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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重铠

    “真是漂亮!”朵儿由衷的道:“京营兵校阅时,不过如此!”

    京营兵可谓是大明具甲最好的营伍了,后世有一张图画就是嘉靖年间校阅京营时的情形,那些京营的将士骑在高头大马上,将领戴凤翅盔,穿铁鳞甲,胸前护心铜镜,手中拿着的是长枪或纹眉刀,数百数千人策马奔驰在京郊的大地上,那种威风凛凛,叫人一见就感受至深。

    当然嘉靖年间的京营也是完全的样子活,根本毫无战力了,俺答汗率部下突破边防,直入京师城下,帐面上还有二三十万人的京营兵根本无力出战,只能龟缩城中防守,嘉靖因此怒斩兵部尚书,可杀人也解决不了问题,京营兵还是崩坏下去。

    锁甲也是京营兵的标准配装,数量很多,在校阅时将校穿铁鳞甲,普通的士兵也是棉甲或锁甲,朵儿曾经被将领带入京师参加校阅,对京营兵的校阅时的情形十分了解。

    “我说错了。”朵儿紧跟着又道:“京营兵不过样子活,比咱们差太远了!”

    “威武雄壮,以此为甚!”孙敬亭满心欢喜的道:“这一下咱们的弓手可真不能轻易叫人看到,这比边军营兵要厉害的多了!”

    眼前的情形,确实叫人感觉无比的震撼和自豪。

    军中原本也有一些铁甲和棉甲,多半是被骑兵给分了,就算这样骑兵那边也是叫唤着铁甲太少,不利对冲,少量的甲胄是分给了鸳鸯战兵小队,不论是小规模的激战还是大型会战,这些跳荡战兵肯定是冲在最前头的锐兵,也被称为“死兵”,他们的死伤率很高,承担着要驱赶敌人死兵,稳固大阵的重要作用,所以有好的甲胄当然也是先分配给战兵。

    有限的甲胄分的七零八落,一千多人聚集出战时根本看不出什么来,眼前这几十人穿着形制相当一致的锁甲,银光灿然,自是叫人感觉震撼。

    “对了,”孙敬亭道:“锁甲没给战兵吗?”

    军令司的职掌并不管制造和分配铁甲这一块,所以孙敬亭才会震撼,也会有这样的疑问。

    最少在他看来,眼前的锁甲实在太好了,用的全部是最上等的精铁,圆环都是用拉丝机用匀力拉出来的,铁环被打磨的很光滑,镶嵌搭扣的很严实,可以说,光是这些锁甲的防护力,恐怕比大明边军现在主流的棉铁甲就要强出很多,比起普通的轻型的对襟型只防护上身的铁甲来说,这锁甲的防护力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一领制作完成的锁甲,用到的圆环越小越多,就代表锁甲越轻和防护力越强,穿在身上感觉轻和软,虽然重量也在十斤以上,但丝毫不影响穿戴者的行动,每一领锁甲都是一样的工序,如果不是用了水力拉丝机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合格的铁丝,恐怕就算兵器局使出吃奶的劲,一个月也制不成几领。

    锁甲的制作工序和所需时间,并不比铁鳞甲要少,而如果工序不到位,在防箭射上头还不如铁甲,在中国古代至今又是强弓劲弩层

    (本章未完,请翻页)出不穷,加上工艺不过关,这使得扎甲和鳞甲才是主流,锁甲到元明时期才渐渐装备,不过仍然只是辅助型的铁甲,并没有成为主流。

    眼前的锁甲,每领都用了大量的细小铁环,工艺十分出色,这代表穿着轻盈而防护力充足,哪怕是孙敬亭也看的出来,眼前的锁甲肯定还是不如铁甲,但相比那些镶嵌铁叶的铁棉甲来说,这锁甲又强的太多太多了。

    张瀚也是一样的看法,如果辽东那边有这样工艺水平的锁甲,那些建奴恐怕也不会把锁甲当大路货,只有旗下的余丁才会穿,或是穿在棉甲里头了。

    “战兵分两种,”张瀚向孙敬亭解释着自己的最新想法:“一种是山地战兵,咱们山西和大同多山,这种战兵会配发锁甲,同时训练山地做战,这一次打仗的经验就很宝贵。另一种是重甲战兵,需要战技最强,体格最好的士兵来担任,他们是披坚执锐走在大阵最前的锐兵,不仅要面对敌人的死兵和锐兵,也要面对可能突然而来的骑兵突袭,所以他们要披重甲,现在已经弄了几领六十来斤的全身甲给他们训练用,锁甲当然不发!”

    全身甲并不是山文甲或对襟型的铁甲,张瀚已经见过那种甲,每领都在五十斤以上,兜鍪是精铁所制,光这铁盔就很沉重,然后是包围着颈部的锁甲部份,然后是搭扣型的上半身甲衣,包括铁胳膊,然后是下身的铁甲裤,包括包铁的靴子,这样的甲是全身防护型,甲叶比普通的鱼鳞形状要大一些。

    这种甲在九边也并不多见,十分宝贵,张瀚走的是赖参将的门路才弄到几具,这甲的成本都是高的吓人,张瀚的购买价则是一百一具,一百两银子够买二十头牛,他却选择买一具甲,叫外人知道了必定骂他败家,可张瀚还是觉得很值。

    “那我也见过了。”梁兴在一边道:“我还试穿了一下,委实太重,如果是我穿,战前我不会走一步,只能叫辅兵帮我搬着,穿上这之后,我能挥刀二十下,举盾二十下,行走五百步,这就是极限,当时我把甲卸下后,全身汗水,如同从井里刚捞出来一样。”

    六十多斤的,这是标准的军国重器,一般人完全用不起来,梁兴以前是喇虎,打架走的是阴狠路线,后来当了镖师也是头目,被王长富狠操了一阵子,体能和做战的技巧直线上升,但也就是介于精兵和家丁之间的水平……这是王长富的评价,梁兴的个人实力并不算太出众。

    张瀚笑道:“这叫蒋义也试过,他能挥刀百下,举盾百下,行走千步。不过,脱了之后也是汗透重衣,和你差不多。”

    “我这将领当的有些惭愧……”梁兴有些不好意思,按当时的习惯,将领的武艺越高才越服众,川军的名将刘大刀便是用着几十斤的重刀,身上也披着,挥舞做战身先士卒,这样才是符合大明标准的猛将。

    张瀚道:“我麾下不要那种猛将,小兵越猛越好,将领是要用脑子的好。”

    张瀚的目标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打造一个超越时代的最好的体系,相形之下,猛将用来提振士气,打开缺口的任务就并不太需要了。

    孙敬亭道:“恐怕你弄这也只是试验,究竟如何,还没有定下来吧?”

    “嗯。”张瀚不欲在此时多说,只点了点头,接着把目光又转向不远处的小山村。

    雪化的差不多了,他们的地势是居高临下,隔着有几百步,在前方,穿了锁甲的鸟铳手步履还是很轻盈的继续前压,他们在进入百步之后,有零星的土匪弓箭手出来射箭,但箭矢多半不中,偶然有射的很准的,也几乎轻飘飘的没什么杀伤力。

    相形之下,鸟铳手们的还击就犀利的多,虽然瞄准的用处不大,但每一轮都是十几个人配合,十几支铳打过去,总会有一两支打中,几轮过后,对面的村庄几乎再没有人敢出来了。

    “喊话。”

    时机到了,张瀚终于下令。

    “对面听着,只诛首恶,杀了俞士乾,万事好商量!”

    几百人一起叫着,喊了几轮后,估计对面全听到了,张瀚微微一笑,说道:“今天就这样,压力足够了。”

    ……

    俞士乾躲在军台里不敢出来,这么久下来,他不曾洗过澡,当然也没有梳理过头发,两鬓的头发长的跟野草一样,整个人的外表和乞丐也差不多,只有两眼里经常有红色的凶芒露出来,叫人还是不敢轻易冒犯他。

    在他住的地方还有一个很大的柴火堆,这是俞士乾下了死令留下来的,每日他还能吃到热食,并且有火坑可睡,整个近千人的土匪群里,只有他有这个特权。

    俞士乾变的越来越多疑,他把每个头目的部下都打散过,最近他对周大牛的忌惮心理越来越重,但周大牛不在身边,挂甲台那里又需要有本事的人主持,俞士乾只能忍着。

    傍晚时分,俞士乾叫人在柴火堆的余烬里烤了点花生吃,他盘腿坐在坑上,手边放着自己的佩刀。

    这刀每天都叫人磨,始终水光滑亮。

    外间突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不过时间很短,俞士乾刚想跳下床,接着又没了动静,他又盘腿坐了下来。

    真有什么变动,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他安心等着亲兵来给他禀报。

    亲兵不曾来,倒是有人一脚把门踹开来。

    冷风呼啸而入,俞士乾浑身一激灵,感觉头发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周大牛健硕高大的身影在最前,他一步就踏过来,俞士乾刚要抽刀,周大牛已经跳上坑,一脚踩在他手上,另一手拿着锋锐的戚刀,直插到俞士乾腹中,用力一刺,一搅,一拉。

    俞士乾的半拉肚皮都被拉破了,胃直接被切开,他感到钻心的疼痛——

    赶在十二点前更了,今天赶上了,再补一章昨天的。

    当然还是要求票,列位莫忘了给我投。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巨变

    “老俞,对不住了。”周大牛又用了在辽东时的旧称,他脸上没有什么快意的表情,相反有些真诚的歉意:“不管怎样,没有你我不会活到现在,不过你再活着,这么多弟兄只能陪你一起死,对不住了。”

    “你早就投了张瀚吧?”俞士乾浑身哆嗦着,他看到自己的亲兵和平时信任的头目都躲在外间的院子里,军台的墙基上还站了不少人,但这些人神色要么麻木,要么还有些快意,没有一个人冲过来救他。

    “是啊。”周大牛坦然道:“被俘了人家没杀,当然就算投了。老俞你说话不算,落得如今的下场也不亏。”

    “是我鬼迷了心。”俞士乾叹道:“上回和他们阵战,感觉那张瀚指挥的就那么回事,兵练的不错,用起来很死,我心里不是被老周鼓动,而是想着能把张瀚的地盘抢下来,把他的兵吃下来……大牛你想,咱们若是有那股兵,天下尽可去得了啊,就算九边重镇,又有多少那样的精兵……”

    “大柜你说精明也精明,说糊涂你也真糊涂。”周大牛横刀在俞士乾喉咙上,叹息道:“你不想想,凭什么人家练出那般精兵出来,能练出那样精兵的人,是你对付的了的么?”

    “啊?”俞士乾一下子惊醒过来一样,恍然大悟道:“老子真是猪油蒙了心!”

    周大牛没再说话,话已经说完了,他手中戚刀十分锋锐,只单手用力就轻松的切开了俞士乾的喉管和一侧的动脉,鲜血狂喷,溅的他一头一脸都是,整面墙和坑上全是血,俞士乾象条鱼一样在坑上蹦了几下,接着就死透了,前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周大牛收了刀,看着门外的杨春和道:“老杨,你当二柜,老李,你们召集大小头目,随我一起去见巡检大人!”

    ……

    周大牛带大小头目见张瀚的请求被拒绝了,张瀚只传令叫他们离开挂甲台,三十里墩的人马也先撤回来,全员到废军台一带驻守。

    整个土匪队中都是人心惶惶,但形势比人强,他们已经没有一搏之力,人人都瘦的皮包骨头,精神也十分疲惫,在傍晚之前,所有分散的土匪都集中到了一起,山地上满是一队队无精打采行尸走肉般的人影。

    天黑前,五百多弓手也集结到了一起,几乎所有的土匪都挤在废军台内,他们惊恐的发现压的自己抬不起头来的弓手们已经近在咫尺。

    火把燃烧着,弓手们成旗队小型方阵排列,秩序井然,在打着火把移动时,各个旗队的鼓手整齐的打着节奏明快的鼓点,鼓声是张瀚小学鼓号队的经验,不是他改编的什么世界名曲,但节奏感很强,很激励人心,也很庄严。

    明军的鼓号相对来说要复杂很多,金鼓是一体的,是一门将门才掌握的学问,不过现在的将领多半目不识丁,连金鼓也掌握不好了。

    激昂的鼓声中,整个废军台被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火器旗队持着鸟铳肃立,长枪手也是以旗队为单位列方阵,在这个战场上长枪手的数量和火器旗队几乎持平,李庄的营地里几乎没有火器旗队了,因为这一次的山地做战火器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看到军旗下张瀚的身影后,周大牛下令打开台城城门,他和所有头目一起出来,所有人都跪下,有一些头目身上在战栗着,普通的土匪们也全部跪着,小一千人被五百人逼迫的不敢抬头,但没有人感觉屈辱!

    力不如人,势不如人,所有人此时都觉得心服口服,眼前这军阵就算再摆开来,五百打一千,这边还是稳输,真的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什么叫强兵,就是不管怎么打,是分散开围着你,还是堂堂正正交一下手,都叫你觉得没有一点机会!

    “叩见巡检大人!”周大牛两手按在地上,带头道:“我等犯下大罪,背信弃义有错在先,但尚有悔改之心,愿为大人驱策,乞饶性命!”

    这说词是周大牛早就想好了的,点出来自己一伙是贼,又是俞士乾背信弃义在前,所以被打也是活该,现在乞活投降,日后当然要替张瀚效力,要不然人家凭什么饶恕这么一群该死的东西?

    周大牛说完之后,几乎所有的头目都在第一时间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没有人敢迟疑,更没有人有丝毫的不满。

    这时周大牛才感觉到这个安排的巧妙,如果是头目们去叩见,普通的流贼土匪见不到这样的场面,人心会有波折反复,而且也不容易见到对面的军阵之威。现在各人慑服于威武军阵,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归降效力的话,再想反复就难了。

    “尔等既然还知羞耻,也识得大体,这般就先饶了你们性命,若口是心非,今日能饶你们,来日也能再杀了你们,望你们好自为之。”张瀚先是词语严峻,接着便抚慰道:“你们当然不能直接当我的部下,但自此之后也算得我的部下,想享福的继续干这营生,也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想上进的可以慢慢到我的巡检司下效力,日后总会有出头之日。我待人没有别的,只讲一个‘诚’,你们以诚待我,我也以诚待你们,上下一心,方能合力,凡事才容易成功。就是这样,我叫人担来酒肉和包子,这几日备下来不少,你们大家尽力一饱吧。”

    说到最后,所有人都是欢声雷动,各人一起拼力叩起头来。

    张瀚将周大牛叫过来,周大牛神色激动,他也感觉自己重新又走上了正常的道路,最少不用过此前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跟在俞士乾身边时,就算事事顺利,仍然时刻担心被官兵剿灭,到时候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被逮到后凌迟处死。

    而且不仅担心身死,还要担心被官府张榜告之家乡父老自己的劣迹,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甚至杀害老幼,一旦被家乡的人知道,真是不仅自己死不足惜,而且还辱没祖宗。

    这个时候,沈阳城中的亲友定然以为是死难于萨尔浒,或是开原,不料居然成了逃兵,流贼,土匪,连同亲友都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就算死了,老母和妻儿也会被人辱骂,被人欺凌!

    这世道就是这样,你当土匪吃香的喝辣的,就得有下场不好连累家人的心理准备,不然就干不了这个。

    现在总算又是走到了正道上了!

    “大牛你们就在这里暂时休整,我们先离开慢慢返回李庄。”张瀚的神色很严肃,他在土匪眼里是强势的官老爷,甚至因为他的强势叫人忽略了他九品杂职流官的身份,其实招抚这么一大支土匪,招安的权力连赖同心那样的参将也没有权力做出,最少也得巡抚和总督才有这个权力。

    “大人的意思,我们暂且一切如旧吗?”

    周大牛并不意外,李庄巡检司肯定容不下这么多人,张瀚留这些土匪成建制的存在,肯定有他的用场,要不然直接杀光多省事,这里已经毫无抵抗能力了。

    “下一步怎么做,会有人通知你。”张瀚拍拍周大牛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要急,肯定会还你一个出身名份,不会叫你带着土匪流贼的名声回辽东。”

    “一切仰赖大人了!”周大牛行了个巡检司的军礼,眼中含着热泪。

    ……

    张瀚决意慢慢撤兵,全军先在挂甲台休整三天,在这三天里没有做战任务,也不必出操训练,每日只整理内务。

    说是整理内务,其实也主要是个人仪表为主,这么多天,根本没有什么条件剃发和修面,所有人都胡子头发老长,只是军服还齐整,靴子也是每天都擦,军械更是保养的不错,整理内务就是在附近十来里外的镇子上把所有的剃头匠都找了来,给全军轮流剃发修面。

    其实工具齐全的话,这些活军中的人自己就能做,平时在兵营时整理内务就有洁面剃发这一条,不合格的是要被扣风纪分的,可是在这荒村里人们十分疲惫,又缺乏工具,也就只能花钱请人过来了。

    在村子正中的祠堂外边,摆开了十几个长条凳子,所有的士兵轮流坐着洁面剃发。

    众人的兵器,锁甲,随身物品,换洗衣服,背囊,水壶,杂物,都很整齐的排列在一边,鸟铳五支一堆,长枪和戚刀被靠着祠堂墙壁放着。

    “各位兵爷,大伙儿不能说说笑笑的么……”一个剃头师傅拿着雪亮的剃刀,却是怎么也不敢下刀,眼前这一伙兵说是招募的乡兵弓手,但气息却比边军还要可怕的多,老实说他拿着刀子,眼前这个弓手仰着脖子和脸等着他下刀,可是他怎么也不敢把刀剃上去……他害怕自己一动刀,那个看着笑眯眯但全身上下弥漫着杀气的汉子就会直接两手一掐,把他给活活扼死!

