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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亲亲

    杜文焕是杜桐之子,杜桐是杜松的兄长,本身职位并不很高,不过也是祖孙数代都是武级武官的大将门,杜家又出了一个武功赫赫的杜松,原本已经压过麻家等将门一头,但萨尔浒一战,杜松为了争功指挥失措,当然就算是杜松好好指挥机会也不大,但毕竟是打了败仗,杜家为此变得灰头土脸,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实力被削弱了大半。



杜文焕本人是个庸材,只是他现在掌握着杜家在西北的实力,所以能稳坐延绥总兵的位子,人是庸材,杜家实力又弱了,如果能把这个人弄到大同镇来当总兵,肯定是一个极容易被控制的弱势总兵。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镇总兵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杜文焕肯定是最合适的一个。



“总爷觉得杜帅是不是愿意换地方?”



“他当然不愿了。”麻承恩道:“上月我与他有封信,他说朝廷要召他去辽东,他绝不愿赴辽,打算打套寇,弄出战事来,朝廷就调他不得。有这种心思,大同他也不会愿来。”



杜文焕是在延绥起家的,历任延绥镇游击,参将,副将,一路到总兵,延绥是好地方,直面的就是蒙古的“套寇”,部落号称有十万,但分成四十二支,多则两三千,小则千余,几百,混杂的不成模样,力量也因此极弱,杜文焕经常主动出击,弄个斩首三百级,五百级的报功,其实朝廷都知道,他斩杀的就是沿边的套寇多是那些倒霉的牧民,套寇说是火落赤等人为主,但多半各自为政,很少有集结一起犯边的时候,他们也是以右翼土默特为主,俺答汗在时他们跟着土默特一起闹,俺答受抚了,整个部落也很消停,哪有什么实打实的威胁。



“杜帅这样不妥,太明显了。”



张瀚在后世读书时也没文焕这个人,虽然也是货真价实的总兵,而且资格很老,一直打混到崇祯十五年,但这人默默无名,不论是在西北还是辽东都肯定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实绩,所以张瀚不知道在史实上杜文焕是在天启元年被征调往辽东时主动出击,到边境殴打套寇,结果把还算老实的西北蒙古人打怒了,诸部集结联合连续侵犯多个大明边城,事情闹的很大,结果把明廷也惹恼了,杜文焕被迫以疾引退,丢了总兵一职。



后来奢安之乱时这位爷又被召出,到西南打了一仗,复为总兵。



结果崇祯年间升他为右都督,再调辽东,他又以疾引退了,到崇祯年间打农民军,他再度引退,这一次运气不好,这位引退专家碰到崇祯这个铁板,被下令逮到诏狱关了起来,到十五年才放出,结果也没打仗,这一次病归引退,这才真的玩完。



杜文焕这种被征调就打仗的手段,和张瀚打土匪差不多,都算是玩寇或养寇,只是方法一样,手段高低各有不同,杜文焕的玩法肯定是非常低端,毫无技术含量的那种。



麻承恩苦笑道:“我也觉得不妥,写信力劝他,结果没有回复,估计老杜他不听。”



“总爷这事,和杜帅的事,可以联在一起来处理。”李慎明笑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可以打动他?”



“银子,”麻承恩笑道:“他平生无所好,也就是银子。”



“那就好办了。”李慎明气度从容,潇洒笑道:“眼下这事,总归包在我们身上吧。”



“甚好。”麻承恩拱拱手,说道:“你替我对文澜说一声,他成亲我总不好亲自去,贺礼一定丰厚,叫他也一定收下。再下一步,找个机会替他升一卫指挥,他现在的实力,总当一个九品巡检,也实在说不过去。”



“此事还要和郑兵备计较一下。”李慎明知道张瀚近期确实有升官的打算,毕竟现在巡检和整个基业已经严重的不配套,张瀚对扮猪吃老虎这种流派又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这事牵扯很多,也要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文澜的基业都在天成卫。”李慎明想了想后,又点了一句。



“天成卫?”麻承恩有些为难的道:“原本天成卫城守备兼掌印指挥是张家的张武昌,现在他调到宁武当游击去了,新补的卫城守备指挥上任不久,一时恐怕很难替换。”



守备兼卫指挥一级的武官上任肯定是要上京师办手续的,以前肯定还要面圣,毕竟卫指挥使是正三品的高职,虽然搁现在撑死了也就在营里当个游击,要么就是守备,但品级毕竟还是在的,面圣不必要,京师兵部的手续还是要跑的,新任指挥上任不久,也就意味着没啥把柄,没有把柄,兵部那关并不容易过……位高权重的人做事一样要讲手续,比如张瀚要这个指挥,麻承恩他们可以提前设法,张武昌调动之前就开始替张瀚运作,然后张武昌调动时,顺势把张瀚补上。



“还不急。”李慎明含笑道:“暂时低调也不算坏事。”



……



四月底的大同府可谓是好戏连台。



先是闹腾的好一阵子的周大牛匪帮从灵丘撤走,然后是几十个大户被杀,提醒了很多拿土匪不当回事的人们,土匪手里的刀还是会杀人的。



然后是死了一个镇国中尉,巡抚和巡按,还有分管灵丘的分巡道,当然也包括朱庆余这个灵丘县的正印县官,底层官员向上报,高层当然是向朝廷报,朝廷当然是震怒……死了一个守郡王府事的中尉,其实就是死了一个郡王……朱鼎夫是前二代郡王的嫡次子,前一代郡王的亲弟弟,按正常封爵应该是镇国将军,两代郡王已经先后离世,如果不是犯事国除,朱鼎夫就是不折不扣的郡王……寻常的宗室死了一个也算了,居然死了一个等于郡王的宗室,这就是朝廷,特别是皇帝被人抡圆了胳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大明自建国以来,死的亲郡王当然也不少,但几乎是朝廷自己处置或是死于内斗,这么被人生生宰了的还真是头一个。



朝廷当然是下旨切责!



韩畦自是首当其冲,内阁先是一通责备,然后便是责令韩畦彻查清楚原因何在,究竟为何大同那边的局面会崩坏至此?



各地都有土匪,朝廷中枢的大学士们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闹到能杀死郡王府中的宗室,用一个“匪患”就很难搪塞过去了。



文官们对死宗室肯定是无所谓的态度,从户部的角度来说,宗室现在死一半,户部堂官能连摆十天大酒……嘉靖年间,宗室的负担曾经引发一次大规模的争议,文官们提出种种办法,不过碍着“祖制”这一条,势大如严嵩,精明如徐阶,霸道如高拱,强横如张居正,先后多位首辅都是拿宗室改革这一条没有办法,其实出路有很多,但每一条出路都是要“革命”,也就是彻底推翻祖制,推翻朱元璋设计的这不伦不类的“封建”宗藩之法,这确是绕不过去的,不管是能彻底掌握朝局的嘉靖,还是拱手天子隆庆,或是长居深宫的万历,各代帝王也知道宗室之法不好,但碍着“亲亲”这一条,也是束手无法。



一直到明末才放开宗室科考这一条,可惜当时已经太晚了。



负担很重,死再多的宗室又和文官无关,不会感同身受,相反还能减轻负担,不过这种话只能私下说说,当然不能公开说,皇帝一怒,脑袋不会搬家,仕途肯定完蛋的。



内阁,兵部,礼部都跑出来凑热闹,从这一点来说张瀚的目标是圆满达成,韩畦要应付这样的事,哪还有功夫对付他,光是想办法解释宗室被杀的事就已经很头疼了。



然后就是练勇和商团起冲突的事,死了很多人,伤的更多,几千上万人亲眼目睹,在大同乃至山西的民间都引发轩然大波,但吊诡的就是这事韩畦不管,巡按不问,分巡道也不管,上奏朝廷也是淡化了这场械斗是在土匪刚撤走不久发生的事,把背景给虚化了很多,韩畦本人也没有太大的意见,这事虽然与和裕升有关,但韩畦似乎被宗室的事缠昏了头,也根本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管家兄弟确实是韩畦的狗,不过狗既然真的被人打死了,死了也就死了吧,韩畦在布更大的局,真的顾不上这两兄弟和练勇的死活。



宗室死了,民间反响不大,最多拍手称快,练勇被打死不少,拍手称快的人更多,在民间更是爆炸性的传播新闻,可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反应,只有几个不甘寂寞也没党派背景的御史跳了出来,当然是弹劾韩畦这个巡抚驭下无方,上任之后迭出大事,言下之意是撤换韩畦,不过也是和张瀚事前判断的一样,韩畦上任时间很短,朝廷还没有心思换人,另外就是可能中枢觉得韩畦上任短,就算出事也是前任搞出来的,矛盾积累也是前任,总不能把所有的旧帐算在韩畦一个人头上。



就算这样,死了这么多人,中枢行文下来,还是要大同这边给一个交代,查明事由,并且要把责任人名单交上去……连续出了这么多事,中枢也觉得面上无光,大同这边只要交人,中枢肯定是要重重惩处的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拖延

    “东翁,消息确定了。 ”朱庆余的师爷匆忙走进来向他道:“巡抚那边决定把责任推在东翁身上,就说你驭下不严,商团和练勇彼此争斗,你弹压不住,导致局面失控。”



“是不是属实?”



“不是和裕升的消息,是在下在抚院衙门里有个熟人,他听到消息,赶紧派人来知会我……”



“可恶!”朱庆余颓然坐下,说道:“只能按常威的意思来做了。”



“东翁卷入这样的事件之中确实危险,”师爷捻着胡须道:“不过自古富贵险中求,以我韩畦这人靠不住,做事没有章法,不象张瀚,他一直在暗中,但做人做事向来有板有眼,令人感觉信的过,东翁此次虽然陷入局中,但如果抓住机会,可能扶摇直上,也未可知啊。”



朱庆余被他说的意动,心里也是有一样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苦笑道:“就盼能平安过得此关就好,别的不敢想太多了。”



师爷仿佛庆余的心思,当下呵呵一笑。



……



常威处理完灵丘的事,连李庄都没有回,直接返回了新平堡。



他见过张瀚,兄弟二人说了说灵丘的事,常威带着特勤局一个小队的人当护卫,各人都是配给双马,直接从新平堡北部出了边墙,直奔青城而去。



这般一路换马奔驰,两天之后,常威便是抵得青城。



在城门处,因为提前两天派了塘马通知,赵世武带着人在城门口迎接。



“到银锭那里再说。”常威向赵世武点点头,笑道:“你现在也混出来了。”



赵世武是调任到了新平堡商团,张瀚组建了一个青城司,名义上就是新平堡商团,一个司的架子,实际上还不到两个局,赵世武还没有资格当司把总,这个职位应该是在老资格的局百总中挑一个,但现在各个局都处于待命状态,以应对很快会发生的预料之中的变局,这个情况下只得派赵世武过来,好在他已经是副百总,现在成了正式百总,加副司把总,同时管理青城司务,常威拿这事说笑,也算是一种恭喜。



赵家兄弟一直很稳重,闻言只是微笑,众人进了青城的城门,在空旷的道路上一路奔驰。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景像,青城是俺答汗建成的蒙古人的大城,甚至一度是蒙古人的绝对中心,和插汉在巴林部地盘的白城遥相呼应,不过白城可没有青城规模大,只能算一个纯粹的政治中心。



在蒙古人的腹心之地,特别是在现在空气紧张的情况下,实在一件很诡异的事,路边颇有一些充满敌意的眼神不断的飘过来,这种敌意令赵世武等人感觉有些紧张,不过他们的表情却是十分享受。



这么大张旗鼓的到了银锭的台吉府邸,银锭已经得到消息在门口等着,威过来,银锭无奈的摊手道:“常威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张扬?”



常威大笑道:“我就算象个贼一样潜进来,你以为人家就不知道你和我瀚哥穿一条裤子?”



银锭有些无语,他也知道常威说的对,不过面对当下的局面,他当然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各人进府落座,常威发觉银锭对自己的住处也加强了防备,蒙古人的台吉很多,有的富贵有的穷困,银锭原本只有几百人的部众,其实就是大明一个大村的村长,只不过蒙古人擅骑射,几百丁的部落就能拉出几百个能骑马射箭的汉子,在这一方面确实是比汉人这种农耕民族有先天的优势。



除了部民之外银锭以前还养着二十个左右的脱产牧民,他们有更多的时间练习武艺,加上原本的骑射功底,如果再有精良的兵器和铠甲,二十人就能当成一支小规模的精锐军队来使用……事实上蒙古的台吉们就是依靠自己的脱产部下撑台面。



皇太极征明时,调集蒙古各部一起攻明,跟随的台吉可能有好几十甚至近百,但军队就几千人,主要原因就是台吉们都很穷,根本养不起太多的脱产军人。



银锭现在却是财大气粗了,原本二十人的卫队规模涨了好多倍,现在有百来人左右,这个数字已经和一些大部落的大台吉相差不多,最少在土默特部里,平时养着过百脱产部下的台吉,真的是屈指可数。



不过银锭心里还是虚的很……他迫不及待的向常威道:“局面真的是一触即发!”



“到这种地步了吗?”常威道:“究竟细节是怎样,你来仔细说说。”



“从上次烧了仓储到现在已经快半年,接下来范家败走,然后就是你们和裕升供货,从那个时候开始,货物供给有一半是北方三部,一半是我们土默特,本来货物就并不充足,只能说是勉强维持,而你们又彻底断绝了素囊和布囊两部的供给,这使他们的日子格外难过。年底时,素囊就面见大汗,直言不满,有十几个支持他的台吉也是一样的说法,那木儿和素囊大吵了一架,阿成台吉居中说和,不过效果很差,大家都憋了一肚皮的火气,如果不是顾忌大汗的权威,很可能当场就会打起来……开会时大家都带足了人手呢。”



“那还真是混乱啊。”常威道:“大汗真是毫无权威,难以想象我们皇帝召开朝会,大臣都带着自己的人马准备开片……你们蒙古人好歹和我们汉人打了几百年交道了,政治上真是毫无进步。”



“如果我们有进步,也不会在元大都里上演一出出自相残杀的好戏,最后叫大明太祖带着一群泥腿子把我们又赶回来。”



银锭面无表情的反向吐槽回去,居然噎的常威说不出话来。



“好吧,”常威举了举手,示意自己输了一回,他接着道:“请继续说下去。”



“后来素囊和布囊就吵着叫大汗贴补,因为大明的抚赏是针对全部部民,他们要求把抚赏银子补给他们,其实他们是部民买不到东西,要银子有屁用,不过要真的给这两人银子,估计他们也就不管下头死活了……说到底这两家伙一则是被下头吵的心烦,二来也是借机生事而已。”



常威微笑道:“银子当然不曾给他们吧?”



