧?”

    “已经请大舅舅回来了。”张瀚也悄声说道。

    “恭喜恭喜。”杨柳不知想到什么,说话时脸颊红红的,看起来风情万种。

    “我也不会负你。”张瀚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这一句。

    “嗯。”杨柳柔声应着,两眼征征的看着张瀚进屋去了。

    房中只有常氏和常宁加张瀚三人,气氛倒是有些尴尬,屋外倒是站着满满当当的人,仆妇下人和丫鬟们都眼睁睁的看着屋里的三个主人。

    张瀚这时不好不说话,常宁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张瀚只得对常氏道:“已经请了大舅舅回来,问名纳吉这些事都请了人在做,纳征礼的礼单,娘你斟酌着办,不必俭省,现在不大缺银子了。”( )

第二百九十八章 茶馆

    常宁咬着唇,站起身就往外走,张瀚笑着看她离开,看她身姿出尘,一时竟有些迷恋不舍。

    外头的人已经笑成一团,常宁脸也愈发红起来,她自己从常家带出来的人赶紧上前护着她,一个婆子埋怨道:“小姐劝你早些儿回常家那边,你不听,看看闹这个笑话。”

    表兄表妹见面说话当然很正常,但加了婚姻之事便不正常,而且张瀚当着新娘子的面说那些话,简直就是大笑话,传出去当然要笑死人。

    张瀚看着外面人群,淡淡的道:“大伙儿笑笑没事,尽管笑,但有人拿府里的话出去乱说的,一旦查出来,外头护城河里可经常漂着死人……都是家里人,我这人不喜欢说威吓人的话,也不想大家的情份生疏了,何况前一阵同甘共苦下来的,随便说一句,大家才好有始有终。”

    这么一说,各人才想起眼前这位小爷的身份,一时都住了口,不过脸上笑意还是难掩。

    常氏也是笑了一气,接着才和张瀚说道:“你不要吓了他们,前一阵府里被人围了,没有一个不争气的。”

    张瀚微笑道:“现在家大业大了,得防着人家往咱们府里渗沙子,就算没有,也得提醒他们嘴巴要牢靠些,多少大事就坏在嘴巴上。再说我也不会亏待他们……”

    说到这张瀚向外扬声道:“府里不管身份高低上下,每人赏银五十两,年上我没回来,这算是补发的年赏!”

    外间顿时欢声雷动,仆妇们高兴的脸上放光,丫鬟们拍着手大笑,有一些小厮闻信赶过来,也是伸头探脑的打听,听说张瀚放赏,人人都是欢喜的跳起来。

    “你这手面也太大了……”常氏按惯例说了一句,不过也没有多说,她理顺思绪,向张瀚道:“纳吉纳征这些事交代人办就行,上回赖参将来了一次,说他要保这个大媒,很夸了宁儿一阵子,你说这事应不应他?”

    “没法应。”张瀚说道:“我这里被围了,赖同心吓了个半死,好在这人没有落井下石,还算能继续打交道。不过保媒这事用不着他,我已经托了郑兵备。”

    “那敢情更好。”常氏欢喜道:“有一个文官给咱们商家保媒,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这也算不得什么了。”张瀚笑着说道。

    ……

    隔了几日,新平堡因张瀚返回的喧嚣才渐渐平静下去。

    开初几日,人们议论的都是张瀚,几乎所有的酒楼茶馆等闲人聚集的场合,甚至是各家的商号里头,衙门里头,乃至城隍庙,关帝庙,还有士子聚集的学宫里头,议论的主角肯定都是张瀚。

    以一介白身和巡抚斗上三回合居然还平安无事,全府被围,抚标又灰溜溜的撤围走人,现在还有巡抚要彻查张瀚的文书,但张瀚就是大摇大摆的回新平堡,也不见哪个官员自告奋勇的帮巡抚拿捕这个“通匪”的巡检商人。

    这种手腕本事,足够叫茶馆里的人多费一番口水了。

    李明达灰着脸,在茶馆听人吹了半天张瀚,感觉心里满满的恶意释放不了,他原本也是一个精明强干,本事特别大的掌柜,甚至胆气也大……一般的人就算有重金赏赐也不会敢去俞士乾那里,李明达就敢。

    这样一个人看着东主在商战中落败,然后一无所有,心里自是悲凉,加上自身的境遇也很落魄,他对张瀚的恶感当然十足。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说张瀚的坏话,李明达也没这胆子。

    新平堡里张瀚的实力很强,所有人都知道张瀚的镖师也并非善类,杨秋并不为人所知,但他领导的那个神秘的部门已经有不少人心中了然,和裕升不是表面那么光明正大,也会有很多阴暗残酷的手段,隔一阵子,总会有一些不开眼的人变成浮尸,在新平堡外的河里漂浮着。

    赖同心和清军厅都不管,都司也不管,兵备和兵巡道不管,巡按也不会管这档子事,在大明,刑杀案的破案率低的喜人,李明达心里可是明镜一样,自己断不会做那找死的事。

    “听说张东主往常家去了,要提亲了。”

    “说来他年纪才二十?”

    “了不起的人物。”

    “我象他这般年纪还在铺子里当小伙计哪。”

    “你现在也高明不到哪去。”

    “听说没有,商会要成立了,百多万的股本!”

    “这事谁不知道?我家东主正为这事心烦意乱,他害怕他的股本不足,人家不要,这阵子正在筹措银子和货物呢。”

    人群中传来叫李明达心烦意乱的嗡嗡议论声,和裕升近来的势头极猛,新平堡商会的成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堡里多少有名望和有实力的大商家都选择了入会,就算有一些对马市不是很依赖的也是一样入会了……张瀚做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只要遵守规矩他就不会为难你,相反还带着你一起发财,人们愿意同这样的人合作,最少可以放心。

    与马市息息相关的商家几乎全部入会了,按各家的实力分别计算股本,股本也是开的很大,计有一百万两之多,在朝廷来说,这是一年四分之一的白银收入,皇家一年的金花银收入也就是此数,皇家还得用来养京营武官,开销很大,一个方圆几里大的小堡呼拉一下就集中了这么多财富,这消息传扬开来叫不少人吃惊,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新平堡是大型马市,堡里几千家商家有相当多的是依赖着马市生存,他们几乎全要入会,而这些商家,大型的有几十万的资产,小型的也有几万,那种全部资财只有几百几千两的小商人,在新平堡这里是开不起商号的。

    小商人多半是在那些小堡里,大同有三大堡六小堡,小商人多半集中在六小堡,三大堡又以新平堡地理位置最好,距离青城和张家口都是最近,商业最为发达,哪怕是在后世几百年后,旅行至这个堡的人们也惊奇于几百年前明朝时这个军堡的商业规模,这样的一个堡成立了一个所有人都愿参加的商会,凑起百来万的股本,实在是太容易也不过了。

    李明达并不惊奇于张瀚的魔力,他只是在心里有一种完全的无力感。

    最少在新平堡,不要说巡抚,就算赖同心这个经营多年的参将也肯定奈何不了张瀚了,除非他愿承担无尽的暗杀危险加上朝官弹劾再加上全堡人的反抗甚至是大规模的民变,能受得了这个,也就不是赖同心了。

    李明达隐隐有一种感觉,张瀚已经用商会这种形式掌握了整个新平堡的商业命脉,随着时间的推移,象范永斗这样主动挑战的商人估计会绝迹了,就算有几家实力和范家差不多的,以后想的应该不是挑战张瀚,而是屈从于张瀚的“规矩”,选择和张瀚合作。

    想的越多,李明达对张瀚的整个发展脉落就感觉越来越清楚,他感觉这个人估计不会这么止步,张瀚越来越不象一个普通的商人了,他心中有一种感觉,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人群中出现了刘德胖胖的身影,他的脸色倒还算平静,看到李明达后,刘德过来打了个招呼。

    “刘先生怎么还在这里?”李明达没好气的道:“大德亨的铺子不是说已经有人顶下来了么?”

    大德亨在新平堡已经是标准的笑话,开业两个月接的生意不足十单,还尽是刘德托人找的关系户,真正的买卖怕是一单也没接下来。

    人们倒不一定是为了和裕升而故意不找大德亨,而是根本不相信这个官办的店铺的商业信誉,从一出现,这个店的出身就不正,加上没有骡马业务,有一些想图方便省事的商人压根也没有办法用它,到了四月初,不仅是新平堡,整个铺开的五六家分店全部倒闭了,开着几个月压根接不着生意,每日还要开销掌柜伙计加镖师的银子,还有少量的骡马草料银子,每天的损失都十分巨大,到四月时,各地的分号陆续关闭,最终新平堡这里的也没保住,掌柜和伙计遣散,店铺也转手卖了出去。

    为了叫大德亨滚蛋,新平堡这里也是迅速有商人出资顶了铺子,李明达看到刘德时,他已经是一身的轻松了。

    “是顶下来了。”刘德坐下来叫杯茶,笑呵呵的道:“连银子都到手了,我托了和裕升的帐局带到大同,到了那里再取银子。”

    “噗……”

    李明达差点喷了刘德一脸,他看着对方,哭笑不得的说道:“刘先生,我真不知道说什么话是好了。”

    “何须多说?”刘德神完气定的道:“咱们东翁还有我和张瀚这小子先过了几手,现在是打平,等我们东翁缓过劲来,难道就这么算了?”

    “你们封铺子也做过,辑拿张瀚围他的家都做过,我也想不到,就算你们再来过,又有什么好的法子呢?”

    “不怕告诉你,”刘德放低声音,脸上露出阴狠之色道:“这一次匪患当然是张瀚弄的鬼,弄的抚军大人十分狼狈,现在还没有平息,东翁已经严令麻总兵等将领速去前方剿匪,麻总兵等人为了张瀚故意拖延,东翁也不急,现在正搜集证据,等过一阵子,狠狠参上一本,然后换一个靠的住的总兵,再封了张瀚的走私路线,看他到时候怎么和那些大小的官员交代?老李,现在我们都明白,各地的官员护着张瀚,还是因为能从他的走私生意里大大的分一杯羹,若是没有这门生意,张瀚还能拢住多少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吉期

    李明达细细一想,张瀚的帐局和骡马行是和麻承恩还有郑国昌等文武大员合作,这门生意别的官想掺合进来就很难了,张瀚也不会傻到分钱给人,走私生意涉及的层面多,地方广,除了新平堡还有若干地方会用来做走私的关卡,收买的官员和师爷,吏员,各层的武将也多,这样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关系网。

    这网能护着张瀚,如果韩畦真的能封住走私线路,不要说这张关系网,就是现在和裕升那些入会的商家也会和张瀚拼命的。

    李明达一瞬间想了个通透,觉得事情大有可为,当下向刘德道:“先生还缺人手不缺?在下近来手头有些紧,还是想出来做些事情。”

     岛>小说; 刘德和他说话只是想说话,倒不是和李明达有什么交情,眼看这人神色颓废,脸色灰败,一副神色不属的样子,哪瞧的上?当下推托道:“老李你急什么,我们这里从发动到真的做起来还得好一阵子,现在你安心在这里等着,将来真有用人的地方,定然找你。”

    李明达几个月钱还有几千家私,上一次和刘德见面,大半的资财都投在大德亨里,做了新平堡店的一个小股东,他看刘德绝口不提还钱,也不说用他,心里当然慌乱,正待拉着刘德讨要银子,对方已经警觉,起身就走,几个便装的抚标兵过来挡住了李明达,将他一把按在原地,待这几人离开后,哪里还能看得到刘德的影子?

    李明达站在原地,颓然不动了。

    ……

    “看到抬聘礼的队伍来了,好壮观啊。”

    从张府到常府,隔着只不过三道街口,为了夸耀和裕升的实力,聘礼队伍特意绕了好几条街口,绕了一大圈,然后才到常府的门口前。

    早早等着的人群已经焦燥不堪,看到成队过来的聘礼队伍时,忍不住还是叫了一声好。

    因为常宁在上次危难中的表现,名份算是定了下来,也因为玉娘的决绝叫常氏接受了她,最后常氏与常进全商议妥当,先抓紧迎娶常宁,定下正妻名份,然后再由张瀚到灵丘行纳吉纳征各礼,再把玉娘也娶回来,算做平妻。

    虽不及正妻名份,平妻也比妾侍的身份高出很多,最少在人格上要强太多,孙家当然想要一个正妻的名份,但现在张瀚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玉娘又死心跟定了张瀚,孙安乐也只能接受现实,争了一个平妻的名份后,这事算是正式的定了下来。

    在经过来往的几番折冲之后,也是终于到了张瀚带队下聘礼的时刻,再过月余就可以迎娶常宁。

    这些时间,都是常氏与算命的先生商议定下来的吉期,当然也考虑到张瀚贵人事忙,尽可能的缩短了不少流程。

    就算这样,张瀚也感觉十分繁琐,想想也是没有办法。

    聘礼装了十八辆大车,当然不是装的满满当当,只是取队伍长了好看,故意用大车队来壮声色,张瀚倒真的没有打算装十几辆车的器物去上门,那太土财了。

    倒是车队本身,引起不少人的啧啧赞叹。

    经过李国宾的建言之后,和裕升的车队的品质是有了飞跃般的变化,俗气的东西少了,大气典雅的东西多出来不少,十八辆马车大方典雅,车身本身就是漂亮之至,在这样的大车衬托下,里头的聘礼内容如何,关心的人反而不多了。

    满街也有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脸色红润,看着骑在高大白马上的张瀚。

    在新平堡这里,纵然是戏文上什么少年状元,八府巡按又奉旨成亲的老段子也不大吃香了,人们更羡慕的就是张瀚这样的少年巨商,数年前执掌岌岌可危的和裕升,几年时间,成就这么大的一番事业,现在才迎娶自己的美娇娘,这样的少年新郎倌原本就是人人艳羡的对象,何况张瀚本身仪容也还过的去,长久历练和久居上位的气息十分出众,这使得他显得十分出挑,骑马在人群中经过时,引起不少女子发自内心的惊叹。

    明末时民风较明初已经开放许多,大户人家的女人可能不大出门,北方比南方又保守些,但在新平堡这样的商业城市又要开放许多,沿途的妙龄女子也并不少,在这一刻,恐怕有不少女孩情愿自己化身常宁,享受这一刻的无上荣光。

    到了常府门前,自榆次来的常氏乡党迎了上来,张瀚自马上跨下来,向这些自己并不认得的宗亲行礼问好。

    各人也上来寒暄,这是不可免之事,然而张瀚也看的出来,常氏宗族出色的人物不多,很多是普通的庸人气息,人和人相交,第一看气息仪表,然后看谈吐风度,总不会有的人有大才在身,然后貌不惊人,气息平常,谈吐庸俗。

    在张瀚身边则是他的两个书启官,一个是张续宗,一个张续文。这两兄弟都是秀才的身份,二十来岁年纪,仪表谈吐都很过的去,没有普通读书人的那种酸腐气,他们俩人笑着迎上去,帮着张瀚做这些礼仪往来的事情。

    他们是张瀚身边少有的读书人,去年张学曾就说叫这兄弟俩过来帮手,结果“因故”一直未能成行,想来张学曾当时有一些一厢情愿,他看好张瀚的能力和未来的潜力,但在蒲州张家那边,对张瀚这个已经是旁支的子弟肯定不怎么看好,一个几万资本的小商家而已,值得两个秀才弃商的来当他的帮手?