    不止是这一个师傅,所有人都是一样,几十个坐着的,四周几百个等候的弓手都象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沉默寡言,身体黑瘦,有不少人手上和脸上都有冻疮的痕迹,这些兵都有厚实的随身被褥,军袄内里还衬了毛,十分厚实,手上还有手套,就这样还被冻伤,可想而知他们在之前遭遇过些什么。

    这几十天下来,在大山里的这一次军事行动,简直就是把方毛铁锻打成了精铁!

    零下几十度的野外,一连呆了三十来天,还要不停的与各路土匪作战,军事行动加上自然环境的恶劣,把弓手们真是好好锤炼了一番。

    如果说在此之前,长期的训练已经使这些弓手成为了超越时代的军人,那么几次实战就等他给他们增添了自信和经验,而这一次的长期的雪地深山和剿匪之行,是非常严苛的锻炼了他们的意志,使得他们从平民到军人的转变之后,再从军人转为真正的强兵。

    这一次的收获,对于张瀚和他的巡检司来说,委实是十分巨大。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下山

    “全体,起立!”



坐着的是李守信的旗队,孙耀升上局副百总时,李守信从队官升到副旗队长,后来隔着时间不久,孙耀到参谋司去了,李守信先是守旗队长,这一次剿匪之行立功不少,“守”字被去掉,正式转为旗队长。



作为最晚一批入伍的矿工,李守信可以说是升迁的很快了。



几十人“轰”的一起站了起来,动作整齐之极,那些剃头修面的原本就是紧张,这一下更是吓的连连后退。



“给各位师傅叉个手。”李守信板着脸道:“请他们多费心。”



“是,旗队长!”



所有人暴诺一声,包括张春牛和卢大富在内,每人均是两拳交握,微微躬身,口中齐道:“师傅们多费心。”



“好好,咱们一定用最好的手艺给军爷们洁面。”



“不敢当,不敢当。”



有人感动,有人吃惊,有人不知道如何反应,手足无措。



就算是弓手,也是和边军一样的军人,在大明,向来只有小兵欺负平民百姓,百姓又反过来当兵的,自宋时文教昌盛,武人因为藩镇之祸形象变差,宋时民间富裕,只有流民才会被募集为军,为了管制和害怕他们逃走,用了刺青一类的手段防备,军人地位一跌再跌,就算是有大明早期的反弹也是无力回天,到了明末时,所谓“丘八”,还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一类的话在民间流传甚广,对军人是从上到下的歧视和压制,防止军人再度作乱,甚至因为这种思潮而限制武力的发展,哪怕付出国防无力的代价也是如此,戚继光在蓟镇时,先要练十万兵,后来改为五万,最后朝廷只同意三万,但实际练出来的还是他自己在抗倭时的两万左右的浙兵。



这些浙兵是戚继光练出来的精华,后来一系列的战事也说明了戚继光练兵的水准和这些浙兵的宝贵。



在壬辰倭乱中,浙兵将领和士兵是第一批冲上平壤城头的勇士。



在浑河战事中,浙兵和川兵的表现甩北军一百条街,哪怕被十倍的八旗兵围困,浙兵和川兵一直坚持到最后,八旗骑兵始终不能破阵。



事后设想一下,如果蓟镇和辽东包括京营有十来万戚继光练出来的强兵,努儿哈赤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好了,坐下,请师傅们动手吧。”



经过这一番折冲,士兵们身上的杀气弱了许多,师傅们也放松了很多,开始动起手来。



“这个旗队长不错。”张瀚在祠堂内部的正中坐着,这祠堂不大,神主牌位什么的也还在,他的身后是蒋义,这个亲卫头领借了一套工具,在替张瀚剃发修面。



一个来月的时间,就算张瀚这样的翩翩少年也是变成了中年大叔的模样,胡子长出老长,头发也长了很多,张瀚两腿叉开坐着,手里拿着新送上来的报表,粗鲁的一面展露无余,而在时他又是十分慎重,眼中显露出十分精明的光芒……



孙敬亭在一旁也是等着剃发修面,他只呆了十来天,但他已经是成年男子,毛发长的可比张瀚还要浓密的多。



他饶有兴味的天,突然道:“文澜,我感觉你又有变化了。”



“咋了?”张瀚眼,笑道:“脸上长花了?”



“刚认识你,你锋芒毕露,但骨子里还有拘谨和小心的一面,可以感受的出来。现在的你,是粗爽和精细齐备,又很大气,举手投足都是举重若轻,不象以前刻意的展露自信。现在的你,随便说几句就能叫人跟着走,当然我不是说女人,是说男子。”



“我可不想。”张瀚知道大明朝搞基还是有一定市场的,当下哭笑不得的道:“就算你说的是我能招纳部下,听着也太怪了。”



孙敬亭哈哈一笑,刚想再说话,外间走进来一个背插小红旗的塘马,孙敬亭道:“特急塘报,你赶紧”



“嗯。”张瀚放下手中的公文,等塘马把随身牛皮公文包里的特急件拿出来。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张瀚眼后,随手递给孙敬亭,笑道:“一会叫人收好,回去给档案局存档。”



“狗日的韩畦!”



孙敬亭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他竖着眉毛骂道:“他就不能给咱们过几天消停日子?”



“没办法,天生劳碌命。”张瀚背着手站起身,在原地徘徊着。



事情很简单,处理起来还是有些复杂的。



张瀚在韩畦的事情上并没有太过畏惧,今年他有一系列的打算。



平匪,立功,捐官,升迁,整个路线图都规划好了,随着开春后走私路线赚钱,给各地官员的贽敬会节节攀升,他的官场关系会牢固起来,那时就只韩畦一个和他过不去,他一个巡抚能撼动整个官场?



皇帝都办不到的事!



官场上韩畦怎么做,张瀚也早就有预料,无非是那些招数,见招拆招便是。现在韩畦却是不从常理出牌,特急塘报上韩畦已经封了大同和阳和的店,然后说还要封和裕升在天成镇虏阳和等诸卫城的分店,当然新平堡的老店也肯定保不住。



罪名也是十分荒唐,说是有人说张瀚这个巡检司勾结土匪,和裕升有通匪的嫌疑。



当然,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很荒唐的罪名和理由……张瀚通匪,一个身家百万的大商人通匪?一个自己出资募弓手的巡检通匪?一个斩杀俘虏数百流贼的巡检通匪?



这好象说瞎子偷秘籍一样的无厘头,但官字一张口,大你一级就压死你,何况韩畦大张瀚十几级,事情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行了。



“大同分店反应十分及时。”孙敬亭还在,上头有详细的过程。



韩畦派的是抚标兵,新巡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掌握好自己的抚标兵,巡抚虽然是文官,但最重要的事却是武事。



地方有警,不论是流贼,成规模的匪患,还有最厉害的边患,这些事情都是巡抚的责任,不论是总督还是巡抚都有自己的标营,标营的强弱也能决定巡抚的地位,也是巡抚以文驭武的基础。



正常情况下,巡抚有两千人左右的抚标营,总兵也就两到三千人,其余的将领也是相差不多,总兵官只在战场上约束和指挥诸将,平时不负责管理这些将领的具体营务,否则就是逾越,有不轨不臣之心,这些营务只有巡抚能管,在战场上也是一样,巡抚可以指挥总兵,也能直接指挥诸将,强势的巡抚可以抛开总兵,直接插手战事,总兵也就只能领着自己的家丁和正兵营的营兵去冲杀而已。



张瀚接话道:“抚标营的兵凶神般的一出现在街道上,分店的人就知道出事了。第一步就是烧账册,然后转移存银,接着就是报信,三步一步也不差,咱们接到信估计也就是抚标兵刚过来时就发出了,当然,已经过去好多天了。”



孙敬亭道:“底下怎办?”



“回新平堡,再到阳和。”张瀚道:“我原本是打算过两个月再发动,现在得提前。”



“你是说官场上的准备?”



“没错。”张瀚目光炯炯,说道:“原本能一步打死他,这一下麻烦了,只能弄的他焦头烂额,但打不死,而我的帐局生意也会受影响,没人放心把银子放在一个随时可能被查封的店里……幸好现在是淡季。”



“唉。”



孙敬亭有些忧虑,张瀚哈哈一笑,说道:“老兄,你别叹气,我和你打个赌,三个月内,韩畦必定滚蛋,走着瞧吧!”



……



张瀚决定休整计划不做改变,现在发生的事也不需要眼前这些弓手们的帮忙,他们顶住了一个多月坚苦条件下的做战任务,现在也该是叫他们休整的时候,就没必要做出改变了。



只有孙敬亭和梁兴等人,还有蒋义带着的一群特勤局的护卫跟着一起走。



蒋奎带着特勤和外勤的混编队伍出海去了,预计回来都是天启元年的夏天或秋季了。



海外贸易是张瀚布局的重中之重,自己的人不出海,到底还是心虚。



一行人三十余人先得步行下山……挂甲台的海拔有一百多丈,接近四百米,高,但道路只有羊肠小道,白天晚上都是结冰封冻的,最高的气温还是零下,白天最热的时候道路也不开冻,其实不开冻还好些,若是开冻了,那么窄的道路泥泞了,估计比冰冻还难走。



所有的士兵站在挂甲台的村口向他们的大人送行,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共同做战,张瀚也在冰天雪地里和大家一起啃食干粮,原本高高在上的大人形象已经模糊,在士兵眼里张瀚不仅是最高的指挥官,也是和他们共同做战的战友,当然这不会有损于张瀚的权威,只会更进一步的加强。



“敬礼!”



一个旗队长声嘶力竭的叫喊一声,不论是火器旗队还是长枪旗队,所有人都高举着自己手中的兵器,向着张瀚行礼送行。



张瀚向众人招着手,三十余人沿着村口的小道慢慢向下,每一步都很小心,否则可能一人摔倒带下一串人。



他们要一直往下十来里,高度降到一百来米左右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较大的山间盆地,有一个叫王集的小镇子,有一千来人的山民聚集在镇子上。



然后从王集再往北走,有几十里路一直是山地,然后才会抵达平川,到那时已经出了灵丘地界,抵达镇虏卫。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诸生

    cpa300_4();    “估计到集上都得天黑了。”张春牛刚当了副队官,嘴巴还是闲不住,解散之后,各兵还是看着张瀚所去的地方看着,三十来人象一小串蚂蚁一样,慢慢的从山道上攀爬下去。

    不知怎地,张春牛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如果不说句话,他怕自己哭出来。

    “狗日的巡抚。”李守信向来不多嘴,这时却是忍不住骂道:“咱们大人这样的官上哪儿找去。”

    “大人只要一句话,”卢大富目露凶光,说道:“老子立刻在大同去做了那狗官。”

    “狗日的又胡说八道。”李守信往卢大富屁股上一踢,喝道:“回去休息,今晚轮流值哨!”

    一片哀嚎声中,所有人却都是秩序井然的往回走去。

    ……

    张瀚的回程确实十分辛苦,从山上到集镇就用了大半天,然后又从灵丘的山中往镇虏卫赶,沿途几乎全是山地,好在后勤局设立的补给点十分得力,张瀚他们不停的获得补给,同时也知道最新的情况进展。

    韩畦确实是下了决心,不仅大同的几家分店全部被关,还有阳和,偏关,保安堡,镇羌堡,镇宁堡,保安堡,再到阳和卫城,天成卫城,镇虏卫城,最后到新平堡,桦门堡,只要和裕升有分店的地方韩畦便是下令封店抓人,这几天被抓的分店掌柜,包括莫宗通和蒋吉明这两个大区的分店掌柜都被韩畦派兵抓了起来,接着就是广灵,灵丘,蔚州,只要大同辖地以内,韩畦能管的到的地方,几十个分店被封,掌柜和一些大伙计被抓,然后韩畦下令停张瀚巡检司官职,发布告令他立刻到大同报道,当然说是“报道”其实就是叫他自己去自首,只要张瀚一到大同,下场肯定也是立刻被抓。

    杨秋从李庄赶了过来,事出突然,他这个情报主管的压力很大,这几天杨秋几乎不眠不休,他要完全掌握好各地最新的突发情况,然后汇总下来及时向张瀚汇报。除了汇总情报,杨秋还得把各地的情报网络完全动员起来,塘马也是情报部门要协调指挥的力量,这种当口,杨秋知道情报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其实这事也是事先没有办法侦察出来的……韩畦做这事,因为忌惮和裕升的力量,完全只和刘德两人私下商量,一直到决定动手那天才出牌票下令封店抓人,这样的情况如果能事先被情报部门查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杨秋要是真有这本事张瀚反而不敢用他了,这得多妖孽!

    在接近李庄中途的一个小村落里,张瀚在临时的房间里休息,杨秋红着眼向他汇报:“目前我们做的事有三件,第一是我下令知会赖参将等新平堡的关系,一定要确保大人在新平堡的家人安全,不能叫巡抚派的人到府上去惊扰。”

    “做的很好,十分好!”张瀚看着杨秋,说道:“情报部门这个反应十分及时,也是我设定内卫部门的初衷之一,做的很好。”

    “多谢大人夸赞。”杨秋行了一礼,接着道:“第二件事,动员各地我们的关系,保护我们被关押的人员。第三,就是启用混在巡抚驻所的情报人员,用一切手段打听韩畦此次动作的目的,还有下一步的打算。”

    “很好,章法很对。”张瀚又赞一句,接着道:“再下一步,通知京师里我们的人手,启动春雷计划。”

    “是!”杨秋眼底深处有一些吃惊,也有点无奈。

    “春雷计划”是张瀚和常威,还有杨秋三人一起拟定的。

    不要说王长富和梁兴,连孙敬亭和李东学等人都不知道这个计划。原本是打算一棍子敲死韩畦的,现在看来只能先拿来救急了。

    “这个计划的关键是俞士乾的老部下。”张瀚自嘲的笑笑,说道:“搞定他们,然后来一票大的匪患,事前先买通山西籍的言官弹劾韩畦坐视匪患,然后突然一下子攻下几个县城,来票大的,再用言官蜂拥而上,韩畦在朝中其实无甚根基,他最多算晋党的外围,现在晋党狗屁也不是,真出这样的事,谁保他?只能自请辞职,一辞就准,到时候我们的麻烦就没有了。现在当然还是要照样搞,不过事起仓促,周大牛他们根本没力量攻下县城,只能打几个镇子,最多威胁一下,弹章上了,韩畦请罪就能完事,但也会叫他焦头烂额一下,先这样做吧。”

    “我这就派人去知会王发祥。”杨秋道:“这小子可能会有一些主意。”

    “得空叫他回来述个职。”张瀚多少有些懒洋洋的道:“我很久没见他了。”

    ……

    二月初二,龙抬头。

    张瀚在这一天终于回到了李庄,留守的李东学和王长富等人迎出来好几里路,所有的弓手也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大几百号人排满了道路,枪刺如林,吓的四周出门的百姓不敢靠近官道……李庄弓手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扰民,但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对,为了保险起见,各人还是走远了一些。

    “你们闹这阵仗做什么?”张瀚面色有些苍白,咳嗽着,脸上有些不满。

    张瀚这几天又染了风寒,不是他身体弱,好歹也是每天和士兵一起进行体能锻炼的人,而且做战训练也没有停止过,用王长富的话来说,张瀚的一身本事也勉强够当个旗队长了……这身体素质当然没话说,但近四十天的功夫一直住帐篷,零下几十度的天在深山和雪地里一呆就是几十天,再强壮的身体也是顶不住的。

    他斜躺在硕大的四轮马车里,这是张瀚的私人座驾,是由一辆货运大车改装出来的,这种大车前轮就比中式大车的两轮要大一倍,后轮还要大的多,精铁锻打的转向轴都要比普通车大上几号,减震设备也是最好的水准,马匹也是套用的四匹马,这车如果还是货用的话,只要不是特别崎岖和陡峭的道路,轻轻松松可以装载五吨货物,美国西部大开发时,牛仔们的全部家当都放在这种车上,一辆车就是好多个成员的组合,也可能是好几个家庭,车到哪,集镇就到哪儿,货物也就运到哪儿,在火车网络铺设成功的近百年的时间里,就是这种四**车支撑了美国和俄罗斯的扩张。

    当然那也是十八世纪的马车,零部件更牢固和精巧,钣金水准更高,减震也从木制改为铁制,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成就,其实和手工制成品已经没太大关系了。

    “近来人心浮动。”李东学解释道:“这是局百总和司局长以上会议决定的,也是为了震慑一下人心。”

    “人心靠这个不一定震的住。”张瀚道:“普通百姓怕,他们不怕,他们眼里是利,猪油蒙了心,刀子不见血始终吓不住人。”

    李东学默然点头,王长富杀气腾腾的道:“大人指哪,我们打哪,就算是杀到大同,我老王也跟随到底。”

    王长富身上一直有旧边军的影子,在张瀚这里以前的地位较为超然,并不算太核心的班底,不料这样的话是他抢先说出来,一旁很多军官听到了,都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说。

    “好。”张瀚咳了两声,脸上浮现出笑意,他道:“王长富说的很好。不过我可不会叫你们杀到大同,到大同杀谁?现成的有人杀,过几日就开刀。”

    常威这时道:“人已经押解来了,一共一百五十多人。”

    “嗯。”张瀚点头道:“明日到处张贴榜文,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哄来瞧热闹才好。”

    “这也算先声夺人。”孙敬亭也咳了几声,他坐在张瀚对面,露出苍白的脸来。

    在山下熬下来的人,真的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不过,所有人的举止都很亲近,这几十天,在一起熬下来的人,无形之中关系更亲密了。

    不少人感觉后悔,当初说东线打的狠,很多军官都跑到东线去了,现在看来,要是在南线,和大人的感情肯定更亲近。

    蒋义把车窗关上,车子里有毯子,生着铜火盆,温暖如春,张瀚此时还是较为虚弱,不宜长时间把窗子打开。

    这时突然有好多人往这边挤过来,围观的人群被强行分开,一些膀大腰圆喇虎模样的在前,精壮的村民在后,管昭通和管昭富在中间,有一些生员模样的人跟着他们,也有几个缙绅杂在其中,在外围还有更多的村民和喇虎模样的人跟着,人数大约也有近二百人的样子。

    在他们身后停着十几顶轿子和一些骡马,这些人想必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张瀚,巡抚军门叫汝速去大同,汝如何还在这里拖延?”管昭通气势十足,指着张瀚的大车便是叫嚷起来。

    管昭富道:“军门已经停了你巡检司的官职,你还在这里摆这样的谱?”