“哪来有银子给?”银锭翻白眼道:“去年的抚赏银子按例是年底给付,我们给马,大明给银子,三边计有三十二万两,白洪大台吉那里有一部份,剩下的全部是我们土默特各部来分,这是往年惯例,从女真人闹事后,大明就收紧了马市,不过抚赏大市还是照常,只是去年底到现在宣大总督借口局面紧张,一直拖着银子不曾给付,当然也不说不给,就是一直在扯皮,大汗催促多次,后来这三十二万说是分次给付,大汗已经收到他那部份,他倒是不急了,底下的人再急也没有用。”



这三十二万是明廷在边境马市开销中最大的一笔,主要对应的就是蓟镇和宣府,大同,山西各镇,这几个军镇都需要购买大量的战马,每年都有固定的买马开销,明军不缺战马的原因是先前有养马地,后来就是从边境大量购买,买得的战马除了满足九边,也会向内地军镇转运一部份,比如勋阳镇这样的内地军镇,兵部也曾经一次给付好几万两的买马银,用来给这些内地军镇充实战马。



自东虏起事后,除了官方性质的马市抚赏外,对沿边蒙古人贸易已经严重收缩,草原上已经苦于用度不足,毕竟这几十年来大家都在吃和平的红利,日子都还过的去,突然一下收缩的很厉害,不仅下层的牧民在叫,中层的贵族和军官,喇嘛们也感觉很苦,只有最上层的大汗,济农,台吉,诺颜们还好过些,宣大总督克扣抚赏银,反而是这些原本日子最舒服的人在叫唤,因为这笔银子对他们才是最要紧的收入。



一直到崇祯年间,插汉部西迁,把宣大对面的几个部落要么吃下来,要么远远撵开,最终这三十二万的抚赏银落在插汉部手中,也就是落在林丹汗之手,不过林丹汗也就领了一次,还没有等领第二次皇太极就杀过来,把他一路撵到鄂尔多斯,林丹汗直接病死,他的部落被皇太极接管,明廷当然不可能再给一钱银子。



银锭说到这,狐疑道:“收紧马市,宣大不给银子,也是你们运作的吧?”



常威失笑道:“银子是肯定要给的,收紧马市是大明朝廷的决断,我们要是能影响到这个层面的事情,不如直接请宣大出兵把素囊给剿了,那还省事的多。”



银锭哼了一声,说道:“拖延时日,当是你们做的手脚了吧。”



常威这一下锭笑而不语……拖延时日当然是他们做的手脚,宣大总督张晓就驻在阳和卫城之中,宣大总督按朝廷旨意就是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兼理粮饷,是大明朝廷放在地方上的最高层级的官员,入朝便是侍郎或是直为尚书,是第一等的重臣。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五月

    张瀚其实还攀附不上张晓这个层面的官员,如果真有靠的住的硬实关系,韩畦也不会搞的那么咄咄逼人,张晓本人就有扼控蒙古的考量,这才是最关键的,另外当然是张瀚借着人脉银钱,在总督身边营造了一种土默特蒙古不稳的迹象,做了这些就足够,张晓这种层面的人心有怀疑,拖上几个月时间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了。



和裕升在总督身边,真正经营起来的还是中下层的人脉,主要也是靠用走私的利益吸引他们加入其中。



如果张瀚和张晓的关系能如张瀚与郑兵备那样牢固,那么很多事情就是简单易为,可惜就现在来说,张瀚和李慎明,包括常威等人,都来有这方面的可能。



总督的权力地位太多,巡抚也是朝廷方面官,但和总督是没有办法相比的,只有到了总督这个层面,才算得上是国家的重臣。



“你的意思就是素囊和布囊撑不住劲,要出手了?”



“差不多吧。”银锭嘟囔着道:“素囊部有一万多丁,布囊有三千多丁,他们前一阵找大汗没结果,现在已经在叫嚷明朝不给,他们要去自取了。”



常威轻蔑的道:“就是要逼他们到如此地步才好,自取,的本事吧。”



土默特部在俺答汗时确实还有些本事,几次犯边,逼迫明朝大开马市,大家过起富足日子后,黄教又渐渐坐大,对普通牧民的影响越来越强,几十年过去,不仅牧民们失去野性和进取心,上层尤其懒怠无力,又是一盘散沙,没有真正能统合蒙古的人物,达延汗之后的大好局面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仅凭一万多丁,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万万不敢犯边的,不过在张瀚和卜石兔汗,再加上那木儿和银锭等人的挤压,素囊等人确实已经到了快揭不开锅的地步,牧民们普遍不满,他们如果毫无动作,肯定会大伤威信,如果大家日子过的都不好也罢了,可在和裕升的货物供给下,别的部落日子过的风生水起,两相对比,这种不满就加倍了,有眼下这样的局面就再正常不过。



常威这时世武,说道:“青城司这边怎么



“布囊已经动员。”赵世武道:“近来军情局的人通报过来,布囊不仅向林丹汗报告,同时也试图拉拢北方三汗,当然漠北蒙古没有人理他,不要说咱们的货直供漠北,就算没有,漠北也向来很少掺合这些事。他们也向火落赤那边派了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套寇更是一团散沙,支持犯边的人肯定多,套寇向来不算老实,但动员几万丁口跑来和布囊他们一起犯边,这压根也是没影的事。现在我们要提防的就是布囊和素囊二人,预计一旦生事,他们将会直犯新平堡,对草原上的汉商,我们的分号,还有沿线的商队,这两人最多小打小闹,不会敢大规模的生事。”



常威冷笑道:“他们也得敢才行。”



和裕升在草原上的商号和商队都是供给各个部落,利益与各个大汗,大台吉,济农台吉们息息相关,和千万牧民相关,现在大明限制互市,几乎每一斤粮食,每一根针,每一块布都是靠走私进来,张瀚的商队规模还远远不足以满足西部蒙古的要求,还有北部蒙古,将来还要到东部蒙古和辽东,这种利益牵扯之下,就算借布囊和素囊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草原上翻脸动手,他们要做的就是去端新平堡,只要把新平堡毁了,和裕升也毁了大半,然后再重新找一个大商家合作,把贸易权重新操控起来,这应该就是布囊等人的最终打算。



大事在即,又是自己一手促成,虽然整个计划是一个庞大的连环套,不仅包括布囊等人,还有韩畦,几位总兵,还有火落赤部,整个大明九边的好几处军镇,半个草原,多少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被扯入其中,而自己居然是操弄这大局的局中人之一,常威想到此节,不仅不惧,还有隐隐的欢喜之感。



银锭这时也说道:“不管如何,他们要动手,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我的卫队,你们尽可以拿去用。”



常威摇头道:“你的人就护着我们青城四周板升地的汉商就好,一旦开战,素囊和布囊就算没有决裂的胆子,他们底下的牧民又不知就里,万一失控,到时候就靠你们游走保护,不能因为这一场乱子伤损了我们商路的元气,除此之外,凡事我们自为。你们出头太明显的话,很容易落人口实,阿成台吉他们现在算是中间派,我们不能把他们往布囊那一边推!”



土默特部各派别之争就不象大明那边文雅,很有可能就撕破脸皮,双方大打出手,布囊和素囊身后又是林丹汗,是名义上的蒙古共主,如果不是林丹汗引入红教对抗黄教,使得信仰黄教的漠北三汗和阿成台吉等人大为不满,恐怕对布囊的支持还要更实际许多,常威知道张瀚要乱,以乱中取胜,使得和裕升的局面更进一步,但不是要乱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商家要的是利润,真的大变乱之时,利润当然也无从谈起。



一听说自己的事就是这些,银锭也是松了口气,他当然是和张瀚绑在一处,但这样的事毕竟也是赌上身家性命,万一事情往失控的路上走,张瀚跨了,银锭的下场肯定也极为不妙,如果涉及不深,到底还有回旋的余地。



似乎是银锭的心思,常威也是微笑起来。



……



转眼到了五月,大明中枢还是在头疼辽事的发展,辽阳和沈阳连失,然后后金兵直入辽南,在辽南发生了很多汉民自发的抵抗,也惹怒了努儿哈赤,他连派精兵,派出大贝勒先后前往辽南,开始对辽南的一些反抗的地方进行屠杀。



在入沈之初,努儿哈赤还假惺惺的表示过汉民亦要抚育,不准女真人随意杀害和侮辱汉民,甚至还惩罚过违反他命令的诸申,但到了汉民不听话的时候,努儿哈赤的残暴一面也充分暴露出来,他可没有兴趣真的“抚育”,而是下令展开屠杀。



此时八旗虽然获得连串的胜利,努儿哈赤却并没有小视大明,他多次去过北京,知道这个庞大帝国的人力物力财力有多么庞大,事实上如果明廷中枢政治清明,军队粮饷充足,以八旗两万战兵六万丁口的实力,压根也不足以争胜天下,甚至也不足保有辽东。



在这种心理之下,努儿哈赤一边下令副将乌尔古岱和李永芳屠杀镇江城抵抗的汉人,数万人的城市被杀戮一空,只余下一千多俘虏带回,同时还下令捕杀在沈阳城四周游荡抢掠的蒙古人,斩杀之后,带回弓箭,再下来,便是下令各地的镇守官员,尽量的多造一些舆论,鼓动汉人向八旗输诚效忠,以整合辽东和辽南数百万汉人的力量。



在这个时期,尽管骨子里对汉人有刻骨的仇恨和不信任,努儿哈赤的头脑还算清醒,知道凭借自己和族人的力量不足以对抗大明,只有把境内汉人的力量也用上,这才勉强有可能保住眼下的辽东和辽南之地。



努儿哈赤在四月时率部往赫图阿拉,行至半路,决意迁都,至五月,前期的工作已经完成,他派出阿敦等人在沈阳城四周巡哨,每二百到三百人设一屯,捕杀零散蒙古人,并且下令安抚各地的汉人。



在开原,铁岭,还有镇江,一系列的屠杀使辽东和辽南都是人心惶惶,努儿哈赤觉得杀伐的差不多了,于是下令把杀死的汉人名录造册,叫巴克什记在国史之上。



“四月十六日盖州游击张玉维献一千六百三十八两五钱银,八匹绸缎,一百七十一件绸缎衣服,八十六件翠蓝布衣服,一千零一十八匹翠蓝布,一把扇子,二十一石五斗粳米,二千四百斤盐。”



努儿哈赤坐在汗王宫的偏殿之中,巴克什达海正在给他读最近的记录。



努儿哈赤按旧日习惯,在罗汉椅上盘腿坐着,这里比起旧汗城来要富丽堂皇百倍,沈阳中卫城也是大明在辽东的重镇和坚城,也有总兵府邸,早前不及辽阳重要,但一直是扼控女真诸部和福余部蒙古的中心,在这里建造的府邸当然也花费了不小的财力,最初搬进来时,包括大妃在内的汗王宫里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走路时都害怕踩坏了脚下的方砖,也害怕碰坏了那些名贵的家俱,女真是一个几万丁口的小国,居于深山,努儿哈赤又把全部财富用来打造兵器铠甲,购买战马,训练养育士卒,他的汗王宫十分简陋,只是一些木造的高楼,连皇太极这些嫡生的贝勒都记得童年和少年时吃过不少辛苦,可想而知他们的条件如何了。



居住旬月过后,各人才慢慢安心下来,只是时不时的还是有些担心明朝会派大军来伐,但对男子们来说,几次大战他们认识到了明军的不足,现在万历父子这两个成年皇帝先后离世,天启是少年即位,这也使得各人的担心减弱了很多,代之而起的是更大的野心。

第三百一十四章 樱桃

    “千总王凤清献十两黄金。”

    “十七日游击爱塔送两条大鱼,两千四百尾小鱼,一筐樱桃。”

    努儿哈赤这时睁了睁眼,问道:“樱桃呢?”

    一个侍卫说道:“汗王令送往大妃处了。”

    “哦。”努儿哈赤点了点头,这时他脸上的漠然之色消去不少,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慈爱之色。

    大妃是阿济格和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生母,除了阿济格不喜欢在母亲身边之外,努儿哈赤最疼爱的多尔衮和多铎每日都在母亲身边厮混,这筐子樱桃,当然也是叫这小哥儿俩享用,别的是没份的。

    达海看看汗王神色,又继续念道:“向阳寺屯李秀义送一筐杏。”

    “京立屯王英送一盘樱桃……”

    努儿哈赤轻轻点头,显然想起这一盘樱桃的去处。

    “两名游击各送黄瓜杏等果疏十余盘。”

    “二十一日,阿敏贝勒管屯苏有彬送两盘杏,两盘瓜,一筐豌豆,李希威送一盘瓜,两盘杏。”

    “二十一日,汗接见科尔沁部落明安贝勒使者多诺依,赐他坐,又见喇嘛囊苏,汗同他握手为礼,并排列坐,赐给瓜果。”

    “二十一日,峨眉庄的李金侯送一盘茄子。”

    达海这时合上簿子,说道:“大汗,近期已经记录的国史就是这些,汗如果有新的谕令,我等再去记录,过半个月后,将新的事情与汗的谕令记下,再来朗读。”

    “赐给达海一盘杏子,再赐绸缎衣服一件,布衣两件。”努儿哈赤道:“达海用心留在此,我还有谕令要说。”

    达海赶紧躬身谢了赏赐,旁边的各人都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杏子不值什么,这个时候万物复苏,到处都有果树结果,要不然也不会由这些普通的百姓献什么杏子果子给大汗享用。

    这只是一个具有明显政治含义的举动,辽东和辽南之土,尽归大金!

    不仅是国土,还有人心归附!

    不管这些百姓本身是什么意思,或是被强迫,或是自愿,反正从四月到五月,献瓜果时疏的百姓数量很多,记在国史上的记录就有好几十条,每次有人进献都是动静很大,沿途有官员率着八旗兵士护卫,然后大张旗鼓的进入沈阳城中。

    动作最大的当然还是盖州游击张玉维的那一次,绸缎和蓝布衣服好几百件,绸缎和布匹过千匹。

    当时努儿哈赤下令把各处进献来的布匹和衣服放在沈阳城中心,由八旗之下那些贫苦无衣的旗丁自取。

    整个八旗都是欢欣之至,后金的穷困是很明显的,大汗和贝勒都过的很一般,不要说底下那些最普通的旗丁。

    据后世的记录,八旗当时严重缺乏布料和成衣,不仅是普通的旗丁缺乏衣服,就算是牛录额真这样的主子也可能缺衣少穿。

    达海这个巴克什不过动动笔和嘴,就有这样的厚赐,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不由得人们不大加羡慕。

    努儿哈赤沉思片刻,对达海道:“赏赐给各贝勒每人一件绸缎衣服,东西并不值钱,只

    (本章未完,请翻页)是近来战事辛苦,特别慰劳众人的辛劳。”

    在场的贝勒有代善等人,大家都起身躬谢。

    努儿哈赤一脸和蔼的点点头,又说道:“各贝勒家的包衣小子近来听说又有没阉割的送进内宅,这样不可,包衣小子都是阉割了送到各家内宅伺候主子,他们的父母也得以富贵,如果不阉割就送入,万一出了事,岂不也是害了他们么。”

    “不准旗下人在主子面前抄手而立,背手而行。”

    “居住在蒙古边境的小堡百姓,遇到小股的蒙古游骑,不得追击,他们会示之以弱,引诱我兵追击,然后设伏,这是蒙古惯技,要多加小心。”

    “海州城听说太破了,要加固城外的木栅栏,要多设车炮,如果没有,海州主将就从辽阳去取,一定要加固城防,多加小心。”

    “现在听说有往水里和瓜果疏菜里投毒的,旗下兵丁买了猪,养着过几日再杀了吃,吃水,瓜果,也要多加小心。”

    代善这时插话道:“汗阿玛,外间关着八个投毒的汉人,如何处置?”

