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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新人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中残留着红色的云霞,犹如城中那浓重的血污,城头的杀戮渐渐停了,李明礼身边全是尸体,带着温度的热血有不少抛洒在他脸上和身上,他整个人征住了,此时就算有人拿刀砍他他也不会害怕了。

    到处都是尸体,李明礼瞪眼在四处看着,城头上全是尸体,城头下全是尸体,街道上全是尸体,军人,军官,百姓,男的,女的,还有老人,小孩,尸体遍布在地上,有不少地方尸体堆成了堆,血水不停的流淌在地上,把土地染成一片片黑红色。

    明军在这时失去了反抗意志,一堆堆的明军在跪下投降,可后金兵杀的兴起了,没有人理会,仍然用大刀长枪向这些明军一排排的砍杀过去。

    一个妇人受了创,在地上的血污中爬着,一个白甲策马过来,那个妇人哀号着请求饶命,可那白甲大约不想养一个残疾的女人,他挥动手中的单手大刀,在很远的地方李明礼仿佛都听到咔嚓一声,他看到那个妇人两眼圆睁着,头颅飞起老高。

    城中到处都在屠杀,李明礼看到自己的同袍被人当牲口一样的屠杀着。

    “啊……”李明礼大叫着,他眼中仿佛流着血泪,对着天空嘶吼起来,这种痛苦,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无法体会。

    一个个游击将军都战死了,他们没有象丁碧那样孬种。

    辽东战场好象一块试金石,试出了孬种和好汉子。

    这时城头开始出现巡视的旗丁,他们查找城头尸体中的女真伤者,抬下去救治,除了少数幸运儿外,大多数的人都会死去。

    对重伤的明军,这些旗丁拿着顺刀就砍下去,直接把人砍死。

    李明礼瞪着眼,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这个家伙伤的不重。”这时有人拿手掰着李明礼的头,仔细研究他的伤情,李明礼怒吼着痛骂,但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人家也不听他在骂什么。

    “带下去,拔了箭敷点伤药,能不能活看他的命。”

    有几个汉兵骂骂咧咧的过来,抬着李明礼往城下去。

    城中的血和火还在继续,有八旗兵骑马进来,宣大汗的谕,因为铁岭的抵抗,努儿哈赤决定把铁岭城内外“士卒尽杀之”,屯兵城中三日不封刀,只有少量的幸运儿被急于补充部下的汉兵将领收容了去。

    夜幕之下,铁岭城中燃烧起熊熊大火,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着,也有女真人得意的狂笑声响,李明礼被人抬着,眼角中流下血和泪混杂的泪水。

    ……

    八月下旬的时候,又有三百来个矿工组成的弓手队伍赶到了大梁山巡检司的驻地。

    从六月张瀚起意开始寻找地方,再到选定地址,等公、文和印信,正式动工,再到盖好营房和各个工场,修好训练用的校场,再到八

    (本章未完,请翻页)月,整个营地已经很象个模样了。

    加上这些新来的矿工,弓手队伍已经有接近一千人,分成两个司已经很象个模样了。

    张瀚的借口自己的巡检地盘接近山脉,最近两年流民很多,加入土匪的也多,土匪的力量今非昔比,把弓手的数量往正常值拉上去几十倍。

    正常一个巡检肯定要招募弓手的,太平地方几十人就够了,不太平的也是最多二三百人,张瀚这巡检却招募了近千人。

    李守信放下自己的包裹,和张春牛两人张大嘴看着眼前的情形。

    带他们过来的是孙敬亭,也有一些和裕升的镖师跟着一路照顾。镖师们都很健硕,武力很高,叫李守信和张春牛两人很是羡慕。

    到了这里,他们才知道此前对这个营地的想象有多么浅薄。

    初秋的早晨天气凉爽怡人,矿工们昨晚睡在旷野之中,好在身上盖着毯子,身下是油布,早晨起来抖落掉露水,每人都感觉很舒服,并没有什么困顿疲劳的感觉。

    他们是从灵丘一路走过来,几十人一批,路引手续齐备,走的是山道和小路为主,并没有引人注意,偶尔有一些百姓会驻足旁观,看着这些膀大腰圆的矿工从自己眼前经过。

    昨天傍晚他们路过好几个村落,引起成片的狗吠,不少老百姓打着火把出来看,也打听他们是什么人,待听说他们是到大梁山巡检司当弓手时,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由衷的羡慕眼神。