    “通匪之人,也敢这么张扬。”

    “嚣张跋扈,莫此为甚。”

    “怪不得军门说他通匪,眼前情形便是实证,他一个九品巡检,杂职末流,见着我等诸生还滞留车上不动,拥兵自重,鱼肉乡里,便是没有通匪,也很该把他拿问才是。”

第二百八十五章 抽薪

    cpa300_4();    跟着管昭通管昭富过来的多是诸生,而且几乎全部是“癝膳生员”也就是学业优秀,由朝廷供给衣食的优生,这些人并不一定是考的多好,他们的生员地位就是社会地位和财富的体现而已。↗頂點小說,

    除了诸生,便是有监生或贡生身份的缙绅,明朝几乎不放开捐官的途径,只有监生和贡生能捐,并且受到一定的限制,能在乡里被称一声“某监生”的,也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财富的大人物。

    这些人,掌握着地方的实权,他们当然是眼高于顶,盛气凌人。

    “你们不要再靠近。”王长富张臂拦道:“我们大人染了风寒,有什么话对我说。”

    “你这丘八知道什么。”管昭通满脸蔑视的道:“让开!”

    王长富涨红了脸,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动作也有些迟疑。

    别的军官倒没有他这么畏怯,不少人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张瀚在车中看到了,对孙敬亭道:“你看到没有,边军出身的都有些迟疑,倒是喇虎无赖出身的不怕这些诸生老爷。”

    孙敬亭道:“国朝以文驭武,这使得武夫对文人过于害怕了。”

    “这是病态。”张瀚道:“若他日有一丝可能,定要将这样的局面给扭过来。军人不能干政,否则必为祸乱之源,但军人的地位也不能低,否则国家必将孱弱,外战无力,受外人欺凌。”

    “张瀚,出来说话。”管昭通等人推着王长富,大声叫喊着。

    “我们进去。”张瀚对蒋义道:“不必理他们。”

    孙敬亭推开窗,对王长富道:“长富,若有人冲击营门,按军规该怎样就怎样好了。”

    “是,孙先生!”

    王长富听到吩咐,眼中似有烈火燃烧,他挺直胸膛,转向对着管家兄弟等人,掷地有声的道:“我是丘八,但这里是军营,军营就是丘八的地盘,各位如果不守这里的规矩,我们军人手中的刀枪便是我们的口舌,请各位先生自重。”

    “好,我们走。”

    管昭通脸上阴晴不定,眼中波光闪烁,犹豫片刻之后,便是决意退走。

    众多生员和缙绅转身后,跟着他们的人群也排众而出,众多喇虎趾高气扬,自从李庄有了巡检司后,各处查捕群盗和辑拿一些不法之徒,这些喇虎不愿学好,这些日子里来是过的最憋屈的一群人,多次被拿捕拷问,有一些跑了,也有一些蛰伏下来,今日跟随前来的便是四周方圆几十里留下来的喇虎和游手,他们对李庄巡检司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把这里铲平,在离开时,他们口里都是污言秽语在侮辱着弓手,看到弓手们毫无反应,这才慢慢的得意洋洋的离开。

    王长富和梁兴两个司把总一直冷眼看着对方离开,这时才对在场的部下们道:“和你们相比,这些人就是跳梁小丑。你们是军人,军人只杀人,不必学这些小丑的模样,大家都做的很好,现在,解散!”

    “杀!”

    所有弓手一起吼叫起来,似乎要把刚刚的闷气用呼喊的方式消解掉,四周的百姓都吓了一跳,不少人转头就跑。

    ……

    马车驰近签押房的时候,蒋义带人先跑过去,他们要赶紧生火升高室温,张瀚和孙敬亭,常威,李东学等人还要商量事情,屋里如果冷冰冰的,他们害怕张瀚再次受凉而生病。

    车门打开后,张瀚发觉蒋义等人还站在门口,脸色都有些古怪。

    “你们搞什么鬼,还不赶紧生火。”张瀚笑骂起来。

    常威站在一旁,说道:“瀚哥你似乎不生气?”

    “这这些无赖小丑生什么气。”张瀚一边前行,一边淡淡的道:“生气是无能为力的情绪发泄,我分分钟能捻死这些臭虫,干吗要生气?”

    “那我叫杨秋去弄死他们?”常威目露凶光,他的脾气和以前也是完全不同了,说是弄死这些生员的时候,云淡风轻,似乎真的在说一群臭虫。

    “要等等。”张瀚一摆手。

    “为什么?”常威叫喊道:“瀚哥,报仇不隔夜啊,要不然多难受!”

    “少废话……”张瀚还是急脚走着,管家兄弟来的不简单,凭这两个秀才也不该集结那么多人,这后头当然有文章,估计杨秋应该知道一些,否则的话这个情报主管真的能换人了。张瀚能容忍杨秋在韩畦身边的失败,那很正常,但如果连管家兄弟的底细也摸不清,那这个情报主管是绝对不合格了。

    他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屋。

    蒋义等人还是站在一旁,张瀚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当他看到屋中的情形时,也是禁不住呆征住了。

    屋中已经升了火,好几个硕大的铜火盆向上窜着火苗,屋中的温度温暖如春,而玉娘俏立在屋子当中,正对着张瀚笑颜如花。

    这一瞬间,张瀚目瞪口呆,两眼也是情不自禁的紧紧盯着玉娘。

    火光之下,正值人生最好年华的少女显得柔媚娇俏,肤如凝脂,染上轻红,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你回来了。”玉娘咬着唇,眼中满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忧愁……她这一次是不管不顾的跑了来,孙安乐拦也拦不住,气的跳脚,只得由了她。但事前声明,如果张瀚不纳她,或是不以平妻娶她,玉娘从此都不要再回娘家,孙家也不会认一个自愿给人当妾的女儿……哪怕这人是张瀚。

    更多的是心痛,在她面前的张瀚一脸病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顿,孙玉娘记忆中的张瀚是英气勃发,自信满满,充满男儿活力和勇气模样的张瀚,哪象眼前这般模样?

    也有高兴……不管怎样,她来了,也站在张瀚对面。

    这个时候,张瀚什么也没有说,不管怎样,他得做男人应该做的事……他上前一步,执住了玉娘的两手。

    这手有些冷,手指很纤细,很长,也很软,离的近了,还闻得着女儿家身上淡淡的香气,但也能感觉到玉娘手指和腕口处有一些粗糙,这时张瀚又想起她为自己挡的那一箭,可能在身上还留了疤痕,就如这些茧子一样,眼前这个身材纤细修长的女儿家,其实也是一个颇有武功的高手呢。

    “我一会叫人给你先安排好住处。”张瀚看着如玉般的美人,柔声道:“然后再去信给新平堡,和母亲禀报此事,不论如何,会给你还有孙家一个交代。”

    “嗯。”玉娘终于伏在张瀚宽阔坚实的怀中,感觉心中无比欣慰,只有这样有男儿担当的男子,才配她喜欢,也不枉她喜欢。

    常威正和孙敬亭说话,眉飞色舞的不知说着什么,孙敬亭有心事,只不时的发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两人一起进来,便是看到这样的场景。

    “要长针眼了,要长针眼了。”常威大叫起来。

    孙敬亭摇头苦笑,说道:“常威别胡闹……玉娘你出来,一会我会叫你嫂子接你去住。”

    “至之兄这样安排最好。”张瀚也想到了,未婚的女孩子,这样投奔过来,不管自己怎样安排,传扬开来名声都不会太好,只有住孙敬亭的家里可以防人说不相干的闲话。

    “好,就这样定下来。”孙敬亭瞪眼看着依依不舍的玉娘,拿出了长兄的威严,说道:“赶紧先出去,在旁边的屋里候着!”

    张瀚已经在磨墨,他在琢磨信里怎么写……在提笔的时候,他想到常宁,那充满柔情的温婉一抱,尽管是自己事起仓促,但一抱之后也是念念不忘,他叹口气,只想着这件事,不要太伤着常宁才好。

    ……

    天黑之后,张瀚从孙敬亭的家里出来。

    他和玉娘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的话,张瀚的信也发出去了,当然是先说事实,然后言说苦衷,再请娘亲和二舅爷说项……常进全是常宁的父亲,也在李庄这里,但这事反而不能先和常进全说,那样太尴尬了。

    和玉娘说的都是别后的情形,玉娘从草原回来后就没和张瀚长篇大论的说话过,她说到底也就是十六七的小姑娘,去了心事之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象一只不停鸣叫的百灵鸟。

    一直快起更了,孙敬亭看到有不少人在外等着张瀚,强行把玉娘驱离出房,然后就决定在孙府的屋子里议事。

    来的是常威和两个司把总,还有杨秋这个情报主管等人,都是张瀚打造体系里最核心的一群人。

    “大人,”杨秋先没有坐,拿着报告说道:“管家两秀才的事查清楚了……他们和大同府的一些缙绅有瓜葛,和咱们有过冲突,又离的最近,所以几天前韩畦将他们召了去,这两人回来后就伙同了这么些人,说咱们有‘商团’并没有防住土匪,他们要成立灵丘总团,请朱庆余当团总,他们几个人当副团总,今天的事,肯定是这事的发端,底下这个总团和咱们的商团,还会有矛盾起。”

    “韩畦这一手倒是毒辣。”孙敬亭有些郁闷的道:“咱们的商团刚搭建,他用这些民练总团来取代,这是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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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德

    常威道:“韩老儿这是要赶绝咱们,罢巡检司,挤跨商团,查封和裕升,瀚哥建立的这整个体系他都要铲平啊。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这样反而是好事。”旁人都有些紧张,甚至有些沮丧。韩畦对张瀚绝对是下了功夫的,几乎出招都出在要害地方,张瀚见此,反而是一笑。



“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这是好事。”张瀚展颜笑时,似乎病体痊愈了,自信和力量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条路,咱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现在终于要走出来,一切的破局都是从这件事开始呢。”张瀚缓缓道:“实话说,我不信大明的地方官员,也不信朝廷。但我不能告诉旁人,也不能叫所有人都能知道我的想法,认同我的这件事出来后,反而是件好事。今日之后,弓手们谁不恨那些生员老爷,恨不得剥他们的皮?但这还不够。各处的商人同盟,和我们关系不错的士绅,普通的百姓,还有弓手,土匪,我们的掌柜,伙计。通过这件事才能得到真正的教训,知道只有跟着我走,什么巡抚,总督,甚至皇帝老子,都统统不必放在心上。我们的未来,我们的生活,最终只有我们自己作主,靠我们自己的努力,才会真正的越来越好。”



张瀚已经很久没有长篇大论过,而且在这种艰难困苦的局面之下,这阵子张瀚更是沉默寡言,不少人都害怕他已经失去了信心,到此时此刻,所有人才明白过来,张瀚并没有失去信心,甚至都不算蛰伏,他的心中有这般大的丘壑在,大的几乎叫人想不明白,差点儿都是跟不上趟。



孙敬亭的脑海中也是如电光火石一般,他感觉自己的很多疑问都有了解答。一直以来,张瀚的种种表现都叫他有些纳闷,此时他才明白过来,那并不是自己多想,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张瀚,一直不甘雌伏,一直不愿为顺民黔首,他的胸中,从来不曾把自己当朱明的一份子,而是要自立体系,成为能与皇帝抗衡的人!



“大人是不是要造反?”王长富有些紧张,咽口唾沫,问梁兴。



“是不是都不管我们的事情。”梁兴道:“我反正跟着大人走。”



“我也是!”王长富生怕人误会似的,挺起胸膛,大声的表着决心。



“我不是要造反。”张瀚笑了笑,缓解一下众人的紧张情绪。



“我是商人,商人最讲利益和规矩。”张瀚右,和声道:“谁给我们利益,就是朋友,谁要拿走我们的利益,就是敌人。如果规则能保护我们,我们就尊守规则,如果规则要毁灭我们,我们就得自己重新建立一套新的规则。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在大同这里,建立起一套我们的新规则,就是这样,简单的很。”



“你这是要逆天改命啊。”孙敬亭苦笑摇头:“这还简单的很?”



……



“这就是和裕升的马车?确实不错。”



巡抚驻地的庭院之中,韩畦辆精致的马车,啧啧赞叹着。



刘德等幕僚站在一边,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一个幕僚道:“我适才坐了一圈,确实较为平稳,也不颠簸,也难为他们怎生做出来的。”



另一个幕僚道:“东翁不妨也坐坐,应是比轿子还舒服快捷些。”



“这东西,也就是缙绅和商人坐坐还不坏。”刘德畦的脸色,说道:“东翁这般身份怎能坐这东西。”



韩畦这般身份的官员,出入都是八抬的绿呢大轿,仪卫庄重森严,隔着几里路远都能听到动静,所谓开府建衙,起居八座,无非如此。



这马车当然是又快又稳,也堂皇气派,可比起八人抬的大轿来,到底还是感觉失了几分威严气度。



刘德向韩畦悄声道:“大德亨,东翁,这名字怎样?”



“不坏。”韩畦点点头,说道:“商行你来挂名,各处我都打了招呼,和裕升的这些马车直接充公给你用,再招些无赖打手当镖师,照样便是把帐局弄起来。”



“骡马行呢?”



“车户的下流生意,赚不了几个,不要弄了。”



“是,是。”



刘德知道和裕升的核心其实不是帐局,也不是主店的粮油布匹杂货生意,而是骡马行。商有利于国家的地方就是流通,流通就是靠着车马和道路,这两年由于和裕升的横空出世,大同到宣府和京师一带的商业逐渐繁荣,物流方便,货物运转快捷,然后才是帐局出现,银钱周转也方便了很多,这些都是利好的因素,所以近两年来虽然年成不好,农民的收入减少,但商业反而变得繁华,这也导致手工业和雇工人数需求赠加,刘德不会分析具体的数据,但他知道骡马行业务也很要紧,但韩畦不明此理,只觉得车户和脚行生意是贱业,收入也是菲薄,实在不值一提。



这时门子进来,对韩畦禀道:“灵丘和天成卫一带的士绅来了。”



韩畦点头道:“很好,我到书房见他们。”



他德,刘德会意,赶紧跟了过去。



……



“晚晚生管昭通,叩见军门大人。”



管昭通等人在张瀚面前从来一副骄狂模样,在韩畦面前,却是只差在背后插上一根狗尾巴,好作摇尾乞怜状来搏韩畦的欢心。



“我听说了你们去闹营的事。”韩畦神色还是很冷淡,话语倒是夸赞眼前这些人。他瞟了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心底也是满意,接着话语就有些柔和:“张瀚又托病了,另外用公文和我打擂台,郑兵备当然向着他说话,巡按也首鼠两端,官员中尽有不少站在他一边的,这段时间我也颇有压力。最为关键的地方还是匪患,你们的民练总团一定要办好,我批下条子,要钱要粮要兵器均会叫地方上照顾,但差事,一定要给我办好,再不能叫匪患闹腾起来!”