    努儿哈赤道:“将他们用来投毒的食物令他们自吃,若无事就放走,毒发便由得他们自毙。”

    一个侍卫赶紧出去,传了汗谕,达海也运笔如飞,将大汗谕令记录下来。

    “海州地方,拨田十万垧,辽东地方,拨田二十万垧,分给驻扎地方的军士土地,总在这三十万垧之中,从贝勒,大臣,富贵之家的荒芜土地中拨出,如果还不够用,军士去松山,铁岭,开原,抚顺,清河,孤山一带耕种,如果还不够,可以去边外开荒。以前,明朝的富人占用大量的土地,雇人耕作,粮食吃不完都烂掉了,贫民没有粮吃,只能买粮吃,无钱买不起的,就会成为乞丐,这样明朝能不衰落吗?现在我命令,每个丁口给田六垧,五垧种粮,一垧种棉,男丁数字不能隐匿,如果隐匿就得不到垧田,我大金不能出现乞丐流民,每个丁口都要给田,每三名丁口,义务替公中种一垧田,每二十个丁口,要有一个当兵,一个服役。”

    “海西地方的果树,不得拴骡马,以防伤了果木,果子就快成熟,摘取下来按价发卖。”

    “不得强买明朝人的骡马牧畜,以防地方生事。”

    “告诉渡口的人,在原处挖壕守备。”

    “告诉总兵官巴都里,叫他去东昌堡接替总兵官穆哈连,叫巴都里晓喻地方守备,不得擅自带士卒到对方河岸去邀战,以防失败,我军做战向来百战百胜,不能轻易战败。”

    “费阿拉以外到雅尔古的庄稼,割麦穗留梗,费阿拉以内到都喀阿拉的庄稼,齐根收割,英额以内,赫哲沟一带的庄稼,留茬收割,尚间崖,法纳哈一带的庄稼,不留梗收割,将粮食集中快打,记清斗数,乘晚间凉时收好,绝不可轻忽懈怠。”

    在场各人都是凛然听着,一国之汗说这些收粮食的细务,看似小题大做,其实粮食对后金已经是十分要紧之事,努儿哈赤不论说城防,兵备,乃至各贝勒内宅事务,均是大有关系之事,其实从努儿哈赤整个吩咐的脉落看下来,无非就是兵农合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耕战一体,现在的女真国力还是很弱,丁口只有二十抽一用来当常备兵,更多的丁口是用来耕作,粮食,棉花,还有盐,铁,兵器,都是需要花费精力和功夫去准备的,在这种时候,汉民的力量也很被看重,公平来说,虽然努儿哈赤在开原和铁岭一带大肆屠杀,又刚刚屠灭镇江全城,并且对投毒和搞破坏的汉人一律诛杀,但对普通的投降明国汉人还是要“恩养”,这种恩养当然不是努儿哈赤和女真人会把汉人当“国人”,而是他们希望获得更强盛的国力而采取的正确的和应该的做法。

    在努儿哈的左手侧是坐着大贝勒代善,阿敏,右手则是莽古尔泰与皇太极。

    一众小贝勒和大臣们分别站立在两边,各人都是听着大汗这般处理国政。

    代善此时被视为理所当然的第一继承人,他掌握着两红旗,力量仅次于努儿哈赤掌握的两黄旗,又是最年长的大贝勒,本人自少年时起就跟着努儿哈赤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在各旗里威望都很高,听着努儿哈赤的政令,代善并无表情,自是都完全赞同。

    而一旁的皇太极暗自沉思,总觉得处断虽好,奈何汉民并不肯归附,对女真人极为仇视,恐怕这些划地的措施更会引发原本有土地的汉人的反弹……原因很简单,贝勒们绝不会轻易让出自己已经拥有的土地给旗丁,旗丁授田只能从汉人手中抢夺,尽管努儿哈赤不准抢夺汉人骡马,财产,田地,然而大势之下,恐怕这些政策迟早因为旗下人的利益而被取消,最终只会是一个恶性循环。

    这时何和礼与费英东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管旗务的一等大臣,此时容不得他们回避,在努儿哈赤吩咐完毕之后,两人一左一右站出来,费英东先道:“大汗,从尚间崖到法纳哈一带,粮食恐怕要减产三成到四成。”

    努儿哈赤听的一楞,何和礼也道:“其余各处地方,庄稼最少减产三成,多的减产一半左右。”

    “这是为何?”努儿哈赤脸上露出怒色,他道:“两位大臣要说清楚,是不是有谁做事并不用心?”

    尽管跟随努儿哈赤多年,两个一等大臣也有胆战心惊之感。

    若说大汗重感情也确实很重感情,总兵官额亦都在四月逝世,大汗命葬在沈阳,不必葬回赫图阿拉,赐给大量钱财给额亦都家族,并且多次前往祭奠,有半个月时间,大汗都感觉很伤感,但如果说大汗为了情感就不顾法度,那也是痴心妄想。

    在这个时候,努儿哈赤可称是赏罚分明,有多少大汗的身边人或是亲信的旗下官员,因为犯错而被惩罚,很少有被放过的。

    努儿哈赤真正亲信的只有自己的儿子和侄儿,也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人,当然这种亲信也有限度,当年真正的大贝勒是褚英,因为势力太大,脾气太暴爆,表面上是诸兄弟告发褚英多行不轨,欺压兄弟,其实还是努儿哈赤忌惮这个大儿子的势力过大,威胁到了自己的汗位,所以允从其余诸子,将这个长子圈禁,然后最终杀死。

    在绝对的权力之下,不要说普通的大臣,就算是亲弟,亲子,努儿哈赤亦能杀害!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耕战

    何和礼道:“去年征叶赫,今年征明,旗丁皆以战为主,耕作时人力不足。”

    费英东道:“自去年入夏之后便是极少雨水,今年冬酷寒,入春后滴雨未下,近水之田还可以人力引水,远水之田减产都在五成以上。禾苗枯萎,麦穗干瘪。”

    何和礼虽是老资格的元勋,此时却在两红旗下,代善此时也躬身道:“汗阿玛,大臣们所说是实,我远到宽甸一带看了,都是一般模样。”

    努儿哈赤回想一下,果然从去冬至今,几个月时间几乎一场雨没有下过,当时他在谋划消灭叶赫部,然后再度攻明,抢下辽东和辽南,在这般的大战略之下当然也是有绝大的压力,努儿哈赤那段时间忧心忡忡,几乎顾不上别的事,不然以他今天处断政务这样事无巨细的决断,这样的灾情当然是早就该知道了。

    “真是奇了。”努儿哈赤回想自己的大半生,摇头道:“从未见过这般连续坏上多年的天时!”

    以前女真人是渔猎民族,是以打渔捕猎以最主要的谋生手段,在几百年后的现代社会,仍然有少数通古斯人生活在极地和密林之中,生食鹿肉,住雪屋,以雪橇和狗为伴,这是女真人当初的真实写照。

    归顺大明后,他们得到固定的居所,可以与汉人这样的农耕民族展开贸易,同时也学习种地,购买耕牛,自努儿哈赤祖父时起,建州部就是以农事为主,渔猎为辅,正因如此,建州部的实力才越来越强,远超诸部之上。

    努儿哈赤对农事当然是十分上心的,渔猎是部落的武力基础,用来锻炼旗下的武力,而农耕才能保障后金国拥有发动大战的国力,没有粮食便没有更多的部众,种不出棉花,便生产不了布匹,无法使旗丁穿上衣袍,没有储存,便没有使士卒远离部落做战的资本,是以耕战耕战,其实耕在战上。

    皇太极起身道:“汗阿玛,据抚顺额附说,明国这几年也是一样,四处都是天时极坏。”

    “那又有何用!”努儿哈赤摇头道:“明国之大,你们难以想象。我也知道他们九边的收成不好,但他们可以从别处源源不断的征调粮食,明国人是不会缺粮的。”

    以努儿哈赤前往明朝多次的见识,这一层来说也没有看错。

    不管九边在小冰河时期遭遇多少灾害,其实京师和蓟镇辽镇一带的军士从未有缺粮之忧,只有北部边镇因为遭遇大灾,加上朝廷财政困难,对西北边镇供给颇有不足,其余地方,其实用度几乎是一直充足的。

    辽镇的外战乏力,几乎都是因为将门吸血,将庞大的财政供给,九成以上落入私门,朝廷统驭乏力,只得任由将门坐大,其实从清军入关后辽东将门的表现来看,并非无一战之力,而就算这样,也是把大量财富收入私门之后的结果,如果将大明一年数百万银和粮食真正用在养兵上,后金是完全没有任何机会的。

    另外努儿哈赤想不到的就是农民起义,因为九边的灾情导致陕西,山西,河南诸地中小地主破产,农民纷纷起义,更加剧了明朝中枢财力人力物力的流失,导致无法全力应对辽东危局。

    “天时总有好的时候。”莽古尔泰看众人都是一脸凝重,大大咧咧的说道。

    皇太极瞥了自己这哥哥一眼,心里颇是鄙夷,他道:“三贝勒可知现在粮价多少?”

    莽古尔泰知道又被这个好弟弟在父汗面前捉了痛脚,他有些狼狈的道:“不知道,纵然稍涨,总会回落的吧。”

    皇太极竖起两根手指道:“现在已经是二两一石,我旗下人总要拿银子买粮食来吃饭,现在还没有太困难是因为前番几次大战,夺得不少银两资财,分发下去不少,再过几个月,粮价不落,恐怕不少旗下人要挨饿了。”

    “这怕什么?”莽古尔泰好象被打开思路一样,恶声恶气的道:“汉人原非我国人,如果日子好过,可以恩养他们,叫他们完粮纳税,若是国人的日子都过不下去,难道还叫他们吃饱喝足看我们的笑话吗?到时候抢他们的粮食就是!”

    这话说的甚是荒唐,皇太极几乎当场就要反唇相讥,他熟读汉书,知道治国可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是按莽古尔泰所说,占这么大地盘有何用?不如和蒙古人学,隔几年抢一回,这样还省事的多。

    只是皇太极看到父汗居然轻轻点头,代善,阿敏,还有费英东等人俱是显露出思索之色,虽然没有人直言赞同,不过显然莽古尔泰这一次的发言还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大家都觉得这法子很是爽快,也能迅速破解困局。

    只有何和礼皱眉道:“现在汉民穷困的也不少,汉人地界也是一样遭灾,流民和乞丐很多,我大金给旗下人授田,又不会给汉民授田,这也是很大的麻烦。”

    莽古尔泰得到鼓励,这时大声道:“这有何为难?无地无米的汉民留着何用?难道还真的叫我们国人打仗纳税去养他们?不如杀了。”

    “三贝勒此言有理。”

    这一次终于有人出声赞同,并且跟着还有不少人出声附合。

    努儿哈赤也皱紧了双眉在思索着,近来他连下政令,言称只要汉人配合女真统治,那就一体对待,并且他还杀了几个违令杀汉人的女真人,拿这几个倒霉鬼的人头杀鸡骇猴,以免女真人四处屠杀抢掠,动摇他在辽东和辽南的统治根基。

    不过既然遭遇缺粮的困局,总不能叫女真人和汉人一起挨饿,或是女真人挨饿,汉人反而吃的油光满面,那么旗下人会怎么想?后金国的统治根基就是以努儿哈赤家族的奴隶主加上八旗上下,如果八旗离心,几百万汉人真的归顺抵什么用?

    但此时还不是改变国策的时候,只是可以做一些微调,比如努儿哈赤下令的赐田,其实就是变相从汉人手中抢夺田亩,同时他还下令女真家庭因为刚搬迁到汉地,可以到汉人村庄自己选择汉人家庭同住,一则是叫汉人供养这些征服者,二来是以女真人监视各处的汉人,一举两便。

    努儿哈赤自思诸般举措已经到位,现在如果大量捕杀汉人,抢掠粮食,尚且并无必要,同时也等于自扇耳光,大损自己威信,没有必要这般操切。

    当下便对莽古尔泰道:“你凡事先同大贝勒或是四贝勒商量一下,以免出语荒唐。”

    莽古尔泰红了脸,诺诺连声的退下,刚刚赞同他的人也都吃了一惊,各人都躬着身子,生怕被努儿哈赤点名责骂。

    “然而粮荒也很要紧。”努儿哈赤突然想起一事,对皇太极道:“此前那个曾经与我国会盟的明国汉商,是不是名叫张瀚?”