    当时李守信和张春牛都不知道那是为什么,现在他们算是明白过来了。

    大片的房舍修筑的十分齐楚,一水的青砖瓦房,在他们进营区的道路两侧是大片的放牧区,成群的牛羊放在野地里。

    这一片地都是张瀚买下来的,加上李家庄原本的地抛荒了一些,种上了苜蓿,这东西很好种植,产量也高,养的牛羊主要是为了给士兵增加营养。

    养的最多的还是猪,成片的猪栏里全是圈养的大肥猪,矿工们过来的时候正好在喂食,都是四周庄上雇佣的人在做活,也有一些流民在做事,除了猪圈便是鸡栏,也是养了不少的鸡。

    矿工们不知道,除了眼前这些,还有不少个鱼塘,四周十几个庄子都替这边养着鸡和猪。

    所有人都在骂张瀚是个败家子,没听说过给当兵的这些吃食。

    九百多人,一天最少保证三四两肉的摄入,一天就得杀好几头猪,几十只鸡,没有眼前的这些规模化的养殖场,方圆十来里所有的村庄都不够这边的弓手吃的。

    “各人都看的流口水了吗?”一个黑矮汉子,一身灰袍,腰间的皮带杀的很紧,显得腰身很瘦,肩膀显得很宽,个子虽然不高,但人很有精神,感觉也很有爆发力,力气很大,身手很利落。

    这样的汉子就是典型的虎

    (本章未完,请翻页)背蜂腰,身形之内蕴藏着无比的劲力。

    神色也是,冷然中带着肃杀,只是眼神中有一点热切的光芒,叫人感觉不是那么冷酷。

    “孙黑子……”

    李守信下意识的就想叫出声,但很快把这声叫咽回了嘴里。

    矿工中想必也有不少人认得孙耀,队伍中一阵骚动。

    来的正是孙耀,他也是一样的灰短袍,短靴,袖口有三粒铜扣,标准的弓手军装。惟一和普通士兵不同的就是他胸口处绣着旗队长的标识,队官是一柄旗枪,旗队长是一面招展的军旗,很好认,也很形象。

    局副百总是一条银色的横杠,百总是两条,司副把总是三条,司把总则是一颗银星。

    在张瀚这里是必然要用这些标识来分清楚军官的上下层次,在训练时已经明确规定,战时听从更高一层军官的指挥,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这个铁一般的军律。

    明军的最大缺陷就是训练不精,其实明军中也有识别将领和军官的一套办法,但张瀚不打算采用。

    在矿工们的行进途中,已经被尽可能的灌输服从军纪和识别军官的常识,李守信已经认得孙耀是一个旗队长。

    “大伙想必有不少人认得我是孙黑子。”孙耀笑了笑,他的面容笑起来比不笑更难看些,笑罢后孙耀接着道:“不过这称呼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是巡检司弓手旗队长,麾下可以管三十七人,一会你们有三个小队归我管,现在我先带你们去军营报道,要记得点名时昂首挺胸,大声喊到,别的话一律不准说,长官说话,你们就只答是,也不准多说,除非特别允许……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规矩真多……”张春牛低声嘀咕着。

    和他一样嘀咕的人也有几个,多数矿工还是尽可能的用整齐的嗓音一起答了声是。

    “很好。”孙耀的眼神从张春牛那几人脸上掠过,他已经很有威势,张春牛几人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好在孙耀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叫众人跟在他身后一起向前走。

    “这些东西,还有向百姓买的肉食,还有大米,精面,都是我们巡检大人,也就是和裕升的张东主出钱买的。这弓手说是巡检司募的,其实钱朝廷没出过一文,咱们巡检大人也没有去伸手要……张大人也就是张东主有的是钱,这一层你们日后会慢慢明白……”