“回禀军门,”管昭通起身道:“总团按惯例当由地方父母官兼任,我们请灵丘朱大令任总团,他却推辞不任,相反,他却任了张瀚和裕升背景的商团总团之职,这实在很伤下头的士气。”



团练在清季是层层管控,一省都有团练大臣,曾国藩以侍郎的身份才够格任职湖南团练大臣,而在明朝,因为中枢乏力,对地方控制力很弱,各地的团练很混乱,不过按惯例来说,地方的总团一职定然是知县担任,然后是有名望和家世清白的士绅生员任职副团首,处理日常的具体事务。



“我会写信给朱庆余。”韩畦冷然道:“只要他还是大同府下的知县,这事他就得给我办好了!”



……



转眼就是天启元年的三月中旬。



韩畦和张瀚的斗争渐渐趋于白热化,和裕升在大同境内的分店几乎全部被封,张瀚用正规渠道用文书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并没有到大同去“亲辩”,所以韩畦借口张瀚嫌疑难解,封店的措施一直没有解除……双方都明白,张瀚不可能去大同面见韩畦,韩畦也不会因为张瀚来亲自答辩就放弃,甚至张瀚一来,韩畦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立刻杀掉张瀚,解决掉这个心腹之患。



一个巡抚,一个商人兼九品巡检,按理来说是体量完全不相当的战斗,韩畦应该用一根手指头就捻压张瀚……但事实却是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瀚有大量的官场关系网,不仅是几个位高权重的高官,而且是大量的能影响到官员的那些人。



幕僚,师爷,吏员,书办,武职官员从总兵到守堡的守备,千总,这是一张笼罩在大同和宣府两地的庞大关系网,特别是三月开始后,张瀚往草原上的发货量猛增,这也给了各地的官吏打了一剂强心针,大家都等着坐地分钱了,这是一个异常庞大的官僚网络……历史上的晋商也是一样,走私生意的关系网遍及蓟镇宣府镇和大同镇,也包括辽镇,如果没有这些军镇的文武官员和底下办事人员的参与,晋商的走私生意怎么可能做的下去?



有这么一张大网护着,就算地位高如韩畦一时半会的也没有办法真正拿下张瀚,免职和要求张瀚到大同述职的要求反正也不曾停过,和裕升的店还是照封不误,双方也是在不停的角力,持不住先倒下。



范永斗再一次不甘寂寞,从张家口来到新平堡。



他现在手头连一千两银子也没有了,去年和土匪的交易,还有送韩畦的重礼掏光了他最后的私房钱,包括妻子的家产嫁妆也花费一空,在范家他也什么都不是了,和张瀚的商战打输了,范家元气大伤,族里公议拿范永斗的私财,主要是店面和一些货物来赔补,另外族中选了新的主事人,范永斗还搬出祖传的大宅,和妻子搬到一个小院居住,以后只能指望族里每年公中分下来的红利过活。



因为元气大伤,范家不知道要多少年才缓的过气来,估计一天也就分个一二百的银子,这钱在以前还不够范永斗送一次礼。



范永斗现在没钱,没人,没地位,当然也没事做,以前他最缺的是时间,现在他发现自己唯一用不完的东西就是时间。



这段时间,新平堡在范永斗眼里成了漩涡的中心,他很有兴趣件的演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当然最好是按自己设想的那样走法,张瀚倒台,和裕升彻底跨下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取代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范永斗心头突然一阵茫然。?壹?看书·1?k?a?n?s?hu

    曾经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一个想把范家再带上一层楼的雄心勃勃的主事者。现在就算张瀚倒台了,和裕升也完了,范家商行还有他的位置吗?

    回答当然是否定,不管怎样,范家的族人把他撵下来,那些族人已经上了位,拿到手的利益哪能轻易吐出来?无论如何,范永斗本人是没有什么机会再上位了。

    自己这一生,前半生也算波澜壮阔,现在苟活只是想看仇家倒台,如果仇家真的倒了,自己的下半生靠什么活着呢?

    范永斗摇摇头,把这种无聊的念头驱除出去……张瀚现在还在李庄那里过的好好的,巡抚出的牌票都没办法拿他……除非韩畦捋起袖子硬干,直接带着抚标营去剿了李庄,不然的话张瀚的关系网就真的如一张蜘蛛网,他自己藏在网中央,那些蜘蛛丝缠的韩畦都没有办法。

    “老李。”范永斗坐在一个小茶馆靠门边的地方,李明达进来时,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李明达的分号掌柜也是被第一时间拿了下来,后上台的那些范家族人当然有自己的人手要安插,范永斗原本的人手都被拿了下来,只有不相干的伙计们能幸免。

    “东主……”李明达眼有些热,他坐了下来,举起茶壶给范永斗续了一壶水。

    “听说大德亨的分号要开了?”

    “没错。”李明达咬牙切齿的道:“这店一开,和裕升肯定全完了。”

    “也不一定。”范永斗道:“我打几个关口走了一下,看到不少车队出关去了。韩军门再厉害,底下这些边军他也约束不了,从小兵到千总再到守备,参将,都被张瀚收买了,韩军门到底也不是朝廷,说难听点,就算朝廷也管不住。?一看书?·1?k?a?n?s书h?u”

    边军的腐化是朝野尽知的事实,而且越来越军阀化,将门世家的利益十分牢固,家丁就是将领的私兵,朝廷要指望这些丘八打仗就不能管的太过份,现在是天启年间,朝廷的财政还没有破产,所以各军镇总体上还是听话,待辽饷拖跨朝廷财政后,丘八们便是自为藩镇,从崇祯中期之后,皇帝之令只下于督抚,不下于总兵了。

    韩畦这个巡抚,对文官可以如臂使指,对大同镇上上下下的武夫们,说话便是没有那么好使了。

    当然,越是地位高的武官,表面上对韩畦就需要越是客气恭谨,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拥有大量家丁的武将,朝廷甚为倚重,就算巡抚捋袖子和总兵干,弹劾必准,但无非也就是总兵换个地方继续干总兵,如此而已了。

    “东主说的是,韩军门想来也知道这一层,近来对和裕升逼的越紧了。”李明达看看左右,悄声道:“近来,从大同来了一哨的抚标兵,把张瀚的新住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对外说是严防张府和土匪勾结,其实是断了张府对外的联络,顺道把米粮柴薪都断了,这么一招可真是釜底抽薪,张瀚不是托病不去大同,不是死不露面么,看把他家人捏在手里,他还怎么藏?张瀚年轻,也算孝顺,老娘有性命之忧,他怎么也会出来露面,那时候,巡抚大人要怎样就怎样,怎样都好了!”

    范永斗听的大为激动,如果这是真事的话,那么果真是一条毒辣的计谋,可以说是找准了张瀚最柔软的部份狠狠插了一刀。

    从公事上,因为走私利益的存在,韩畦拿整个大同乃至宣府和山西等处的官僚集团没有办法,在私下来说,张瀚有财力和军队,绝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拿捏的普通商人,如果不是用眼下这一招,就算查封了和裕升也没有太大实效,双方其实在僵持之中。

    范永斗十分高兴,苍白削瘦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这一下,真是摸着张瀚的命门了!”

    李明达道:“东主,斗跨了张瀚,咱们还能东山再起不?”

    李达明手头倒是还有不少银子,范家只是免了他的分店掌柜一职,又不能抄他的家,他冒险去俞士乾那里,范永斗一下子便赏了他过千的银子,加上这些年的掌柜攒下来的身家,银子和田产都有,可他更需要的是地位和权力。壹看书w?ww?·1?

    “到时候再说。”范永斗明明知道没有任何机会,但他心中似也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似乎张瀚如果真的跨了,他就能翻身一样,哪怕机会十分渺茫,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这时附近的街道上传来鞭炮声响,不少人跑出来伸头探脑的看,李明达没有出门,他道:“是大德亨的帐局开张了。”

    “他们怎么不兼做骡马行?”其实范永斗在前年就考虑过也开帐局和骡马行,帐局上是毫无问题的,范家的基业和名誉还有实力都摆在那里,范家原本就有不少钱庄和银号,在京师也有帐局,但他们的帐局偏重于传统的做法……就是放贷给官员和别的商人,收取高额的利息,这是最传统的帐局做法,山西商人在金融业还是很有闯劲的,京师的银号钱庄帐局,包括清季的票号,都是山西商人抢了先手,但范永斗知道这样的帐局是肯定斗不过和裕升的,和裕升的核心利润是帐局,但最核心的竟争力是和裕升的运输物流能力,还有保障商人货物资财安全的能力。

    范家要做,也得研制马车,招募大量的车户和脚夫,然后开设大量分店,开辟路线,在已经落了先手的前提下再做这些,几年也不容易成功,最多能抢一小部份和裕升的市场份额。范永斗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选择了与和裕升竟争走私这一块,结果也是惨败了。

    倒是背后是韩畦身影的大德亨其实可以把这生意抢下来,查封和裕升的所有分店,然后把帐局和骡马行抢下来做,车马可以用官封的和裕升车马……官字两张嘴,封存的东西就等于是入了官,随便可以用。

    车夫,脚夫,也是可以从和裕升的伙计里招募,掌柜们一时半会的不会变节,普通的伙计到底要吃饭的,能对东家保持多久的忠心?

    但如果没有骡马行业务,大德亨这种帐局生意范永斗是怎么也不会看好。

    李明达当然也不明就里,范永斗皱眉道:“去看看。”

    两人会了茶钱,步出街市,由于和裕升这个巨无霸的存在,新平堡这几年的展也是十分迅,这个堡方圆好几里,原本有大量的驻军和平民,商号主要是整条北街和南街的一部份,整个新平堡也主要就是北街的商号最为繁荣,原因当然是因为马市是自北门而来,所以北街的商号最多,包括玉皇楼等著名的建筑也多半集中在北街。

    南街是衙门和宅邸众多,除开这两条核心街道,其余的地方多是仓储或平民百姓的居处,当然也有军营,新平堡的驻军是在额一千六百人,数字可是不少了。

    现在的新平堡却是与以往完全不同了。

    北街成为一条贯穿全堡的长街,近三里长的街道有过千家商号铺子,比起原来涨了三倍还多,南街也有了大量的商号,东西两边,原本的一些贫民的房舍和地产被买下,改成商号或是仓库,也有一些有钱的士绅和商人趁乱出手,买下大量的土地修筑自己的宅邸。

    以前,新平堡的商号虽多,但真正在这里安家的还是不多,当年和裕升和老太爷在这里安家,主要还是因为和蒲州老家闹翻了的原故,现在却是和以往不同,有了和裕升的存在,越来越多的大商家选择在这里安家,配套的东西当然也是越来越多,质量也越来越好,整个军堡以一日千里的度展着,几年功夫,几乎是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范永斗走在这里,心中越觉得闷气。

    他感觉自己的境界相比张瀚确实差的很远,最少他完全没有任何的信心,能把一处地方用影响力辐射改变的这么大。

    范永斗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同样是大商家,范家就做不到张瀚能做的事情。

    “东主,到了。”

    李明达提醒了一声,陷入思绪的范永斗才惊醒过来。

    大德亨是韩畦牵头成立的商号,招牌幌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大德亨帐局的字样。

    至此范永斗心里隐隐有些明白过来,看来自己那几万银子,送的委实有些冤枉了。

    韩畦的这个帐局,一开始就打的取代和裕升的主意!

    关键之处还在于韩畦看到了帐局生意的利润,这东西不象钱庄,还没有引起亲藩勋贵和太监们的注意,太原和大同的商号众多,不乏资财几十万的大商家,亲藩们放印子钱,开钱庄,设税卡,暂时还没有关注到纯粹的商业运作,韩畦倒是看到了和裕升的财力和帐局的潜力,在他看来,张瀚没有那个底蕴,但他韩畦却是不同,帐局开起来,信用当然没得说,巡抚的实力谁敢怀疑?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跑来敲诈勒索,相关的费用也省了很多,路上的安全可以借助抚标营兵,连镖师也不必养几个,这笔钱赚的很轻松,听说张瀚用帐局一年赚几十万两,开了无数分店,韩畦令刘德考察过后觉属实,这才是韩畦拼命针对张瀚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光是为报复当年之事,巡抚悄没声息的直接到李庄,抚标营围着,拿下张瀚,或关或杀,张瀚要是没有情报部门事前察觉的话,直接就被斩杀当场也无法可想。

    巡抚要杀一个九品杂官,实在是太简单的事了。

    加上帐局还有吸纳白银的功能,也能放贷,韩畦对这门生意十分看重,至于骡马行,在他眼里还是车户和脚行综合的贱业,赚不了几个钱,还要费力养活大量的脚夫和骡马,算来算去都不合算。

    ...

    ...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中尉

    “怎么没什么人?”范永斗眼前的大德亨真是门前冷落。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刚刚的鞭炮声和开业典礼确实吸引了一些人,但十个有十个都是来瞧热闹的,几百人上千人里都没有几个进店谈买卖的,店里的掌柜和伙计都站在门口迎客,脸都笑烂了,也没有让进几个人来。



有几个生意人倒是进去,很爽快的谈妥了带银子到大同的契约,领了一半的凭票,提前付了费用后就离开了。



连范永斗这刚到新平堡的人都来这几个人是托儿,附近围观的人就更不必提了,人们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也有人小声起哄,那几个“商人”出了门就挤出人堆,赶紧小跑着走了。



“大德亨生意怎么这般差?”



新帐局开张,事前也放出了风声,远在张家口的范永斗都听说了,大同和几个重要的生意兴旺的地方都开了帐局分号,范永斗特意跑来,却是这般情形。



“何止新平堡啊。”旁边一个人不认识范永斗,在一旁撇着嘴,用讥笑的口吻道:“谁不知道这是韩巡抚在后头开的,谁敢存银子到他家?”



“咋不敢,人家巡抚还能赖银子,不要名声啦?”



“要名声?要名声怎么用这手段做生意?”旁边又有商人用嫌恶的语气道:“查抄人家和裕升,抢帐局生意来做,这样手腕的人,你老兄敢放银子?我反正不敢。”



“要紧的事,费用比和裕升高的多,而且店大欺客,店里的伙计就跟县里老公祖一样,高高在上。另外,我也不是光银子,他一个分号加起来也没几辆车,我有货怎办?和裕升人家可是银子也带,货也保送,我花点银子省了心,现在花多银子还不省心,还不如自己设计找车队,找跟班保护,没有了和裕升,要么多花钱,要么只能暂时不做生意。”



“我是暂时没有跑买卖,说来好笑,这几年舒服惯了,还真吃不来那辛苦,也是担心路上会不安全……最近匪患可闹的厉害。”



“韩抚院也真是笑死人,好歹找一个可靠点的理由是不,说人家张东主通匪,人家自己花钱募练弓手,杀的土匪好几百了……和裕升最恨的就是土匪,人家做的生意和土匪就是对着干的!”



“张东主现在怎样了?”



“还能怎样,在李庄躲着呗,和巡抚斗,还是鸡蛋碰不过石头啊。”



“这天真他娘的黑!”



“怎地就没有人管管这事?”



“怎么管,巡抚最大!”



“听说抚标兵派了一哨人过来,把张东主家里围了,内不得出外不得进的,连粮食也不准出来买,眼断顿了。”



“这一条毒啊,这是要逼张东主出来,他可是孝子。”



“可不是,明眼人都瞧的出来……”



议论声里,范永斗的脸色变的很难/br>


他一直以为商战是自己和张瀚的事,张瀚里通外虏,也不是什么好货,和裕升做生意之初的手段也不光彩,勾结官员,强买脚行,张瀚虽然年轻,也是从里黑到外的狠角色。现在遇着韩畦,也算是现眼报。



结果舆论却是一边倒,现在他渐渐明白过来,张瀚怎么地家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做法,和裕升已经是一个超级商业帝国,影响辐射了整个大同和宣府一带的商业运作,几乎所有的商人和大量的普通人与和裕升息息相关,更进一步影响到下层的官吏和将校,张瀚又用金钱攻势收买了中层官员和武将,怪不得以韩畦的巡抚之尊,几个月下来了也没有把张瀚怎么样。



范永斗一直以为张瀚在躲,韩畦处于绝对的强势,现在韩畦的攻势也和自己当年一样,厉,其实毫无机会,现在范永斗明白过来,自己输的并不冤枉,可韩畦呢?



范永斗面色灰败,眼若死灰,旁边李明达和一个胖子在说话,并且介绍着自己,胖子还笑着在拱手,范永斗却是什么也不管了,突然仰天大笑,竟是拂袖而去。



“这算什么?”胖子便是从大同府赶过来的刘德,他名义上是大德亨的东主,新平堡也是最重要的一处分店,过来主持开店是理所应当之事,结果不尽如人意,原本就是窝火,见范永斗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明达擦着汗道:“我家东主自那事之后,恐怕也有些心结难开,行事怪诞了些。”



“哼,我痰迷心了。”刘德不屑道:“没点静气,也没有担当,这点子事就扛不住,当什么东主,做什么大买卖。”



李明达还算有些操守,不想说旧东家的坏话,当下沉默不语。



刘德又道:“你别说我说话不客气,咱们的店,大同的偏关的太原的还有这新平堡的,一气开了五六家分号,到现在也没接着什么生意,咱们急了么?”