    皇太极心中一凛,说道:“正是叫张瀚。”

    “他怎么还没有动静?”努儿哈赤有些不满的道:“当日前来,说是建立贸易商路,一去经年,毫无动静,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皇太极躬身道:“据抚顺额附说,最新的消息是此人已经打赢了和竟争大商人的商战,独得了土默特蒙古的商贸走私重利,还有消息,他的货物也一直往北,外喀尔喀三部蒙古,也与他关系极好。往东,则是已经到白洪大台吉的喀喇沁,再下来就是炒花的内喀尔喀五部,然后是阿鲁科尔沁,嫩江科尔沁,再下来才能抵得我们与蒙古的边墙。汗阿玛,路途太远,诸部林立,心思各异,这张瀚也是有大毅力的人,我相信他最终还是会来的。”

    努儿哈赤静静听着皇太极说话,他此时的头脑还很清楚,并没有失去理智,听完之后努儿哈赤便道:“看来确实是我有些误解,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派一些兵马做为前锋,先到科尔沁地界,待巴林敖汉奈曼各部与我们和好时,再派人去那几部,这样等商队前来,便可以从容引到辽东了。”

    “回汗阿玛,”皇太极从容道:“我已经派了半个牛录的人手往草原,在那里久驻等候消息,若商队前来也可以就近护卫,这些人由谭泰和舒穆二人领着。”

    “谭泰也快能当牛录额真,舒穆原本就是,半个牛录的丁口太少了,给他们补足一个牛录吧,你的旗下人手不足,再有野人女真或是蒙古人入旗下时,先给你的正白旗补上丁口。”

    众人都是极为羡慕,皇太极这事是擅自调出人手,但努儿哈赤并没有丝毫生气和介意,不仅如此,还帮皇太极补充不足的旗丁,这份恩遇,不要说普通的小贝勒和台吉阿哥们根本没法相比,就算是其余的三大贝勒,似乎也有所不及。

    代善面无表情,阿敏眼中波光闪烁,莽古尔泰却是气咻咻的模样。

    皇太极起身谢过父汗,他当然也注意到了三个大贝勒的表情,在三人之中,他其实最忌惮的只有代善,阿敏虽然阴沉,但毅力不足,同时并不是努儿哈赤的儿子,这一层就限制死了他未来的前程,莽古尔泰只是一个莽夫,打仗也一般,还不如阿巴泰,代善却是勇武敢战,行事果决,又坐拥两红旗,堪称众望所归。

    代善的面无表情,当然不是在隐忍,而只是不曾将皇太极放在心上而已。

    皇太极目光恬淡从容,他已经早就谋划对付代善的办法,很快就要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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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群臣

    天启元年后金对镇江城展开屠戮的消息,终于也是慢慢传到了京师。◇↓,

    经过各方艰难的取证确信后,又是以正式的消息报到内阁,再然后是内廷。

    年轻的天启皇帝感觉很难过,他为此召见了诸多大臣见面。

    “镇江之屠,杀戮甚惨,不亚于开原,铁岭,朕闻之后,为之难过。百姓,皆朕之赤子,国家不能保全其性命,朕心甚痛。”

    天启年不到二十,几个月的帝王生涯下来,使得他脸上增添了很多的自信神采。

    在他身边,几个持铜拂尘的太监离的最近,站在平台御座四周,然后是锦衣卫官并站两侧,再下来是大汉将军陈列仪仗,充为卫士,在锦衣卫官的对面是几个年轻的勋臣,他们也是御前官,充仪卫,备顾问。

    当然,后者是完全的摆设,方今大明已经是文治大盛之时,天子也知道国事不可问勋贵武臣,只可问翰林学士,在天子身边,随时都有翰林侍从以备顾问,如果天启经过良好的帝王教育,在他为太子时,还会有一整套的詹事和翰林官教导他治国之道。

    当然,大明也有帝王心传,治国之道,并不能全然依靠文官,而是由天子居中,太监,文官,武臣,诸多牵制,这才是统合之道,大权绝不旁落。

    可以说,明朝的宦官之祸并不是后人认识的那样,太监多行不法,其实太监只是皇权的外延,用来与文官政治对抗而已。

    天启此时还完全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只是从年轻人的热诚角度,希望文官皆是贤良之辈,能拥戴自己,治理好这个庞大的帝国。

    说完开场白后,天启用热情的眼光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众多臣僚,他们有内阁大学士刘一景,叶向高,韩爌,还有兵、工、户、礼等各部的尚书及侍郎,今日天子御文华殿,并不是叫翰林侍讲,所以只是得力的阁臣和部堂高官,并没有翰林或是太常等寺卿在内。

    刘一景身为首辅,无可推诿,只得出来回奏道:“臣,奉职无状,以致百姓被虏所屠,皇上忧心,臣罪当诛。”

    刘一景说罢免冠跪下请罪,天启无奈道:“朕今日并非怪罪先生并诸臣,只是辽事着实忧心,还望诸臣能拿出切实办法,灭此丑虏。”

    刘一景哪里拿的出什么办法来,他上位完全是东林党的小辈推动的结果,包括“夺宫”之变在内的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推他,其实叶向高更合适当首辅,只是时机未到,所以刘一景勉强冲在前台。

    在刘一景之后,次辅便是叶向高,然后是韩爌,现在内阁三人皆是东林一脉,只有近期要补入阁中的顾秉谦不是东林,勉强可以掩人眼目。

    无奈之下,刘一景道:“经略臣熊廷弼,素称知兵,抚臣王化贞,久在边镇,机敏干练,有此二人,东事必定可期。”

    天启心中感觉失望,刘一景这是把责任都推在边臣身上,他身为辅臣之首,天启现在想听到的就是中枢辅臣应该说的话,整体的战局大略如何,东虏为何闹这般大,为何女真兵屡败明军主力,下一步如何充实边关,切实的整顿地方政务军务,这才是天启想听到的回答。

    想了一想之后,天启对刘一景道:“朕在宫中,每日披览文书,览诵经史及祖宗训录,兼时事忧劳,何有闲暇?卿为辅弼元老,正赖责难陈善,匡朕不逮!”

    “臣……遵旨。”

    刘一景知道皇上的话中有很多不满,天启毕竟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学习,算是仓促为帝王,任是谁,包括他的祖父万历,父亲光宗皇帝,当然也包括天下人都没有想到,光宗继位只有月余就是驾崩,当初因为夺嫡之事,光宗经过很多次争斗才有出阁讲学之权,后人攀强附会,以为光宗没有出阁讲学就是文盲,这当然是笑话……皇宫是何地方,连太监都有自幼读书的,万历怎么会叫自己的亲生儿子成为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这种流言,当然也包括天启皇帝在内,光宗被困东宫时,供给很差,也不曾有完整的配给东宫官员,天启虽然是皇长子,也并不曾系统的由文官教导学习,因这种误解,加上天启中后期确实有耽于嬉戏荒疏政务,也确喜欢打木匠活,于是后人都以为天启也是文盲……这当然都是误解。

    天启不仅识字,而且在刚即位时十分好学,他切责刘一景的话就十分恰当适合,也展现出了良好的天赋。

    听了皇帝的话,刘一景只得再次谢罪,天启命他起身,站回原班次。

    此时皇帝只得问本兵黄嘉善道:“本兵看来,辽事如此,该以何策应对?”

    黄嘉善道:“经略臣熊廷弼的三方布置,最为恰当,廷弼原本在辽东经略任上已经使东虏不敢擅出,奈何因党争去位,今又重新为经略,如果朝中能鼎力支持,辅臣适才所说的熊廷弼足以平定虏事,并非虚言。然而廷弼屡次上奏,其与抚臣王化桢不和,多方布置皆有冲突,督、抚不和,辽事当然无从振作。再者,熊廷弼奏请三方布置所需一千二百万两银,现在根本没有筹措,用度不足,粮饷不足,器械不精,乃至兵马不振。”

    浙党与齐党楚党势微,方从哲去位后,内阁一时皆东林,重要的部堂也多用东林党人,言路上更是以东林党人为主,一时间东林党可谓大权在握,这个时期也就是东林党人自己也津津乐道的“众正盈朝”。

    黄嘉善算是浙党余烬,他也知道自己在位时间不会很长,但正如天启一样,黄嘉善最忧心不过的就是辽事如今的局面。

    他现在言语之中当然在猛攻东林,在黄嘉善看来,辽事就是东林党人给弄坏的。

    熊廷弼赴辽时的局面大恶,痛加整顿,结果辽事大有起色,然后东林党人撵走了熊廷弼,换上袁应泰,结果一战失沈阳,再战失辽阳,明军连续惨败,光是总兵就战死多位,战兵死十万以上,整个辽东和辽南之地尽失,结果东林党不思已过,在天启元年起复熊廷弼后,东林党人又推出王化贞为巡抚,对熊廷弼极尽掣肘,经略和巡抚不和已经是朝野尽知的事实。按熊廷弼的布置,就是广宁才是重中之重,应该以重兵集广宁,然后虚兵沿河防守,只派少数骑兵防备后金兵的突袭就可以了,然后是经略登莱,从海上往袭辽南,从辽南和朝鲜攻后金之后,这样的布置,就是山海关,宁远,广宁,三叉河是一条线,登莱是另一条线,配合朝鲜一方,防守与袭扰并举,在野战难敌后金主力的情形下,这样的大战略是十分合格和现实的。

    结果王化贞反对熊廷弼的举措,他将重兵布置在沿河各堡,广宁反而十分空虚,熊廷弼对此也十分不满,重兵沿河布防,一旦战而失利,广宁必失,广宁一失,明朝可能尽失河西之地,到时候只有山海关孤悬,更为严重的就是没有广宁,蒙古各部将直面后金,后金不必再从辽东边墙绕道,从广宁直出便可。

    这个后果就太严重了,也是熊廷弼等有识之士最为担忧的事情。

    如果后金和蒙古合流,对明朝的威胁已经不再是普通的边患,而是生死存亡的大患!

    天启帝以手支额,感觉也十分无奈。

    他本人对熊廷弼也很看重,从天启研究辽东过往来看,熊廷弼毫无疑问是最为成功的一个经略,然而东林党又力推王化贞,王化贞自己的奏报上来看,他在广宁也曾经多次驭使过蒙古各部,并且得到林丹汗的保证,一旦开战,插汉与炒花各部四十万控弦骑兵将与明军合作并击后金。

    若是所言属实,可以一战而平定辽事!

    对此,年轻而缺乏经验的皇帝既感觉振奋,又隐隐觉得其中有很多不靠谱的地方,但究竟如何,朝官不同他说,他也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和渠道,对此只能相信朝官的奏报和判断。

    黄嘉善扬熊攻王,东林党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户部尚书汪化蛟是有名的清官,他此前在南京户部任上,因上书言节约国用的十八件事,颇多悯农语气,因此为天启所喜,当然,更因为他是东林党人,所以被调到北京为户部尚书,他刚上任不久,名声很好,说话也颇有担当,当下也没有长篇大论,只是上前道:“户部支应辽饷一年近三百万,此已经力竭,如果要一千二百万,臣只能请皇上另选贤能当此任,臣实无能为力。”

    天启知汪化蛟脾气,素喜节省国用,不愿加赋加饷,他抚慰道:“卿且退,暂且只说兵务,不说饷事。”

    兵部左侍郎王在晋出列奏道:“臣王在晋奏,经略臣熊廷弼三方布置并非良策,方今虏势正当,我皇上虽怜悯辽东百姓,然而王师野战尚非虏所敌,臣常言,有复全辽之力量,方可全广宁,有灭奴之力量,方可复全辽。不然启无利之争,遗不了之局,而竭难继之供,不可不虑!今,宜在山海关建重城,专保关城,只需拨金二十万两,备兵五万,则虏事无忧,方今虏势正张,然而此辈运短,只需严守关城,俟其势败,至此择将出征,则可尽复全辽矣。”

    天启嘴张了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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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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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孙承宗的身份还不大够参加此前那样重要的朝会,前月,朝臣推举他为兵部尚书,后来又举他为兵部侍郎,原因都是想叫孙承宗代替熊廷弼为督师,但天启对这个师傅十分信任,甚至是敬爱,别的朝臣在天启心里加起来也不及孙承宗一人,所以朝臣的再三奏请都被天启给否了,皇帝完全没有叫自己师傅外出的打算。

    孙承宗本人也并不着急,他已经是四品,进入高官最后的门槛,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以他在天启心里的地位,转侍郎,入内阁,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以皇帝和孙承宗的年龄,孙承宗很有可能做十几年的大学士,事实上,坊间朝中,已经把孙承宗当成大学士来看待了。

    今日朝会的前后情形,散朝后不久,就由人传到在家中安坐的孙承宗耳中。

    “王岵云之论,实在荒谬。”虽是同党,孙承宗对王在晋的所谓只守关门,充实蓟镇,只留精兵,不充实营伍的做法实在很难苟同。

    “确实。”茅元仪道:“辽西之地肥沃,过百万军民,足可编练四十万兵,有三叉河,广宁城,东虏岂能轻易得辽西?人家未得,自己就想着先弃,此等心田,居然也能为兵部尚书么?”

    “此人上位之势已成。”孙承宗道:“难以阻碍,本兵之职,本党志在必得,现下也只有他的资历最为合适。”

    “除非……”茅元仪有话,但并没有直说出来。”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孙承宗爽朗一笑,说道:“除非我说动皇上,亲为本兵或总督蓟辽。”

    “正是,”茅元仪道:“熊廷弼大言无当,王岵云只有笔舌之利,心志浅薄,王肖干在巡抚任上,号称能镇抚蒙古,其实利并未叫人亲见,难以叫人相信,现在只有……”

    “唉,”孙承宗止住茅元仪,坦然道:“辽事,我确有亲至的想法,然而现在局面大坏,急切之间很难反复,我不如留在朝中,从容旁观,居中帮助,这样比亲身赴辽,效果反而是要好一些。”

    茅元仪知道这是孙承宗的心里话,孙承宗懂边事,为人不惧烦难,不怕任实务,做事有章法,不畏琐碎,这都是难得的优点,如果他经略辽东,短期之内,辽西的局面会有明显的改善,但距离一举平辽,恐怕还有相当长的路程要走,孙承宗不愿劳而无功,这算是一点私心,若不是和茅元仪有十分亲信可托腹心的关系,这些话他也是不会出口的。

    茅元仪心中感念,说道:“近来我已经没有关注别事,一心只用在研习辽事上,若将来公赴辽,也可聊作臂助。”

    孙承宗道:“若我赴辽,止生你当然一定要跟着去的……”

    他又笑道:“你的兵备志已经付印,且一出万套,近来连福建,两广的京官都说在家乡有人售卖此书,止生你虽未有功名,已经名扬海内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茅元仪的书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其实明朝出书的自由度后人难以想象,几乎是任何门类,只要不是公开说要造反的书籍都可以付印,晚明时期思想极为自由,各种学说都可以付印传世,只要你付的起印书的银子就可。

    另外就是各种诗抄,文人笔记,志怪传说,包括评书小说一类,都在此时大为流传。

    所谓唐诗,宋词,元曲,到了明清就是小说,晚明时已经出了几部足可流传千古的小说,至于茅元仪这样的把毕生所学著述成书的例子也是很多,数不胜数。

    不过能一印万册,刊行天下,这就是少见的例子了。

    茅元仪也忍不住显露得意之色,不过还是谦逊道:“我的书虽有可观之处,也还是因为那和裕升的东主为人大方。”

    孙承宗微笑道:“说起这东主,也是桩趣事。”

    茅元仪道:“是否说韩抚军与他相争之事?”