    现在一切都是不同,三月间张氏兄弟联袂而至,后头还跟着十来个张氏宗族的人也一并来了,张瀚考察之后剔除了几个不合格的,给了一些银子送回家去,也顾不得那些人脸色难看,留下来的多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最少表面上合格,但用下来怎样,现在还是不知道的事情。

    张续宗和张续文毕竟是二十不到的秀才,人很聪明,能在科举制度下玩的转的人,做别的事也学的很快,这两人呆了一个来月已经成为张瀚身边很得力的助手,比起原本扫盲班出身的书启官来,这两人的知识储备充足,通晓天下大势,可能和张学曾的教育方式有关,这两人在两年前还在延绥和固原还有大同,宣府,蓟镇一带都游历过,走的是孙承宗当年的路子,中秀才之后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张瀚也是感慨,蒲州张家也不愧是世家,就算现在已经倒了牌子,底蕴毕竟还是一般的小家族没得比,就这兄弟俩的秀才的含金量,普通士绅之家的秀才是比不了的,那些自己苦读出来的酸秀才,更是天差地远。

    费了一番唇舌后总算了进常家府门,和张瀚的门第不一样,张瀚因为已经有了官身,门首用的是五开间的大门房,这当然还是逾制,不过现在也没有人来管,常家这里是三开间的门首,人挤的满满当当的,张瀚可算是好不容易进了门。

    常宁的母亲李氏也赶了过来,看着张瀚脸上仍有不悦之色,张瀚也不怎理她,问了声好,便是往堂房去。

    大约李氏还掂记着灵丘城里的镇国中尉,在这个贪财的妇人看来,攀上宗室,日后钱财大捧的来,她眼界很浅。

    进了屋,常进全和常进有都在,还有几个近支嫡脉的常家尊亲,几个人一并排的坐着,张瀚走到常进有的身前,撩起袍角,跪下道:“见过大舅舅。”

    他又转了一下角度,说道:“也见过二舅舅并各位尊长。”

    常进全笑道:“过了今日就可以‘请期’,当然日子早就定了,你就可以改称呼了!”

    张瀚一时无语,叫了多少天的大舅舅,结果要改称岳父大人,还真是有点儿别扭。

    张瀚不说话,常进有倒是说道:“我近来心里常提醒自己,莫叫瀚哥儿为大人或是东主,但每日听他们叫,自己在心里常常想事时就是这称呼,结果现在瀚哥他要叫我岳父,坦白说,我也别扭的很。”

    屋中诸人一时先是哑然,接着便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常进有又对张瀚道:“宁儿是我的心尖子一般,我妻俗气,又无儿子,只她这么一个女儿,美貌自不必提,自幼却是秀外慧中,聪明之余还兼有大气,府中的一些事,叫我妻去管,必定上下不合,自宁儿十来岁后,叫她管上下的事,结果事事和顺。然而因细故带她到新平堡来,却是相中了你,这也是天数命运,旁的话我也不必多说,只你要待她好,否则我必不饶你……就算你再支持我做那些爱做的事,也是不成。”

    众人又复大笑,张瀚却是听出这个技术宅的堂舅舅对常宁的呵护和疼爱,这毕竟是一个极为疼爱女儿的父亲,说的也是正儿八经的心声,虽是好笑,其实也有一些心酸。当下张瀚正经的叩了个头,然后才道:“请大舅舅放心,宁妹妹到我家,必定也是和在家里一样,甚至更好。至于大舅舅,当然是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最后一句,张瀚也有些玩笑意味,众人又是笑将起来。

    常进全感慨道:“瀚哥儿你先起来罢……李庄那边的很多事,开初我只当是胡闹,现在才知道毕竟是瀚哥儿你厉害的多,近来听说铁器卖的特别好,回款极多,使得和裕升的周转再无问题,具体的情形如何?”

第三百章 农家

    常进全也不是不知道厉害的人,平常不会当众问这些,但此时张瀚更上一层楼,有些事说出来反而比保密要好,另外在场的都是常家的至亲,外人也没有进来,真要保密的话,特别叮嘱一下就好。

    张瀚也知道自己亲舅舅的用意,当下含笑道:“李庄的各个制器局都算得力,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制成很多精铁用具,因为流水线的生产特别节省工料和时间,也省了不少工钱,所以成本越来越低,和裕升的铁器越产越多,价格反比那些质量不如我们的还要低些,所以卖的当然极好。”

    常进全思索道:“人家说薄利多销,和裕升的铁器并不贵,但想来按你所说的,利润反而是要高些吗?”

    &n%猪%猪%岛%小说Www.ZHUzhudaoMbsp; “正是。”张瀚道:“标准化的道理就在这,质量稳定,损耗小,工期短。所以价格反而还是要便宜一些。”

    一口锅一般是几钱银子,一柄锄也要一钱几分,和裕升最近出产的这些器物怕有好几十万之多,当然也有相当多的铁炉,各种汤铁锅,各种小型的器物,比如酒杯一类,加起来的利润当然可观的很。

    张瀚笑道:“具体的不好说,但这两个月的回款在十五万左右,算是解决了我店里银钱不足的燃眉之急吧。”

    铁器毕竟比原料要贵的多,近两个月灵丘铁场的出铁也有好几十万斤,张瀚还叫人准备开遵化铁场,但铁料卖的再多也比不得这些铸成的铁器,毕竟有了最原始的工业附加值,价格比原材料还是要高出很多的。

    大明的铁器几乎没有大规模的出产,全部是由大大小小的铁匠铺子产出,工部倒是有几个大型的工场,除此之外,一亿人以上的庞大国家没有一个象样的铁器工场,全是以几人十几人的铁匠铺子为主,这些铺子有的师傅技术过硬,打造的物品十分精良,也有的便是粗制滥造,技术很不过关。

    百姓购买,当然是质高者价高,质低者价低。

    灵丘所出的铁器,质量和铺子里出产的最高水准当然要差一些,但也算是质量很过硬的好货,更要紧的就是质量几乎完全的相当,没有劣制货充斥其中,大批购买,足可放心。

    “这么说来,”常进全道:“日后只会越出越多。”

    “是,”张瀚笑道:“新招了大量的学徒新手在培训,马车杂项局可能扩编到几千人,各种水力机器过千台,一天便可出产十万以上的各色铁器,一年数百万之多,估计连日后铁料都出的少了,因为大量铁料要直接供应李庄的工场。”

    “了不起,真了不起。”常进全击节赞叹:“帐局被封,骡马行停运,你和范家的商战打的伤筋动骨,损失不小,人人都说你要几年才缓过劲来,这一下好,铁器来了这么一出,灵丘的投入算是翻本回来,日后还大有臂助,甚至可以超过帐局和骡马行的生意,你做事,不仅是有想法,而且一定是比别人做的好。你的工场,多少人想去探秘,不知道你那马车还有这些精良的铁器怎么做的又快又好,可我说,这种东西是花了多少年的心血在布置,多少人在做这样的事,连你大舅舅你也早就算计了吧?他肯定也帮了不少忙?”

    常进有在一边闷哼道:“我就是帮着他种地了,今年的年成收获人家都差,就是他因为水车的关系收成不减反增,喔,对了,还有那个叫孔敏行的举人,他也是帮了不少忙,农田的事,他十分在行,各种的新奇法子都叫田亩的产量大增,我也就是帮着做做水车……现在做的钟表,钟是合格了,过一阵能量产,但产量不会高,毕竟是精密活,人手不够,只能等人手足了再说,表,到现在还没有做成功……”

    提起这些事,常进有的牢骚很多,显然是压力不小。

    张瀚有些感动,其实以常进有以前的身份和现在的关系,就算把张瀚的银子全打了水漂玩也没事,他又不能责备自己的尊亲长辈,在很讲究人伦的大明那是很犯忌讳的事,结果常进有还是对自己份内事十分上心和负责,论起人品来,已经在张瀚记忆中很多人之上了。

    “闲话少说,”常进全拿出嫡亲舅舅的威严道:“把礼单拿来我们看,瀚哥你莫怪舅舅,今天我可是以常宁二叔的身份在这里,礼单不厚,我要叫人拿大棍把你打出去的!”

    ……

    李遇春在张瀚下礼之前就离开了新平堡,他这个二柜要紧的还是自己手头的事,张府的亲事周逢吉也没有参与,近来银子回款较多,主店的各种杂货也进了不少,需要经验丰富的老掌柜加以协调,或是对内,或是储备起来,预备给车队带到塞外去。

    主店在内,加上各家分店,现在赚的钱不仅比不过帐局,也比不上灵丘铁场上,这叫主店里的很多人或是伤心,或是不满,或是愤怒,或是惶恐。

    毕竟三个掌柜虽然各有侧重,也是和裕升的总掌柜,名份在各地分号的掌柜之上,但铁场是张瀚和蔡九等人在操持,李庄的工场在不停的出产货物,各地的帐局更是张瀚自己一手打理,连主店的总帐房李玉景也不过问李庄的帐,那是田季堂的工作,主店这里,最为侧重的是梁宏对骡马行的管理,周逢吉对主店日常业务的管理,李遇春的侧重就是在天成卫和镇虏卫加朔州蔚州一带,主要的工作当然就是收粮。

    现在已经到了春荒最关键的时候,草原上的野兽也是到了最瘦弱的时刻,汉人农耕的希望就在于今年的夏收,游牧民族的希望就是夏天丰硕的野草使自己的牧群逐渐变的肥壮,野生的野兽变的肥美,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毛皮,乳制品和肉食。

    对李遇春来说,他现在要提供的就是一张张购买粮食的订单,买的越多,他的成果就越大。

    从新平堡出来,李遇春带着几个从人一路先往阳和。

    阳和在新平堡之西,是大同东路的核心所在,原本也是一个卫城,后来加了驻守的兵备道,还有大量兵马驻守,在这时已经是一个人口很多,商业也较为发达的大城。

    李遇春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趣,他的侧重点不在这里。

    他甚至没有进卫城,尽管卫城有和裕升的分店,吃住都很方便。

    李遇春在路途中随便找一些农家借宿,他们一共五个人,一次给一两银子连吃带住,农家都很开心,做麦饭,杀鸡宰鱼款待。

    几个随员都是从主店带出来的大伙计,人很年轻,全部是二十上下的小伙子,他们是从几年前就在骡马行的主店里学习,甚至还听过张瀚亲自讲课,三年前时这些大半的小子被集中起来,有匠人家里的,也有商铺里掌柜和伙计家里的,年纪都在十来岁左右,这几个属于年纪偏大的,当初学习时就很出色,三年多时光下来,他们也终于成长起来,已经可以追随李遇春出来一路出来,协同办事了。

    李遇春白天在阳和城的西边转而向南,这边距离大同府已经很近,有一条小河是桑干河的支流,从北方蜿蜒而下,往东不远就汇入洋河,距离很短。

    白天时,李遇春在这庄上见着几个殷实大户,还有一个和裕升派出来的大伙计,各人开始商谈收粮的事情。

    傍晚,李遇春在河边行走,一边走一边看田亩和附近周遭的情形,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各个跟随过来的伙计们心情不似李遇春那般沉重,他们才二十不到,这个年纪在大明成婚的很多,没成婚的也不少,这几个青年的家中父母还指望他们能获得更大的成功和更多的认可,一时半会并没有叫他们成亲的打算,所以他们和后世普通的二十左右的青年一样,活泼好动,看什么都是有趣,同时也精力充沛,充满着青年人的活力。

    这几个都是经过几年调教的,算学和统计学,几何学,这些在普通明朝青年心里毫无概念的东西他们也学习过,并且成绩很不错,张瀚也打算在这些人身上进一步发展,把现代统计学和会计学的一些东西简化了一些教给他们……其实张瀚自己也只是知道皮毛,毕竟他是一个商人,又不是专业人士。

    只是一点皮毛,也叫这些青年对自己所学的东西很有自信了。

    他们统计着这个庄子附近的田亩,划分水田和旱田,根据麦苗的长势核算收成,然后再推算出这个庄子大致的收入,然后再预留口粮和税粮钱,再核算能收到多少粮食。

    “我不知道,二柜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一个身形瘦高的小伙子纳闷道:“一共两千亩地,七成是旱田,三成近水的水田,水田均产三点二石,旱田均产一点七石,总收成不过四千两百石,以四百户人家算,每家五石多些,夏税的黄白二榜最少要一两银一户,需要卖粮两石,这是咱们的基本盘,也就是咱们在收粮的时候维持这样四钱一石以上的良心价,这也是咱们东主定下来的。若是别家,两石粮也未必够完纳黄白二榜。夏税完后就是秋税,每家还得预留一石粮完纳,剩下二石多粮要吃到秋天,这已经够紧巴了,好在夏秋可以种杂粮,挖野菜,捕鸟捉鱼,我想我们在这里收不到一千石粮,四百两左右的生意。”

第三百零一章 算账

    “李贵你这么一算,倒是清楚的很了。”

    “二柜这样的身份,委实不值当在这里耽搁。”

    “若是每个庄子都这样耽搁下来,不知道何时能到天成卫和朔州那边。”

    “各地均是差不多的情形吧,去年的年成我就统计过,感觉很差,今年谁知道更差,我手头就有连续三年的天成卫各地的平均亩产数字统计表,还想做过去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计算,我想二柜可能要算算相当面积和人家的庄子,一次能收多少石粮,这样为下一步核算总的收粮数字做预判……”

    &nb$.(m)sp;最后说话的是一个面容白净的小个子,说话也细声细气,显得底气不足的样子。

    “夏希平说的不错,”李贵眼睛一亮,说道:“二柜也许真的是这么想。”

    “也不一定。”有个黑小子眨眨眼,语气滑稽的道:“兴许二柜就是这么慢腾腾的……”

    “你这家伙少说玩笑话。”

    “嗯,二柜走远了,咱们跟上去。”

    各个人听了“笑话”并没有笑,只是催促伙伴们赶紧跟上。

    李遇春刚刚离的并不很远,谁知道他会不会听到伙伴中说的这不大恭敬的话。

    老掌柜周逢吉德高望重,主店除了走私业务外,这几年因为货源足,货又好,所以平时的生意也节节攀升,老掌柜的过往人脉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加上主店和各个分行之间的关系,周逢吉也是协调的很好,毕竟他有这个威望。

    梁宏是专心扑在骡马行和帐局主店的管理上,也是获得了广泛的尊敬。

    相形之下,李遇春的地位较为尴尬,平时总在外头跑,主店的业务也不大管,加上曾经那么一点子针对张瀚的过往,这使得不少忠心张瀚的人总是拿异样的眼光看他,这些事旁人不一定知道,这些一直在核心学习的青年人却是都知道的很清楚,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李遇春还是在前头背着手走,时不时的和庄上的人说几句话,好象身后这些年轻人的话他并没有听到。