说是不急,刘德脸上还是阴晴不定。



这银子当然是韩畦掏出来,也有别的官绅暗中入股,刘德等人也是投了不小股本在里头的,要是真的开倒了,各人的损失都可谓是伤筋动骨,损失绝不会小。



这般风险和压力,刘德怎么可能不怕?



不过他说的也不尽然是场面话,右,刘德对李明达道:“老李,你不知道,不是我说嘴,张瀚家里被封住了门,抚军大人这一次下定了决心,张瀚不出来绝不撤兵,饿死他全家也得把这人逼出来,他家只能进不能出,这光景能忍多久。只要这人一出来,定然不是关就是杀,和裕升没有这人就绝没有指望,那些观望的人不照顾咱们大德亨的买卖,还能找谁去?到时候,老李你来主持这个新平堡的分店,我永斗是完了,你别死心眼了。”



李明达不想还有这柳暗花明的一刻,当下喜笑颜开,笑的合不拢嘴,深深叉手下腰,只道:“一切都听刘老先生的。”



……



常宁一脸娴静,坐在常府在新平堡的堂房之中,四周围着不少人,她的脸上却是只有决绝之色。



她身上穿的也很素色,几乎不象是女儿家的穿着,朴素的衣着并没有给她的美貌减分,相反,人们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几乎有一层圣洁的光芒,这更增添了她的美丽,哪怕在场的都是近亲,也摄于常宁过于惊人的美貌和气质,几乎没有几个人敢正眼



“你爹不在,你二叔不好说话,宁儿你还是听我们的。”一个中年妇人作出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常宁道:“原本你住在张家,要是被围了咱们也没话可说,正巧你出来了,他家又遭这样的事,哪有自己再送上门去的道理。宁儿,我是你五婶,还能害你不成?”



另一个中年汉子在一旁道:“你娘原本就不大乐意和张家的亲事,张瀚是配的过你,可迟迟定不下来,常宁你是咱榆次远近闻名的美人,配不过他?这样的亲事咱不结也罢,何况现在张瀚恶了巡抚,这一生怕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何必再守着这样的人不放呢。”



常宁五叔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妻子和其余各人都没说到点子上,他板着脸说道:“你们年轻男女,姑表亲戚,见了面心里有些欢喜也是有的,不过你五婶给你说的这门亲事可是更好……那可是怀僖王的嫡二子,堂堂镇国中尉,不说铁杆庄稼那一年几百石的俸禄,就是一个管灵丘王府府事的恩赏,那可是多少出息,灵丘到广灵到蔚州再到宣宁,朔州,灵丘府都设了税卡,一年好几千的进项,你到了那里就是镇国中尉的夫人,可不是当妾,咱们都是你的亲长,不会害你啊。”



这般的话,常宁听着心中翻滚,着实想吐,但她性子娴雅庄重,脸上还是没有一丝异样的表情。



她知道娘亲多半是想应这一门亲,那灵丘原本是有一个郡王,世代承袭,是代王谱系一支传下来的,大同一带有二十多人城池里都有郡王,全是开国的代王一系传下来的,亲王的儿子封郡王,郡王的长子袭爵,其余的诸子再袭镇国中尉,然后再是辅国中尉,这样长子袭爵,其余诸子降等袭封,这些朱家的子孙,从出生就有爵位,除了袭爵之外不准读书做官,不准经商,不准为武将,除了吃和睡之外就不准做任何事。



灵丘城里的郡王也是这么一家,他们在灵丘这样的小城里也建了郡王府邸,也一样有紫禁城,有几百间屋子的王府,有大量的宫女和太监,这样当然就需要吸地方上的血来养活自己……一个郡王一年才两千石粮的俸禄,朝廷越来越穷,这两千石还经常发不下来,不论是亲王还是郡王,指着朝廷的粮食准保饿死,事实上穷困宗室确实有不少食不裹腹的,朝廷因为宗室太多,一再削减宗室俸禄,甚至经常拖欠,穷困的宗室没有权力,只能指望禄米生活,穷困潦倒也就不足为怪了。



亲王,郡王,有权力的镇国中尉,他们开钱庄,设当铺,私设税卡,抢占良田耕地,生意遍及自己的封地和京师还有北直隶一带,家家都是富可敌国,灵丘的这一家原本也是郡王,在上一代的怀僖王逝世后,长子朱鼎廉袭爵,结果因为刑杀曾叔祖,坏了朝廷宗法,被废为庶人,圈禁凤阳,郡国也被废除,这是隆庆年间的事,万历中期之后,因为代王替他这一支上奏请求恩典,万历叫怀僖王嫡二子朱鼎夫为镇国中尉管理灵丘府事,这样虽然不是郡王,这一支的财富并没有赐还,但郡国的田产,税卡,店铺,还是落在这朱鼎夫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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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信心

    朱鼎夫袭爵很晚,曾经十分穷困,曾经娶妻又病死,现在富贵了就广求美人,榆次常家不是望族,但也十分富裕,常宁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朱鼎夫便动了心思,托人说媒,常宁的母亲动了心,她的几个叔婶也很赞同,在家里每天吵嚷着要应这门亲事,常进有也是不胜其烦,这才动了心思,和常进全携了常宁常威到新平堡来投亲,说是找商机开分店,其实也是躲开这档子事。?一看书?·1?书?·

    “五叔,五婶,请不必再说了。”常宁款款起身,美丽白皙的面孔上并没有怒气,只有决绝之色。

    看她的神色,几个劝说者都知道白废功夫,脸上要么是悻悻之色,要么就是掩不住的怒气。

    “婚嫁大事,父母做主,哪得自己决定。”常宁道:“叔婶们有什么话,只管和我父母去说,我这里不必多言。然而,我的姑母就在张府之中,哪有小辈坐视长辈有难而不管不顾的道理?若是我父亲在此,必定也是要想方设法去帮忙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常宁左一个父母之命,右一个尊亲长辈有难不能不管,语气虽然轻柔,但道理十足,而且十分坚决,叫这几个利欲熏心的长辈几乎说不出话来。

    “来人,替我备车。”常宁福了一福,说道:“叔父和婶婶们只管安坐,侄女告辞了。”

    在场的人均是无语,他们倒是想强行阻拦,可想想常进全绝不会同意,当下气不可遏,却只能看着常宁慢慢走了出去。

    尽管是一个少女,常宁在步出房门的这一刻,似乎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和,令人不敢仰视。

    在常府门口,常进全神色复杂,看着明艳不可方物的侄女走过来。

    “宁儿,我不会劝你。瀚儿和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不是孙家那小妮子,张家早就提亲了。”

    “其实瀚哥躲着不回来,”常宁嫣然一笑,说道:“孙家玉娘救过他的性命,原本我也不该和她争什么名份。要??看书??·1??·”

    “糊涂话。”常进全责备道:“名份是大义,你今天能这么轻松出来,还不是你有名份,占着道理!”

    “可……”

    “别说了。”常进全断然道:“我旁的事糊涂,这事我可不糊涂。我已经写信给威儿,这事我替你做主了,你是正妻,她是平妻,旁的女人,不管怎样都是妾!而且,我亦不准瀚儿多纳,三十之前,后宅的女人不准过五个,没有道理年纪轻轻的就纳这么多女人在房里。”

    常宁雪白的肌肤变的通红,更显得肌肤吹弹可破,常进全见侄女害羞,没有再说什么,他叫人备好车马,送侄女到南街的张府那边去。

    常宁知道进府还可以,出来就难,临行时,向常进全多福了两下,柔声道:“二叔,若是侄女出不来,将来还请你多照顾我爹,他是个糊涂鬼,我娘有些市侩,别叫他连酒也喝不上。”

    “放心吧。”常进全心烦意乱,但还是很坚定的答应下来。

    ……

    车马震动着抵达张府,街口处就有不少兵丁把守,这些兵都是抚标兵,张府的人送的贿赂他们也收,但因为有带队的将官看着,也不敢私自放人出来,或是递什么东西进去,只是看管时稍许客气些,不曾殴打或辱骂,也没有进府去抄掠。

    张府里也有十几个镖师住着,都是内卫司杨秋挑出来的身手最好的好手。

    银库那边也有一些抚标兵窥探,但因为新平堡这边来的最晚,银库的人手和存银都转移一空,加上和镖行骡马行靠的很近,里头人也多,过来的人只是在几个地方贴了封条,也没有怎么认真去查抄。

    常宁在丫鬟和几个仆妇的簇拥下步下马车,走到张府的门前。

    她们每个人身上都藏着一些吃的东西,府里的厨房原本有够吃几十天的食物,冬天时,特别是过年前大户人家会囤积大量的食物,但一个年节消耗下来,剩下的也不多,常宁几天前被接回常家的时候,府里的吃食还够吃不到十天,又下来几天,常宁害怕姑母挨饿,所以人人都在贴身的地方带着吃食,料想这些封门的兵丁也不好对她们进行搜捡。?要看书·1??书·

    跟车的管家跑过去跟守门的千总武官交涉,还有几个穿着五福袍的男子也看向这边,他们应该是巡抚身边的人,不大可能是师爷,应该是帮闲和家仆一类的人物。

    常宁站在车前,令人感觉明艳不可方物。

    常宁在车前的柔美艳丽,与围困张府的肃杀情形有着鲜明的对比,一边是生气勃勃,令人感觉赏心悦目,一边却是杀气充盈,而且人人的面目可憎,令人感觉嫌恶。

    四周有不少人围拢过来,常宁在新平堡已经很久,人人都知道张瀚张东主有一个绝色的表妹,性格端庄,举止大气,在偶然的出行中就给人很深刻的印象……有的人就是天生的美人,而且有的妩媚,有的艳丽,有的楚楚可怜,常宁给人的气质就是大方娴雅,象一副工笔描绘的美人图画,叫人只想观赏她的明眸皓齿,叫人想看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但却生不起亵渎冒犯的心思。

    管家和千总交涉了好一阵子,最后跑回来道:“人家说既然出来了,何必再进去?虽说是亲戚,也没有必定要进的理由,他有些难做,还是请小姐先回去吧。”

    常宁听了也不生气,只伸懒腰般的挺直了一下身体,叹着气道:“你把那位官爷请过来说话,好不好?”

    她的身材修长纤细,充满着诱人的魅力,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身材,因为摄服于她惊人的美丽,其实常宁的身材也是罕见的修长纤细,充满着诱惑。

    千总官也听到了常宁的话,他感觉这个女孩子的话语中有一种叫人无法拒绝的感觉,似乎常宁有一种天气的贵气,她的话并不盛气凌人,但也叫人很难拒绝。

    “常小姐,适才贵管家的话你也听到了……”

    武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红脸汉子,他有些不大敢看常宁的脸,可能有些人看到美人就死盯着看,但常宁是属于那种叫人不好意思盯着看的美丽。

    有不少兵丁也围过来,他们也是想看,又不好意思细看,但又不舍得不看。

    象常宁这样的富家小姐,这般漂亮的女子,平时也真是很少能叫人看得到。

    “我并不是常家小姐,而是张家未过门的媳妇。千总大人,总没有这种道理,婆母在内被困,儿媳妇却躲着不敢进家门,如果是这样,我被人休掉也无话可说,是不是?”

    常宁的声音很轻柔,却是充满着叫人无可拒绝的力量。

    “好,进去可别后悔。”千总象赌气似的答应下来,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他是知道内情的人,张瀚不出来,韩畦和刘德他们可是真的下了困死张瀚一家的决心,一开始管束还不大严,大家和张瀚家里还有些瓜葛,现在派了几个府里的管家执事过来,都是韩府的家生子奴才,最是忠心不过,也是喂饱了银子的,张家的人拿银子出来也没用,眼前这少女一旦进了门,想活着出来,可是千难万难了。

    就算是张瀚出来,结果也不妙,这府里的人给安个“通贼”的罪名,男的配军流,女的充入军中女营,这下场,可是太惨啦。

    “小女子绝不会后悔。”常宁几乎也不给那千总后悔的时间,她步至张府门前,大门哑然而开,常宁几乎没有任何踟蹰,直接便步入门中。

    “唉……”

    在常宁身后,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声。

    ……

    “侄女拜见姑母。”

    常宁盈盈拜倒,神色仍是无比从容。

    常氏拉着常宁的手,有点忧虑的道:“你还进来做什么,有心也不在这上头。这里毕竟还是险地。”

    “就是险,侄女才一定要进来啊。”常宁嫣然一笑。

    她令随员把藏着的吃食都拿出来,刚刚进府时,杨柳和荷花都上前说话,常宁看到这两个丫鬟都面带菜色,脸色有些黄,下巴也有点尖,知道府里已经开始限制饮食,她带着几个人进来,藏着不少吃食,要不然又多几张嘴,进来倒真的不合算了。

    张春站在一旁道:“大爷上次写信来还是他刚回李庄的时候,当时叫他们多加小心,他也在李庄不动,现在这样,他那边肯定也是知道了,我想我们也不必忍耐太久!”

    常氏道:“若是瀚哥儿因为我跑出来遇险,我纵死了也不甘心。”

    张春道:“主母对大爷要有,大爷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其实说真的,前日就有人送消息进来,那些抚标兵根本管不住,要是内卫司想救咱们走,今晚阖府的人都能出得去。只是没到最后关头,大爷不想这么撕破脸罢了。”

    张春的话,充满傲气,也是对张瀚有着绝对的。

    这种不是盲目的,是来自这几年来跟随张瀚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常宁抿嘴微笑,她对张瀚也是有这种。

    自从那晚被张瀚在房中救出来之后,常宁经常关注着张瀚的动向,研究着李庄与新平堡还有大同各地分店的运作,还有草原上的事情,练兵的事,镖师的事,骡马行的事,越是看的多,常宁就越是心惊。

    虽然她自己也是一个不怎么出门的女孩子,但自幼喜欢读书,书中人物,还真没有一个如张瀚这般带给人无限惊奇的人物。

    以常宁的认识,张春对张瀚的信任是完全正确的,如果瀚哥愿意,随时能带自己和姑母等人出去,她也不想说太多,既然进来了,就是有这种!

    杨柳与荷花等人站在一边,女孩子们的脸上都有倔强和决绝还有信任兼备的神色,她们也是一样,对张瀚有着绝对的!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第二百九十章 训话

    “狗日的韩畦。 .”



签押房里,张瀚新的报告,就算是有心理准备,也是忍不住拍案骂起来。



有两个地方特别叫他生气,一个是常宁的五叔他们逼迫常宁嫁给那个叫朱鼎夫的镇国中尉,还有就是府中被围困,已经有断粮的危机。



“估计还能撑十日左右。”杨秋道:“要不要派一队行动组的人,设法送一些吃食去?”



“不必了。”张瀚道:“京师已经叫王发祥发动,灵丘一带叫周大牛发动,最多十天半月的,韩畦自己就焦头烂额了。”



杨秋点点头,说道:“常姑娘在这个当口,用张家儿媳妇的身份进府,与府上同甘共苦,也是着实叫人敬佩。”



张瀚眼中浮现出常宁的身影,他轻声道:“她不负我,我当然不负她。”



……



经过大半个月的整修训练,周大牛的部下又恢复了精气神,人数也恢复到一千人以上。



他已经接到指令,同时也拿到一批武器,刀枪剑戟都有,质量普通,甚至有不少边军的制式兵器。



这些武器当然不是李庄的出品,而是张瀚设法从各地买过来的,边军的武库想必也做了不小的贡献。



空气中充满了硝烟味,土匪们都被动员起来。



大小头目们拿到了一些赏银,数量并不很多,但足以鼓励人心。



普通的小兵也有一份,他们都将银子贴身收着。



挂甲台这里已经经营成了一处稳定的基地,而且源源不断的有补给,等于是张瀚在这里设了一个秘密的军营,有一些俞士乾的死党,作恶多端很不喜欢安定的军官被周大牛给清洗了,一夜之间有五六十人被杀。



这件事后,周大牛和杨春和等人彻底控制了这支队伍,加上张瀚的银弹攻势,还有军政司训练局派了一些军官来做简单的体能和军事训练,整个土匪队伍比起几个月前也是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张瀚也不是要把这些土匪练成精兵,有些土匪积习难改,有些并不是大同人,还在时刻想着离开,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的战斗力稍许提高些,这样在造起声势时,也能使人信服。



周大牛在三天前就接到来自李庄军令司的命令,当然是隐秘的,命令十分清楚,命他率部突然攻击灵丘县城广灵城等六个城池。



这几个城池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城内有亲藩。



灵丘虽然没有了郡王,但还有镇国中尉等代王宗室,还有郡王府和相关的产业。别的城池都有郡王,一旦城池被围,动静就大到韩畦根本压不住,朝廷也会震怒。



天才麻花亮时,一千多人已经集结完毕,相比之前被围困时的惨象,近来土匪们吃的很好,体能训练也做的不错,人人身上都带着兵器,也按规定磨的锋锐雪亮,周大牛里,感觉部下们的士气不低,他感觉欣慰。



虽然没有能留在李庄,周大牛还是觉得自己在替李庄那边效力,是在替张瀚张大人效力。他想起巡检司那边的规矩,把部下们都召集起来,他自己骑在一匹战马之上,向所有人训话。



“现在我是大柜,一切就得照我的规矩来,丑话说在前头,俞士乾在时,为了裹挟更多人入伙,不禁烧杀抢掠,各人都沾过血,我也在内。现在咱们其实是替人家效力,吃穿住都现成的,银子也有,官兵的待遇也不过如此,若是还有人不念百姓困苦,擅杀人命,私自抢掠,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周大牛话锋一转,又道:“当然我们是土匪,不抢东西说不过去。只是不准私掠,也不要抢穷苦百姓,他们身上有几个钱,咱们力量强了,当然是抢大户,抢来的东西一半交给李庄那边,一边是允许咱们分,我会尽量公平的分,出力多的多分,受了伤的多分,死了的按留的地址送给家人,不会叫你们白死。”



不远处有人在围观,那些人是军训局过来的军训教导官,他们对周大牛的训词很有兴趣,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允许部下抢掠,事后分成,这在巡检司那边当然是不允许的,不过听周大牛说要抢大户,各人倒也并不反感,甚至有人脸上露出笑容。



明末时是教科书上说的一样,土地兼并严重,连中小地主也在破产的边缘,社会矛盾确实激烈,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造反的,这一次主要的目标是抢亲藩的产业,不论是南方还是北方,明朝宗室是最招人恨的一群,农民起义不一定杀官员,但亲藩只要被逮着了哪怕是亲王也是照杀,一直到李自成快得天下要称帝了,这才留了秦王和晋王的性命,在此之前几十个亲郡王都被杀掉了。



周大牛也没有多说,他感觉自己想说的说完了就没词了,这时他想起张瀚训话时总是能说很多,而且多半叫人敬服,他只得将自己手中的戚刀向前一指,喝道:“先往广灵,灌!”