    “正是。”孙承宗笑道:“韩畦此人,并无长处,上次文抚军至此与我提起此人,也是大加批评,不过朝廷在东事上牵扯了太多精力,一时不愿西北再生事非,所以并未加以撤换。他以抚军之尊,与一个商人相斗,却是旗鼓相当,还有不少错手,弄的自己甚是狼狈,都中提起此事都引为笑谈呢。”

    韩畦在京师毫无根基,官声也不佳,孙承宗提起他来,也就只能当成一桩趣闻和笑谈,况且这件事也确实有趣,国朝自开基以来,太祖定下士农工商的等阶,除了不在户籍之中的贱民,比如娼优贱民之流,便是商人的地位最低,以往也有富商,自沈万三之后,连同皇帝在内,文官阶层也经常拿富商开刀,从未听说过以巡抚之尊为难一个商人,居然斗个不分胜负,甚至结果是大丢脸面的。

    茅元仪笑道:“此事我也听说过,都中商人都有扬眉吐气之感。另外,韩畦当然不会放过和裕升这个商号,我看他还有后手。”

    “这就与我们不相干了。”孙承宗叹息道:“国家多事,现下还是以东事为重,如果是一桩小事,因此前的人情,我不妨乐得替那张瀚说一两句话,但此事已经伤了韩畦脸面,除非将他这个巡抚拿下才能了结此事,不然的话终归也是无用之举……”

    茅元仪心里对韩畦也是有些不满,不过他知道动员东林党的力量攻韩是不可能的,没有好处,只会引发朝局动荡,大佬们不会同意,况且当初与张瀚的合作只是双方各取所需,张瀚要他帮着打开工部的门路,茅元仪要印书,虽然和裕升加十倍印书,算他欠了张瀚一个不小的人情,然而就因为这个人情去奔走出力,似乎也并不值得,当下茅元仪道:“此事在我们这里只当便可。”

    “好。”孙承宗松了口气,他原本就是怕茅元仪不满,东林党现在火力齐开,要把残余的三党份子一扫而空,这个时候不便再生事端。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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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元仪知道孙承宗的想法,他也有些担忧的道:“近来刘老前辈他们联手,不停弹劾三党之人,不断将朝中三党官员贬到地方,甚至要将他们削籍,这般弄法,会不会动静太大?”

    “他们要乘胜追击。”孙承宗有些疲倦的道:“这等事我也过问不了太多,由得他们去吧。”

    东林党已经是一个超级大党,党内也分了若干派别,孙承宗是师承叶向高,在党内算是比较中正平和,不愿多生事非,更不愿与其余各党弄到无可挽回的决裂程度。

    可惜叶向高这一脉已经左右不了大局,杨涟和左光斗这一派才是东林党现在锐气最盛,实力也最强的一派,他们就是主张除恶务尽,一定要把三党官员铲除干净,还朝中一个朗朗乾坤,在这大局之下,连辽事也不必太放在心中,只有“众正盈朝”,朝中尽是仁人君子,皇帝垂拱而治,国家以仁德而治,那么远人自服,边境自会安然无事。

    他们就是所谓的“君子”,几乎不大通晓世务,也不曾到地方上真正任过实职,久在中枢,仅凭所谓的理念和正气来行事,当然也有非我同党便是仇敌的私念,这一群人官未必有多高,但是能量巨大,几乎可以轻松的左右朝局,贬斥非东林党的官员,追打政敌,就是这些人一直在搞,哪怕几十年后,崇祯吊颈之后,南明的很多政争内乱,也是这一群人或是他们的门生子侄在搞,后世之人对东林党人的恶感和非议,多半也缘自这一党人的所作所为。

    “唉……”茅元仪也是喜欢做实事的人,孙承宗的无奈他也感觉到了,也唯有一声叹息。

    这时孙府的长随进来说道:“老爷,宫中急召。”

    “嗯?”孙承宗今日无事,中午就从衙门回到家中,他看看沙漏,说道:“已经过了申时了吧,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关闭宫门,怎么这时候来召。”

    长随道:“说是西北大同那边出了边事祸乱,皇上震怒,原本今日御文华殿议论辽东之事,诸臣众口纷纷,并无确切说法,皇上心中郁郁不欢,后来又接大同急报,更是震怒非常,不过皇上没有再召阁臣,而是叫老爷你赶紧入宫。”

    孙承宗知道皇帝派来的小宦官必定知道情由,也知道家下人会打听一些最基本的消息,以叫自己入宫之前有所准备,至于双方打交道的具体过程,他不想知道,也不愿过问。

    目前只知道这些,已经差不多够了。

    在孙承宗换袍服时,茅元仪苦笑道:“首辅已经失皇上信任,恐怕将不久于位。”

    “唉!”孙承宗唯有叹气,辽事现在一团混乱,东林党是把宝押在王化贞身上,王化贞自己本人也是信心十足。

    王化贞麾下有祖大寿等辽西将门为主的兵马,也是辽镇现在仅存的十之二三的有过战场经验的战兵,然后还有其余各军镇调过去的边军,加起来有八万人到十万人之间。

    自抚顺关失,萨尔浒之役以后,明廷集结兵马每次都是十余万人左右,结果

    (本章未完,请翻页)萨尔浒损失十余万,辽阳和沈阳又是十几万,加起来已经战死十多位总兵级别的武将,副将到千总以上损失几百人,孙承宗自己都觉得棘手,并不愿轻易趟辽东的浑水,最少不是现在这种局面去主持大局,但王化贞这货偏偏信心十足,党内的那些人也拼命吹捧,孙承宗就算反对也找不着理由,只得任王化贞去折腾,现在皇帝对东林党的一些领袖人物都渐失信任,虽然对孙承宗本人倚重不变,信任更深,但孙承宗并不觉得这是好事情,相反,他感觉忧心忡忡。

    “止生,”在门口和小太监又说了几句后,孙承宗有些哭笑不得的扭过头,对送行的茅元仪苦笑道:“大同那边出的事,居然和我们适才说的人有关!”

    “啊?”茅元仪也大出意料之外,他张大了嘴巴。

    “回来再说。”孙承宗没有坐轿子,他年轻时曾经在各处边关行万里之远,大同,宣府,山西,延绥,这些西部军镇他几乎都走过,在那些崎岖山道上锻炼出一身好骑术,他穿着文官袍服,却是用极漂亮的姿势上了马,在几个长随的簇拥下,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深处。

    从孙承宗在金鱼胡同的住所赶到紫禁城并不远,但是要从东安门进皇城,再从右掖门进宫城,再经过无数道宫门到文华殿,这个距离可就是远了。

    况且到了宫门附近就不能骑马,只能步行,无形中又拉长了时间。

    等他赶到文华殿时,太阳已经成了一个通红的火球,慢慢往地平线方向沉降下去,宫中很快就会锁门,如果不抓紧的话,孙承宗今晚就只能在内阁或是六科廊那边将就睡一夜了。

    “先生免礼平身,赐座。”

    天启的脸上一脸阴郁,不过看到孙承宗后脸上的神色变开朗了很多,天启曾经对人说过,他看到孙承宗就感觉开心,在后世人的分析看来,天启少年丧父,仪表堂堂,学识气度过人的孙承宗可能在他心里替代了父亲的地位。

    “皇上急召,未知所为何事?”孙承宗心里有数,脸上全是平淡镇静,无形中又增添了几分从容气度。

    看到自己恩师这般模样,天启也仿佛镇定许多,他一边叫人将大同塘报递给孙承宗看,一边慢慢讲着今日廷议之事,最后天启无奈道:“先生说说,廷议诸臣的话,谁最有道理,朕又该听谁的奏议?”

    孙承宗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天启的师生情谊很深,不在乎一点小节,他专注的是手中的大同塘报。

    大同确实是出了事,不过并不很大,甚至都不怎么够资格开一次重臣廷议。

    土默特部的台吉素囊,插汉部放在土默特的管右翼蒙古事务大臣布囊一起兴兵犯境,破边而入,已经击败了沿边的几个军台和火路墩,杀伤不多,但直插大同东路,破了桦门堡这个大堡,然后围困新平堡。

    原因也有了,阳和东路兵备道郑国昌奏,因新平堡商家众多,特以商人张瀚的和裕升最为富裕,储存物资众多,近来封关闭市,北虏中颇有不满言

    (本章未完,请翻页)语,此时临近入夏,战马渐渐肥壮,虏骑果然犯边,要紧的原因还是因为封闭马市导致。

    孙承宗一看之下就觉得郑国昌说话很准确,判断说事都很有条理,言谈间没有太多的虚饰,直言不讳,显示出一种干练和精明。

    反观巡抚韩畦就失色的多,他对蒙古人入侵前后具体事由并没有归纳和分析,只是一口咬定是因为和裕升在草原上进行走私,蒙古部落分脏不均导致入侵的发生,在孙承宗看来,韩畦这奏疏太没有水平,简直是粗劣。

    思索片刻后,孙承宗从容道:“辽事臣一向也很关注,方今既然已经专任经略与抚臣,又无要紧大事发生,皇上还是信任边臣为宜。”

    同样的话,在孙承宗说来天启的接受度还是很高,他点点头,说道:“镇江之民被屠,朕心实在忧愤。”

    “辽事败坏已久,”孙承宗不动声色的按东林党一致的看法来说,辽事败坏当然是在万历年间,于现在的朝局无关,他从容道:“恢复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比如辽饷已加,用度当从加赋之中而出,若再加征,恐民间不易承受。”

    这也是间接的支持的汪化蛟,天启愁眉不展,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要紧还是得人。”孙承宗道:“经略得人,抚臣得人,更要紧的是守土当用辽人,武将当重将权,得人,有兵,有财,再有将,方可言恢复。”

    “先生言之有理。”

    “皇上不可急燥,亦不能操切,辽事如同沉疴重病之病人,要徐徐调治,不可太过急切。”

    这话也就是孙承恩能如父兄长辈一样,对着皇帝说出来,而天启也愿意听从。

    “若所费不多,一样能开辟登莱乃至朝鲜于东虏之后侵袭,亦是好事。”

    孙承宗最后拜道:“中枢稳,正面守,侧后攻而牵制,朝政清明,上下安堵,则东虏之事并不足为患。”

    天启脸上露出笑容,他道:“本兵今日之言,似要撤尽藩篱,只守关门,实蓟镇,先生之意如何?”

    “本兵只不过口舌之利。”孙承宗脸一沉,对天启道:“然沉雄博大实未能。”

    这就是说王在晋没有雄心毅力,是一种很严厉的批评。

    天启差点就要拍巴掌叫好,不过他忍住了,此时皇帝脸带笑意,向孙承宗道:“大同之事先生怎么看?”

    “大同之事看起来是北虏生事,其实还是和东虏有关。”孙承宗微笑道:“东虏生事,朝廷自然要收缩马市,不能以粮资敌,特别是内喀尔喀与喀喇沁这边,甚为紧要,现在科尔沁蒙古已经倒向东虏,其余各部虽是与东虏多有交战,然而彼辈皆蛮夷之辈,衣着服饰语言习俗多有相近地方,北虏现在又无强力人物,林丹汗志大才疏,无甚大用,炒花等辈又是老迈,若是北虏与东虏合二为一,诚为我大明心腹大患,现在收缩,将来禁绝,总是必然之势,若北虏一闹便重新开市,将来迟早会以粮资敌,诚然不可。”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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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渐渐收缩到严厉禁绝马市,这是明廷中枢几乎一致认同的大策,中间只有袁崇焕等少数官员反对,他们认为可以用粮食收买蒙古部落为已用,孙承宗绝不赞同这种见解,对蒙古人明廷缺乏真正掌控的能力和手腕,那些书生不过是相当然,比如王化贞现在号称能号令林丹汗和炒花,孙承宗私下认为他简直在发梦。网,

    “先生所说都是。”天启开心道:“与先生一席谈,朕有云雾顿开之感。”

    孙承宗神色平淡的回奏道:“皇上只要秉持勤政爱民,至公正大之心,国事无有不恢复之时,臣愚,岂敢当皇上如此夸赞。”

    “先生才是至公至大,”天启神色微变,说道:“群臣之中,不如先生者多矣。”

    他看到孙承宗有些不安,天启接着说道:“此事不必多提,大同之事,先生看如何处置?”

    “朝廷严令大同镇出兵讨虏便是。”孙承宗道:“另外便是宣府,延绥,山西,这三镇需要戒备,如大同出兵不利,各镇再出兵同讨不迟。延绥需提防套寇,无需出兵,至于具体如何,请皇上还是要问过内阁,臣非阁臣,本兵,不宜多说。”

    其实孙承宗也说的不少了,只是没有把最具体的方法详细说来,就算这样,天启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朕知道了。”天启含笑应着,孙承宗正要辞出,天启却问道:“巡抚韩畦所言商家张瀚多行不法,走私货物分脏不均乃至虏骑入寇,先生可知情由?”

    孙承宗有些犹豫迟疑,走私这事,他觉得多半是真事,甚至文球这个卸任的大同巡抚来京时,见面也隐隐提起来过,孙承宗知道这事牵涉甚广,甚至会有朝官或是东林党人牵扯其中,如果自己直言有走私一事,恐怕皇帝会发怒下旨令彻查,倒了一个张瀚不要紧,恐怕要牵出大量的官员,诚为国朝一大丑闻。

    至于走私到土默特,孙承宗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和裕升恐怖的运力,只觉得是商家联合起来,买通官员与北虏做些私市买卖,禁绝马市是大势,然而边境商人与北虏牧民仍然各有所需,这一层中枢和地方官员心里都是明白,大规模互市绝不可能了,不过小规模的走私倒也不必查禁的太过严厉,否则就如同当初禁海一样,最终弄出一大窝的倭寇出来……谁都知道,倭寇就是因禁海而起的大明海商,真正的倭人其实就是给中国海商打工而已。

    想了一下,孙承宗又想起茅元仪等诸多瓜葛,同时心中也实在不喜韩畦,自此人上任,弄出诸多事非出来,上月大同总兵麻承恩因病请假,然后韩畦奏请调延绥总兵杜文焕,结果杜文焕上奏委婉拒绝,表示宁愿到辽东守备,朝廷一时没有人手可替,正在两难之间,这一次北虏入寇,延绥也要防备套寇,各地的总兵都是绝不能动,现在看来,倒不妨把韩畦这个惹事生非不消停的巡抚给换了才好。

    心中计较已定,孙承宗回奏道:“臣以为巡抚臣韩畦所言多有夸张推诿词语,兵备道臣郑国昌所奏属实。”

    天启又仔细看看两份塘报,说道:“大同总兵官尚未有奏报,朕意其恐心中有怨气。”

    孙承宗道:“麻承恩世代将门,当会以国事为重。”

    这也是明末皇室和文官的共识,没有根脚的将领总没有世家将门可信,九边重镇总兵多用将门,事实上也差不多,辽西的将门集团,祖家虽然自私自利,好歹祖大寿也拼到最后,吴家却是卖国卖的畅快,吴襄却不是将门,出身是一个商人。

    至于江北四镇的将领和左良玉,均非世代将门,忠诚度除了黄得功都是很低。

    “朕懂得了。”天启和孙承宗一番长谈,更是觉得这个老师不仅学识过人,处理实际政务的能力也是远超内阁那几个,他心里已经打算忍痛割爱,如果有需要的话就将孙承宗补入内阁,然后兼理部务,这样可以为自己的有力臂助。

    皇帝无话,孙承宗便是一拜之后退出,这一番君臣长谈,总有小半个时辰,出门之后已经看到宫门各处下锁,太监们呼喝着在关闭宫门,这时从文华殿中奔出来一个大高个太监,孙承宗认得这是李进忠,原本在李选侍身边伺候,夺宫之变时这太监是帮着李选待的,按理该被贬落,最少也是在冷宫伺候,再无前途可言,但这太监十分会来事,巴结上了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天启皇帝极重感情,对客氏十分依赖,李进忠交好客氏,同时也巴结上了太监魏朝,魏朝替他向司礼掌印太监王安说情,王安因此原谅了李进忠,再加上客氏努力游说,天启便将这人补入司礼监为秉笔太监并提督宝和三店,是最近天子身边比较当红的大太监之一。

    为了叫人不记起自己的过往,李进忠改了一个在后世赫赫有名的名字,叫做魏忠贤。

    魏忠贤高叫道:“孙先生。”

    “魏公公。”

    孙承宗停住脚步,微笑着道:“公公有何指教?”