    孙耀两手垂在腰的左右两侧,很自然的摆动着,李守信很注意看孙耀的姿态仪表,发觉孙耀连走路的步速也是相关东多,几乎是一直在匀速行进。

    他心里有些紧张起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仅穿着衣袍这么齐整,有这么多肉可吃,还有这么大的瓦房给人来住,就是募集一些能打土匪的弓手?那个张东主的有钱,恐怕就是指的这一点吧?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新人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中残留着红色的云霞,犹如城中那浓重的血污,城头的杀戮渐渐停了,李明礼身边全是尸体,带着温度的热血有不少抛洒在他脸上和身上,他整个人征住了,此时就算有人拿刀砍他他也不会害怕了。

    到处都是尸体,李明礼瞪眼在四处看着,城头上全是尸体,城头下全是尸体,街道上全是尸体,军人,军官,百姓,男的,女的,还有老人,小孩,尸体遍布在地上,有不少地方尸体堆成了堆,血水不停的流淌在地上,把土地染成一片片黑红色。

    明军在这时失去了反抗意志,一堆堆的明军在跪下投降,可后金兵杀的兴起了,没有人理会,仍然用大刀长枪向这些明军一排排的砍杀过去。

    一个妇人受了创,在地上的血污中爬着,一个白甲策马过来,那个妇人哀号着请求饶命,可那白甲大约不想养一个残疾的女人,他挥动手中的单手大刀,在很远的地方李明礼仿佛都听到咔嚓一声,他看到那个妇人两眼圆睁着,头颅飞起老高。

    城中到处都在屠杀,李明礼看到自己的同袍被人当牲口一样的屠杀着。

    “啊……”李明礼大叫着,他眼中仿佛流着血泪,对着天空嘶吼起来,这种痛苦,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无法体会。

    一个个游击将军都战死了,他们没有象丁碧那样孬种。

    辽东战场好象一块试金石,试出了孬种和好汉子。

    这时城头开始出现巡视的旗丁,他们查找城头尸体中的女真伤者,抬下去救治,除了少数幸运儿外,大多数的人都会死去。

    对重伤的明军,这些旗丁拿着顺刀就砍下去,直接把人砍死。

    李明礼瞪着眼,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这个家伙伤的不重。”这时有人拿手掰着李明礼的头,仔细研究他的伤情,李明礼怒吼着痛骂,但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人家也不听他在骂什么。

    “带下去,拔了箭敷点伤药,能不能活看他的命。”

    有几个汉兵骂骂咧咧的过来,抬着李明礼往城下去。

    城中的血和火还在继续,有八旗兵骑马进来,宣大汗的谕,因为铁岭的抵抗,努儿哈赤决定把铁岭城内外“士卒尽杀之”,屯兵城中三日不封刀,只有少量的幸运儿被急于补充部下的汉兵将领收容了去。

    夜幕之下,铁岭城中燃烧起熊熊大火,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着,也有女真人得意的狂笑声响,李明礼被人抬着,眼角中流下血和泪混杂的泪水。