一千多人几乎全部出动了,道路两边和山上的积雪都化干净了,路边有一些树已经冒出了枝芽,些绿色,脚下的地还有一些泥泞,晚上还在零下,白天化冻了,人们的草鞋和布鞋上踩了一脚的泥,各人手上都拿着兵器,乱七八糟的指向天空,象一从从的钢铁从林。



从挂甲台往下的村落里有一些人回来居住,百姓们知道土匪只抢外头的人,身边的人反而不一定抢,自从上次雇了一些剃头师傅来过之后,也有一些小生意人跑过来,后来人们胆子大了,原本的村民渐渐回来定居,开垦那些荒掉的农田,趁着早春赶紧播种,在土匪们这样外出时,这些村民站在道路两边,因为最近土匪没有扰民,这些村民都在向他们挥手行礼,在这样的场景中,土匪们士气越发高昂,如林的刀枪举的越发的高,人们快速移动脚步,沿着下山的道路,加快前行着。



……



“周大牛已经动了。”张瀚展开塘报,对左右的人说着。



“按计划,”孙耀道:“周大牛先下山,先围攻广灵,造足声势后,三围缺一,叫他们送出消息,主力在四周抢掠亲藩大户的财产,然后是灵丘,朔州,蔚州,一路抢过去,半个月内,要造成大同和山西两处地方的轰动。”



“银子也要紧。”常威笑道:“去年我们扫荡东路,几十个土匪窝子被咱们抄了,弄出来十几万银子,很顶了一阵用场呢。”



众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巡检司抄掠土匪,这是绝对稳赚不赔的买卖。弓手们的精锐程度已经被证明远在边军营兵之上,将领们又不会带着亲信家丁在山里翻腾,他们也那点收入,巡检司在情报局的指挥下,轻兵进山,用火力打击轻松剿灭土匪,获得了不少的缴获,物资收入很丰厚,还有无形的政治资产收入。



最少在大同这里,人人都知道李庄巡检司剿匪得力,杀掉的土匪很多,这使得张瀚获得了更多的名望,甚至有人希望张瀚能升官,这样可以剿灭更多的土匪,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张瀚的商人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个剿匪很厉害的巡检。



孙敬亭先是摇头,接着也笑道:“论抢东西,周大牛他们好歹是专业,应该也会有不小的收获吧。”



李东学这时道:“近来军械生产管理局的收入很丰厚,算是弥补了各处分店被查抄的损失。”



孙敬亭道:“有多少?”



李东学道:“马车卖出去三百多辆,光是一笔就是六万多银子。还有大量的民用铁器也开始发售了,这个渠道是直接往京师去,韩畦也管不着,估计半个月后,就会回笼不少银子,但具体有多少,现在还说不清楚。”



“是死是活,就锤子买卖了。”



张瀚还是很有冒险精神,但现在他的压力也确实很大。



去年底收入的几十万,用来购置和添造各种机器,购买和生产海贸物资,维持日常运转,还有各种突如其来的花销都很大,年前后部队出战,花费也很不小,缴获的说是弥补了分店被关的损失,但其实只是弥补一半不到,有一半多是部队出战的消耗,现在已经四月,张瀚只准备了不到二十万的货物往草原运,车队源不断,其实多是预先囤积的粮食为主,往下去粮食和布匹,日用品等需求量增加,那时候没有大股资金投入,走私规模就得急剧下降……下降一点没事,可如果下降的太多,恐怕又会生出莫名其妙的变数了。



李东学平时的话很少,此时也忍不住激动,沉声说道:“光是铁锹,锄头就是好几十万把了,还有菜刀,各式铁锅,铁壶,三个局都设了民用器物制造组,这些人全造过这些东西,新手们上手也快,加上各色水力机器全部用上,三个局过千人在造啊,整个大明也没有这般规模的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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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学了,昨天带小孩出门玩,没有更新,今天更两章。

第二百九十一章 混乱

    张瀚确实是破釜沉舟了,这两个月的精铁出产除了供应工部和京师几家大商行外,并没有盲目的去倾销,去年李慎明跑了一次京师后,给张瀚提出了制造铁制器物的建议,张瀚和李东学,孙敬亭等人也这一点。    . d t . c o m



纯粹的精铁销售等于是最低端的原材料出售,只是借着北方缺铁的大环境可以用来倾销,也打通了工部的路子,一年有稳定的几百万的销售额……但铁价很低,甚至还不如粮食值钱……一石脱谷打磨好的精米现在要值二两还多,一石铁才一两多!



张瀚把最后的十万两全投在打造各种铁器上了,最近这个月的日常开销都快不够了,还好借着马超人等人的宣传,附近的卫所和州县的大户们都跑来买马车,这种新式的四轮车质量好样子高贵,还不容易坏,和裕升还推出了保修三年的策略,从来没有哪个商人说卖出去的东西还一直管修的,尽管在后世是一个最普通的商业噱头,在大明这里还是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两个多月卖出去几百辆车,最近李庄这里最后的不到十万银子,就是卖车获得的收益了。



张瀚向来不信命运,此时也禁不住略微拿掌,轻声道:“但愿一切顺利,不要再出什么篓子了!”



……



几个身材惹火,模样娇艳的女子操弄着各种乐器,在硕大的宫殿中演奏着,几个王府太监手里拿着铜制的拂尘,躬身在一旁侍立着。



身形胖大的朱鼎夫半躺在榻上,听着轻柔的乐曲,肥大的手掌放在膝前,轻轻打着拍着。



在他身前是各色细巧的宫点,灵丘这个郡王府已经传了十几代,虽不能和亲王府邸相比,但论起各种享受来也是并没有差上许多。



在少年时,因为长兄非刑杀人,郡王国除,朱鼎夫成了最普通的镇国中尉,一年的俸禄只有几百石,打过折之后还要再折支成银子,下发的时候也会拖欠,甚至是霉烂的黑劣银两,官员连郡王都不是很放在眼里,更不必提无职无权的镇国中尉。大明的宗室虽然是名义上礼绝百僚,不象宋时宰相贵重超过亲王,在大明,哪怕是三公三孤,在亲藩宗室面前亦是要执臣礼。然而表面的尊崇并无益于实际的权力,大明的宗室,包括亲王在内都是被当成猪来养的,虽然耗费了国家大量的钱财奉养,但他们本身没有丝毫的政治权力,甚至连人身最基本的权力也被剥离了很多。



亲王和宗室无故不得离城,亲郡王连王府也不得擅出,互相也不能走动,只能一年到头呆在自己的宫殿之中,安享富贵,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被文官针对,被斥责甚至是剥夺爵位,发配到凤阳高墙之内囚禁。



只有最下等的宗室的管束才稍微放松些,但亦是要谨慎小心,不能落人把柄。



朱鼎夫在前几年获得了相对的自由,失去的却是锦衣华食的生活,这几年获得了掌管郡王府事的权力后,生活又重新富贵起来,但他又被限制在旧日的郡王府中,轻易没有外出的权力了。



丝竹声中,一个中年太监轻轻走到朱鼎夫面前,躬身说话。



“常家好大的胆子!”



朱鼎夫猛坐起来,他过于肥胖,忍不住喘息着,半天过后才喘匀了气息。



“王爷,”朱鼎夫只是中尉,并不是王爷,不过府里上下还是拿王爷来称呼他,那个中年太监阴侧侧的道:“听说是那个叫常宁的女子自己坚决不嫁,一定要嫁那张瀚。”



“可恶。”朱鼎夫面色变的更加难到他这样的模样,奏乐的女子们停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都露出张惶的神色。



“都滚!”



朱鼎夫猛然挥手,那些女子如蒙大赦,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虽然是废郡王府的镇国中尉,朱鼎夫在这府里的权势并不低,可以生杀予夺,为所欲为。



他们这些宗室,打死几个宫女或是女乐是没有丝毫问题的,最多名声不好听,和刑杀叔祖这样有碍人伦的事相比,宫女或女乐在士大夫眼里原本就是可以随意打杀的贱物。



“这事怎办?”朱鼎夫盯着眼前的太监,喘着粗气道:“近几年的年成不好,市道很差,各处的税卡都收不上钱来,只有当铺还赚钱,各地的田亩有两万多亩,一年收不到几千银子,我这里养着你们这些人,开销这般大,若是这样下去,我可是真的维持不住了。”



废王府被领回后,朱鼎夫又将以前王府的太监找了回来,又招了好几十个宫女和几十个洒扫服侍他的下人,再加上太监和篾片帮闲,还有他的日常享乐的用度开销都不小,这些年的年成一年比一年坏,田庄收不上田租,打死佃户也不管用,别的产业收入也不行,他这个管王府事的中尉又毕竟不是真正的郡王,不敢私设太多税卡,只有几个老卡子一直在收钱,收入也十分有限。



和榆次常家结亲,一则是听说常宁非凡的美貌,二来也是希图和常家的嫁妆,三来便是想和常家这样纯粹的商人世家合作,开辟更多的财源。



怎料想好的事情,居然黄了!



朱鼎夫面色十分阴沉,感觉自己受了侮辱。



虽然他已经三十来岁,接近四十,而且过于肥胖,沉迷酒色,可他拿出来的毕竟是正室的位子,并不是拿娶妾来忽悠常家,在朱鼎夫己是诚意十足,常家那边也是一口答应,怎料却出了张瀚这个变数。



“这……”太监哪有什么办法,当下急中生智道:“不如求代王殿下替咱们说说话。”



“这倒是个办法。”朱鼎夫拍掌道:“叫个师爷来,替我写信!”



……



“代王的人?”



转眼过去三天,大量的土匪造出诺大的声势,整个广灵城都被围了,小股的土匪骑马在朔州和蔚州一带作为疑兵活动,这时就所和州县防御的空虚来了……这么多地方好几个卫,十几个千户所,按帐面上的人数有近两万人的大军,若是在二百年前的国初,都指挥使军令一下,几万大军瞬间可以集结,拉出去就能打仗,而且能面对强敌不落下风。可二百来年下来,帐面上的几万大军只存在帐面上了,不要说几万,连几千兵马也没有,而且周大牛他们主要在南方活动,距离天成和镇虏等卫还有几十里到百来里路的路程,有这么些距离的存在,卫所武官当然是能装傻就装傻,绝不会带着自己那可怜有限的家丁跑出来送死。



王事固然重要,自家的性命到底才是最要紧的啊。



一时间大同府西南侧一带风声鹤唳,民间几乎是草木皆兵,但在上层还算平静,一则周大牛他们没有表现出攻城掠地的兴趣,似乎只是在抢劫财货,二来从下层到上层的反应还需要时间,在大同城里的人不要说紧张,甚至有不少大人物都没听说过土匪大举活动的事情。



代王府派来的人,想来就是其中一个。



“是太监么?”张瀚倒是来了兴趣,穿越到这个时代,什么人都打过交道了,还真是没有和太监有过什么交流,他对这个阶层的人感觉上是十分陌生,也不象大明的士大夫那样完全排斥或是畏惧的心态。



“不是太监。”报信的侍从说道:“是个师爷模样的人。”



“这倒说明王府很重视啊。”再赴京师,又从京师再次赶到李庄的李慎明笑着道:“代王要办什么公事,当然是派太监传旨,如果是有什么体己的私事,那就是派亲信的师爷出来。”



“我的天,我这够乱的了,王府又来凑什么热闹。”张瀚近来也是乱蜂蛰头了,北京那边已经发动了,李慎明亲自去,花了小一万的银子,买通了十来个山西或大同宣府籍贯的科道官员弹劾韩畦。



这事儿,叫“买参”,也就是花钱买御史或给事中的弹章。



一般来说,有政治前途,名望很好的科道官员是不会卖参的,在大明的官员体系中,分为清流和浊流两种,地方上的杂职不必说了,那是浊流中的浊流,然后才是亲民官,卿寺官,方面官,然后是六部官,再上来是科道官,再上来才是清贵之极的翰林官,也是清流中的第一等,号称“储相”。



科道官好歹也是清流的第二等,官员职位不高,但大明向来有“以小制大”的传统,官位不高,权力却不小,御史可以风闻奏事,随便弹劾,官员们强如张居正者也收过成堆的弹章,这很正章,要是哪个阁老收不到弹章才是要命的事,就有钳制言路,图谋不轨的形象,皇帝绝不会放心这样的权臣。给事中不仅有弹劾上奏的权力,理论上还可以封驳皇帝的诏书,权力大到无边,并且给事中针对六部,平时就可以纠弹六部的过失,虽然只是七品官职,混的好的比六部的部郎还要威风很多。



这一次李慎明拉拢了十几个人,花费不少,但都是科道官中的二流货色,属于没有强力的党派支持,自身的形象和能力都很普通的一群人,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收贿赂来上奏,这是很毁名声的事。



这件事好就好在多是山西和大同一带的御史官,对家乡的事有发言权,二来人数多,声势较为浩大,三来有周大牛配合,算是“事实”,弹劾并无由来无因,估计发动之后,韩畦会很头疼。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开口

    张瀚手头当然也不止这一件事,事情很多,可谓是千头万绪,按起葫芦起了瓢。一??看书??·1要k?a?n?s?h?u?

    “来了当然要见见。”李慎明道:“没准和韩畦的事有关。”

    “肯定有关,”张瀚看着他道:“近来风声如何?”

    张瀚最近和郑国昌通了几次信,也派人和麻承恩打过招呼,走私线路已经打通,最少近期货物是源源不断的出去。

    草原上是什么都缺,张瀚的货已经提了价,每一宗货,不论是粮食还是布匹,或是药材,百货杂货,纯利都在一倍以上。

    粮价这边的收购价是四钱,到了草原打上损耗成本价是六钱,卖给蒙古人就是一两二钱。

    价格随时变化,赚一倍乃至三到四倍的宗旨是不会变的。

    有一些金银器,上等的丝绸,绢,倭货,泰西货,这些也是供应,纯利便都是三四倍了,反正买这些货的蒙古大汗和济农台吉们都有钱,不赚白不赚。

    李慎明笑道:“问题不大,他们对韩畦想独吃下来都意见很大,对言官的事也乐见其成……你总不会以为凡事都可以用银子解决?有几个言官虽然拿了银子,但主要还是看这边的面子。”

    张瀚笑道:“知道你老兄这一次不容易,小弟会记着这笔帐。”

    “我们之间不要说这些。”李慎明悠然道:“当然你说会有我的干股,具体多少我不问也不想知道,老实说我现在帮你做事已经不怎么是为了银子,只是为了眼下这一份事业。你小子和孙敬亭说的那些话,我也很有兴趣哟。”

    “真的假的?”孙敬亭把张瀚那晚的话透露给李慎明,这还是张瀚的授意,不过李慎明会怎么想,张瀚真的没有把握。?壹?看书·1?k?a?n?s?hu

    “当然是真的。”李慎明正色道:“我虽然有功名在身,但从来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商人。我大明的商人向来是最末一等,不管怎么努力,从朝廷到士大夫,再到百姓,提起商人来无非就是那一套话,我们做事勤勉,精打细算,由有通无,不偷不抢,怎么就成了一群操持贱业的人?再者,我也想有一个世道,尊重商人,用你的话说,要理解和尊重契约,互相尊重,然后才能双赢。说实在的,这是很渺茫的事,我不大相信你能拼出一个你所说的那种世界,不过现在好歹真有了些眉目,既然这样我当然要支持你了,好歹咱们也是兄弟啊,要是你能叫我出口闷气,银子算个鸟啊。”

    李慎明难得这样正经的说话,而且是长篇大论,张瀚没有打断他,一直默默的听着。在李慎明身上,张瀚看到了一个郁郁不欢的商人的灵魂,在这个时代,李慎明必须要和官场打交道,要托庇在麻总兵身边当幕僚,要奔波游走,这些事可能他未必喜欢做,但又是一定要做,否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也当不成掮客。

    相比李国宾,李慎明是高层次的掮客,估计这些年也真的没有少受气吧。

    “遵路兄,我问你一个问题。”张瀚突然道:“是资本依附于权力,被权力所左右好呢,还是资本大于权力,商人在背后操控权力更好呢?”