    天黑前,各人到了寄宿的农家之中,那家的农妇正在摊油饼,屋子里冒着烟气。

    小伙子们都闻不得油烟味道,嫌呛,他们坐在门外的长凳上说着笑话,院里的老黄狗看着他们发呆,小院不大,西南角有个鸡圈,十来只鸡在啄着一无所有的空地,几个半大的小孩都挤在屋里,小脏脸上满是期盼的表情,他们在等着吃食。

    李遇春进了屋,送别了庄上管事的人,自己坐在坑角上用火石打着火抽烟。

    小半个时辰后,农妇请各人进来吃饭。

    桌上是炒的鸡蛋,拍的黄瓜,摘的香椿芽拌盐,主人们的态度象是端出了一桌大餐。

    李遇春很是说了一些客气话,然后用筷子拨拉了一大半的鸡蛋给主人家的小孩,小伙子们的态度自是无所谓,甚至嫌这餐太单调了些,毕竟他们在新平堡的伙食标准是和军营里的弓手基本相当,只是肉食摄入标准是每天二两,这已经很不低,就是每顿都有肉菜的标准。

    除了肉食外,几乎顿顿也是吃精粮,在他们的生长期间没受过太多苦,所以他们个头比当时的人都高出一头,牙齿也很好,如果不是李遇春点明了他们的身份,这些普通的农户只以为这几个青年人都是富家少爷。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主人家把堂房让了出来,自己住在边厢,天黑之后他们也没有点灯,孩子们被撵进屋,很快也消停下来,除了偶然的狗叫声外,整个村庄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天空的月色星光散发着清辉。

    “还是新平堡好。”李贵半躺在坑上,懒懒的道:“在这儿吃的不好,睡的也挤,日子又无聊,还没起更呢就得睡了。”

    “这个时辰,用大舅老爷的钟来算还不到八点,在新平堡咱们还在上课。”

    “上课时巴不得出来做事,做事时又觉得上课好……”

    几个小伙子小声说话,不料李遇春突然坐起来,屋角油灯还没吹熄,各人都看到他板着脸。

    “二柜,咱们立刻就睡。”

    李贵算是个机灵鬼,看出来李遇春不大高兴,他赶紧要去吹灯。

    “别吹灯,我和你们说几句话。”

    李遇春摆一下手,看着几个随员。

    几个小伙子都有些紧张,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们都不是富贵人家出身……”李遇春的话音干巴巴的,先说了一句,眼角又扫了一圈,接着低头打火吃烟,房里传来咔嗒的声响。

    烟点着后,他又道:“现在你们日子均过的去,各家不仅吃住的好,也有了钱,这是东主带着你们才有这样的好日子,所以凡事不能忘本。”

    夏希平道:“我们从来没有忘过东主的恩德,绝不敢忘。”

    “嗯。”李遇春点点头,说道:“你算的帐表面上不错,不过如果你不忘本的话,帐就不是这么算的。”

    他对众人道:“各人起来,随我到灶间去一下。”

    众人不知道他的用意,但也不敢违抗,赶紧都下坑来,随着李遇春往灶间去。

    李贵机灵点,端着油灯过来,到了灶间果然黑漆漆一片,李遇春见他端了油灯过来,轻轻一点头,不过并没有出声夸赞,他掀开灶间的锅盖,指着锅里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夏希平捡起一个,捏了捏,说道:“这是用杂粮和野菜和在一起蒸出来的。”

    “对喽。”李遇春道:“杂粮是拿麦子去换的,你算的那个帐不通就在这里。各家收了粮,除掉卖掉交黄白榜的,还要手头留一点救命的钱,除此之外,剩下的粮都是拿去换杂粮,春天到秋天都有野菜,丰年野菜少吃点,还能吃点荤腥,精粮也吃的多,象眼下这连续几年都是荒年,已经有不少流民逃难,各家能不出去讨饭或是卖房卖地就万幸了,还敢吃精粮?一家有五石粮不假,可各家最多留半石,逢年过节给小孩吃点,剩下的全都卖给咱,自己吃粗粮野菜,为什么?因为咱们给的价钱向来公道,因为我们做事凭良心,不弄那些大斗小斗的猫的狗的事,所以人家信着咱。你们,多看,多听,多学,做事要用心,这样才对的起东主花那么多大价钱养着你们,供你们读书,每日细米白面还有肉有菜!”

    “二柜,我们懂了。”李贵捂着脸蹲下去:“我还是匠户出身,以前过的和他们一样,才过几年好日子,我真浑。”

    夏希平眼也红了,他道:“二柜,帐原来是这样算的,原来这么一个庄子咱们就能收上两千石来,我真懂了。可我宁愿我们能少收几百石,他们能多留几百石,能隔几日吃几回细粮。”

    “你这娃子好心,”李遇春叹口气道:“咱们东主也是好心,其实按现在的年成和境况,普通的中小粮商都倒不过劲来,中小田主也撑不住,咱们东主是有仁心,这当口还是高价来收,其实年成越不好,大家的日子越不好过,反而可以把粮价压的更低。”

    其实正常的粮商都是如李遇春说的这般做法,越是年成不好,越是在夏税之前拼命压粮价,然后慢慢一路涨上来,卖粮的时候粮价低的吓人,后来青黄不接要买粮吃了,结果粮价高的吓人。

    这么一来一去,等于是官府用一条鞭法又帮着商人和大士绅田主又剥削了百姓一道,连中小地主都吃不住这种玩法,明末时大量的中小地主都破产了,主要也是集中在天灾厉害的山西陕西和河南这几个省。

    李贵道:“唉,但愿过几年年成能变好,大家日子都能好过。”

    李遇春道:“以前我也是这般想,指着老天赏饭吃,现在看来老天靠不住,还是要靠自己。陕北那地界我去过,除了老天谁也没法子,几十里地可能都看不着一条河,咱们这里毕竟还是好,河流多,地下水也多,不管是用大水车引水还是打井,只要有心还是能引水,有水就有收成。咱们李庄那一片,只要是东主的田,旱田均收是三石半左右,水田是五到七石,这个收成,人家说比江南也差不多了。”

    “也得有东主这样的人领头才成,普通的田主谁愿出几千两银子修水车,改水渠?”

    “就算有人想做,也顶不住人心各异啊。”

    “也不光是引水。”夏希平对这些事很上心,他道:“还有各种挖田深沟的法子,养肥力,用熟粪,选种育种,这都是那个孔敏行教导的,要没有他,产量也不会上去这么多。”

    “嗯。”李遇春吸口烟,烟头闪烁火光,他用赞许的口吻道:“夏希平,我记得你了,你做事确实肯用心多想。你是好料子,我要向东主举荐你到弓手那边去做事。”

    “谢二柜夸赞。”夏希平脸上掠过一抹潮红,身子激动的有些颤抖。

    夏希平的身体素质一般,不少青年伙计是指望将来能选到弓手队伍里,以资历直接能做军官。当弓手不比边军,张瀚对弓手的死伤率一直很注重,战场医治也很及时,打了这么久的土匪,一千多人的弓手死亡人数还是不到二十人,受伤的也很少致残,军官的死伤率更低,而待遇则是高的吓人……高俸禄,也有高补贴,军官是从穿到吃再到住都有着落,拿着的俸禄比分店掌柜一文不差,在青年们看来,平时伙在一起不过练兵跑步,学一些军事学上的东西,不比他们在新平堡学东西累什么,要是能挑成军官,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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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泄露

    夏希平当然也想去李庄,那里已经俨然成为和裕升体系内所有人心里的圣地,别的不说,张瀚一年有十个月以上驻在李庄,光是这一条已经足够了。



不知何时起,和裕升好象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普通的商号,而是政军工商合为一体的庞大集团,这个团体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体量和潜力,而在于可怕的向心力。



“各人凡事都要用心,知识固然要在书本上学,也要在平时多听,多想。”李遇春嗑掉烟袋里的残火,语重心长的道:“万事都有学问,种田汉子你们也不要瞧不起。刚刚你们不是说了,亏得有孔敏行孔先生,李庄那一片的产量才高出别的地方近三倍,四万亩地,多收十五万左右的粮食,现在的粮价你们算算,这是多少银子?东主家大业大,好象这一点银子不起眼,换了别家,恐怕高兴的觉也睡不着。凡事都有学问,你们好自为之,现在都上坑,早些睡吧。”



这一下所有人都对李遇春心服口服,眼前如老农般沉默寡言,远离中枢,不怎么被张瀚喜欢的二柜,到底也不是凡俗之流,纵然能力不足,不可以再主持更多的事务,可眼下这一点子事,做的也是有声有色,现在各人隐隐明白过来,为什么一直有东主不喜二柜的风声,但二柜不为所动,东主也从来没有撤换人选的意思,这个收粮的人,还真的非眼前这二柜不可!



……



刘德一路回大同府,相隔这几百里路,若是往常走起来也是极尽辛苦,他这身份坐不得大轿,骑马也很辛苦,坐车颠的厉害,后人难以想象的就是就算是当时的最好官道,仍然是坑洼不平,起伏不定,不管是骑马还是坐车,都算不得好享受,只有坐在八人抬大轿里,随你地势高低不平,反正轿子一直是颤悠悠的不靠地,所有的颠簸都被分散在抬轿人的肩膀上,是与坐轿的人不相干的。



刘德这一次却是十分顺利,他坐的是和裕升帐局的马车。



和裕升的马车刘德也是久闻其名,这一次也是头一回坐,与他同坐的还有另外几个带货或带银子的东主,都是从和裕升往西去,有往面,也有往偏关的,最远的一个往延绥镇城。



一辆大车里坐着六个人,却是一点儿不挤,甚至还很宽敞。



车子里也没甚气味,从里到外都是干净的很,这车刘德感觉用了可能有半年到一年,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和新车差不太多,到处都光亮如新。



上路之前,几个小伙计赶着过来,用水泼再用毛巾抹,一寸寸的将车身外厢和内里都打扫了一遍,刘德然,另外几个商人发自内心的夸赞,各家都用着伙计,恐怕没有哪一家的伙计做事有这般用心。



刘德心中甚是鄙夷,这几个商人真是不通之至,张瀚给商行掌柜还有伙计的薪俸高的离谱,规矩当然也大,制度也严,做不好的就会开革走人,后果能叫这些伙计感觉比死了老子娘还严重,无非也就是赏罚分明罢了。



想到这一层,他又想起大德亨来,当时自己想劝韩畦一定要设骡马行,结果韩畦不感兴趣,自己便不敢认真劝说,然后各地分行一开,韩家那边就插手安排了好几个分店的掌柜和帐房的人选,一开始这些人就吃股本,花天酒地,开花帐贪污舞弊样样皆来,自己也是知道,但害怕得罪韩家的族人,也是忍着不敢出声。



现在想来,好生没有趣味,想做一个赏罚分明,制度井然的东主,似乎也并非那么容易。



便是韩畦,若是他振作起来,似乎能立一个规矩,可他能么?



各地的分号还有代王千岁和一些强势官绅的股本,他们当然也要安插人手,难道韩畦就能拒绝?还有后宅的枕头风,吹起来韩畦能有什么办法抵挡?韩畦的正室在老家,身边可带着几个小妾,那几个也没有一个省油灯……刘德这一次回去不愁别的事,就是发愁怎么到后宅给那几位交代,她们不仅要安插家里的亲朋好友,还格外放了一些体己银子给刘德,银子刘德当然带回来了,可没有预期之中的收益,估计这一关也不那么容易过……



种种烦心事在脑子里,上车之后也是浑浑噩噩的,一直到车里的人说话声响太大,才算把刘德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去。



“近来周大牛闹的厉害了,”往延绥的那个商人拍着膝盖道:“剿匪还得是张瀚张巡检,那周大牛不过是俞士乾底下的人,俞士乾都叫张巡检带人给宰了。”



“去年剿匪听说分了东路和南路,东路杀的狠,人头滚滚啊,那个一只虎和姓周的匪首早就在李庄的巡检司被宰了,一刀之后枭首示众!”



“东路是往张家口的大官道,南路是两条,一条是许家庄堡一路往紫荆关和易州的大道,那是军国要道,和张家口这条一样重要,另一条是东南路,是广昌到蔚州和朔州的官道,广灵,灵丘,王家庄堡,都在这条道的西路。和裕升的两条道,一条是从新平堡往张家口堡,再往京师,一条是从灵丘翻山下来,到许家庄路那条官道上,一路往紫荆关和易州,再往京师,东南路才是从广昌到蔚州的官道,并不足重要,周大牛他们就是在那条官道左近活动,老巢在那,所以张巡检杀了俞士乾后,见其残部散去,并没有用心狠剿。”



这个商人说的这些信息很详细,也引起众人的注意,连刘德也微微点头,从表面上来说,这个商人说的很正确了,他说的官道信息,如果在后世的地图上打开来以发觉是在几条山西北部大面积的高原山区之中几处明显的平原地貌之中,不论是东路还是南路,都是一样。



灵丘和广灵这些城市其实就是建立在广袤的大山之上,有少量的平原,不如其土地面积的一成,更多的是绵延千里的山地。



只有官道才是这一大片山地的血管,用来连通东西南北,以通有无和人员交流。



周大牛他们确实是在那条南北官道东部的山区活动,这一次突然下山,也是从那里出来,谁也没有办法指责张瀚的不是。



张瀚巡检司主要也是负责东路,不管是东南还是南路都不关他的事,他越界杀贼,杀了贼首俞士乾,还有东路若干有名的土匪头目,杀了几百个土匪,结果没有一点奖赏,没有升官也没有赏银,更没有朝廷褒奖,这些事被彻底“漂没”了,不仅如此,韩畦这个巡抚还拿“通贼”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打压威胁张瀚,在所谓的公道人心里,韩畦的形象和戏文里贴着白鼻梁的潘仁美也差不多了,而张瀚当然就是忠心保国,富而且仁的忠良形象了。



刘德在内心发出一声冷笑,他们这些人知道个屁,他这几个月见识多了和裕升的能耐,别的不说,这车马辐射的能力,连官府也比不上,只要张瀚一声令下,什么东路南路,统统算作一路,只要用心剿,哪一家剿不平?留着周大牛这个悍贼不剿,无非就是关键时候抛出来生事,比起张瀚的心术来,眼前这一伙商人就差的远了。



他对这些话题并无太大兴趣,又待闭目沉思,却听那个往延绥的商人道:“近来颇有风声,说是大同镇总兵官要调任榆林,各位是否听到?”



“似有此议。”



“恐怕是麻总兵与韩抚军不和,故意先放出风声来。”



“哪有这道理?我韩巡抚先放的风。”



“亦有可能是宣府?”



“宣府是马家的地盘,旁人插不进手去。倒是榆林有可能,麻家毕竟是西北将门,在榆林和贺家一样有势力,一样玩的转。”



延绥商人兴奋道:“我在榆林卫每日翘首以盼,就是想着和裕升能进咱们延绥镇来,若是真的把麻总兵换到咱们榆林来,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你那尽是浑说,”另外一人嘲笑他道:“麻总兵不在大同坐镇,跑到你榆林去,这边韩抚院正好拼命对付和裕升,大同这边都断了,还怎么到偏关,怎去榆林?”