    “咱家岂敢!”魏忠贤脸上满是笑容,语气也是十分恭谨谦逊,他半欠着身子对孙承宗道:“皇上说宫门下锁,先生出去不便,叫咱家安排先生在外廷住下。”

    孙承宗道:“公公是司礼秉笔,这便细务岂敢劳烦。”

    “哪里。”魏忠贤笑眯眯的道:“咱家不管在哪个监,总归就是皇上的家奴,替皇上办事就是咱家的正经差事。”

    孙承宗听着这话,只得微笑依从,不再推辞。

    他知道魏忠贤向来如此,只要是皇帝交办的事情就一定竭心尽力的办好,绝不推诿,也不怕劳烦,所以皇帝对这个太监也越来越依赖,这算是一桩优点和长处,孙承宗知道此辈不可太接近,亦不可太远,所以与魏忠贤说话也很客气和善,并没有刻意交好,也不曾刻意疏离。

    其实按大明的传统,内阁是外朝文官之首,但同时也算是皇帝的私人秘书,在外朝要总掌一切,也要代表文官的利益,在内则是要与皇帝有一种亲密的关系,要深得皇帝信任,两个度一定要拿捏好,不然可能就是内外交攻,司礼监是彻底的皇帝私人亲信,也是内廷拿来制约外朝的工具,在大明的传统上,司礼监就是内廷的内阁,而司礼太监不论权势地位,其实是在内阁之上。

    权势大如张居正者,在内廷也要依靠冯保这个司礼监的盟友,更不论其余的大学士了。

    孙承宗此时还不是大学士,然而魏忠贤已经是司礼太监,却是对他恭谨异常,光是从这一层来说,这个太监就非比寻常。

    魏忠贤果然十分勤谨,带着孙承宗到宿处,下令小内侍们打扫干净,抱来干净被褥,预备晚饭,烧洗脚水,还叫一个小内侍到宫门口传话,替孙承宗带话回家,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才向孙承宗告辞,这时内廷的宫门已经快关闭完毕了。

    孙承宗拱手道:“今晚劳烦公公,承情之至。”

    魏忠贤笑道:“此咱家的份内事,先生不必致谢。”

    魏忠贤顿了顿,接着道:“今日诸事,皇上叫司礼拟旨,交代咱家去办,咱家和先生说说,是不是这几件?”

    魏忠贤将大同几件事说了,他没有用拟旨的口吻,但说起来几乎和正式的诏旨意思相差不多,孙承宗倒有些吃惊,眼前此人素有精明之名,又有记忆力超群的传言,虽是阉宦,又识字不多,但真的也不可小视了。

    最少眼前这国事,讲画明白,叙述清楚,处断起来层次分明,先说韩畦,又令总督张晓与卜石兔汗沟通,再令九边相关各镇戒备,然后就是大同总兵官麻承恩,几道诏旨切中要理,从这处置谋划来说,虽然是孙承宗的意见,但诏旨这般拟法,几乎是没有任何问题。

    孙承宗听完道:“公公这般拟旨便可,甚为中式。”

    魏忠贤闻言甚是高兴,他为秉笔太监不久,因为文化不高,司礼监现在又是王安掌印,内里的人也多是王安的部下,隐隐约约间都在排挤他,只是碍着他在皇帝跟前受宠,这些人不好明着针对他,不过到了轮值秉丫丫电子书旨时,总免不了被人讥嘲,魏忠贤是个好强的,记性又好,每日听着司礼监的人谈论政务,渐渐入了门道,每次廷议他也站在天启身边旁听,对文官那一套也渐渐不陌生,只是他刚入庙堂不久,心里委实不托底,今天得到孙承宗的肯定,心里也是着实开心。

    不过魏忠贤知道孙承宗不是自己能拉拢收服的,他没有在这上头动心思,只是又想着一事,对孙承宗道:“先生,御史王一心奏请将客氏逐出宫外,皇爷为此不大开心,先生若能说一说,总俟皇爷大婚之后再说这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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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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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伴说的极是啊。”天启高兴的道:“这马车是锦衣卫官从大同府那边看到的,画成样子送到宫中,吾见了就觉得很新奇,非得要打成车样不可。”

    魏忠贤道:“这马车宫中竟是没有,皇爷是否要一辆?”

    “打成车样看看再说。”天启道:“这人今日塘报里还看到,说是和裕升的东主张瀚所制,吾看他做事确有章法,光是设计这马车就不容易,怎会是勾结北虏的人。”

    魏忠贤皱眉道:“可惜外间消息不通,锦衣卫现在传递消息大不如前。”

    嘉靖朝的锦衣卫堪称巨无霸,连百姓在坊间喝酒打架也能当消息报到宫里,每天锦衣卫使都要入宫,禀报给皇帝大小消息,特别是官员的动向。

    到了万历朝,就是东厂大而锦衣卫小,到天启年间更是,不过锦衣卫仍然是东厂势力的外延,很多事还是要交给锦衣卫出头去办。

    天启道:“再过两年,寻个机会由大伴你掌东厂,这样朕要知道什么消息便快的多。”

    魏忠贤跪下道:“奴婢谢皇爷恩。”

    他倒不会推辞,因为天启待人热诚真挚,不喜欢自己亲信的人推辞自己的好意。

    天启笑了一笑,说道:“大伴说今日廷议,多是东林党人自己向着自己,到底孙先生为人方正,不失朕望。”

    魏忠贤后背有些发麻,隐隐沁出汗水,他今日有些行险,把廷议时朝官的背景大致向皇帝说了一下,包括孙承宗是东林党人也是一样说了,不过天启当时神色并不高兴,另外孙承宗的表现和他一贯表现出来的一样,对皇帝十分忠诚,超然于党派之上,魏忠贤此时庆幸自己只是略微的试探,并没有真的敢在天启面前进孙承宗的谗言。

    通过这一件事,魏忠贤也了解到孙承宗在天启心里的地位,暗自提醒自己,日后不可再行试探。

    他跪下碰头道:“奴婢罪该万死,不该在说话时不小心将孙先生也带了进去,只是无论如何,奴婢从来都是对孙先生万分敬重的。”

    “这便好,这便好。”天启十分开心的道:“你和孙先生都是吾倚重的人,你在内,他在外,吾心无忧……不说这些烦人的事了,大伴陪吾继续打这马车车样。”

    ……

    夕阳斜下,一轮红日渐渐沉入常府照壁一半以下,红通通的日光变的渐渐黯淡起来。

    新妇常宁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几个婆子慢慢的替自己梳理妆容。

    她皎洁如月的脸上并无太多欣喜或害羞的神色,相反是凝重与担忧。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腰身盈盈一握的杨柳快步走了进来。

    常宁不能扭头,只张口道:“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杨柳道:“外头张春派人来,他叫我来说一声,北虏有近两万人,将北门和东门围的水泄不通,此前赖参将率亲兵想冲一阵,被人拿箭射回来,现在只得固守,好在兵备大人也在城中,麻总兵和咱们和裕升交情非比一般,官兵很快就会来援。”

    常宁微微摇头,张瀚没有和她透露太多,婚前两人只见过一面,不过常宁隐隐知道这一次北虏入侵主要还是为了解决韩畦这个麻烦,时间不久,动静不大,效果也不会太好,新平堡可能会被围困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张瀚五月初刚从灵丘回来,到孙家订了婚事,然后就是与常宁的婚事,郑国昌也是借口巡查沿边各堡,正好赶到新平堡来主婚,接着听到北虏入边的消息,从堡中发出塘马急报后不久,北虏就把整个堡给围了,现在消息不通,也不知道外间情形怎样,局面还是有些危险的。

    “那头说,”杨柳的俏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她道:“大爷叫你不要怪他,现在这局面,又要张罗来访的宾客,还得小心些北虏真的会攻堡,所以他要到行礼时才得回来。”

    “就算他在家,现在也不得和我见面,就算来亲迎了,也不得和我说话闲谈,哪有这般闲功夫。”常宁用嗔怪的语气道:“他尽说昏话,我哪会怪他!”

    虽是用这般的语气,不过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常宁心中十分欢喜。

    张瀚毫无疑问是心细而情感细腻的男子,一般的青年男子有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有这样挥霍都挥霍不尽的财富,不知道还会张狂或是好色成什么模样,常宁纵是绝色,张瀚若是有心,身边岂能少得了美艳女子?可事实正好相反,张瀚平时并没有纵意花从,相反对常宁十分关心。

    当然张瀚也有玉娘和杨柳,不过常宁感觉这已经是张瀚十分克制的结果了。

    她看看杨柳,说道:“日后他自然待你也这般。”

    杨柳脸有些红,答道:“我再出去听听消息。”说着,急步跑出去了。

    婆子们都在微笑,她们做的很细心,也在说一些常宁爱听的喜庆的话,常宁微微闭着眼,感觉绞绳在脸上绞去汗毛的轻微痛感,她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就是辅助张瀚将事业越做越大的内宅主人了。

    ……

    “我这成亲的日子,大约真的挑的不好。”

    北门的堡楼之下,张瀚观察着来回奔跑的蒙古骑兵,也是摸着下巴苦笑起来。

    四周的李慎明,孔敏行,孙敬亭,常威,李东学等人都笑将起来。

    张瀚的婚期其实真是自己挑的,当初请的人合婚期,其余的婚期都不怎么合他的心意,到底是他自己定了眼下的日子,月初时各地的宾客都赶了过来,张瀚现在的身份地位真不是普通的东主,一般的青年东主成亲,来客主要还是宗族或是父辈的亲朋故旧,或是父执辈在商业上的同伴,现在的来宾却是多半张瀚自己经营出来的人脉网络,当年老太爷和张瀚父亲在时的旧友宾朋只占了极小的一部份,而且是身份地位很低的普通商人为主,如果不是有旧日的关系,这些人几乎都不怎么够资格被邀请了。

第三感百二十一章 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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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也怪不得张瀚,在刻意的压制下,素囊和布囊的部落都有着极大的愤怒,预计他们是在夏初时会有所动作,但具体的时间谁也不好说,可能是夏初,也可能是秋凉之时,甚至可能是秋末,也甚至这些人就这么忍了也不好说……蒙古人早就不复当年的武勇,卜石兔刚继汗位时也曾经想搞些事,和火落赤集中了大军预备动手,后来明廷稍加压力,三娘子一劝,也就断了念想,安心做他的大汗,连一部大汗都是这样,素囊和布囊就算认了怂又能怎样?

    现在看来还是东虏在辽东的闹腾给了这些人胆量,既然大明连辽东也保不住,现在又把主要力量用在辽东那头,自己这边主要还是攻打新平堡,只在边境闹一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要紧。

    &[m]nbsp;一边受着逼迫,一边又被东虏的事壮着胆,布囊和素囊全部动员,悍然杀到边境,也不理卜石兔的约束,这件事想必在草原上也引发了轩然大波,估计动静极大,只是卜石兔也不好与这两个台吉公然决裂,蒙古人根骨里还是仇视大明,两个台吉自己动手,大汗却为了明朝对他们亮刀子,传扬开来,卜石兔这个大汗也就名声扫地了。

    孙敬亭道:“要不要派军情局的人潜出去,打听一下大同和京师两处的消息?”

    张瀚摇头道:“还是等一等吧,该做的事我们都做了,总得平心静气等一下消息,不必太过急切。”

    孔敏行笑道:“我都不曾慌乱,大同已经几十年没有边患,长长见识也好啊。弟在保定,恐怕一直到文抚军卸任,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这样的场面了。”

    张瀚想想,东虏要等到崇祯二年才突破边墙进入京畿一带,孔敏行如果没有别的遭遇,倒也真的没啥机会再见眼前场面。不过,只要他在京畿一带为幕客或是当官,下场都不会好。这一点,将来得注意,不能叫这个朋友不小心吃了亏。

    李慎明这时道:“我们原本都是各有事情在身上的人,这一次替文澜做这一次婚事,来的贵客当然是以郑兵备为主,咱们这些人却也各有身份,手头都有事情,难得一聚,我看大家赶紧回去吃酒耍子,开开心心的等着晚上闹房。”

    众人哄笑道:“这话说的很是!”

    所有人都对张瀚不怀好意的笑,张瀚虽是两世为人,被人闹洞房还真的头一回,当下有些慌乱的道:“各位千万留些情面。”

    众人哪还理他,簇拥着他一径下城楼去,只有李东学身份地位差一些,只是抿着嘴微笑,跟随众人一路下去。

    城楼上也有一些边军营兵驻守着。堡里一共有一千六百额兵,在额的有九百多些,赖同心吃了三百多空额,这是按例的事,无甚可说。还有三百空额是其余的武官在吃,一个千总最少也得吃五十个空额,一年好几百两银子和几百石粮的收入,然后在这银子里拿一部份出来养十来个家丁,有一些家世富裕的将门武官有世田收入,家丁还能多养一些。

    见额九百余,加上二百多人的家丁,实在一千一百来人,说起来也不算少,但营兵缺衣少穿,器械很差,很少披甲,当然不可能训练过,他们站在堡墙上只能充一下人数,好在他们出击不行,用来守备城头,射射箭,扔扔木头石块却还是做的到。

    前日赖同心亲率部下冲阵,靠的就是他和各级将领的家丁,家丁们都骁勇异常,他们很富裕,不愁吃穿,平时都要打熬身体,练力气,箭术,骑术,马上搏击之术,这些都是他们吃饭的本钱,一为家丁,要改姓易名,一辈子都跟着家主,家主荣他们就荣,家主倒霉他们也会落魄,大明的将领就算调任,家丁也是跟着,忠诚毫无问题,不过赖同心的冲击毫无效果,他才出去二百来人,布囊和素囊麾下的职业披甲兵也有好几百,冲出来对阵毫不逊色,加上几千牧民拉弓射箭,明军家丁死了十几个,对方也死了几十人,可最终退回来的当然是明军,毕竟人数太少,二百来人冲出去,胆略是有了,可惜毫无用处。

    这种情形当然只有守城,鞑子不擅攻城大家倒是知道,可两万鞑子围在几里大小的堡城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蒙古包,晚间传来鞑子的笑闹说话声响,各人心里还是忍不住心里慌乱,可此时看看张瀚一行人的模样,似乎不是在被围困之中,堡外的那两万鞑子,根本就不曾被放在心上。

    “了不起的大人物啊,看他和那几位说笑,咱心里更安稳了些。”一个四十来岁的营兵叹道:“咱新平堡这么多年出这么一位,了不起!”