    “都不好。”李慎明想了想,说道:“前者商人就是官场的附庸,商人一时得意,但只要背后的大人物失势,商人顿时就会破产,这样的话,没有人会一门心思做生意,还是和晋商一样,培养子弟读书,以财养权,再以权资财。后者么,就是商人大过官场,凡事都是金钱最大,这样天下之事皆是利字当先,不知道会有多少恶事。”

    张瀚一时默然,他以为李慎明一定会选后者。壹??看书ww看w?·1?

    “还是平衡最好。”外头传来脚步声,是代王府来人进来的声音,李慎明呷了口茶,最后笑道:“彼此制约最好,可惜这种平衡实在是难得之至啊。老实说,我遍观史书,从来没有现过你说的这种情形出现。”

    张瀚会心一笑,不过已经来不及答话,一个中年男子被引领着走进来。大约是因为张瀚没有出迎,这个国字脸的男子脸上不大高兴,明显在压制着怒气的样子。

    “在下杨士英。”男子拱了拱手,勉强笑道:“见过张巡检。”

    他连一声“大人”亦不肯客套,想来平时在亲王府中,见过大小官员太多的原故,实在没有办法把一个九品巡检放在眼里。

    “杨先生请坐。”张瀚并没有起身,对方连个生员身份也没有,他也没有兴趣去讨好一个亲王府邸中的清客相公,对方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了。

    “是这样。”杨士英道:“殿下派我过来知会张大人两件事,若是张大人能按殿下的想法来做,殿下必有所报。”

    “本官是外官,按理来说和代王殿下无所交结,不知道殿下有何吩咐,又何以为报呢?”

    “代王殿下知道韩巡抚与张巡检之间的事情。殿下说,如果张巡检能应两件事,他愿意在巡抚和张巡检之间当个和事佬,想来巡抚也不会不给他面子。”

    张瀚和李慎明面面相觑,一时间感觉十分意外。

    亲王按例是不问外事的,在大同的代王平时与官员见面也多是在朔望日与官员见面,接受本城官员参拜,说几句照例的话,同时也带头向北京方向行礼朝拜,这一套礼仪过后,除非有重大要紧的事情,比如有北虏犯境围城,不然的话,官员无事不能与亲王见面,更不必提韩畦这样手握重权的巡抚了。

    代王愿掺合这事也就够奇怪了,居然还有把握说和,并且摆明了要在张瀚这里要好处,这确实是一件奇怪。

    李慎明向张瀚使个眼色,叫张瀚先不要说话,他在一旁笑着道:“不知道殿下要我们做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和裕升这个店,殿下要占三成的股子,再给韩巡抚两成,张巡检仍然有五成,平时代王殿下也不会干涉张巡检的经营,只等着分红就好。”

    “殿下的意思就是要占干股,是吧?”

    “就是这样。”杨士英很干脆的道:“韩抚院的大德亨,其实代王殿下也有股子,他那个店不成,开了几个月了,几乎没接到生意,这般下去怎么赚钱?代王殿下在这店里倒是真出了银子股本的,为着这事,韩巡抚也很愧疚,所以殿下若是说和这事,韩巡抚应该会答应下来。”

    到这时张瀚和李慎明才听出来代王的意思,他投资大德亨失败,韩畦他们压根不是经营的材料,商人们也不傻,谁会把银子放在那样的店里?分店开了若干家,投了钱不少,却是压根没有回本,代王作为投资方之一当然也急眼了,要说朱元璋的子孙都可谓是标准的财迷,银子向来是只嫌少不嫌多的,代王绝不允许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压制韩畦,了结眼前这事,叫和裕升重新开张,然后放弃大德亨,转嫁损失到和裕升,这应该是代王的一揽子打算了。

    张瀚微微冷笑,代王的身份是高,算计也好,也能了结这事,但他怎么可能会允许此事?现在的和裕升,价值最少在四百万以上,一下子送一半出去,代王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还有件事呢?”李慎明倒还是一脸笑容,问话之后,还扭头向张瀚挤了挤眼,张瀚气的不理他。

    “还有就是灵丘的镇国中尉向常家求亲的事,听说常家那小娘子有意的是张巡检,但双方并没有说过这门亲,也没有放过定,那这事总还有转圆的余地。代王殿下说,灵丘的中尉一生坎坷,委实是叫人同情,所以如果张巡检能让一步的话,他老人家算是承张巡检的情,将来必有所报。”

    李慎明好悬没笑出声来,他一脸郑重的道:“这件事估计很难答应,上一件事,我们还要考虑一下。”

    杨士英一脸不愉快的道:“男儿丈夫何患无妻啊,第二件事其实只是小事……”

    李慎明已经做出肃客的手式了,杨士英只得起身告辞。

    待他出去后,张瀚已经一脚踢翻了李慎明的椅子,怒喝道:“遵路兄,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李慎明先是笑的打跌,张瀚恶狠狠道:“你怎么不笑瘫痪了去。”

    见张瀚真是怒了,李慎明也知道这事是触了张瀚的逆鳞,不管怎样张瀚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这种事是男人都忍不了,何况张瀚还是个大小伙子。

    当下李慎明正色道:“这些荒唐的条件我们当然不可能答应,不过既然肯定不答应,又何必在态度上恶了他们?我们只要拒绝,代王当然不高兴,但这是私下接触,双方没必要撕破脸皮,是不是?”

    他见张瀚脸上还有不悦之色,李慎明叹口气,说道:“亲王也好,郡王也罢,这些宗室在地方上的地位是十分然的,只要他们不做犯忌的事……比如代王上奏请复三护卫……那神仙也救不了他,除了不犯人伦,不涉谋反,亲藩们有些错处,皇帝是能包容也一定要包容的。所谓‘亲亲’这一条皇帝也是很看重的,哪个皇帝也不愿叫后人说他不近人情,对宗室太过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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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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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瀚一脸鄙夷的道:“本朝的宗藩之法就是养猪,不要说不及前宋和汉唐,就连前元我看也不如。”

    李慎明叹道:“其实按太祖之法,亲王不理地方政务,不理财,无政权,无财权,但自己有三护卫,万九千人为嫡系精锐,只要训liàn得法,这三卫兵马也是很强的力量了,再可以握兵符提调地方都司,亲藩为将,屏藩帝室,藩王可以信的过,帝室有亲藩屏卫,也是安如泰山。这是好的打算,不过建文削藩之后,永乐也削藩,仁、宣年间,干cuì不准亲藩朝觐,将地方亲郡王都看押了起来,由此可见,太祖只是一厢情愿。”

    张瀚一针见血的道:“我中国的帝王权力太大,毫无制约,一旦坐上龙椅,管你大学士还是亲王,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这般的权力怎可稍许分润给他人,亲王虽是宗室,到底也有可能觊觎大位,光是这一点就得千防万防,太祖分藩是因为这些亲王是他的儿子,若是他的兄弟或是子侄,或是出了五服的宗亲,你看他还会这样分藩不。”

    “闲话少说。”李慎明道:“反正你也不会理他们,也不必在这个时期再多出一个亲王对头来。”

    张瀚一笑,没有答他的话,直接对门口道:“传王勇过来。”

    “大人找我?”

    王勇很快赶了来,他满头是汗,身上也脏污的很,有一些血水和动物内脏一样的东西附在身上,离的老远就是一阵恶臭传过来。

    李慎明捂着鼻子坐开了去,张瀚倒是毫无反应,他对王勇道:“是不是在带着外勤人员在训liàn呢?”

    “是的,大人。”王勇道:“新人还不成,要狠狠的操练。”

    这一次扩军的规模并不大,非常时期,不好落人把柄,不过李庄这里还是新招了几百人进来,除了大多数人补充到军队里外,其余的各个部门也都进了人。

    进人最多的还是王勇的外勤局,现在外勤局还属于内卫司,不过消息灵通人士已经在议论,人们都知道张瀚要把外勤和特勤还有总务局独立出来成立一个新的司,名称未定,但这些算是张瀚身边最直属的部门了。

    内卫司还是那些部门,但军情局将来的地位只高不低,杨秋只管好军情局就能凌驾在很多部门之上。

    很多人其怪张瀚这个九品小官和商人在巡抚的高压下能撑这么久,丝毫不乱,他们倒没有想到过,在李庄这里不止是几百上千个弓手,而是一个组织完备又高效的职能齐全的现代化的集团。

    张瀚道:“你亲自带一些最顶尖的好手出门一趟,替我办一点私事。”

    王勇性子不算太阴狠,甚至有点中正平和的感觉,不过在张瀚面前还是把脸板的很厉害,听到这句话后,王勇一楞,然hòu脸上露出笑容来,他笑着道:“大人你的事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事,哪分什么公事,私事?”

    “真是私事。”张瀚道:“周大牛不会攻破任何一个城池,乃至失陷亲藩,那样固然会叫韩畦倒霉,但朝廷也会派大兵前来进剿,对我们的发展不利,灵丘城里,有一个管郡王府事的镇国中尉,你替我宰了他。”

    “是,大人!”

    王勇也不问原由,挺胸行礼,见张瀚没有别的吩咐,立刻转身离开,显然是急着挑人去了。

    相信王勇回到外勤局,一说是替张瀚办这样的私事,估计所有人都会踊跃报名吧。

    “你这家伙,还真是小心眼呐。”李慎明也没有阻拦,亲王这边不好直接拒绝,不过张瀚亮了自己的刀子去宰一个中尉,如果再拦着就不妥了。

    “我从来没有仇家,也不想着什么报仇的事。”张瀚笑道:“要么是我赢,要么就是我当场就把仇报了。”

    “你这厮,”李慎明笑骂道:“当初就觉得你看着是文弱少年,其实骨子里黑的很,我可果然没看错你,你刚刚很应该照照镜子,和喇虎头子没啥区别了。”

    张瀚哈哈一笑,心里也觉得快意的很。

    在后世他就是一路从街头打成一个大公司的老板,骨子里的那种狠劲和厚黑气息还是很足的,现在平时装着掖着,今天的事,也算是难得痛快一回。

    ……

    马车在和裕升的分店门口停了下来,李国宾一偏腿,从车上跃了下来。

    他的这车是和裕升配给的,不要钱,车子也是和马超人一样的规模,只是制式要稍小一些,毕竟京师地面上,不好弄的太过张扬。

    就算这样,当李国宾坐车出行时,还是会引起街面上不少人的注视和眼光,甚至有一些官员都眼热的很。

    李国宾已经写了报告到李庄,请求叫他打开京师一带的马车市场。

    论说起来,京师有一百五十万左右的人口,除了少数赤贫阶层外,普通百姓只占一半,剩下的就是皇室,勋贵,太监,官员,武将,僧道,一个个神头鬼脸的,身上的银子肯定是比普通百姓要多的多。

    京师这种阶层分配是和整个大明完全不同的,富人占的比例在居民中极高,这个市场是标准的奢侈品倾销地,不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官员也并不完全有机huì坐轿子,普通收入或是穷官儿有的事,自己家里养个轿班,一多半的官员是没有这本事,出门又不能穿着官服步行,骑马他们又没这本事,如果有一辆过的去的马车,只要养两匹马和一个车夫,这个负担轻的很,就算一次性要投入不少钱,到底还是一锤子买卖,比在家里养整个轿班要容易的多。

    “李先生。”京师分店掌柜跑了过来,笑呵呵的道:“上回你说要卖车,新车都赶过来了。”

    “哦?”李国宾眼睛一亮,急着就往里走。

    院里停着十来辆新车,也都按李国宾的要求改装过。

    在大同那边的车,镶嵌着不少金制或银饰,李国宾要求一律拿下,只用铜活就好。倒是原本装饰的地方,需要用琉璃或是改为楠木制品,要么就是用紫檀木,用高手匠人精心雕刻一些人物或山水的图案。

    张瀚那边的马车设计,在李国宾眼里看来就是典型的山西暴发户,他现在坐的就是那种,李国宾感觉很挫。

    这种车当然吸引眼球,也会使一些勋贵和商人动心,但有品味的人,不论是勋贵还是文官,或是将门世家都不会买的。

    车子本身够优秀,光是那流线型就足够叫人惊奇,中式大车两个轮子是死的,本身要负重,车厢的做法只有固定的那几种,也谈不上转向和减震,和裕升的马车随便哪一样也秒杀两**车,只要稍加改动一下装饰,估计销量一定会极好。

    李国宾绕着新来的马车走了一圈,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果然是按照他的要求都改过了,雕工很好,挑选的画作也好,不仅不俗气,相反还很大气。

    他有些敬佩张瀚和李庄的那些人了,只要自己稍加点拨,人家就能把事情做的很到位,叫自己无需再说第二次。

    “老刘,”李国宾很高兴的道:“这马车,三天之内我全出脱了。”

    京师大区的掌柜是刘吉,也是张瀚骡马行一开始就请的掌柜之一,当初执掌过东六店,张瀚往辽东时的最后一站也是从他那儿走,是最老资格的掌柜之一了。

    刘吉笑道:“那敢情是好,李庄那边正缺钱呢。”

    “又缺钱?”李国宾咋舌道:“年底还进项了好几十万吧,一般的商号东主都得把这银子藏在地窖子里头收着了,咱们这东主好,一钱银子也不落下。”

    刘吉道:“近来帐局的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也无需花费太多啊?”

    “答案就在那边的货车上头,你过去看看。”

    刘吉也不多废话,李国宾已经不是纯粹的掮客,他现在接别的店生意已经很少,几乎是和裕升编外的专职人员了。

    两人一并往里去,和裕升在京师的分号规模很大,前后有一百来间屋子,算是前店后厂的格局,一般京师的大商号也是这样,不管是鞋店布店衣服店帽子店,前面几间屋子是门面,后面几十间屋子用来给工人做活计,一般的大商号用几十号乃至百来号人都是有的,但碍着京师权贵多如狗的现实,没有哪个大商家能真正做大,象苏州那样雇工多达几千人的大型商家,在京师是没有可能出现的。

    真的有哪一个商号作死,达到雇佣几千工人的规模,不要权贵或太监来打压,锦衣卫和东厂就会直接找上门了。

    工人这种有组织性,又多是强壮男子的组合,在京城内部是不可能被允许出现的,锦衣卫厉害的时候,不管是天气预报还是街道干净不干净,菜场的菜价,鸡蛋卖多少钱一个,哪家酒楼门口有人打jià了,这些事都是要上报的……这可不是玄幻小说的桥段,是历史有记录的事实。如果哪家工厂有几千强壮工人,这报告摆在皇帝案头,皇帝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锦衣卫和东厂太无能?

    和裕升的分店规模大,但不是工厂,只做库房和周转,有几十个伙计和搬运货物的工人,铁场来的铁块是大宗货,一般是会临时雇佣人下货,不会在这里留用太多人。

    一旦叫人盯上,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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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订货

    货车都是粗大笨拙的四**车,车厢很大,也没有开窗,只有后车门,现在的大车其实满装的话可以装四吨,甚至四吨半,五吨也有可能。

    一百多年后的四轮车,在西部大开发的荒野道路上,一车拉五吨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那是早期工业革ming 后的大车,钣金水平远超现在,车身坚固程度也比现在要强,和裕升的马车减震还是木制和皮制,铁部件较少,因为水平还达不到,这事张瀚也解决不了,一整套的科学体系不是某个人或某个小团体能解决的。

    就象橡胶车胎,在张瀚小时候,共和国的乡村道路上到处都有毛驴拉的两轮的橡胶车胎的大车,一车轻松几千斤,也是最老式的两轮车,但有了这种车胎,几千斤的重量很容易拉走。

    橡胶车胎,水泥或沥青道路,这是整套的工业化之后才有的东西,杀了张瀚他也弄不出来。

    因为道路限制,和裕升的大车只装三吨到三吨半,也就是六千到七千斤。

    几百辆货车物源源不断的从灵丘运货出来,正好最近骡马行也没有扩张,生产出来的新货车足够满足铁场的货运。

    李国宾却知道 近来货运减少了很多。

    原因很多,工部采买近期已经满足,各大商行还要很多,但和裕升的灵丘铁场并没有加大出货,相反还减少了一些。

    往草原上运生铁是一个很重要 的原因,草原上缺铁,张瀚绝不会提供上等精铁,普通的生铁是无妨的,反正以蒙古人的冶炼水平想炼出好的精铁也很难,生铁尽管拿去用,想卖到辽东打造更多更好的兵器和铠甲,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另一个原因也就是刘吉叫李国宾过来看的成果……大量的铁器放在车厢里头,几十个精壮汉子在还有些寒冷的春风里头,脱了上衣,打着赤膊正在奋力的下货。

    “全是精铁所制。”刘吉笑呵呵的道:“小刀,小铁锅,汤铁锅,铁锄,铁铲,铁勺,各各种的铁锅,茶壶,面盆,酒杯……应有尽有,眼前这二十来车,全部都是各铁器。”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

    一般商家的执行力和效率肯定是远超朝廷官府的,商人言利,没效率就没利润,但效率再高也没有这么高法的,说声海贸,整船的货就备好了,说声要开辟京师精铁市场,和李国宾谈的时候李国宾还不觉得这灵丘铁有多大前途,因为毕竟距离较远,不及闽铁可以一路海运再转漕运,但底下的发展就叫李国宾大跌眼镜,和裕升用强悍的物流能力抢下了最大的一块市场,在年前张瀚还花了极少的银子买了遵化的一座废铁场,已经在勘探铁矿和准备 重修高炉……以灵丘的技术和管理水平,只要有合适的铁场,继xu 往北方辐射和抢占市场是必然之事。

    再下来就是眼前这些货物,精铁和生铁抢占的还是原料市场,更大的市场就摆在眼前。

    民间用品,大量的铁器缺乏,虽不说是前元时几家用一把菜刀那么窘迫,但铁具严重不足也是大明民间的现状之一,铁器贵而不耐用,工部产的铁锹就是价低质差的代表。

    李国宾眼前的这些器物,全部都是精工细作的民用物品。

    他拿起一柄铁锹,试了一下。

    “趁手?”刘吉笑道:“把做的好,镶的结实,刀口就不必多说了,上好的精铁打磨出来的。”

    李国宾没说话,将铁锹放在地上,用力铲了一下。

    “真是好钢口,好锋利!”