“啊,我倒是把这一层给忘了!”



从新平堡一路向西,到大同,再往偏关,往南些到宁武,分别是大同总兵和太原镇总兵的地盘,这些地方都属于军镇直属,又是马市活跃,商业也相对活跃的地方,在后世可能很难理解,越是往长城边境线的这些关隘军堡,为什么在明末这个时候拥有着后世难以想象的商业活力。



象偏关,新平堡,榆林这些城市,在后世成为典型的败落地方或是观光地,而与商业丝毫不沾边了。



在这个时代,因为是边境地方,又面临与蒙古人的马市贸易,这才造成了眼下这种畸形的贸易状态,除了沿海地区外,沿长城一线的地方,内地的商业活力反而不如军镇。



“这事情不对……”刘德下意识的感觉不对,这事情有些反常,就算韩畦要针对麻承恩,也是收罗好证据,与朝中的御史沟通好之后,韩畦拜本参奏,然后御史闻风而从,如果有实证,朝廷对文官弹劾武将一般是一弹就准,哪怕是总兵也一样,只是巡抚和总兵一般也绝不会弄到互相参奏这么难畦在大同被弄的束手束脚,主要原因就是和大同总兵麻承恩尿不到一个壶里,下决心要搬走麻承恩这个绊脚石,换上一个新上任的听话的总兵,那时候不要说对付张瀚,做别的事也一样顺手,可这事还在谋划阶段,怎么就有这么多风声传扬开来?



“伙计,”刘德推开窗子,冲着外头吼道:“多挥两鞭子,家里有急事!”



赶车的车夫没有言声,只是确实多挥了两鞭,这四**车是和裕升帐局用来拉大客户的载人马车,车身虽大但十分轻快,用的又是四马,虽然道路情形一般,快马挥鞭之后,还是风驰电掣的向前跑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摊派

    “我们义勇大社是为了各人的身家性命,不过这一点摊派,怎么众人就这么为难?”

    管昭通和管昭富两兄弟坐在正中,东西对列,下是几十个被强行点来的富商和田主,这些人能被这两个秀才强行请来,当然不会是什么有势力的人物,他们身处的管庄地界偏西南,一半是天成卫,一半是灵丘县地界,管家兄弟当然不会到天成卫那边自找不痛快,那边的军卫系统也和这边不同,大大小小的庄子都是军头们瓜分了的,指挥使的田最多,然后是同知,佥事,再下来是千户,百户,一个个大小不同的村庄就是军头们的私产,朝廷为了叫将领不过份克制卫所小军,从百户以上到指挥使都赐给了大量的庄田,但没有制裁只有给予毫无用处,到万历天启年间,卫所田亩几乎被侵占一空,大量的军户只有少量的自耕农,多半军户成了各级军官的佃农,这样的卫所当然是毫无战斗力的,边镇卫所的军官还会养一些家丁备用,象内镇的卫所就毫无用处,只是朝廷用国家的土地养了一大批贪婪无度的地主。﹎8_﹎> w=w`w·.

    管家兄弟所在的管庄是民田,他们现在压迫欺凌的当然也是靠近灵丘的商人和普通的士绅地主。

    “话不是这么说。”蒋大临见各人都不敢出声,将心一横,说道:“义勇大社据我等所知不过二百余人,盐菜银子一人算一个月一钱银一个月不过二十两,月饷一人二钱也不少了,不过四十两银,再算上伙夫并杂项费用,一个月不过十两,月需七十两足矣。上次集会,我等共凑齐三百多两银子,事隔不到三月,怎么又要凑银子?”

    “蒋东主说的全是昏话!”管昭通板着脸道:“时势异同,局面有变化,我们这里当然也有变化。那个周大牛凶悍无比,蔚州,广昌等城俱受威胁,连亲藩都一夕数惊,我等是皇明义民,难道坐视君父之难而不顾?二百来人,守备天成卫和灵丘交界这地方都不够,只能捕一捕小盗,我们最少要将人手扩充到一千人左右,与李庄巡检司相差不多,这样才能护住大家的安全,些许银两值得什么,难道不比各位的身家性命要紧?”

    话到最后,管昭通的语气已经极尽威胁,在场的商人和士绅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吧﹏w`w-w=.-

    蒋大临面露不愤之色,他原本也算是有身份的商人,入了张瀚主导的商会后也是理事之一,谁知道从去年走了错步,恶了张瀚,结果感觉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现在整个大同到山西都是和裕升的势力范围,大粮商都囤着粮食等和裕升来收,普通的中小粮商更是对和裕升翘以盼。

    并不是和裕升的粮价就比别家高,而是和裕升在这几年的收粮价一直稳定,没有什么格外的花样,一开始蒋大临还嘲笑李遇春死脑子,不知变通,现在才知道建立起稳固的形象和商业信誉有多重要。

    在范家出手时,也有一些粮商有过反复,结果就是和蒋大临现在一样,除了自己亲自在一些贪便宜的农户手中高价收粮外,别的收粮渠道几乎已经断绝了。

    除了价格稳定,商业信誉良好外,和裕升做事的手法也是干净,从来不弄那些脏污的手段,在农户和小粮商眼里的形象好到没边,这也简接影响了中大粮商。

    现在的局面就是年成不好,普遍减收,原本是大粮商操、弄粮价的好时机,蒋大临和张彦宏原本想和马人一起弄这事,好好赚上一笔,结果马人这一次见也不肯见他们,然后就是和裕升到处预定,等蒋大临等人开始四处活动时,觉除了已经缩小的基本盘外,别处地方几乎无粮可收了。

    蒋大临心里原本就憋了一肚皮的气,恨自己有眼无珠,也恨和裕升赶尽杀绝,更恨韩畦没卵用,以巡抚之尊奈何不了一个九品巡检,最恨的当然还是管家兄弟等人,起了这个社说是保境安民,其实就是压迫地方,摊派银两隔两月就来一次,再就是物资,人手,不停的催逼,他们又有韩畦的背景,是安插在李庄附近的一颗钉子,地位十分重要,根本奈何他们不得。>>吧_﹍w·w`w`.-y-a-w·e·n=8=.=c=o=m

    张彦宏瞧出蒋大临气咻咻的模样,他轻轻摆了摆手,蒋大临低声道:“我省得,这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

    “恐怕将来想翻脸也不得,”张彦宏苦笑道:“过两年他们田产土地多了,人手更多,就算没韩畦咱们也奈何他们不得了。”

    蒋大临恶狠狠的道:“被韩畦压着,咱没办法,输张瀚一头,咱服,这两货算什么?”

    “不提,不提。”张彦宏也唯有苦笑而已。

    一场会议开到最后,各人果然拗不过管家兄弟,或多或少的摊派了不少银两或物资,凑了几百两银子和几百石粮食出来,管昭通和管昭富都是一脸的得意。

    待所有人离开后,管昭通吩咐道:“银子封一百两给巡抚,门包银五两,再封二十两给四位师爷,每人五两,赶紧送去。”

    下头的人答应着,赶紧包银子,把银子包好后,眼见还有二百多两,管昭通又道:“粮食送到我家库里去,银子拿二十两出来去替义勇买些杂粮盐菜。”

    待那人又出去后,管昭通才对管昭富道:“剩下的当然是你我兄弟一人一半。”

    “大兄多取五十两。”管昭富一直盯着银子看,这时谦让道:“你我谋事向来是你为主,分银子当然按例还是你多拿。”

    “既然如此,愚兄也不客气。”管昭通将自己那份大的收起来,叫家下人带回家去,管昭富当然也是照办。

    “这样下去,数年之后,你我兄弟可以把管庄和附近的庄子都买下来。”管昭通一脸惬意的说道:“年成不好才好,年成不好地价就会跌!”

    “三五年内我看是好不了。”管昭富也笑,他们当然都盼着韩畦和张瀚再斗下去,土匪也继续闹,义勇总团当然就有继续存在的理由,朱庆余这个知县是总团,他们俩只是副团,不过日常事务和银钱帐目总团按例不插手,他们刚刚送的银子里也有朱庆余的十两,这就足够了。

    若是这乱局继续,他们俩算是乱中取胜了,日后家产田亩都会大幅度的增加。

    管昭富突然道:“要不要给管昭明,昭义,还有杨通几个分点?”

    “当然不必。”大社下设有若干头目,都是些原本族里混喇虎的无赖子弟,平时根本不够资格和管昭通这样秀才身份的族人说话,起社之后,管家兄弟感觉还是流氓无赖好用,他们也听说张瀚就是用喇虎起家,当然就有样学样。只不过他们连皮毛也没学上,弄点无赖只是装点门面,方便敲诈钱财,平时最多给十几二十两的费用维持,买点杂粮一类的说是供给食宿,他们招的二百来人,原本也有一些普通农民在里头,现在已经走的精光,只有一百多人还在营里,说是训练和警备,其实就是聚在一起鱼肉乡里,这些事管家兄弟当然不管,灵丘县那边现在自顾不暇,朱知县也就是挂名,天成卫当然也不会出头做恶人,只由得这些人到处胡闹。

    “不分也好,”管昭富当然也不愿将自己到手的银子拿出去分,当下宽慰自己道:“他们也知道分寸,不会闹到无法收蓬。”

    ……

    “老李起来,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何必闹这种虚礼?”

    李明达战战兢兢的跪在张瀚脚下,刚刚更是痛哭流涕,哭的一塌糊涂,简直不象是一个当了二十来年掌柜的气度雍容,当着东主也不怯场的老掌柜。

    这事也由不得他不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的家产被大德亨坑了七七八八,范家也压根没有再用他的打算,他是范永斗的嫡系,谁会放心用他当掌柜?

    原想在和裕升找个差事是极容易的事,李明达是范家在新平堡的分号掌柜,人头熟,地位也高,找大商行难了点,屈身到中小商行谋个掌柜不是翻掌间的事?岂料这么久时间下来,新平堡的商家他找了个遍,几百家店面都走过了李明达才觉,在如今的新平堡,以他和张瀚的关系,哪一家商铺敢冒着得罪和裕升和新平堡商会的危险,用他做掌柜?

    李明达到是想保持一点风骨,不过他一不是读书人,二来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无可奈何之下,悄悄寻了梁宏,靠着一点旧日情面,总算是到了张瀚面前,下跪请罪。

    张瀚保持了一个胜利者的高姿态,没有过份为难李明达。

    这人只是个小卒,并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危害,不值得回难。

    张瀚也正在忙碌,不过并不是公事,他手里拿着一张礼单,正在审视。

    孙敬亭从李庄赶了过来,他一脸郑重的坐在张瀚身侧。

    “定在五月初一去纳征,”张瀚看了一下礼单,见与给常家的聘礼差不太多,不过还是略减了几样,他知道这是常进全的意思,自己正牌的岳父恐怕没这功夫做这样的事,减那几样,不值什么银子,无非是要凸显常宁正室的地位,这等事恐怕也有岳母的意思,叫人心里不大舒服,但也只得由他们,当下递给孙敬亭,说道:“至之兄你看看,没有问题就照这单子去办吧。”

第三百零四章 不疑

    “嗯,可以。___吧﹏ w=w-w`.”

    孙敬亭对聘礼的态度就认真的多,其实聘礼再多也无关紧要,当时大户人家嫁女儿讲究的是厚给嫁妆,这样女儿在婆家不会受罪,婆家也不能擅自动用媳妇的嫁妆,那是儿媳妇的私产,当时也并不是不能离婚,离婚虽然少也还是有,过不下去就和离也并不那么骇人听闻,到要清季之后思想和生活都进一步被钳制僵化才变的不可思议。就算离婚了,女方也可以把嫁妆带走,婆家无权干涉。

    这也算是男权社会下对弱势一方的一种保护,毕竟理论只是理论,能狠心离婚回娘家的女人只是万里挑一,多数只能在婆家咬牙苦捱,和后世那种好处我要,责任我不担的所谓现代女权是两回事。

    仔仔细细的看了两回礼单,孙敬亭倒没有什么不满,毕竟玉娘只是平妻不是正室,手中的礼单也足够丰富,对的起孙安乐准备的丰厚嫁妆了。

    孙敬亭笑道:“我叔父可是准备把一处山场和两个炉子当嫁妆,你这礼单还算对的起他了!”

    张瀚吓一跳,说道:“这差不多是孙老伯在东山会铁场一半的家当了吧?这叫我怎么敢当呢,还是要辞谢。”

    “辞什么?”孙敬亭道:“东山会现在与和裕升还有什么区别,大家一块赚钱,给了你之后他不过少分点银子。他这年纪,不好酒色财气,也不买屋置田,就这一个女儿嫁与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当着李明达和梁宏等人的面,张瀚也不好说太多,只摇头苦笑,说道:“只得生受了。”

    孙敬亭站起身,脸上有些怪异的道:“五月初一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不晓得你为什么专挑这一天,也罢,我到李庄再呆一阵子,然后提前到灵丘那边等着罢。”

    张瀚和他的关系也不必太多客气,只笑着一拱手道:“一切有劳。﹍吧 w·w·w-.-y·a·w`e`n=8=.-c-o·m`”

    孙敬亭哼了一声,拂袖走了。

    谈妥了这事,张瀚也是松了口气,他前一世也算是花从中人,每日应酬能少得了女人?但今世与前世不同,前世生意失败还能做个普通人,这一世的事业若是失败了,轻则破产,重则破家,大明的商场其实就是战场,做到了一定层次就得面对更严峻的挑战,在明朝中前期,一个知县瞧上了哪一个商人,随便捏个罪名就能抄家捕人,现在当然和以往不同,商人势力大涨,但还是要面对很多险恶的局面,眼前的韩畦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没有韩畦,也会有张畦,李畦。

    还有建奴的威胁,与蒙古人的关系,张瀚委实不愿在婚事上牵扯太多精力,再者一个常宁,还有玉娘,杨柳,都是上上之选,叫他感觉很好。

    想到就快迎娶,张瀚心中也有一种温暖之感。

    在这个时代,他终于奋斗至眼下的局面,也有信心能护得自己家人的安全了。

    娶妻,再生子,他便算是真正的在这个时代扎下根来了。

    李明达一直缩着身子躲在一旁,张瀚和孙敬亭说话时他几乎不敢去听,就算听了一耳朵也不敢去想是什么意思。

    张瀚这里是他在新平堡的公事房,把原本的旧式窗子去了,改成大落地窗的形式,另外用的大块琉璃当窗户,虽然不及玻璃透亮,但中国的琉璃原本也可以练的稍微透明,只是如玻璃一般就很难,张瀚用在这里,算是独有一份,整个新平堡也找不到第二家。

    阳光铺满了房间,几个书启官在外室忙碌着,各地的账簿,图表,还有各处的塘报,经过张瀚这里最高层级的批复,再下来分别送往各地分店,李庄的各部门,各部接收之后存档执行,然后还要有上复回执,这里也是核实之后再归类存档。﹎>﹏>吧 w`w`w·.`y=a`w`e`n-8`.=com

    这一切都是按张瀚以后世的经验以最先进的办法在做,效果当然也十分显著。

    蒋义等人站在院中护卫,明面上的人并不多,但特勤局的编制已经有五十多人,分成几班,没有别的差事,只是护卫张瀚的安全,在李明达进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压力,他觉得有多道警惕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并且经过了最仔细的搜身,他根本带不进一根针到张瀚身边。

    除此之外张瀚身边的人并不多,除了屋角有个陌生的男子坐着不语,拿本书在看外,只有梁宏和张瀚在说着闲话,李明达因为张瀚与和裕升的展迅,以为张瀚身边必定有不少能人,现在看来,除了安保这一块远当日范家之外,似乎跟在身边的人远不及范永斗多。

    范永斗除了几个身边随时跟着的大掌柜和帐房外,还有好几个师爷跟着参谋事情,随着范永斗失势,他身边的人也是烟消云散。

    张瀚这里却是这般景像,饶是李明达满腹心事,也是忍不住觉得很新奇。

    “老李你既然找不着别的地方做事……”张瀚这时才转向李明达,相比之下李明达这只是一件小事,他沉吟着道:“你到和裕升做事吧,宁武分店缺一个掌柜,你要肯出新平堡,那就是你的位置。”

    宁武是太原镇的镇城所在,在后世还留了不少的军事设施下来,太原镇也曾是重镇之一,当然不及大同重要,原本的镇城设在偏关,主要是防备西虏,与延绥镇相接,是大同和延绥两镇的后劲,后来西虏渐渐消停,太原镇也逐渐南移,现在设在宁武。

    宁武的分店不及偏关要紧,应该也是一个较为重要的分店,张瀚话一出口,连梁宏都觉得有些意外。

    张瀚看看梁宏,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李虽然是穷极来投,不过应该能信的过。他跟着范永斗多年,别的不说,一身本事我还是信的过的。”

    李明达大为感动,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所为上位者的姿态,他在范永斗身上也曾见识过,不过范永斗是说的多,做的少,张瀚却是说的少,做的多。

    简单几句话,就把一个重要的分店给自己,这份决断,就比范永斗强过百倍。

    李明达恨不得给自己抽几巴掌,怎么就瞎了眼,看不出来眼前这位才是真正值得追随的人?