    “老丁你儿子就在人家商号里当小伙计吧?”另一个营兵打趣道:“怪不得你这么夸人家。”

    老丁怀里搂着一根破枪,满脸不高兴的道:“我老丁不是那样的人,上官我都没奉迎过,我那小子连张东主的面也不曾见过几次,更说不上话,我这背后说他好话他听的到?再者说,和裕升里的小伙计,吃的好,穿的好,还有月例拿,还教识字,我夸人家两句咋了?”

    “罢了,和你说笑话。”那个营兵一脸羡慕的道:“我儿子太小,要不然也送到和裕升了,看看人家的气派,真是了得。”

    “张东主身边的人也都是了不起的模样,那个姓李的和姓孔的,听说都是举人老爷。”

    “咱们新平堡的商家不少,能象张东主这样交游到老爷们的,真是没几个啊。”

    “他不怕当然是有底气,人家手头有兵。”

    “那不叫兵,是商团弓手。”

    “弓手?”众营兵互相看看,都是苦笑道:“咱们是兵,可和人家的弓手有得比么?”

    张瀚在新平堡里的商团已经成功练成了两个司,青城司加新平司,和李庄的第一司第二司,灵丘的铁场司城卫司一共是六个司,还有天成卫镇虏卫的商团有一个司,整整七个司近四千五百人,这些所谓的“弓手”都是分散开来的,散布在方圆几百里的地域之上,人们虽然都知道张瀚的商团和巡检弓手都十分精锐,练的极好,但没有人会仔细想想,这几千人的弓手如果是集中在一起,那会是何等恐怖强悍的力量。

    张瀚的弓手,不论是商团弓手,还是巡检司弓手,不论灵丘,天成镇虏诸卫商团,还是新平堡两司的商团弓手,几乎全部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般无二。巡检司的有经验的军官和弓手也会被调到别的新组建的商团中,东路也剩下一些土匪窝,没事叫弓手去练兵,这样练几次,胆气就练出来,虽然和巡检司的弓手在战斗经验上还有些欠缺差距,但总体来说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现在新平堡里是有新平司一个司六百五十多人,加上一千多人的明军边军,守着这专门为战争准备的军堡,不要说蒙古人只有两万左右,就算加个零,守备上也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北虏强盛时也经常犯边,边墙很容易被突破,那些火路墩只有十几个人,或是被拔掉,或是被围住,越往大明内里,就是堡垒很多,军台林立,北虏想破这些地方就难了,这一次桦门堡被破,主要原因还是削弱了防御,又是猝不及防,若是正常情形下,桦门堡那样的小堡他们也是打不破的。

    反而是越往内地,那些普通的州县,虽然有更大的城池,但这些城池不及边境军堡专注防边守备,在防御上要松驰的多,更关键的就是没有兵,新平堡里兵不多,但就算没有弓手也是正经的一千多边军,这种军堡比内地的府城还要难打的多。

    所以别看外头北虏人多马壮,阵容浩瀚如海,堡里人心倒还安稳,只要赖同心不发疯,大开堡门出去和北虏决战,不然这军堡是定然能守住的,现在这几十年太平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是记得早年情形,当年一年不被围个两三回,那还叫新平堡吗?

    ……

    张瀚从北门下来,走在拓宽过的街道上,满眼看去,几乎眼前的一切都与和裕升有关。

    北街两侧一边是骡马总行和帐局总行,还有银库,另一边是主店的门面和大面积的仓储区,这里最少有过两千间房子是和裕升买下来或是自己修筑的,靠近北门的地方,街道上的行人有一半以上就是和裕升的人。

    看到张瀚过来,很多他都不认识的人站在街道两边向他作揖行礼,也有一些人要跪下,不过被老资格的拉住了,东主不要人跪,也不喜欢拍马逢迎,只要有用的人才,这一点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张瀚不得不放慢速度,向两旁的人打着招呼,越往里头,和他打招呼的人就是越多。

    有一些大商号的东主也跑了出来,以往他们和张瀚打招呼还很平等,甚至有些超然或是自傲,在一些大东主的眼里,张瀚毕竟还只是一个后生小辈,就算事业做的再大也无需折节下交,自己又不需要求他什么,现在他们和张瀚打招呼时,却是充满,甚至是有些卑微

第三百二十二章百 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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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慎明低声道:“或可千金市骨?”

    张瀚道:“我又不曾想过造反,市骨做什么?再者说,市骨也不需这样的人,我的体系之内,不需要这种没用的废物。”

    李慎明听的一笑,他近来感觉张瀚真的是所谋甚大,越往下去,势力越强,如果真有风云际会的一天,谁知道张瀚会往哪一步走?他的话也是一种试探,目前来说他对自己的生活状态还是很满意的,就算张瀚势力再大再强,他也没有想好是不是要跟随下去,如果张瀚的表态是真实的最好,不然他就不知道如何选择了。

    “对了,”李慎明道:“黄玉成说的买地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我听说二柜在收粮的事上还是很有成效的,除了你们李庄四周的土地所出的粮食,在方圆数百里内,李二柜收的粮可是最多,再远就是晋南和河南,咱们的商队还没能走那么远,按现在李二柜收粮的成效来看,今年从夏至秋,各处商会加和裕升的全部粮食,当在二百万到三百万之间,这已经很多了!”

    现在因为成立商会,其余各大粮店的收粮渠道等于也在张瀚的掌握之中,这个数字等于是整个晋北加晋中,再加上河北一些粮食,陕北是不指望了,那边自己缺粮缺的厉害,连边军将士都开始饿肚子,更不要说从那边买粮,如果有粮的话那边的人倒是想买,可他们又穷的厉害,粮商又不是开善堂的,就算张瀚也没有运粮到陕北的打算,他又不是大明朝廷。

    “地不必买了。”张瀚微笑道:“此前确实想过屯田的事,买上几十万亩地,以多种办法种新作物,开沟挖渠广积粪肥,产量增加,这样粮食也增多,现在因各处商会的事,我的想法已经是大有转变了。”

    “哦?”李慎明很有兴趣的道:“怎么转变?”

    “想自己赤手空拳把所有事都做好的,不是疯子,就是狂人。疯子只能害自己或少数人,狂人的危害可要大的多。”张瀚挤挤眼,说道:“本朝有一个狂人,从种地到行商,从衣着到礼仪,凡事都要管,事事都插手,最终天下也没有按他的想法运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

    李慎明十分迷惘,孙敬亭在一旁忍不住道:“他的话是说太祖高皇帝!”

    “你这厮……”李慎明先是一惊,接着便是忍不住摇头笑起来,半响过后,他才道:“好家伙,太祖高皇帝你也敢编排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家门在望,张瀚一边和人拱手,一边和几个伙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情其实无比放松,这时有一大群几十个小孩跑过来,张春在后撒了一堆的碎银和铜钱,小孩子们都跑上来抢,一时间传来大人的笑声和小孩的嬉闹声,场面变得无比热闹,外间一排的车马已经准备好,就等张瀚这个新郎官带着队去迎接新娘。

    “事实就是人的精力有限,懂得的东西也有限,”张瀚看李慎明和孙敬亭还在等他说话,他急匆匆的道:“想包打天下,什么都管,什么都插手,恐怕事事也做不到。就拿种田的这事来说,我哪有至之兄懂得的多?行商,至之兄又远不及我了。出去跑路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比遵路兄差的远,做事不畏烦琐,勇于任事,我比孝征又差的远,成立商会,固然是我掌总,可也是群策群力,大家一起将这事业越做越大。日后,我的主要精力还是用在商业之事上,别的事还是要大家一起来做,田亩,有好买的也可买些,但不主动去买,李庄的地种的好,粮价又一直涨,我不信别的人都是死的,除了我,这天下就没有别的聪明人了?”

    孙敬亭先是随意听着,到最后才肃然道:“说的好!文澜你事业做这般大,却没有冲昏头脑,多少人是倒在这种关口,可叹可惜。”

    “说的哪好了?”李慎明先也是肃容听着,后来想起张瀚评价自己的话,笑骂道:“他可是把我骂进去了。”

    众人一想也是,都是轰堂大笑起来。

    ……

    傍晚之前,张瀚率车队起行,一路到得常府。

    接下来便是将新娘子迎出来,看着袅袅婷婷的常宁坐上大红喜轿时,张瀚也是轻轻松了口气。尽管是这种当口,可自己毕竟还真的是成了亲,有了一个小家庭,日后在这大明,也算是真正扎下根来了吧。

    行过大礼,张瀚牵着常宁娇柔的小手,一路到得洞房。

    他今日的酒喝的不算太多,可也并不算少,好在青年人的身体,又平日打熬得法,人还算撑的住。

    常宁头上顶着红布盖头,看不到张瀚的人,可被他宽大的手掌拉着,感受到张瀚的呼吸和手掌心的热度,竟也是觉得无比的心安。

    “恭喜老爷,夫人。”

    到了洞房,屋中是一片鲜艳的大红色,这种配色在往常看来也是艳俗无比,今日以张瀚的心境来看却是恰到好处,杨柳与荷花两个丫鬟也穿着红色的吉服,内宅的丫鬟这几日都做了新的背子和马面裙,绸缎面料,胸口和袖口上都绣着各色明艳色彩的花朵,脸上梳着艳色妆容,在烛火掩映之下,看起来明艳异常。

第三百二十三章 新婚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常宁的肩膀有一些露出来,如玉一般,张瀚想起昨夜情形,又是有些意动。有些事,一直忍着也还罢了,一旦破了口,就算洪水冲跨堤岸,一下子就是忍不住的感觉。常宁皱起眉,她皱眉也是清丽可爱,她嗔怪张瀚道:“我这里没有事,你不要赖在内宅不出门,外头北虏好几万人在,堡里的人全你躲在内宅算什么。好好,我这便出门去。”张瀚嘻笑着起来,心里对常宁万分满意。这才是可以娶回家持家的女人,至于长相只要不丑还在其次,性子柔和又有主见,能帮男人确立信心和决心,况且常宁又是如此美丽动人。他轻步走到常宁跟前,搂过来亲了一下,在又一次的嗔怪声中,大步出门去了。……张瀚说留在内宅当然也是和常宁说笑,新婚的夫妻其实有不少杂芜繁琐的事,不过没有人会拿这些事情来烦他,张瀚照常登上北门,与众人一起观察敌情,情况较昨日几乎一样,成百上千的蒙古牧人穿着皮袄子在四周瞎跑,蒙古包星星点点的,已经有一些牧人在放马和放羊,他们这么多人跑出来,粮食肯定严重不足,好在牧人备有肉干,一天嚼几块肉干配一点奶酪,再喝点马奶或羊奶,热量已经足够,在军纪严格具甲精良的成吉思汗时代,这些家伙能一直远征到西亚和欧洲,一直打到多瑙河畔,要不是他们自己分裂了,还不知道要给人类带来多大的灾害。现在他们已经完了,哪怕是孙敬亭和李东学这些不怎么懂得军事的也能来,这些蒙古人毫无章法,他们压根也不知道围城怎么围,要达到什么样的战略目标,也不知道怎么攻城,新平堡北边没有什么林地,都是长达百年以上的战争时期被砍伐光了,要紧的军事要隘四周是不可能留下树林的,不过经过几十年的和平,在军堡的南边靠近阴山山脉的地段已经又有了大量的密林,这些北虏只要愿意往南跑二十里地就能砍伐大量的木材,然后用来制造云梯,冲车,盾车,最少可以用这些动作来给守城的明军制造压力,不过这些事北虏没有一样做的,已经围了新平堡好多天,每天就是不停的跑马来回,偶然也会有人来叫阵,骂的就是新平堡里的和裕升和张瀚……从这一点来说,被孙承宗讥评为小肚鸡肠不配为巡抚的韩畦真是冤枉,布囊和素囊就是奔着张瀚来的。张瀚阵之后就下了北门,每日都是这样,没有任何变化。他也知道,布囊和素囊没这么蠢,他们冲过来就是想要夺张瀚的财富,这阵子北虏已经每天在分兵,骑兵不断的往南边去,站在堡里最高处的玉皇楼上往南方眺望时,每天都可以方飘起房屋被点燃烧起来的烟尘和火光,这一次新平堡里没有遭灾,四周村落的百姓就惨了,除非是见机的早,跑到大山里躲起来的,不然的话遭遇一定很惨。“文澜你李慎明指着南方过来的一队骑兵,说道:“这是前天派出去的北虏骑队,他们回来的最早。”张瀚转头下,发觉是一队三百多人的骑队,里头有五十多个披甲,披甲中又有一半以上头戴铁头盔,以张瀚对现在蒙古人具甲装备水平的了解,这一队披甲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其余二百多人应该是这五十多甲骑的随役,算是打杂的辅兵。这三百多人带着几十辆大车的车队,当然不是和裕升的车队,而是蒙古人自己的牛车或是马车,当然肯定也有抢掠来的大明百姓的马车。草原上除了有戈壁和大片的山脉和从林外,更多的地方都是平坦的草地,后人总以为蒙古人都是骑马的,运输也是骑马,其实他们在边境马市时多半赶着马群来贸易,因为可以顺带卖马,没卖光的又顺带着驼货物回去,而平时牧人不论是打草还是运输货物粮食,已经也是多半使用马车或牛车了。就在今年,一个蒙古台吉听说努儿哈赤打下沈阳又去辽阳,带着几千牧民跑到沈阳打草谷,他就赶了过千辆搜罗来的大车,想去沈阳好好捡一次洋落,结果被杀了几十个牧民,自己也被俘虏了,成了建州部的笑谈。“这帮蒙古人几百年下来了,还是这副鸟样。”李慎明这时蒙古兵不仅带着马车和抢夺来的财物,还有几十个汉人俘虏被夹杂在其中,被鞑子用皮鞭抽着前行,这些汉人知道被俘后下场是什么样的,没有人愿意前行,可是皮鞭加头,明晃晃的长刀在四周晃着,由不得他们不走,各人只能哭泣着踉跄前行着。本书来自/波ok/html/30/30137/

第三百二十四章 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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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再往南的话,就离李庄不是很远了。 ”李东学道:“我注意到北虏是分批派兵往西和往南,他们是哨探边军有没有派过来,时间已经有五六天,就算这时派兵来也得好几天,李庄距离新平堡不过一百来里,鞑子轻骑大半天就到了,他们应该是打的这主意。”

    “有好东西等着他们。”张瀚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出来。

    孙敬亭眼中怒火显然,他最见不得眼前这样的场景,他是一个真练过剑的秀才,马术箭术都过的去,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匹夫之勇毫无用处,他强压怒火,说道:“我们来新平堡之前,所有的军政命令已经下达,我想会有最好的结果。”

    &nbs~ ; “这是当然。”常威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难道还有第二种结果吗?”