    ……

    八月下旬的时候,又有三百来个矿工组成的弓手队伍赶到了大梁山巡检司的驻地。

    从六月张瀚起意开始寻找地方,再到选定地址,等公、文和印信,正式动工,再到盖好营房和各个工场,修好训练用的校场,再到八

    (本章未完,请翻页)月,整个营地已经很象个模样了。

    加上这些新来的矿工,弓手队伍已经有接近一千人,分成两个司已经很象个模样了。

    张瀚的借口自己的巡检地盘接近山脉,最近两年流民很多,加入土匪的也多,土匪的力量今非昔比,把弓手的数量往正常值拉上去几十倍。

    正常一个巡检肯定要招募弓手的,太平地方几十人就够了,不太平的也是最多二三百人,张瀚这巡检却招募了近千人。

    李守信放下自己的包裹,和张春牛两人张大嘴看着眼前的情形。

    带他们过来的是孙敬亭,也有一些和裕升的镖师跟着一路照顾。镖师们都很健硕,武力很高,叫李守信和张春牛两人很是羡慕。

    到了这里,他们才知道此前对这个营地的想象有多么浅薄。

    初秋的早晨天气凉爽怡人,矿工们昨晚睡在旷野之中,好在身上盖着毯子,身下是油布,早晨起来抖落掉露水,每人都感觉很舒服,并没有什么困顿疲劳的感觉。

    他们是从灵丘一路走过来,几十人一批,路引手续齐备,走的是山道和小路为主,并没有引人注意,偶尔有一些百姓会驻足旁观,看着这些膀大腰圆的矿工从自己眼前经过。

    昨天傍晚他们路过好几个村落,引起成片的狗吠,不少老百姓打着火把出来看,也打听他们是什么人,待听说他们是到大梁山巡检司当弓手时,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由衷的羡慕眼神。

    当时李守信和张春牛都不知道那是为什么,现在他们算是明白过来了。

    大片的房舍修筑的十分齐楚,一水的青砖瓦房,在他们进营区的道路两侧是大片的放牧区,成群的牛羊放在野地里。

    这一片地都是张瀚买下来的,加上李家庄原本的地抛荒了一些,种上了苜蓿,这东西很好种植,产量也高,养的牛羊主要是为了给士兵增加营养。

    养的最多的还是猪,成片的猪栏里全是圈养的大肥猪,矿工们过来的时候正好在喂食,都是四周庄上雇佣的人在做活,也有一些流民在做事,除了猪圈便是鸡栏,也是养了不少的鸡。

    矿工们不知道,除了眼前这些,还有不少个鱼塘,四周十几个庄子都替这边养着鸡和猪。

    所有人都在骂张瀚是个败家子,没听说过给当兵的这些吃食。

    九百多人,一天最少保证三四两肉的摄入,一天就得杀好几头猪,几十只鸡,没有眼前的这些规模化的养殖场,方圆十来里所有的村庄都不够这边的弓手吃的。

    “各人都看的流口水了吗?”一个黑矮汉子,一身灰袍,腰间的皮带杀的很紧,显得腰身很瘦,肩膀显得很宽,个子虽然不高,但人很有精神,感觉也很有爆发力,力气很大,身手很利落。

    这样的汉子就是典型的虎

    (本章未完,请翻页)背蜂腰,身形之内蕴藏着无比的劲力。

    神色也是,冷然中带着肃杀,只是眼神中有一点热切的光芒,叫人感觉不是那么冷酷。

    “孙黑子……”

    李守信下意识的就想叫出声,但很快把这声叫咽回了嘴里。

    矿工中想必也有不少人认得孙耀,队伍中一阵骚动。

    来的正是孙耀,他也是一样的灰短袍,短靴,袖口有三粒铜扣,标准的弓手军装。惟一和普通士兵不同的就是他胸口处绣着旗队长的标识,队官是一柄旗枪,旗队长是一面招展的军旗,很好认,也很形象。

    局副百总是一条银色的横杠,百总是两条,司副把总是三条,司把总则是一颗银星。

    在张瀚这里是必然要用这些标识来分清楚军官的上下层次,在训练时已经明确规定,战时听从更高一层军官的指挥,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这个铁一般的军律。

    明军的最大缺陷就是训练不精,其实明军中也有识别将领和军官的一套办法,但张瀚不打算采用。

    在矿工们的行进途中,已经被尽可能的灌输服从军纪和识别军官的常识,李守信已经认得孙耀是一个旗队长。

    “大伙想必有不少人认得我是孙黑子。”孙耀笑了笑,他的面容笑起来比不笑更难看些,笑罢后孙耀接着道:“不过这称呼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是巡检司弓手旗队长,麾下可以管三十七人,一会你们有三个小队归我管,现在我先带你们去军营报道,要记得点名时昂首挺胸,大声喊到,别的话一律不准说,长官说话,你们就只答是,也不准多说,除非特别允许……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规矩真多……”张春牛低声嘀咕着。

    和他一样嘀咕的人也有几个,多数矿工还是尽可能的用整齐的嗓音一起答了声是。

    “很好。”孙耀的眼神从张春牛那几人脸上掠过,他已经很有威势,张春牛几人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好在孙耀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叫众人跟在他身后一起向前走。