    当然张瀚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或是说没有惩罚,李明达的能力是一等的,但他不会把这人留在新平堡,也不会是偏关,李庄,或是天成卫,灵丘,这些核心地方是不会放外人进来,李明达想融入圈子,就得拿实绩来换。

    “东主,我有事要说。”李明达毕竟是老江湖,很快稳住了情绪,他也顾不得张瀚的观感,赶紧把那天刘德的话复述了一遍。

    “痴人妄想罢了。”张瀚轻蔑的一笑,拍了拍李明达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老李你有事情藏着没说,现在说出来很好,一身轻松去宁武上任吧。”

    “是,”李明达十分感激的道:“我的家人,还是留在新平堡!”

    “这个随你。”张瀚轻松随意的道:“我的部下,哪怕把家人放在京师我也放心,整个大明,南方不好说,北方地区,随便放在哪儿都行。”

    李明达一时凛然,张瀚的意思也是十分明显,只要不是现在和裕升势力未曾布局的南方,整个大明北方,任你将家属放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

    待千恩万谢的李明达离开后,梁宏也跟着告辞离去,张瀚这才对着屋角一脸闲适看着书的李慎明道:“遵路兄,书拿反了。”

    “啊?”李慎明有些吃惊,将书倒过来一看并没有反,当下笑骂道:“你这厮越来越可恶了啊。”

    “不管怎样,装出一副诸葛孔明的模样更可恶。”

    两人一齐大笑起来。

    李慎明跟着道:“看来之前内卫司的情报是对的,韩畦果然要针对麻总兵。”

    张瀚点头道:“支持我的官员颇为不少,但关系最深,彼此最信的过,对我支持最有力的当然还是麻家和郑兵备。张家也有香火情,颇多关照,但那是面子活,也是纯粹的利益,不象麻总兵,因为有你老兄的折冲,已经算是攀上交情。韩畦针对他,也算是釜底抽薪的一计。”

    旁人不知道,张瀚在最紧张的时候曾经去见过麻承恩,当然也见过郑兵备,两家对他的支持也是十分得力的,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和巡抚硬顶,但也做了很多小动作,韩畦力就是不出来,也是和这两家关系最深。

    郑兵备虽然是巡抚的下属,但大明的官制和利益错踪复杂,兵备道有自己的地盘,强势的兵备完全能力抗巡抚,只要不出明显的错漏,巡抚也奈何不得,况且文官很少有为了利益公然撕破脸皮的,郑兵备如果得力,几年内随时可能直接升巡抚,韩畦也不愿往死里得罪他,倒是麻承恩是将门,以大明的制度,文武不和才是常态,打压将门也是文官集团喜闻乐见的事,韩畦针对麻家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关键在于要抓到麻承恩的把柄,否则麻家就算不如辽东李家,也不是好捏的柿子。

    “好罢,我是劳碌命。”李慎明站起身,意态坚决的道:“我立刻去大同,面见总兵官,陈说厉害。”

第三百零五章 军营

    此前麻承恩也在帮张瀚,但只是“帮”,如果韩畦要连他一锅端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不仅麻承恩本人会出力,连麻家所有在朝廷和大同的实力,都会拿出来使用。﹏﹎> >﹎吧 w=ww.

    本朝的九边总兵经常轮换,比如李如松当年做过宣府总兵,然后又调任辽镇,除了十分重要的,在当地根基深厚,朝廷觉得调动会影响大局的总兵,比如当年的李成梁和戚继光外,别的总兵都是随意调动,对麻承恩来说,调职不是问题,但如果是被韩畦抓住痛脚,猛攻之后灰溜溜的离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必着急。”张瀚伸手拦着他,笑道:“我们刚刚安排人提前放了风,若是没有这事,麻总兵当然不必放在心上,现在既然有这事,你想连李明达都知道,他一个总兵官岂能不知道?”

    李慎明低头想了一回,笑道:“果真是这样,若总兵官连这点事也不晓得,他也没办法在大同呆下去。”

    张瀚此前放出风声时,只是根据蛛丝马迹做出来的一点试探,毕竟他自己也知道,麻郑二人是自己的文武支撑,韩畦要动,肯定也会从这两人下手,郑是文,麻是武,多半是找麻承恩的麻烦,所以他提前放风,叫麻承恩所有警惕。

    既然韩畦真有这种打算,麻承恩听到风声后想必会打听,落实之后,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反应,张瀚倒不必太过着急,否则就有点着相了。

    这个时候装傻,恰当的很。

    “你是越来越老练了。”李慎明看着张瀚道:“再过几年,我怕都要跟不上你的思路。”

    “肉麻,太肉麻了。”张瀚哈哈大笑起来。

    ……

    “卢大富,出列!”

    “是!”

    卢大富原本一脸的络腮胡子,人看起来很粗豪,其实他颇有心机和眼力,对人只有三分真心,凡事都有计较的那种人。﹎ _8 w·w·w-.-

    这样的人其实很难相与到真心朋友,不过军中的人没有太多的讲究,特别是他们第四局被抽调了两个旗队进山,一路跟着张瀚扫荡和包围土匪,几个月时间餐风饮露,吃干粮喝白水,晚上缩在帐篷里瑟瑟抖,一个小队的人都是挤在一起取暖,那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就算是有牛皮帐篷和厚厚的被褥,那个罪也不是容易受下来的。

    一小队人这么熬了一冬,再不好的人也得到几个知心好友了。

    卢大富出列之后,新的队官递给他一张假条,笑道:“共有假期十七天,回营不要迟到,迟到一天扣三天的饷钱,迟到一周以上无理由的算开革,可没有退伍金可拿了,自己要归期弄清楚了。”

    “是,队官。”卢大富心里欢喜,嘴上答应着,这时张春牛和另外几个队友都走过来替卢大富送行,众人都在卢大富肩膀上捶打着,打的他龇牙咧嘴的喊疼。

    “春牛,”卢大富见队官走远了,低声道:“我记得年假是十三天,怎么给我批了十七天,这我可赚到了。”

    “你傻不傻。”张春牛看了一眼假条,笑骂道:“多出来的四天是来回脚程的天数,人人都是一样的,按地方远近算脚程。不过你家在灵丘城里,其实赶路的话一天不要就到家了,这倒真是你赚着了。”

    “他赚个屁。”李守信这时也过来了,虽然他已经是副旗队长,而且是新建旗队长的有力竟争者,不过在老战友面前也不摆什么架子,一样笑骂道:“周大牛他们最近在灵丘闹的厉害,虽然和咱们有默契,到底还有一定的危险,所以上头体恤,多给两天脚程。8 w-ww.”

    被这些战友一说,卢大富的脸也变成了苦瓜,他扬着手中假条开始抱怨,这时营门口掌马车的车夫叫道:“还差一个卢大富,走不走了?”

    “走,走!”

    卢大富扬着脖子答应着,张春牛帮他把背包提上,各人一路送到营门口,互相道一声保重,卢大富跨步上车,那车夫早等的不耐烦,扬鞭虚虚一抽,两匹骏马力,马车便是快奔驰起来。

    “大富这一趟回去不是好时机。”李守信有些忧虑的道:“上天我家里来信,土匪把县城围了,四周的几个镇子的大户也被抢了,还有几家郡王和宗室的产业被抢的最厉害。”

    “那怕什么?”张春牛道:“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周大牛就是咱们大人放出去的。”

    “噤声。”李守信没好气的道:“这种事心里藏着,莫和人说。”

    当初围困俞士乾部,最终张瀚并没有进入敌区,但事情的诡秘、处还是被不少有心的弓手看在眼里,事后分析,当然是张瀚收服了俞士乾的残部。

    至于放着不打,甚至放纵出来生事,哪怕是方正如李守信也没觉得不应该。

    这伙土匪现在又不残害百姓,抢的全是大户和宗室,那些人抢便抢了,正如后世人所知的那样,明朝宗室在明末时是比强盗土匪还可恶,形象还要恶劣的存在,农民军起义别的人不一定杀,宗室是肯定一杀干净,几十年的农民战争,落到贼手的宗室几乎没有幸免的,李守信他们纵然没有心思跑去杀宗室,但听说宗室或是大户倒霉,那心里肯定也是喜闻乐见。

    “不就是在营里才敢说两句,在外一句不敢说,写信也不说,我知道信件要查,也知道保密条例……”张春牛话还是很多,其实比刚入营时也稳重多了,笑着解释两句后,立刻吆喝本队的人去训练了。

    李守信看着一队队的伙伴按训练大纲开始训练,也是满意的一点头。

    在校场上来回跑圈的都是年后入营的新兵,他们还处在体能和队列加内务训练的阶段,最少两个月后,才真正开始做战的训练,老兵除了保持体能的训练外,内务只是定期检查,更多的精力是用在各种实战技巧的演练上。

    没有人懈怠,虽然不明白打土匪已经如行云流水般的随意,为什么弓手还这般苦练,但也不会有人抱怨或是不满,所有人都成了庞大机器上的一员,他们紧密到已经无法离开这个集体,甚至有人回家一趟,回来之后就感觉这个军营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这也是张瀚要达到的效果,现代军事制度下,军营原本就给军人家的感觉!

    一队队士兵操、弄火绳枪打放,枪声震天,新入营的骑兵在不停的策马来回奔驰,马蹄声隆隆响若雷鸣,刀枪耀眼,长枪手和战兵在练习小队和大队的配合,步阵不停的向前推进,在推进的同时又产生着若干的变化,诺大的校场上杀气弥散,普通人在这里必定极不适应,因为这种气息是实实在在的威压,军人气息太浓,杀气太浓,会对人的心理产生十分不好的影响,但在李守信眼里,感觉这些却是如鱼入水,叫他自在非常。

    “也不知道何时能真正遇着强敌,痛快的厮杀一场!”

    不知怎地,李守信的心中,突然蹦出这个念头来。

    ……

    周大牛大马金刀的坐在丘陵的顶上,拿着亲兵递上来的水壶,大口的喝着水,清水顺着他的络腮胡子不停的滴落下来,他并不在意,喝完之后用手一抹,将壶扔回给亲兵。

    四月的天气已经十分和暖,清明节也过了,小山的脚下有不少人家的祖坟,这阵子没有人敢来上坟,坟头荒草长的很高,也没有添土,叫人感觉有些凄凉。

    四周全是按着刀的头目,或者说是军官,在军中的一些“教官”建议周大牛也按弓手那边的规矩来编成建制,周大牛欣然接受,他知道虽然自己挂着土匪头儿的名号,但将来要想有个下场就得时刻提醒自己是张瀚这位巡检的部下,不然的话将来恐怕会有很惨的下场,有了教官,也按弓手的规矩慢慢管束部下,淘汰那些不合格的,过于桀骜和过于羸弱的都不要,慢慢儿的将队伍弄出个样子出来,这样将来总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去了心中隐忧,周大牛又当了领,带部打了几个月的仗,在三月下旬,他和一千多人的卫所兵打了一仗,刚刚接仗就破了对方的右翼,然后一路卷杀过去,杀人倒是不多,但看着漫山遍野逃跑的卫所军人,周大牛心中也是极为畅快!

    这样才是军人,才是军官应该干的事!

    杨春和领着一队兵,带着几十个俘虏从山坡下慢慢上来,那些人脸上都露出凄惶之色,有人还一边走一边低泣,周大牛冷眼看着这些人,脸上毫无表情变化。

    “大柜,这些都是灵丘各处掠来的大户,三十四人,并数押解来了。”

    周大牛他们并没有以抢掠为主,在各处又是围城又是与卫所军打仗,但并没有攻破城池,也没有烧杀抢掠,一则是要将部队练好,不能保留流贼和土匪的习性,将来无法管束,二来就是张瀚不愿伤害地方元气,影响整个晋北的商业运作,但既然是土匪,完全不抢掠也不象话,军情局那边提供了不少情报,包括此前和范家合作的商家,还有一些一直没有加入商会的死硬份子,为富不仁放印子钱的富绅一类。

    眼前这些,便是自各地掠来的人,他们的家财也多半被抢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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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更三章,补昨天的,诸位别忘了周一给投票。

第三百零六章 背锅

    “嗯。﹎__﹍8 w·w·w=.-”周大牛点了点头,先没有应声,他看着灵丘城,眼中露出凶光道:“那边的人怎样了,动手没有?”