    ……

    张瀚上了北门城楼的时候,郑国昌也在张府之中与自己的几个师爷商谈此事。

    虽然郑国昌没有经常到城头,不过堡外的事情他还是很清楚的,他的一个师爷也是每天上几次堡墙,对北虏的动向也是一清二楚。

    对这一次的新平堡之行郑国昌没有觉得有什么后悔,他和张瀚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隐瞒也没有意义,再说韩畦也没有拿下他的本钱,文官内斗很麻烦,哪怕是上官是巡抚也要找到他切实的错处,不然的话很容易落人口实。

    郑国昌有些忧虑的就是张瀚会不会这一局玩的太大了,弄巧成拙。

    “以晚生看,”那个每天上堡墙的师爷自诩晓畅军务,他侃侃道:“北虏虽然才两万,不过意不在别处,只在李庄,张巡检又在此前劝麻总兵以退为进,早早告病,这样朝廷虽寻不着错处,可是仓促之间正兵营也赶不到,东路副将要以阳和为重,各处戒严,前几日得兵部旨,也是叫各地严守,由总兵率部出击,同时宣府与山西各镇防备其余的北虏各部,当然也不会派兵到这里来,毕竟咱们知道李庄要紧,朝廷又不知道,我看哪,这一次李庄是守不住了,就不知道张东主转移了多少资财,可千万不要叫北虏给一锅端了才好。”

    “唉,居然又发生这种事。”

    郑国昌以手支额,感觉万分苦恼。

    他这几年在张瀚手里拿的银子也有两万多,这是一笔巨款,在明末足可以买通阁老级别的人物了。

    用这笔银子,郑国昌很结交了一些朝官,把自己的人脉圈扩大了很多倍,同时收买御史,准备在关键时替自己造势,好一下子鱼跃龙门,直叩巡抚的大位!

    郑国昌还送了几千银子回老家,买了一千多亩土地,也算是为官多年,向家族和亲人做了不错的交代。

    不要说他与张瀚是世交叔侄的关系,光是这一注银子拿过了,郑国昌也是要力挺张瀚到底的。

    只是张瀚如果真的蒙受重大损失,草原上又被布囊和素囊这两个这么有实力的台吉盯着,郑国昌感觉日后的走私商途恐怕很难继续下去,那么张瀚就得面临向大批的官员和武将做出交代的困窘境地,以郑国昌的身份地位,也感觉张瀚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庞大的势力。

    当有利益时,这势力是张瀚的助力,连巡抚也对付不了他,当没有利益或是有冲突时,这势力就是张瀚很难应对的大敌了。

    “但愿老天保佑,和裕升能过这一关。”郑国昌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也只能祈祷运气在张瀚这一边了。

    ……

    “哈哈,东翁,这一下张瀚要完了。”

    刘德的胖脸上一脸欢欣,笑的脸都要烂了,两只眼也挤在一起,胡子一翘一翘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喜悦的光芒。

    这几天韩畦原本极不开心,中尉被杀的事还没有结果,礼部那边又得旨行文过来询问,语气已经十分的不客气,然后又是北虏大举入侵,大同已经二十年没有这般规模的边患,朝廷当然十分震怒,对韩畦的责备也越发凌厉。

    不仅如此,韩畦还闻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似乎是朝廷中枢有大人物对他有了恶感,现在几乎是在为更换巡抚而造势了。

    一念及此,韩畦几乎夜不能眠。

    他这个巡抚上任还不到一年,正常来说是不会被更换的,而一旦被更换,将来就算某地缺巡抚,他这个被中途更换的无能货色也没有什么机会补上去,如果真的被免,将来可能再无起复的机会,只能安心在家冠带闲住了。

    韩畦才五十出头,这种结果是他万万不能承受的。

    这几日韩畦万分忧急,麻承恩倒是不装病了,兵部传旨叫他即刻率正兵营驱走来犯的北虏,麻承恩当然接旨,不过这几天正兵营几乎还没有什么动静,大同城里还是歌舞升平,韩畦因为和麻承恩已经破脸,也没有办法去催促,料想麻承恩也不会理他,象麻家这种世代将门,根深蒂固,韩畦也没有办法逼迫太甚,如果再弄到麻承恩装病,在这种危急的局面下,朝廷会直接将他免官的。

    “好消息,确实是好消息!”

    韩畦原本在自己的签押房里坐立不安,他打听多次,麻承恩还没有出兵的迹象,正兵营倒是集结了,还有麻承恩下令一个西路奇兵营戒备,檄调三个游兵营预备出兵,加上正兵营,从大同方向可以出兵七千人左右,家丁也有五百以上,这兵力打两万北虏肯定够了,可问题是谁也不知道麻承恩何时出兵。

    现在一听说张瀚的李庄遭遇危机,韩畦反而不急了,他端坐椅中,对着刘德微笑道:“这一下他们算是千般算计,却算到自己头上去了。”

    “正是。”刘德翘着胡子笑道:“李庄是何等地方,等闲人都近不得,那边听说张瀚下了苦功种出来的几万亩良田,那些水车沟渠就花费万金,还有造马车和各种器物的大工场,用工数千人,和裕升行销京师的各种铁器杂物,皆是那些工场所出,这般要紧地方,自然还有仓储,粮食,杂物,铁器,最少值得数十万两银子,张瀚的根本现在已经不在新平堡,而是李庄!看来北虏那两个大台吉事前也是下过功夫了,张瀚也是把人家得罪的不浅。”

    “这桩事,说是张瀚勾结北虏是老夫说错了,不过……”韩畦冷笑道:“祸事也真是这人招来的!”

    刘德道:“此事过后,东翁只得修复和麻总兵的关系,最少双方明面上不可再争斗。至于张瀚,既然有北虏替我们出手毁了他的根基,日后我们再慢慢对付他便是。想来他和北虏闹成这样,日后往边墙外出货也不可得,算是这小子自取灭亡吧。”

    韩畦心里恶念委实难消,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么长久的时间下来,他对斗跨张瀚也是有点信心不足,这个九品巡检简直就是滑不留手的蟒蛇,不小心还得提防被反咬一口,想了一想之后,韩畦冷笑着道:“也罢了,反正我在大同一日,他也不要想过的舒服便是。”

    刘德合掌赞道:“大善!”

    ……

    “边军还是没有消息。”一脸狰狞的素囊对着同样亢奋的布囊道:“真的可以动手了。”

    “好,很好。”

    布囊十分兴奋,笑着道:“这几日连续打了十几个村庄的草谷,人丁掠了一千多人,粮食才几百石,别的杂物也值不得几个,咱们不是大军前来,不敢深入,抢不到蛮子内里头的镇子,若是这般回去,部民们肯定都不高兴。那李庄听说储存的货物比当日张瀚放在草原上的还多,若是真抢了……”说到这里,布囊放低声音,悄声道:“听说还有很多铁器,大量的粮食,若是真的,你我二人可以多出很多甲兵,大汗之位,素囊你真的放弃了么?”

    素囊道:“凭什么放弃?大汗还是我的晚辈,汗位其实就是该传给我。当日要不是那木儿多事,汗位我已经到手了。”

    “那木儿当日说是集结了十几万部民,其实我们忌惮的是他和大汗手头那两千多甲兵,现在他们的甲兵还是这个数字,我二人合力抢下李庄,可以将甲兵数字扩充到三千人以上,到时候回师途中突袭青城,废掉大汗,然后再北上打败那木儿,素囊你在青城宣布即汗位,我以我们大汗的名义宣布支持,到时候我看谁敢出来反对。”

    素囊感觉自己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就算现在左翼三万户力量衰退的厉害,可一旦成为大汗,永谢图部,鄂尔多斯部等部都将奉他为主,漠北三部现在也和右翼三万户离心离德,和林丹汗因黄教与红教之争而分裂,等于大半个蒙古都会奉他为主,这等权势岂是现在这个普通的台吉能比的?

    “干了!”素囊挥动两手,激动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布囊道:“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布囊心里也很高兴,林丹汗派他来就是监视左翼三万户,如果能叫左翼不停内乱就更好。自达延汗之后,蒙古几乎各自为政,在林丹汗的祖父在汗位上时,漠南漠北蒙古还遵守大汗的法典,经常入贡,听从大汗的命令,现在却是分崩离析,现在插汉本部的共识就是其余各部越乱越好,削弱的越厉害才方便林丹汗一个个收拾,重新恢复汗廷的权威。

    素囊向自己身边的传令兵下令:“传令出兵,除了留少数甲兵配合牧民继续围新平堡,所有的甲兵和精壮牧民汇集五千人,突袭那个李庄!”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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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长富道:“应旗,下令全军披甲!”

    轰隆隆的鼓点声响了起来,急促而激昂。

    在短暂的鼓声之后,各司的把总司旗和各局的百总旗,各个旗队的旗队长旗,小队旗纷纷摇动,原本坐着休息的战兵纷纷站起身来。

    第一排的多是跳荡战兵,也就是刀盾兵,他们的铁甲都是仿自张瀚从九边弄来的铁鳞甲,这种甲十分昂贵,制作需要耗时很久,兵器甲仗局耗时良久,到现在也制成不足百领,好在跳荡战兵的人数不多,也只有一个局不到的编制,已经可以做到人人披甲。

    这些铁甲都重达三十斤以上,如果加上配套的铁盔,锁子甲制的顿项,护膊,护胫,铁网靴和铁手套等等,加起来便是有四十多斤,接近五十斤左右。

    跳荡战兵都是军中第一等的好汉,体能肯定是第一等,还要意志坚定,敢于冲杀在第一排,并且搏杀的技巧过人,这其中有相当多的当年的镖师,他们个人的武勇加上遵守军中的纪律,这才能在战兵队中列有一席之地。

    因为这个原故,战兵的薪俸特别高,而且在调任其余的网位时,在军职升迁上会有所偏向照顾。

    战兵自己披甲不易,在他们后列的长枪兵或左右的鸟铳手们帮着他们穿着身上的铁甲。

    长枪兵和鸟铳手们也几乎全部穿着铁甲,长枪兵戴圆顶的头盔,也不象战兵那样有护膊护胫和铁手套,也没有铁面罩,他们只是穿着一层锁甲,用来防护住要害。

    鸟铳手们也是一样,他们要留着两臂打放鸟铳,更不可能有护膊。

    鸟铳手的铁盔则是大檐帽式的圆形,用来在雨雪天遮住火门,在装填引药时可以尽量避免受潮。

    如果从高处往下看,就能看到旗帜招展,铠甲和兵器的光芒交相辉映,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在这里,有整整五个司近三千五百人的弓手队伍!

    青城司和新平司一个在新平堡,另一个刚被集结潜伏在边墙之外,剩下的五个司,一司二司是直属司,也是精锐老兵最多,打的硬仗最多的两个司。

    然后就是李从业管的灵丘铁场司和代管的灵丘城卫司,再就是李来宾的天成司。

    自从北虏入寇,李庄的军令司就全力开动,在军政司的配合下先是取消所有军人的假期,下令所有弓手集结待命,然后在军情局的配合下确定敌情后,再有孙耀的参谋司推演北虏的行军和做战计划,接着就是军令司下令将各司集结到李庄,枕戈待旦的备战……所有的这些事几乎都是在张瀚缺席的情况下进行的,当然各个军令也都是送到张瀚手中,得到他确认之后才实行,再下来连孙敬亭和李东学都往新平堡去了,也正好是这几个人进入堡中之后,新平堡就被北虏给围了。

    因为早就有预案,李庄这里并不慌乱,再说北虏围困的很松,堡里的消息还是能够传递出来,张瀚的最新军令就是各司由王长福和梁兴,李从业,李来宾四人协力指挥,在战场上,各司由王长福直接指挥,任何人不得违抗军令。

    对王长福的战场指挥张瀚还是信的过的,上次剿灭土匪之战,南路是围困为主,东路却是先后剿灭了过千土匪,大小战斗过百起,这都是王长福直接指挥的。

    在当年王长福也是蓟镇的小军官,参加过若干次征讨北虏的实战。

    不论是在各司军官面前的资历还是实战指挥还有经历,王长福都是足够了。

    就算是张瀚在此,他也不觉得自己的临战指挥会比王长福强,张瀚觉得自己在掌握全局和实施战略目标的坚定性上肯定比王长福强……这家当就是他的,打烂了他也担的起这个责任,至于一场战斗的临阵指挥,他不觉得自己会比王长福强,甚至王一魁,李来宾,李从业和孙耀等人,可能都会比他要强。

    战场上人潮涌动,整条长线型的战列有小规模的起伏和波动,这属于正常的范围之内,王长福观察着阵列,在最后时刻对一些战阵进行小规模的微调。

    塘马们在阵列的预留间隙来回奔驰着,带去最新的指令。

    又过了一刻钟功夫,如奔雷般的马蹄声才渐渐明确起来。

    再过片刻,如海潮般的北虏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接着就是越来越近,人数看起来也越来越多。

    出现在这样的地点是很明显的事,从新平堡过来,除开去走山地或是农田,顺着官道展开和奔跑是最省时间和精力的做法。

    北虏要提防大同镇的边军赶过来,以最短时间拿下李庄,抢掠财富,他们就必然要走最省力的捷径。

    骑兵很是乱了一阵,毕竟北虏可能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大股的几千敌人,从这二百来年入寇的经验来看,北虏不大提防地方卫军或以前根本没有民间武装,汉人在民间武装上向来不及北虏,不象北虏是个壮年男丁就可以当成一个骑兵,汉人平常不抱团,不训练,想组成有战斗力的团练是不可能的事,而太平年间,朝廷也不会允许或是不会鼓励成立这样的组织。

    北虏入侵,向来是破口之后提防明朝将领率精锐骑兵反扑过来,而不是防备眼前这样的情形发生。

    “可惜了,咱们的骑兵还没有成型,这一次会战没赶上。”大敌当前,王长福却是颇为遗憾的说着。

    朵儿也是心有戚戚,在他身边的朱大勇也是一样。

    朱大勇和精锐骑兵都穿上了重甲,成为跳荡战兵的一份子,虽然战兵也是了不起的荣誉,可朱大勇肯定更想骑在战马之上,披坚执锐的奋勇前进,挥刀在马上斩杀敌人。

    朵儿看看朱大勇,说道:“大人说新式的板甲正在研发,还有战马所披马甲,你不要急。”

    朱大勇点点头,说道:“但愿此战是我们骑兵最后一次被当成步兵用!”

    由于没有架梁马和骑兵的牵制,北虏得以轻松的展开阵形,重新整队,乱糟糟的骑队不停的来回的奔驰,在半里路外不断的重新整顿着队列,如果这时有几百精骑一冲一荡,恐怕蒙古人要花费多十倍的时间来重整队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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