    “这些东西,还有向百姓买的肉食,还有大米,精面,都是我们巡检大人,也就是和裕升的张东主出钱买的。这弓手说是巡检司募的,其实钱朝廷没出过一文,咱们巡检大人也没有去伸手要……张大人也就是张东主有的是钱,这一层你们日后会慢慢明白……”

    孙耀两手垂在腰的左右两侧,很自然的摆动着,李守信很注意看孙耀的姿态仪表,发觉孙耀连走路的步速也是相关东多,几乎是一直在匀速行进。

    他心里有些紧张起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仅穿着衣袍这么齐整,有这么多肉可吃,还有这么大的瓦房给人来住,就是募集一些能打土匪的弓手?那个张东主的有钱,恐怕就是指的这一点吧?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方阵

    “……大人也好,东主也罢,有钱是一回事,可也不能把钱往水里砸。大伙应募过来,有的是直接从和裕升的铁场来,那还好些,知道规矩就是规矩。有一些是从别的铁场,或是直接从家里来,恐怕还不大明白规矩是怎么回事。在这里,实行的是军纪,比铁场的规矩更严,不准找小娘,不过你们每日训练完了也没有人有力气去找,更不准赌钱,发现了就打军棍,多次犯的就只能开革。不敬上官,违抗训练命令的,军棍,禁闭,罚劳役,开革。咱们这里倒是没有斩刑,毕竟不是边军,但说实话规矩比任何地方都严,合格留下来的弓手月钱都是一两八,在辽东这是骑兵的月钱,咱们大同边军一个月一两也就是帐面上,其实根本拿不着,你们吃的好,月钱又高,还不想受管束,不想出力,世间没有这般便宜的事……”

    孙耀一直不停的说着,大伙背着自己的行囊跟在后头,张春牛对李守信悄悄道:“孙黑子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呢。”

    “别出声说话。”

    李守信摆摆手,不接张春牛的话茬。

    张春牛又和别人悄声说,那人也低声和他议论起来。

    不远处又有一个旗队在往营地里头走着,三百多个矿工被分为十个新旗队,每个旗队长都是亲自来带人进营区。

    很快走到营区门口,大门很宽,里头校场上有不少穿灰袍的汉子喊着号子训练,有人在跑圈,有人在玩一些古怪的器械,虽然这些矿工不认得,但他们知道是用来锻炼臂力或腰力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原理是什么。

    也有几十个灰袍兵趴在地上,两臂撑着身体上下起伏着,一看就知道很吃力,每个人都大声叫着,脸上的汗不停的滴在地上。

    还有一些小队手中拿着兵器,他们在练习用武器厮杀。

    一些人手中拿着形制很漂亮的鸟铳,铳管很光滑,散发着金属的光泽,铳管也是磨的很平滑,与铳管贴合的很好,鸟铳的形制很漂亮,令人觉得很想拿在手中,有一种掌握力量的感觉。

    整个校场很大,几乎一眼看不到边,最少有好几百人在校场上训练,各个训练的地方相隔都很远,地方绰绰有余。

    进军营时,孙耀和守门的弓手交代,一字一板,十分仔细。

    李守信心中嘀咕,知道孙耀说的“规矩严”不是假的,他心中越发小心。

    李守信是灵丘县城人,家里很穷,他刚年满二十三岁不久,父亲已经过世,还不到五十,母亲也不到五十,但背已经驼了,两手也有严重的风湿病,这是长时间替有钱人洗衣服洗出来的毛病。李守信十五岁就进矿山,先打杂,后来力气够了就挖铁矿石,然后做一些铁炉上的事,张瀚的到来给矿工们带来了不小的福利,各人的境况明显变好了,最黑心的韩家倒台了。这一次招募弓手,一般人不愿离家,特别是有家室的,只有与和裕升铁场有关系的立刻就下了决心。

    李守信离家时,还有邻居甩闲话,说是月钱一两八,能三个月拿一回就不错了。但李守信相信张瀚这个大东主,他感觉张东主不是那种会毁诺的人。

    这时他心里更有感觉,他自己就是愿守规矩的人,性格很方正,他觉得眼前这样规矩严的地方,首先定规矩的人肯定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性格,李守信对未来更有信心。