    “叫我们稍等一下,半个时辰内准定到。”

    “情报说有正经的边军要来,我们最多等他们半个时辰,到时候不来,我们就直接撤走。”

    杨春和歪着头一笑,说道:“一切听大柜的。”

    众人都不曾再说话,灵丘城下还有几百人在象征性的把城围着,朱庆余这个知县早就和上回一样把城门堵上了,不过这一次和上次不同,此番城头站着几百个民壮,应该是知县大人在平时准备的义勇,好歹比上一回一无准备要强的多。

    就算这样,周大牛也感觉有一百种法子在一个时辰内攻破这个县城,其实不仅是这里,其余的州县城池和卫城所城,也是一样的容易攻打。

    如果他有心,一连破几座城,裹挟几万人的队伍都很轻松,只是那样就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天已经黑透了,城下的兵马也撤了回来,今晚预计要离开这里,各处都没有扎营,土匪们三五成群的低声说笑着,精神十分放松。

    “那边究竟要咱们干啥事?”杨春和站在周大牛身侧,忍不住询问。

    周大牛道:“等着便是。”

    起更之后,山坡下才传来动静。

    周大牛在二十来个头目的簇拥下迎上去,来的人是巡检司的人,身份较为特殊,他亲自迎接。

    见面之后,周大牛一征,果然是一张熟脸。

    那个是周大牛在和成方分别是送他们的人,并不是军情局的,但周大牛知道这人也是专门做秘密的勾当,身份十分神秘。> >8 w=w`w`.·y-a-w-e=n`8-.`c`om

    “周大柜。”火光之下,那人今晚的面色十分温和,抱了一下拳后,那人对着周大牛道:“我们从灵丘城逮来一个人,大人的意思原是要直接宰了他,现在决定由你们动手。”

    周大牛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巡检司的人道:“这是灵丘郡王府掌府事的镇国中尉,叫朱鼎夫,他爹是郡王,按他的身份应该封镇国将军,不过其兄长犯罪以致国除,所以只封了中尉,但我要说明,他的身份其实和郡王相差不太多。”

    周大牛的眼睛猛然一缩,四周的人都感觉到了森森寒意。

    可能周大牛自己都没注意,他现在身上的凶戾之气越来越足,可能是以前一直有俞士乾做主,周大牛并没有完全释放自己,现在一切是他当家作主,有一些东西就浮现出来。

    “动不动手,你自己决定。”巡检司的人不为所动,还是一脸温和的笑容。

    这明显就是叫周大牛背锅,周大牛没有多想,他冷哼一声,走到朱鼎夫面前。

    眼前是一个白胖子,嘴被堵着,眼里除了害怕之外就是茫然,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逮到这里,面临这样危险的局面。

    “哼。”

    周大牛又冷哼一声,顺手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刀光一闪,朱鼎夫脸上呈现着惊骇欲绝的神色,他真的到死也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灵丘城明明没有被攻下,城里头也没有别的人被绑,为什么自己一个宗室,这些贼也没有说要勒索,直接就要杀自己。

    他的思维可能到这里就停止了,周大牛一刀砍在他脖间,动作干脆利落,整颗人头都飞在半空,溅出一地的鲜血。>﹍吧 w-w·w`.-

    “把剩下的人也全砍了。”周大牛一脸平静,抹拭掉刀身上的鲜血之后收起佩刀。

    众人纷纷上前,用刀砍枪刺,三十四人出惨叫和哀嚎,不过没有人得到幸免,所有人在一刻钟的时间都被杀死。

    “人头砍下,派人丢到灵丘城下。”周大牛扫了巡检司的人一眼,说道:“咱们回挂甲台!”

    周大牛率众撤回,沿途还是抢掠了几家军情局名单上的大户,这一次他们出山活动两个月,先后外围多个城池,与卫所兵交战一次,大获全胜,在边军赶至之前开始退回大山,所获十分丰富,在月前就将缴获的一半上交给李庄,到挂甲台后还会再上交一次,估计所获金银和各种资财货物在十万两以上。

    这是一笔不菲的财货,很多头目甚至都有了觊觎之心。

    他们当然没有忘了此前被围困时的惨烈,但人心就是这样,有时候人贪婪起来会忘掉很多事情,还好在最后时刻,巡检司令周大牛亲手斩杀了一名宗室,这使得很多人放弃了自己内心危险的想法。

    杀了宗室,事情可大可小,处理不好可能会引起边军的疯狂进剿,在这种时候肯定还是依托李庄,抱起团来更能面对未来的风险。

    在周大牛撤走两日之后,来自大同的正兵营的一个游击率部赶到灵丘,朱庆余大喜之下打开城门,宣布灵丘守备成功。

    当然灵丘城下那三十多颗级十分杀风景,也叫人觉得触目惊心,这一阵子以来土匪闹的虽是厉害,却是几乎没有杀害和裹挟百姓,简直象是一群武装份子在四处游荡,这使得人心松懈,感觉土匪并没有太过可怕,也有人猜测这些土匪到底是什么目的,是不是受人指使。待看到三十几颗人头,还有查明这些人身份后,城里的百姓倒是还好,士绅们普遍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是颇具资产的大户,甚至还有朱鼎夫这个宗室在内,要知道灵丘城的郡王府地位一直然,朱鼎夫是前代郡王的嫡次子,早前被除国时倒是还好,后来、经过代王奏请,万历也怜悯这些宗室子弟无可奉养……在英宗到宪宗年间,朝廷有钱,宗室子弟人数也不多,各地的宗室都有出标准的供给,到嘉靖年间,普通的中尉级别的宗室就只有一个月六石粮了,到了万历中期,宗室供给已经成了财政严重的负担,朝廷不得不再度削减宗室俸米,象朱鼎夫这样普通的中尉,一个月也就一石粮而已。

    当然这粮食礼部肯定还要克扣的,只是纸面数字,每个宗室都有自己的家庭,最下层的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吃不饱饭很正常,甚至因为没有钱上报礼部,没有贿赂小吏,生下子女一直到老死也没有赐给名字的也很正常。

    朱鼎夫也穷困过,万历怜悯他叫他管理废郡王府事,也就是把资财赏还了他。

    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人就不算个普通中尉,若是死了个普通的中尉,根本就不算回事了。

    “你们来迟一步啊。”朱庆余脸上大汗淋漓,立刻把黑锅丢向那个领兵来援的游击。

    游击也不是吃素的,看着血肉模糊的人头,冷笑道:“灵丘城未失,大人刚刚还在吹嘘守土有功,这个中尉是在城中被偷绑出来,非战阵之失,这责任却是与我们无关了。”

    “唉?”

    朱庆余无言以对,他可以拿出文官的架子来压这个游击,但事实就是如此,人是在城中丢失的,当然和来援的边军无关。

    朱庆余感觉有一只自己看不到的黑手在播弄自己的人生,他有点欲哭无泪。

    连续两次守备城池成功,当然这是很大的功劳,可以说是有“边才”,未来升腾大有展望,如果在这时说不清楚镇国中尉被杀一事,恐怕自己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

    卢大富等人经过一天半的时间赶到灵丘,在车上坐着八个休年假的老兵,都是服役在半年以上,并且表现优异的弓手,有火器兵,也有长枪兵和战兵,只是没有骑兵。灵丘过来的矿工选取骑兵的很少,他们在山地生活和长大,骑马的机会不多,不象沿长城一线的人,获得马匹和骑马的机会多,会骑马的良家子当然也多,灵丘这里几乎全部是步兵。

    所有人都带着兵器,这也是巡检司特别的规定,战士不论在何时都是战士,并不因为暂时离营就脱离了战士的身份。

    大家把兵器靠在厢壁上,话题当然还是在灵丘城四周活动的土匪。

    各人并没有害怕的,几轮话题后八人就讨论了战阵演练,他们临时组成的小队就感觉可以对抗几十个土匪。

    当然这还是经过训练的土匪,若是以前的土匪,这八人感觉可以打上一百人甚至更多。

    这种自信当然也不是凭白来的,经过长久的苦训,若干次实战才有的强烈自信,也是老兵才有的东西。

    “大伙不必演练什么战阵了。”车夫笑道:“周大牛他们已经走了,听说来了三百多个骑马的边兵,土匪先撤走了,边军将领和朱知县吵了几句嘴,看看匪患平息也撤走了。”

    各人闻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卢大富打开车窗来看,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灵丘城墙,还有一些邻近城池的村落,放眼看去山峦起伏,几条贯穿交错的道路上都没有看到行人,看来不管怎样,土匪的凶名还是震住了大部份人,就算周大牛他们已经撤走,仍然看不到什么人踪行走。

    “还好,没怎祸害。”车夫也是灵丘人,看了一阵后说道:“倒是灵丘城里来了一群黄子总团的练勇,俺的亲娘,可把俺们灵丘**害惨了。”

    众人都起了兴趣,卢大富道:“什么总团,什么练勇?灵丘不是有矿山的商团么,说实在的,商团已经练的很不错,要是拉出来打,土匪未必打的过啊。”

第三百零七章 对峙

    商团的建制是最早与李庄那边靠拢的,灵丘的商团也是两个司,每个司四个局,建制十分齐全,和李庄不同之处就是鸟铳手较少,用的也多是淘汰的旧式鸟铳,新枪很少,而且建制很少,一共才四个旗队的鸟铳队,剩下的九成是长枪手,还有一成的刀牌手,总之枪阵练的多,火器配合练的也多,刀牌战兵的人数是最少的。﹎ _吧>w=w-w`.-

    这也是和商团的现实有关,鸟铳练起来还好,长枪阵列是最好练的,刀牌战兵最为困难,商团的成员虽然也有俸银,但相比李庄的弓手来只有三分之一,正常时间还是普通的矿工,他们多拿的钱用来做简单的训练就好,更强的训练现在还不到时候。

    “矿工这边练的少。”一个副队官皱眉道:“也不要太小看土匪,他们那边……嗯,他们也不算太弱。”

    副队官曾经被派到挂甲台当教官,当然知道内情,不过当着车夫的面,还是不好把这些话说出口来。

    “矿工练的少,打卫所军还是一个打十个。”卢大富又道:“这什么练勇总团,总不能比边军还强?”

    普通的边军营兵一年也不练几回,打十个不一定,但一千多商团兵拉出来,打一千多边军营兵是肯定稳操胜券的,打家丁不知道如何,想来也不太怯,卢大富的话众人皆是赞同,当下都是催那车夫详细说说。

    “还不是管家兄弟那对狗日王八操的弄出来的?”车夫提起这事也很愤怒,他吐口唾沫,就是痛骂起来。

    “对了!”车夫坐正了,扬鞭道:“往前头就有他们的一个税卡,除了咱们和裕升的车之外,谁家的车都拦。最近他们胆子也大了,咱们的车也被拦了几回,商团的弟兄护着运铁的车,已经和他们有好几次差点打起来。”

    “和裕升他们拦试试,屎都给他们打出来。”

    “这他娘的真是好玩,灵丘到新平堡,谁敢惹咱们?”

    “管家兄弟是谁?”

    “上回管庄的事你忘了?那群过来和咱们抢水的混蛋,里头有两秀才,就是这兄弟俩。雅﹏﹎文>>8﹍w-w`w=.·y-a`w-e`n`8-.·com”

    “听说是攀上了韩畦。”

    “韩老贼什么时候滚?他可给咱们找了太多麻烦了。”

    “那又怎样?只要有咱们大人在,巡抚也没卵用。”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马车也一路向前,接近灵丘城时,路边的村落渐渐密集,也有一些赶路的人影出现在路上。

    卢大富见着两个熟人,打开车窗高兴的叫道:“张叔,张婶!”

    “咦,是大富啊。”

    张叔和张婶就是张春牛的父母,他们在灵丘城开着一家小饭馆,生意还算过的去,这张叔身上背着一篓的菜和杀好的鸡,鸭还有十几条鱼,显然是刚出城收罗来的吃食。

    卢大富上次休了五天探亲假,那次是和张春牛一起休假,他们都是灵丘人,张春牛家境较好,卢大富上回沾了不少光。

    “叔,婶,上来坐吧。”卢大富很亲热的道:“看俺叔身上这一篓,怕不得有百十斤重。”

    “这一点重不算什么。”张春牛父亲笑道:“俺们都是下苦人,年轻时俺背着这样的篓走百十里地也不算什么,这才几步脚程,你们挤一车的人,俺这篓甚腥,不上去了。”

    这时各人都知道是军中袍泽的父母,当即都劝这两人上车,两个老人扭不过这些小伙子,只得把背篓放在车后,两人也坐上了车。

    上车后卢大富便聊起张春牛在军中的情形,虽然两个老人都知道儿子已经升了副队官,听了张春牛在军中长进的事情之后,还是忍不住很开心。﹎__﹍8 w·w·w=.-

    张父道:“我那儿子性子惫懒,吃不得苦,在家又呆不住,说是去应募当弓手,赚几个钱,我们只当他又瞎胡闹,不料这不到一年,已经送了二十两银子回家,小老儿以往一年也不一定赚得到,现在又当了官,什么时候能去一趟李庄才好,送些酒菜与张大人吃。”

    各人听着都笑,车夫也笑,车辆继续前行,过不多久,人群渐渐停滞,稀疏的人流变的密集,这里距离灵丘城不过几百步,城墙很近,仿佛就在眼前,但人们停住了,没法继续前行。

    “要交钱。”张父看了看,一脸不悦的道:“出城不交,进城的一律交十个钱,象俺们这种商贩,看货物多少,货多交多,货少交钱,但总得几十钱。现在办一次货,本钱得上去好多。”

    卢大富道:“这就是什么练勇总团设的卡?”

    “正是,”张父不屑的道:“土匪来了他们不敢出城,土匪敢走他们就出来又设卡,保境安民不成,鱼肉百姓倒是一等的本事。”

    张母道:“还是商团好,灵丘那边铁场无事,都靠着商团。”

    “说来说去,”张父道:“还是张巡检大人好,跟他靠着的,都好。若是他来咱灵丘当知县才是真好!”

    车辆继续向前,人群自动让开,所有人都认得这是和裕升的载人马车,车里都是和裕升的人,有时候是兵马,有时候是掌柜或伙计,很少有外人坐这车,今天不少人看到老张两口子坐在车上,都感觉很稀奇。

    现在和裕升式样的大车也卖出去不少,但和裕升的车身设计和车漆只有独一份,卖的车五花八门,按客户的要求重新上漆绘图,但人们都觉得还是和裕升这样简单黑色的大车更气派,感觉更大气。

    一队总团的练勇歪歪斜斜的站着,四五十人散在四周,各人手中拿着各色的兵器,主要还是铁矛和长枪为主,这种东西最为常见,也最为容易打造出来,也有一些人手中拿着各式的佩刀,还有拿铁剑的,不过不论拿着何等兵器,这些人都是站没站相,脸上也满是邪气。

    他们设的卡子就是在道路一侧摆了一张桌子,轮班站着七八人在路中,给钱的就放过去,两侧也有人,把想绕道的人吆喝到道上去交钱。

    还有几匹马,那也是威胁想跑的人,骑马还跑不过你步行?