    一锹一下去,一下子就是铲起一铲子的土,锋锐的钢口如同利刃一样,将土块轻松削穿。

    李国宾脸上是满满的震惊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事实。

    刘吉面露狡黠的笑容,他当然已经试过了,李国宾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其实怪不得李国宾,就算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很难想信,一柄铁锹的钢口可以锋利到如此的地步。

    “并没有点钢啊?”

    当时的上等戚刀是要“点钢”的,就是在精铁的武器上加上钢水制成的锋刃,这样可以使兵器更加锋利,也更为坚固。

    不过这铁锹就是精铁所制,并没有加上钢,李国宾仔细看了看,确实就是精铁,但打磨的特别好,所以比一般的铁锹要锋利的多。

    “这成本得上去多少?”

    刘吉笑道:“不愧是李先生啊,不过不怕和你说,成本很低,比起那些粗制滥造的铁锹还要低一些。”

    “这是为什么?”

    “李庄有水力击捶,有轧辊机,水力带动,用的人力不多,十二个时辰机器都不带停的,哪个铁匠铺子能这样?地方大,机器多,流水线,师傅们是计件拿钱,还有质量标准,军政司管的很严,所以做出来的又快又好,做的越多本钱就越小。”

    李国宾沉思道:“工部所出铁锹一把五分银,一柄木锹便得三分,民间的铁锹贵过铁锄,铁锄一柄一钱二,咱们这柄,少说也得一钱五。”

    李国宾说的就是大宗的批发价,这铁锹在民间最小的摊贩卖到百姓手中,估计到一钱八或是两钱,以质量来算这价格还算是很低了。

    “销量会很好。”李国宾转头对跟着自己的小厮道:“请马东主王东主他们晚上吃酒。”

    他又对刘吉道:“每样我都带样品过去。”

    刘吉得意 的道:“李先生你得加把劲,我这里已经直接被订了好几车货出去了。”

    李国宾笑道:“我一柄便是几万柄锄,几万口锅,你这店若要赶上我,还得过几年。”

    刘吉不觉气闷起来,和裕升在京师还是名头不显,而且商业脉落这东西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搭起来的,他虽然努力,还是得在李国宾后头奋力追赶。

    “等会,”刘吉叫住打算离开的李国宾,指着一辆车道:“这里还有一车硬货,先生得看看这车货怎么出?”

    ……

    天黑之,李国宾在城东的一座大酒楼请了一桌客人,他的客人都是大商家,而且多半是和铁业有关的巨商,按说以他的能耐,单独请人肯定没问题,若是以前想请这么一大桌客还是有些困难。

    毕竟同行之间会有竟争,商业上的事情也需要 保密。

    李国宾能邀集到这么多人,主要是他现在隐隐是和裕升在京师的代表人物,虽然各家商行能直接去和裕升,不过生意人就是这样,他们感觉李国宾更高端些,自然情愿和李国宾打交道,好过去找刘吉。

    按张瀚的说法,这算是一次营销订货会。

    效果自然是极好。

    不论是锄,还是铁锹,炉,杯,锅,都是精铁所制,质量堪称上乘。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一类的货,但所有人都知道 ,和裕升的出品在质量上十分稳定,拿出来的样品是什么样,底下的商品源源不断的过来,还是和样品保持相当一致的品质。

    大量的精制铁器,价格比起普通的货几乎相当,并没有高出多少,这就很难得可贵。

    酒没喝到一半,李国宾的订货就超过十万两银子,而且几乎是各家抢着要。

    价格上当然也是按李国宾的订价,几乎没有打什么折扣。

    这种订货会的好处就在这里,私下一家家的接触,大费唇舌,讨价侃价在所难免,这样的产品展示加上当场订货,几乎杜绝了砍价的空间。

    当然也可以不订货,不过很多大商人担心别家进了货会冲击自己的下游市场,抢占生意份额,好货当前,这几乎是一定的事,在这种担忧的心理下,几乎没有人会撑的住劲。

    李国宾也十分得意 ,以前他有一定的地位,但还需要 捧着商家来做事,现在几乎人人都得讨好他,人们都明白这些铁器的价值所在,整个北方市场最少几百万的份额,可能几年之内就全是和裕升的天下,这时候抢得一步先机,实在是太重要 了。

    “张东主真是天授之才啊。”一个穿五福衫的胖商人捻须而笑,眼中闪烁精光:“什么时候李先生带在下去山西一趟,我想当面见一见张东主。”

    “在下也愿有此一行。”

    “如果去,我当然也得算一份子。”

    “当然都有机会。”李国宾说道:“近来张东主有些麻烦,还是得等风头过去再说。”

    “你说的是不是近来闹的沸沸扬扬的韩畦被弹劾一事?”胖商人笑道:“在下消息还算灵通,韩畦以巡抚之尊出手对付一个商人,又加上无稽的罪名,这事也算引起山西同乡的共愤。御史群起弹劾,我看这事很快就可以摆平。”

    “也是未必。”另一个大商家道:“张东主虽然实力强劲,甚至使得御史为他出头,但韩畦上任不久,我看朝廷一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替换他,就算张东主使韩畦狼狈,一时脱身,日后还是免不掉的麻烦。”

    “可恶啊。”有人道:“张东主是吾辈楷模,出货又快,质量高价格低,若是叫韩畦使坏叫咱们失了这样的货源,想想也很不甘。”

    众人七嘴八舌,一时也并无太多主意。

    --╯蓝√√

第二百九十五章 硬货

    李国宾心里有数,这些大商人都有几十万的股本,在人眼里都是肥肉,在几十年前锦衣卫势盛时,京城商人经常被安上通贼或通匪的罪名抓起来,点灯熬油,不把财富吐的差不多绝脱不了身。8小说w?`

    现在的商人却是不同以往,江南一带经商之风日盛,京师商人的财富也与日俱增,钱多了自然要找靠山,不是公侯就是亲藩,要么就是太监,也有和文官过往甚密的。眼前这伙商人里,和朝中各党的中坚能说上话的就有很多,只是人家最多从和裕升买货,说几句表达善意的话也罢了,指望真出心出力帮着张瀚平事,那也是没有可能的事。

    “对了,”李国宾对众人道:“在下这里还有一些,各位看看可能出脱多少?”

    他示意一声,外间的伴当取了几个包裹进来。

    各商家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众人都坐不住,一个个站起身来看。

    “刀?”

    “鸟铳?”

    “剑?”

    眼前确实是“”,模制完整的戚刀,也有柳叶刀,纹眉刀,还有几种形制不一的宝剑,还有做工异常精良,拿在手里就叫人感觉受不释手的鸟铳。

    “这些货,刀和剑都好办,在下就能吃进不少。朝廷亦不禁刀剑买卖,不过民间用的不多,恐怕销的不如铁锹一类的物品好,要差一些。”胖商人叫秦子华,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他一边说一边沉吟着道:“质量太好,比工部所出不知道强多少倍。我见了都爱不释手,何况是武人之辈,就算是附庸风雅的秀才文士,恐怕也是识货的,这宝剑,若是剑鞘上加些功夫,一柄卖上几十金亦非不可能?`c?om总之,这刀剑之类,我先订货一千把,价格当然是由和裕升定,我相信和裕升。”

    秦子华这么光棍,李国宾当然也格外客气,说道:“秦东主是先订货的,价格自然会优惠一些。”

    这就是说明秦子华比别的商号要便宜些,秦子华并不在意这点小钱,但觉得很有面子,当下微微一笑,面露喜色。

    “工部肯定不会采买。”另一个叫蒋星明的商人说道:“工部在制造兵器上大有猫腻,油水甚高,买原料没有问题,叫他们采买现成的,那是绝对不会干的。”

    工部一年出产的大头是火器,大量的火器不知道造了多少,光是辽镇放在辽阳城的佛郎机和各种盏口炮一类的大铳就有一千多门,九边加起来的数字就很惊人了,加上鸟铳和各色火器,刀剑和长枪,还有重头戏就是铠甲,铠甲不大好“注水”,质量再差也得镶嵌铁片,不象规定四十斤制的鸟铳,用料不到一半就铸成,火炮一门报上去两千斤铁料,其实用料只有四成左右,大量的铁料和工钱被贪污,工部的官员全被吊死肯定没有一个冤枉的,这些事是人近皆知的现实。

    “若张东主有九边的关系,卖到各军镇的将领手中最为合算。”有人出主意道:“各军镇的营兵用的兵器都是工部造,或是军镇自卫所收上来的粗制滥造的东西,不过他们的家丁是要用好货的,除了自己能打造一些,多半当然只能靠买。”

    “各地都会有相应的铺子。”另一人道:“有些家丁会自己订制合手的兵器,那只是少数,多半还是指望将领下。另外军镇也会有拨款购买军械的银子,将领也会象征性的买一些。和裕升的出货量我知道是很大的,若是走通这些门路,货物自然就全出去了。”

    李国宾对这些事倒真的不是很内行,这时他隐隐知道找军镇卖兵器是条好路子,张瀚的兵器是打算谁都卖的,只有最高精尖的新式燧枪绝对不卖,未来准备铸造的拿破仑炮肯定也不卖,铠甲也不敢卖,别的兵器人家要多少便卖多少,无伤大雅?`

    张瀚部队装备的冷兵器除了战兵小队的腰刀和盾牌外,主要就是以军镇最看不上的长枪为主,至于刀枪剑戟斧头钩叉一类,反正只要有订单来,要多少有多少。

    李国宾举起酒杯,他已经知道这事找谁来办最合适了。

    ……

    时间转瞬即逝,半个月的功夫过去,转眼已经是天启元年的四月中旬。

    天气已经正式和暖,清明节都过去了,柳树已经是绿意盈盈,新平堡内也是渐渐恢复生机,四月的月市并没有开,因为战局太过紧张。

    辽事又有了新的变化,当然不是往好的方面,而是更加恶劣。

    张瀚在三月底接到最新的京师塘报,果然历史的走势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切都按既定的轨道在走。

    在后世时,张瀚恶补知识时也曾经掩卷叹息……明朝明明比后金大一百倍,人口更是多的不知道怎么计算……保守的算明朝人口有一亿五千万人,按高了算有三亿人,后金人口往高了算也就二十来万人,男丁,也就是十五到六十的全部男子才六万人左右!

    差距这么大,为什么最后获胜的是后金?

    这个问题对张瀚来说曾经是无解的,现在他渐渐已经明白了。

    一个是内耗的,低效率的,贪腐横行,低控制力的朝廷,加上天灾不乱,**不断的地方,根本无力把人口和财富优势加诸于军事,何况朝中内斗不止,在关键时刻最掉链子的总是自己人,这样还打的鬼,后金等于是有一个帮手,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拉扯明朝这个巨人的双手,然后叫后金不停的涮怪打宝箱,不停的壮大自己的实力。

    到了崇祯末年时,双方的战略地位已经不对等了,明朝坐拥百万大军,能战之兵不足十万,边境只有辽西一隅之地,而后金掩有几乎全辽和故奴儿干都司故地,几乎全部的蒙古,已经是控弦数十万,精锐战士十万,幅员万里的游牧和渔猎加农耕都有的大国了。

    真正的变化开始,就是天启元年三月生的这一场战事!

    事起的真正原因就是万历驾崩,泰昌紧接着驾崩,然后是夺宫之变,以李选侍为的嫔妃,加李进忠也就是魏忠贤为的太监败于太监王安和东林党等文官手中,天启即位,东林党几乎有拥立之功,然后就是方从哲这个辅去位,东林党人夺得辅和朝中要害之职,接着是刘国缙和姚宗文,冯三元等东林党人对熊廷弼群起而攻,熊廷弼知道党援尽去,强留无益,所以愤然离职,天启虽然感觉熊廷弼是能人,但他是少年天子,在政务上操控不能随心……天启其实受过教育,并不是后世流传的文盲,但他没受过系统的帝王教育,一切只能自己摸索着慢慢来,论说起来,其实他比写的一手好字,能作诗,也勤政的弟弟崇祯要强的多,可泰昌元年和天启元年的他,不过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而已。

    熊廷弼去职,雄心勃勃的东林党人袁应泰走马上任,他任经略之后招降纳叛,招募大量辽东为兵,并且收容了很多流亡的蒙古降人,为此总兵尤世功等人曾经苦劝过,袁应泰并不听。

    到天启元年三月,已经征服叶赫的努儿哈赤又是举族大兵齐出,六万多人先攻沈阳,总兵贺世贤率家丁和营兵精锐出战,贺世贤本人勇不可挡,在后金兵阵中左冲右突,但面对优势的女真骑兵,贺世贤所部人数太少,寡不敌众,在战场上败亡,而城中有多名大将驻守,沈阳城高险峻,守备森严,近六万守兵人数也和后金兵相当,如果固城自守,后金兵几无机会攻城,在总兵和精锐败亡后,城中又有蒙古人与后金里应外合,关键时刻打开城门投降,后金兵趁虚而入,攻克沈阳。

    接着便是著名的浑河血战,浙兵和川兵合作,白杆兵坚阵而守,后金在这里付出了几千人的伤亡,多年之后他们仍然惊叹于川兵和浙兵的强韧,然而在川兵和浙兵与敌血战时,三万人的北军相隔不到十里,结果南军奋战至全军覆没的时候,北军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直到川军和浙军都被消灭,专业卖队友的北军都没有出现过。

    再下来努儿哈赤趁势攻辽阳,袁庆泰带自己的亲兵和北军各总兵出战,一战便溃,后来守城,结果仍然是城中蒙古奸细开了城与后金兵里应外合,同样有五六万兵马,面对的是更大更雄伟的辽阳城,仍然是被后金兵一鼓而下。

    在张瀚接到详细塘报的时候也不觉感慨,辽阳和沈阳从军事学的角度来说都没有必失的理由,将领过百,代表亲兵和家丁有过万人之多,有足够的反制后金兵敢于出战的精锐,有川兵和浙兵这样的可以集团做战的强兵,有十万北军营兵可以用来守备城池,这样的情形下被后金兵用两万不到的战兵和几万旗丁,连胜数战,连克两城,后金那边吹嘘是天命,就连张瀚在此之前也觉得是老天在帮着女真人作弊,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大明这边的失败是一种必然,一种内耗争斗之下的必然而已。

    两场大战,除去十万北军损失殆尽之外,南军中的精锐浙兵,也就是戚继光部下的余烬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然后是川兵的白杆兵损失很重,后来川兵又调来七千长枪兵,兵部视为珍宝,一直在守备山海关,连宁远和锦州都没敢怕过去。

    除了失掉辽东的中心沈阳和辽阳之外,辽南四卫肯定也全完了,四卫徒具虚名,毫无兵力可言,这就等于连抚顺,开原,铁岭,辽阳,沈阳,南四卫在南的大半的辽东都司的土地已经丧失,损失的人口也有好几百万之多,还有大量的武库库藏落入敌手,损失已经不是惨重可以形容,直接就是被生生砍掉了一只胳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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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现代商人回到明末的山西能做什么? 他将成为晋商领袖? 他将富可敌国? 他将掌握人心,成立理事会,最终将大明变成一个庞大的股份制公司? 他将成立商团,用利益驱使士兵,最终获得无上权力? 一切尽在大明1617,这是一本以商人角度切入明朝的作品,期待与您共同穿越时空,打造我们共同的新大明。大明161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161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161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