    张春牛却不一样,他名字很土,其实也是县城长大的,有些游手好闲,不愿到矿上吃苦,好在秉性还算好,当兵他很愿意,特别是月钱高的兵,只是浮滑的性子一时难改,进了营门后两眼就溜溜的转着,四处打量着,还不停的和人悄声说话。

    这时各个旗队长叫大家在原地盘腿坐着,各人乱了一会,就在原地坐下,他们在路上练过一些队列,知道规矩,尽可能的横竖对直坐好,但根本不可能坐好。

    这时传来铜哨声响,孙耀站在队列前头,两手自然背后,两腿也是稍稍分开,整个人站的如松一般笔直,他向各人道:“各人运气好,巡检大人确定今天发饷。”

    张春牛一撇嘴,悄声道:“这哪是运气好,应该是故意叫咱们看着。”

    “就你聪明。”李守信无奈的道:“你歇会吧,安心看着。”

    校场上铜哨声响了一阵,各个军官都吆喝着自己的部下站队,拿着兵器和鸟铳的把手中的兵器给架成一起,每个武器堆边上留着一个弓手做看守。

    李守信这时倒忍不住说话了:“这些兵训练还不到两个月吧?怎地站队又快又好?”

    矿工们其实在组织性和纪律性上是强过农兵的,张瀚正是出于两个团体能力高低不同的考虑,特意放慢了矿工加入弓手团体的时间。

    这样在这群矿工们的眼中,眼前的情形才足够震撼。

    所有的弓手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袍,只有一些标识很明显的看的出来是军官还是普通弓手,每个队伍前都站着队官或旗队长,每个小型方阵前是副百总和百总,两个司把总还没有出来,因为根据路上学到的粗浅的常识来看,司把总旗都还没有打出来。

    只过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张瀚和王长富,梁兴两人一起从营地东南方向的签押房出来,一队特勤队员跟着他们。

    司把总旗和巡检旗都被打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看向那边。

    近千人的目光齐涮涮的看着张瀚。

    眼前的张瀚神态从容,人看上去还是和传说的一样,二十不到的清秀小哥模样,说不上是多俊美的男子,粗粗一看并不怎么出众,但如果仔细盯着看,还是能看出来张瀚的与众不同。

    他的身量很高,去年吃了接近一年的纯粹的牛羊肉,每天喝大量的奶,这样的饮食习惯叫张瀚自己控制,不一定办的到,但客观的效果真的很了不得,他的肌肉变的更结实,身上力道更充足,身高也远超出常人,张瀚没有量过,但肯定超过了一米八多,在这个时代,是名副其实的大个头了。

    他的举手投足都很从容,充满自信,步伐稳定从容,没有刻意的走那种官步子,也没有急冲冲的真象个武将,也没有畏畏缩缩的那种商人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上位者,一个很有仪态和权威的美男子。

    随着张瀚越走越近,矿工们组成的队伍也变得严肃起来,张春牛几个废话多的也停了声,咽了口唾沫,静静看着张瀚和两个司把总走过来。

    校场中间有一个校阅台,台子搭的并不大,四周也没有仪仗和众多的旗帜,更没有铺着虎皮的银交椅。

    在当时的军门或大员召见武将,校阅三军时,校阅台会搭的很长,众多的武将依班次一路排开,军门旗帜在正中,两侧是各色将旗,然后是各种仪仗,极尽陈设,力求威严震慑人心。

    张瀚不需要这些东西,他的校阅台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木板搭出来的高台,中间放着几把椅子,只是洒扫的干净而已。

    王长富和梁兴两人没有登台,他们下发军令,值勤的中军官是一个旗队长,他下令挥动红旗,接着各司各局各旗队应旗,校场上旗帜招展,原本摆开的队伍在旗帜的指引下慢慢聚集在一起,然后形成了一个大的方阵。