    桌子边上是很大的筐子,里头有半筐子的铜钱和碎银,有一些银子十分细碎,在筐子里和黄色的铜钱摆在一起,象一些光的银屑。

    管昭明和杨通两人并排坐着,两人正在谈论着这筐钱什么时候能收满,他们这阵子在灵丘到天成卫之间以总团的名义征收银钱和物资,朱庆余害怕韩畦不敢管,何况他这个知县还挂着总团团的名义,更没有办法来管这事。

    灵丘这阵子叫他们弄的一团糟,管昭通和管昭富两人挂着副团的名义,他们专找大商人和大户要银子,底下这群人便是四处勒索,乡镇里的商人和富户叫他们要了个遍,不少人家都被逼的逃离灵丘,这几个月看看往大户要不到太多钱,他们就索性在各处设卡子要钱,只要过路的均要给,不给便是打骂,说人家通匪。

    管昭义还有个提议,打算用通匪的名义勒索人,不给钱子就立站笼,每日鞭打折磨,不怕不给钱,其余人都同意,只是一时还没有找到关人的地方!

    这时有人过来,向管昭明道:“又是和裕升的车马,怎么办?”

    一时气氛变的怪异起来,有人嘀咕道:“别人都收,凭什么就他家不收。”

    管昭明冷眼看了这人一眼,意思很简单,他仿佛在说:“你有本事你去收!”

    那个被管昭明的眼光一扫,脖子都缩了缩,他不敢再出声了。

    气氛变的很怪异,杨通两眼红,下巴上的络腮胡子根根都立了起来,他是一个很残暴的人,曾经多次杀伤人命,是乡里闻名的恶霸式的人物,这次管家兄弟把他找来弄这个练勇总团,天天看着和裕升的车队来回经过,一文钱也敲不到,杨通心里很不舒服,也很愤怒。

    各人都盯着和裕升的马车看,目光很不友善。

    卢大富等人岂能畏惧,八个军人都从车上下来,也是恶狠狠的瞪眼看过去。

    “你们八人和马车能过去,”杨通突然站起来,指着张家夫妇说道:“这两人不行,他们不是和裕升的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卢大富呛回去道:“这是我们李庄弓手的父母,坐了我们的车就是和裕升的人!”

    “不行。”杨通两眼红,盯着卢大富道:“放你们过去就是给你们面子。”

    卢大富道:“和你们商量也是给面子,不要给脸接不住!”

    双方都是火药味十足,杨通按不住火气了,抽刀道:“那这样你们也交钱再过吧!”

    八个人中有一个副队官,不过卢大富上窜下跳最厉害,顶牛至此,副队官是个战兵,拔出佩刀来,怒喝道:“来试试看!”

    四周的百姓都忙不迭的躲开了,两边都凶神一样,所有人都害怕殃及池鱼。

    城头隔的不远,也有很多人看到这边的情形,有人开始往下跑,那是总团的练勇,也有人悄悄跑去到和裕升在城中的分行去报信。

    “打!”

    管昭明知道这时候缩了,以后很难再设卡收钱,虽然这样得罪和裕升不是件好事,可事到临头,人就是要争这么一口气,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几十人顿时都往前拥,这些人说是练勇,但连个屁也没有练过,他们当然毫无章法,几十人离的近的先咋呼,然后后面的人拥上来,感觉人多了才真的往上冲。

第三百零八章 暴力

    在这些人吆喝咋呼的同时,在那个副队官的带领下,卢大富等人背倚大车,形成了一个半圆的阵势。﹏8 w=w=w`.-

    两个战兵在最前头,三个长枪手在中间略微后退,护住两翼,三个鸟铳手开始装填。

    卢大富也在装填,虽然被几十个喇虎无赖拿着刀枪围着,他心里却满是兴奋,在装填时手都没有抖一下。

    这件事是个好机会,护卫同伴的父母,以少敌多,打服与和裕升做对的对头……卢大富其实是有意挑事,但他认为机会难得,不能放过!

    ……

    商团并没有驻守灵丘城,但有两个局加一个旗队驻在铁场下的镇子里,这镇子里有不少人是矿工的家属,还有一些是外地来购买铁料的商人,灵丘的铁现在大半供给京师,小半才供给山西还有河南的市场,因为李庄那边加大了铁器的生产进度,这导致灵丘的铁料供给也很紧张,蔡九已经选定人手去遵化的铁场,在那边重新开设类似灵丘铁场这样的建设,只要半年到一年之后,遵化铁场的产量也会恢复到几百万斤的水平,毕竟那边的铁场只是因为耗费比太高不合算而关闭,并不是缺乏铁矿石。

    往南边还有山东也有大型的含铁矿石的矿区,可以辐射山东,河南,苏北,皖北一带的市场。

    近两亿人口,大量土地,需要用的民间铁器和农用器具都是天量,和裕升当然誓要抢下这一块市场。

    李庄的铁器生产,可能在未来几年内达到一年几百万件的水平,整个北方市场就差不多才饱和,底下可以再考虑往南方展。

    这些事当然是张瀚的考虑范围,商团的目标就是保护整个铁场区的安全。

    这边的商团从杂乱无章,由各家铁场的东主自己管理,到统合划一,包括服装,制度,训练都和李庄看齐,几个月时间已经练的有模有样,最少在李庄那边看,商团足可吊打普通的边军了。8 w`w`w=.`

    这是很高的评价,在三月时,因为李庄那边调任商团的军官增加,整个体系也改造完成,灵丘这边的商团也达到了一千多人的水平,在考虑再三之后,张瀚派了李从业到灵丘这边来任职,任商团第二司的司把总,兼管第一司的日常管理和训练。

    第一司已经确定由常威兼领,由此也算是把常威的职守给确定了一下,常威暂时也没空常驻灵丘,日常管理就由李从业负责。

    挑这个人也是张瀚和孙敬亭等人商议过决定的,李从业经验丰富,为人也很谨慎,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打起来了?”听到塘马的禀报,李从业毫无慌乱之感,相反之下在一旁的几个铁场的东主就有点惊惶了。

    “打就打大一点,扫平他们,打服他们。”李从业一瞬间就下了决定,立刻下了军令!

    军号声响起,军旗招展,正在轮值期的商团成员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集结在校场上。

    “李把总,”一个商会的东主劝道:“凡事退一下才好,这样决裂似乎不大妥当。”

    “练勇的总团可是朱知县,我们会不会惹翻了知县?虽然张大人也很强,但知县毕竟是父母官……”

    “你们懂个屁!”李从业还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李大用大喝道:“那些无赖,你不打他,他越欺负你,现在咱们的实力,在灵丘就是横着走,怕个鸟!”

    李大用的脾气果然见涨,而且明显与和裕升靠的更紧,李从业点点头,他还是没说话,保持着一个职业军人的操守。

    李大用又道:“按商团条例,本会车队被人袭击时商团指挥可以动员商团反击,无需经过理事会批准,你们不服,就申请开理事会决断罢!”

    几个东主只是胆小怕事,哪有谁要开理事会,况且他们隐隐明白,土匪也好,商团也罢,和练勇总团的这场冲突恐怕也是在张瀚的计较之内,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胆小怕事!

    他们都是纯粹的商人,商人向来是忍气吞声,和气生财,所以遇事的第一反应就是退让。_﹍8 w=w`w-.`y`a=w-e`n·8·.=com既然人家求的是财,让一些出去就是了。结果李大用和李从业给他们指出了另外一条路,所有人都感觉眼前耳目一新。

    接着孙安乐赶来,还有几十个来进货的东主或是掌柜经济一类的人也从镇上各处赶了过来。

    二百多商团士兵已经站好队列,立定准备,商团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着。

    “各位袍泽,我们是受商会奉养,保的就是商会的财产和各位东主并所有商会财产的安全,和裕升的车队就是商会的财产之一,现在商会的人身安全和财产都受到威胁,现在我令你们跑步前行,粉碎一切遇到的抵抗!”

    “为了商会,商团士兵们,跑步前进!”

    在李从业的命令下,二百多名士兵排成整齐的长纵队,大半人手扛长枪,小半人持着鸟铳,极少人拿着刀牌,所有人穿着整齐的如李庄巡检司那边一样的灰色军装,二百多人浩浩荡荡冲出驻防营的营门,很快出现在了街道上。

    “好!”孙安乐腰背挺直,精气神犹胜当年,大喝一声,以壮声势。

    闻讯赶来的马化先和李大用彼此对视,都感受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商人在大明向来是最没有政治野心的一群,那是因为实在缺乏力量,在地方上就算最普通的士绅或是生员都要压过豪富的商人一头,纯粹的商人是真的毫无地位可言的。只有在家族中出现秀才,举人,乃至进士,成功转为亦官亦商的官绅与商人结合的大家族,这才谈的上政治地位。

    而有了政治地位和经济实力,左右地方的政务乃至商业,那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大明说是中央集权,但实际的政治能力只有县一级,而且控制力极弱,主要是中枢建制混杂,经常耗于内斗,对地方的掌控薄弱,在江南,就是强大的书香世家形成的官绅集团切实掌握着地方,李大用和马化先不是没有视野的小商人,他们也感觉到张瀚在布局,在这样的棋盘上,哪怕是颗棋子,他们也十分乐意。

    “这算是咱们商人的武装?”

    “闻所未闻!”

    “但似乎这样也挺好,要是咱们那里也有这么一个商团,那些游手无赖,县里的师爷衙役,那些官绅,似乎也就不好压咱们太过。”

    “唉,咱们这群人,哪里再出一个张巡检?没有主心骨,没有有胆气的人出来挑头,谁敢弄这玩意?”

    “说一声你意图不轨,那就等着抄家灭族了。”

    “似乎也没有这么严重……练勇总团就能搞,咱们商人就不能起团?”

    “灵丘不是就起团了,但咱们那里肯定不能起,要不然你试试?”

    一群来进货的商人心里也是心思各异,各种想法都有。

    ……

    李从业带队赶到灵丘城的时候,一场小规模的械斗,或者说是战斗已经结束了。

    地面上趟着七具练勇的尸体,受伤的练勇也有十几二十人,更多的练勇蹲在地上,被八个拿着兵器的弓手看管着,四周有几百上千的围观的百姓,城头上更是站满了人,朱庆余这个知县也闻讯赶了过来。

    开始听到喊杀声和鸟铳声响起来时,朱庆余还以为是土匪又回来了,他吓的不轻,赶紧下令关闭城门,重新再封实,后来他登上城头,看到的却是最后血腥的一幕。

    八个人追着四五十人猛打,鸟铳打的又急又快,而且还准,死的七个人有五人是被鸟铳打死的,一旦中弹,就在原地翻滚,有人头颅被打烂,有人打中腹部,肠穿肚破,也有个人整条胳膊都被打烂了,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惨叫,半响过后有人过来在他心口部位用长枪刺了一下,枪尖刺透胸口,扎破心脏,那人才得到解脱。

    还有两人是一开始冲击时被长枪扎穿,这两人算是死的很痛快。

    朱庆余并不是头一回看死人,身为地方父母官,每年总要到菜市口监斩犯人,看杀人并不算什么,但眼前的场面还是叫他感觉很血腥。

    也不纯粹是血腥,可能是一种暴力张扬到极致的冲击力,令得他感觉十分不舒服。

    眼前这八个人,不仅杀戮时甚为果决,在给那个重伤的人补刀时也是十分随意,好象是在杀一只鸡,屠一条狗。

    他们虽然只有八人,但行事果决,做战时杀戮的动作简单而高效,四五十人的练勇拿着刀枪围攻他们,结果一打之下就是人多的一方被打崩了,然后八人追杀,连续杀死七人,伤十余人,把多半的练勇给俘虏了,这才停止手中的动作。

    朱庆余不觉在想,如果是八十人,八百人,过千人,这又如何?

    他向身边的师爷问道:“你去过李庄,这几人是不是张巡检的家丁?”

    “不是。”师爷老老实实的道:“张巡检并无家丁,他的弓手都是一般练法,没有特别,这几人我看过去,只有一个副队官。”

    师爷趁机卖弄了一下学问,把巡检司那边定的弓手级别,略微说了一下。

    并不是复杂的事,朱庆余立刻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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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威风

    这时城头上的人们开始说话议论,衙役们喝止也喝不住,经过两次土匪犯城,朱庆余在上司眼里是颇有边才,在灵丘城内外却是威信大失。????火然?文??w?w?w?.?

    土匪一来,这位知县根本毫无办法,上回是空城计,这回弄了几百练勇在城头,从刚刚几十个练勇打八个弓手的表现来说,练勇真是一群废物的迭加。

    “还好土匪没攻城,杀了些人就走了,要是攻城……啧啧。”

    “练勇毫无用处,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请弓手来。”

    “张巡检恶了巡抚大人,咱们知县大老爷也难做啊。”

    “巡抚还远在天边,不犯错巡抚又能怎样,本朝又不是没有御史!”

    “还是存了升官的念想吧,可怜我等性命,播弄于他人之手。”

    “老兄这么一说,我想下回有匪患流贼时,我等还是搬到灵丘铁场那边去暂避一时的好。听说那边的商团也是巡检司练过的,纵不如弓手,想来也相差不多!”

    敢在知县不远处说话的都是一些城里有名望的士绅,灵丘这里铁场多,商人多而士绅少,士绅势力不及别处地方大,但稀少不代表没有,士绅的话也代表一种态度,他们对朱庆余十分不满!

    在大明,士绅抱围是连巡抚也不怕的狠角色,强如江南地界,一群士子敢在知府的堂上指斥州府地方官,名流士子可以直接见到部堂高官说事,巡抚又算什么,他敢带抚标兵来杀一群有功名或是曾经当过官的士绅?

    论起地方势力,明远强于清,清的**远强于明,地方官的威严和实权也强过明。

    朱庆余听着各种酸他的话,只能沉默不语,这时管昭通和管昭富闻讯也匆忙赶来,他们身边跟着剩下的近二百练勇。

    所谓练勇总团也就二百来人,几乎全部都集中在此。

    “知县大人,这弓手擅自杀伤练勇,我等只得将他们先行剿灭了。”

    管昭通看了城外情形,先也是有些胆怯,后来看到弓手只有八人,想到可以借着此事上报韩畦,然后拿这事来对付张瀚,利益当前,倒也不如何害怕,和朱庆余打个招呼后,便是带着二百余人匆忙出城。

    管昭通这样也算跋扈了,毕竟朱庆余是知县,一县之主,也是名义上的练勇之。

    朱庆余一脑门官司,心里乱的如稻草一样,眼前这事肯定是一桩天大的麻烦,死人不少,难以遮掩,另外就是镇国中尉被杀,这一次灵丘城虽然又是有惊无险,可是他感觉还不如叫城丢了,自己上吊死了算了。

    旁边的师爷小心翼翼的道:“东翁不如把和裕升在这里管事的人叫过来,大家商量一下,不要弄到决裂。”

    “你看看管家兄弟。”朱庆余冷笑道:“仗着巡抚军门的势,何曾把本县看在眼中,和裕升就算要和解,他们也不愿意。”

    “这帮人毫无用处,说到底地方上的事还要以实力为尊。”

    “说的也是。”朱庆余经过两次攻击,心思为之一变,当下肯道:“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和裕升现在谁说了算!”

    过不多时,找人的回来道:“城中有常公子,是张巡检的表弟。”

    朱庆余喜道:“很好,请他上城来!”

    朱庆余见过常威几次,等常威上来要行礼时,朱庆余急急的道:“不要闹这些虚礼了,眼前这事你看怎办?”

    常威笑道:“管家兄弟想仗着人多打人少,现在大人看看如何?”

    城外果然又传来哄闹声,看热闹的人怕是成千上万,朱庆余急急扭头看,果然城外局面又生变化。

    二百多商团兵也赶了过来,相比二百多练勇,商团兵的步伐整齐划一,展现出一种无比雄壮的气势,兵器也要整齐的多,而且一看就看的出来是精铁打的好兵器。

    当然底下的这些练勇和商团都没有披甲,说到底他们只是民团,可能有几个指挥层级的可以穿甲,不怎么犯忌,要是全部披甲,朱庆余第一个就要上奏有人谋反了。

    商团兵一冲过来,立刻展开阵列,形成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把练勇几乎全部包围在阵势之中。

    “这下完了。”朱庆余额头上滴下汗来,眼前这两股要是斗殴起来,死伤必重,他的责任更大了。

    “有什么可完的?”常威脸上一点不慌乱,笑吟吟的道:“县尊大老爷这话我听不懂。”

    朱庆余道:“常威你有何可以教本县的,但请直说吧。”

    “大老爷可曾忧心镇国中尉被杀之事?”

    “当然。”朱庆余一脸忧色的道:“此事已经传扬开来了?此中尉身份非寻常中尉可比,本县也在为此忧心。”

    “中尉好好的在城中的郡王府,为什么被害?”常威不动声色的道:“还不是有人贪图土匪的钱财,里应外合,与土匪勾结把人暗中绑了从城上丢出去,中尉这才遇害。”

    常威的话,几乎是把镇国中尉遇害的原因,情由,经过,细节都在寥寥几句话中说了出来,朱庆余先是惊讶,接着脸上也露出沉思的神情。

    常威没有叫这个知县多想,现在和裕升的格局已经无比庞大,有些人还意识不到,常威是很清楚的其中一个,不要说知县,巡抚又真的能怎样?如果真的恼了张瀚,和裕升扯旗造反也很有机会……常威有时候真的会这样想,不过他觉得时机还不到……实力还有些不够,大同镇见额兵马还有好几万人,将领也有几千精锐家丁,和裕升如果是正面步阵很有机会,但人家都是骑兵,这仗就不好打了,李庄正在拼命训练骑兵,但距离成型恐怕还有一段距离。

    常威知道李从业在看他,他向城下做了一个手式。

    “这小爷……”李从业看到了手式,常威是叫他下手狠打,而且一定要擒杀练勇头目。

    李从业摇摇头,如果是他做主,他下不了这个狠心。

    “动手,看到管家兄弟那两个秀才没有?”李从业向商团里从李庄过来的军官道:“一会儿务必杀了那两人!”

    “是,把总放心。”

    军官们应声下来,同时开始就位。

    对面的练勇似乎也感觉到不对,不过管昭通等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他们压根没想到对面的商团敢真的动手。

    管昭通大声道:“你们都有点出息,刚刚的弓手是正经的边军练法,咱二百来人空手都能赢,这商团和咱们一样都不是正经当兵吃粮的,你们怕个鸟,况且他们背后只是张瀚这个九品官,咱们背后是巡抚!”

    管昭富也叫喊道:“我们是秀才,是生员,有我们两站在这里,你们看谁敢过来动手!”

    很多慌乱的练勇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别人也算了,秀才生员可是一般人绝不敢碰的,没听说哪个人敢打秀才,辱骂殴打生员,那是重罪,不仅县里学官会出面,县大老爷也不会轻饶,有辱斯文,那是容易了局的事情?

    练勇们定下心来,又开始向着对面叫骂。

    商团的人没有回应,他们其中的骨干是弓手派来的军官,严格的执行着战场命令,资格浅的弓手不会被派来,派来的都是资历最少在半年以上,并且经过实战,甚至一定杀过人的老手,其中还有已经干了几年镖师的军官,他们的经验更丰富,胆子也更大。

    商团开始排好队列,鸟铳手吹亮火种罐,他们的鸟铳早就装填好了,军官们纷纷就位,接着便是等候最后的命令。

    “杀!”李从业的脾气温和谨慎,此时却是十分果决。

    在准备的过程中,商团对敌的气氛已经起来了,听到杀声后,各级军官都是猛然挥手!

    各个排头的旗帜全挥动了起来!

    长久训练的成果在这一刻也是尽显无余,半月形的阵列整个都动了起来。

    在城头的人们看来,阵列移动的效果更是十分明显……因为几乎是同步向前。

    脚步声都仿佛是一致的,简直象是一个巨人在行动。

    接着是鸟铳打放的声响出来,虽然商团的鸟铳不多,又很老旧,可是当着三十步不到的距离,命中率还是高,最少管昭通在第一轮的射击中就被打中了胸口,胸前迸出大片血花后,他躺在地上哀叫起来。

    “杀的就是你这狗秀才!”

    一个长枪兵在阵列最前,他听到了刚刚管昭通的话,充满愤怒的刺出一枪,正中管昭通的喉咙!

    一枪破颈,可能划破动脉,鲜血狂喷,管昭通这一下也没有了刚刚的嚣张模样,嘴里出咯咯声,吐出血沫,两眼渐渐失去了生气。

    鸟铳只打放了一轮,对面的练勇已经全部在逃跑,商团也是轻装,但因为要保持队列,只有战兵用灵活的身姿追击,用手中的腰刀劈砍逃走的练勇,一刀下去,很轻松的劈开这些练勇的后背,绽放出大片的伤口,血肉模糊。

    “放开追击,不要保持队列了!”

    常威的意思是这一仗要杀出威风,要杀的人头滚滚,最少在灵丘到天成卫镇虏卫阳和卫这些地方,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再弄什么练勇之类的东西来与和裕升和李庄过不去,所以一定要狠杀,并且要杀主事的人,李从业看到二管之已经被杀,但管昭富和杨通等人还在跑,他急了眼,下令长枪兵从两翼一起包,鸟铳手放下鸟铳,拿着短刀一起追击。

第三百一十章 后手

    在城头和四周的人们眼中,和商团人数差不多的练勇就是一触即溃,刚接仗就跑的满山遍野,商团的鸟铳只打响了一轮,说是远程火力欺负人,但练勇也假模假式的带着一些弓手,他们一轮箭也没射,直接放弃弓箭一起跑了。? ww?w?.??

    由于长久的体能训练,在开初几百步商团还在追赶,跑出半里外之后,剧烈的运动之后人的体能消失的极快,可商团紧追不放,这时练勇开始跑不动,商团的人还是行有余力,长枪手们不停的将手中的长枪戳刺过去,练勇们不停的倒地,也有人试图抵抗,几乎是眨眼间就被杀死,更多跑不动的开始跪下投降,但商团的人没有得到命令,就算请降的仍然一枪戳死。

    杀戮之惨,使得不少百姓不敢继续观看下去,练勇并没有跑出多远,整个战场也没有展开,只有宽不到五百步,长不到三里的狭长地界,不停的有人惨叫被杀,在人们的眼中几乎到处都是血色飘舞。

    “好了,开始整队,收押俘虏!”

    李从业看到管昭富被人一刀砍了,一脸凶相的杨勇跪下请降,身边人很多,还没有被杀,投降的练勇有一百来人……他们跑不动了,只有不到十个练勇跑到西边的山区边缘,开始爬山逃走,在灵丘这样的地方,跑出几里地就是一座山,山实在太多。

    这些人也不必去管了,寥寥无已,他们也都是无胆之辈,估计往后也惹不出什么麻烦来。

    被抓的俘虏怕的要死,几乎都是一脸死灰色,人人都在抖,刚刚商团打的太凶,几乎没有留下活口,他们害怕会被当场杀掉。

    还好李从业没有这个意思,打起来时下手狠是一回事,当众杀人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一点他分的很清楚。

    一长串的俘虏被押回来,这时百姓中不知道有谁起了个头,拾了小半截砖头砸过去,接下来一片喊打喊杀声,在场的人地上有什么就捡什么,打的那些练勇哭爹喊娘。

    不停的有小伙子冲上去,抬腿就是踹过去,商团的人只要队伍不是太混乱也由得这些人泄恨。练勇在灵丘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招恨了。

    城头上的人都有不少往下冲的,他们也想去打人。

    常威这时看着目瞪口呆的朱庆余,笑着道:“知县大人,民心如此,民心也可用啊。”

    朱庆余刚刚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下哪边的注,这一下他已经明白过来该怎样下注了。

    朱庆余看看常威,突然道:“我听说常威你是张巡检的表弟,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今日一会,果然不凡。”

    常威笑而不语,朱庆余也不想多说,匆匆下城去处理这一摊子烂事去了。

    李从业这时登上城头,找到常威道:“杀人很多,会不会有大麻烦?还有,抓到的俘虏怎么处理?”

    “杀人这事我有数,不会有麻烦,有麻烦的是韩畦。”常威笑道:“至于俘虏,这帮家伙连宗族都不会管他们,全是些下三烂的无赖喇虎,杀是不能再杀了,押到铁场去做活,做几个月苦工,人老实了再放,也叫人看看,没事和咱们和裕升过不去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从业苦笑一声,他感觉常威做事很痛快,但也很危险,不过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把底下的活干好,尽可能的不留太多麻烦。

    常威道:“要快,我很快就要离开灵丘了。”

    “去哪儿?”李从业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青城。”常威笑呵呵的答,还夹了夹眼。

    ……

    “遵路你既然回来,那就帮我个忙。”麻承恩看着风尘仆仆的李慎明,笑着道:“不过皇帝不差饿兵,你先吃饭。”

    李慎明现在回大同的时间越来越少,总兵府里他原本占着的份额也多半让给了别人,原本手头的事也是一件件分了出去,但李慎明在总兵府的地位不仅没有下跌,反而隐隐上涨。

    原因也很简单,几年前李慎明帮着麻承恩搭上了张瀚这条线,原本不起眼的小商人,这几年已经成了大同乃至山西甚至整个北方都数得着的商业大鳄,而且张瀚的势力也不止于商场,官场上的人脉也很强势,军事上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和韩畦的对抗也是有声有色,此时的张瀚不要说普通的商人,就是当年最显赫的扎根在张家口的范永斗,也是远远不及了。

    麻承恩现在一年能分两万左右,这个数字相当于他一年总收入的三分之一,传自麻贵的家丁原本消折了不少,这两年又被麻承恩渐渐补了回来,麻家控制的家丁人数又过了千人,在总兵一级的将领来说,虽不及当年,也很看的过去了。

    现在家丁人数最多的是辽西的祖家,连李家也远远不及,祖家在宁远扎根过百年,历代都是高级武官,占据十数万亩良田,又经营得法,特别是传承有人,不象李成梁家后继无人,李如松一死,李家一门虽然都是总兵副将锦衣卫指挥,但缺乏一个拿的出手的能打仗的主心骨,祖家却是不同,有祖大寿在辽西,就是一个谁也绕不过去的强力将门。

    麻家在西北原本要弱些,经过这几年资金的输入……一年多几万银子似乎不起眼,可朝廷给大同的军饷一年才多少?两三万银子相当于大同这里两万亩土地一年的纯收入,如果是荒年的话还不定有这个数字呢。

    李慎明有这个功劳,专门顾及到张瀚那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麻承恩当然不会有想法,并且最少在表面上对李慎明更倚重些。

    “适才进城时路过一家小食店,闻到香气竟没有忍住,下车来买了几张油饼吃了。”李慎明笑着对麻承恩道:“用饭就不必了,此来就是想看看总爷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麻承恩脸上露出冷峻之色,他道:“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但具体怎么做,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麻承恩又道:“现在我打算做两件事,一是派了正兵营去剿匪,听说灵丘那边人已经退了,这很好,韩畦少了很多口实。另外便是我要告病,暂时不理镇务,先摞了挑子再说。再下来就是请京师的御史出面,先弹劾韩畦,暂时只是这些。”

    李慎明这一次来,还是麻承恩派人去请了他来,此前韩畦要换总镇的风声传出,麻承恩第一时间还没有相信,后来多方打听,果然确实了韩畦真有此意,麻承恩这才相信李慎明事前的提醒,说起话来的感觉当然也是十分坦诚。

    “总爷是想先以退为进,再打韩畦一个手忙脚乱……”李慎明沉吟片刻,还是用很直率的口吻道:“但总爷想过后手没有?”

    “嗯?”

    “韩畦在朝虽没有深厚根基,但毕竟是文官,又是总爷上司,这一退正好也给他口实,他奏请朝廷派新总兵,朝廷不会拂他面子。总爷你虽没有直接弹劾巡抚,明眼人一眼就看的出来,如果没有明确的事非,韩畦这个巡抚还是要占便宜。总爷一退,如果他立刻找到继任者上奏,朝廷允准,总爷不是自己把自己摞河滩上了么?”

    麻承恩脸上变色,想了一回,说道:“果然是这样,遵路你脑子要比那几个师爷明白的多。”

    李慎明呵呵一笑默认了,心里只说是侥幸。

    这事情的分析可是张瀚和他,还有孙敬亭,常威等人一起商量推演出来的,和裕升的人在政治上未必比麻承恩还有他身边的人强,但胜在消息灵通,对大明整体的局势较为了解。

    现在朝廷头疼于东事,又是刚刚换过辅,尤其希望地方安静,不欲多事。

    这个时候,麻承恩虽是被逼无奈,但是确实是他开启和巡抚这个文官上司的撕逼模式,获得的同情分还是有限的,朝廷为了稳定,一定会选择快刀斩乱麻的模式来解决这事。

    “遵路,”麻承恩眼神中露出笑意,捋捋浓密的大胡子,笑着道:“你是打新平堡来,我听说张文澜最近一直在操持着自己的两桩婚事,但眼下的事他也不可能不管,你说说看,他是怎么个说法吧!”

    “好,那我也直说了。”李慎明知道自己和张瀚的关系十分明显,已经是密不可分,在麻承恩这里装神弄鬼也没有意思,他很干脆的道:“总爷估计,韩畦会找谁来当这个替手?”

    “除了杜文焕,不会有别人!”

    “对,我们想也是他!”

    九边重镇的总兵替换,朝廷只会考虑镇的住的人选,绝不可能任用一个根基不牢固的新手,后世小说中常有武将立下赫赫战功,一下子成为总兵的桥段,最少在明末这里,几乎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

    从万历中晚期到崇祯,九边重镇的总兵轮换可能有过百人,但任职九边总兵正职的多是宿将,甚至多半是几个大将门家族出身的人选!

    大同镇是先麻后马,辽东是先李后祖,其间也有贺、尤、杜、张等各大将门家族先后任辽镇和蓟、宣、大等各镇总兵,象左良玉一类的由小兵到总兵,只是崇祯中晚期的特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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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现代商人回到明末的山西能做什么? 他将成为晋商领袖? 他将富可敌国? 他将掌握人心,成立理事会,最终将大明变成一个庞大的股份制公司? 他将成立商团,用利益驱使士兵,最终获得无上权力? 一切尽在大明1617,这是一本以商人角度切入明朝的作品,期待与您共同穿越时空,打造我们共同的新大明。大明161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161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161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