    矿工们感觉眼前的方阵比较古怪,中间的方阵正面是六十人左右,纵深是六列,四周又有四个小型方阵,每个方阵有几十人,四个角的方阵也有近二百人。

    在到达校阅台下之后,红旗摆动,整个方阵完全融为一体,成为一个横纵都很长的六百人的横列的大方阵。

    每个人都用立正的姿式站立着,他们头微微抬起,看着张瀚,两手自然垂在腰的左右两侧,两脚并拢,两腿挺立。

    “稍息。”

    张瀚用满意地眼神打量着自己的部属们。

    弓手练的比镖师还要狠,镖师在新平堡主要练的是武艺,内务,服从精神,体能,都排在技艺训练之下。

    特别是鸳鸯阵,小三才阵,两仪阵,王长富知道的小型阵战之法几乎是倾囊传售给了新平堡的镖师们。

    事实上也很有用,在几次小规模的冲突中,王长富教的阵战之法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现在的弓手也进行分组练习,鸳鸯阵和大三才阵也属于必练的大阵。

    两个司把总挑了几十个有骑术基础的,开始骑兵配合步阵的训练。

    有的时候,王长富还把大车加进来,练习一下车阵,新平堡的大车技术是一绝,没有道理不加以利用。

    但在张瀚的坚持之下,最终合练的大阵还是刚刚摆出来的那个阵列。

    在后世,这个阵法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名称,稍微看过几本历史书或是对十五世纪到十八世纪欧洲战争和扩张史的,甚至是玩过几个有名的战争类游戏的人们,对这个方阵都不会陌生。

    西班牙方阵,十五世纪到十八世纪都横行一时的强大的冷兵器和热、兵、器结合的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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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晚了,抱歉。( )

第二百一十章 发饷

    西班牙方阵被法国人用更纯熟的步兵方阵和骑兵配合的战法击败,光辉也曾被古斯塔夫的军事改革给掩盖。

    但无论如何,这是三百年间由冷热、兵、器交替时的最强大的军事方阵。

    这个方阵的核心不是进攻,而是防守。

    以异常厚实和强大的长矛手组成的方阵类似城墙,边缘的火、枪手和四个角的火、枪方阵在长矛方阵组成的城墙般的防御阵列边缘和四周轮换射击,或正面,或侧击,尽情输出火力,遇到敌袭或骑兵突击,火、枪手利用长矛方阵保护自己。

    在每个方阵的中间或两翼,视战场情形摆放大量的火炮。

    这个阵形,是冷热、兵、器相交的时代特有的产物,也是西方军事学领先东方的杰出代表。

    很多骑射无敌论的信徒对这个方阵并不信服,他们认为长矛手缺乏掩护,可能被射的体无完肤。

    对这个问题,张瀚有自己的考虑和想法。

    车阵,大量火炮的火力输出,完全能使建虏的弓箭被压制。

    不管怎样,既然他知道这个成熟的冷热、兵、器配△合的战法,他本人又不是戚继光,没有办法操、弄戚继光那个十分复杂的军事体系,使用什么方阵和打法来克敌,答案也就十分明显了。

    听到张瀚的命令后,中军官展动红旗,军官们下令,士兵们两手放在背后握着,并拢的两脚也分开,人叉立开来。

    因为动作太过整齐,在做这个舒缓的动作时,校场上还是发出了整齐的“哗哗”声响。

    “乖乖……”张春牛又忍不住了,低着嗓门道:“他们这还是弓手?我看边军也不如他们多了。”

    大同府的人,不曾见过边军是何模样的人大约也很少了,就算是偏僻的乡村,只要稍微出过几次门就有很大可能见识到边军是何模样,眼前的这些弓手,打仗怎样还不知道,但从精气神到这队列来说,已经把边军甩了一百条街。

    “今日发饷。”张瀚没有太多的废话,他近来养成了说话简捷有力的习惯,甚至平时已经很少说话,只在和亲信心腹开会时说话才比较多。

    “威重”,要是培养出来的,怎么才能“威重如山”,这是一门学问。

    不仅是仪表和风度,或是权力,这些都很重要,还有的就是平时怎么说话做事。

    他怎么做事,弓手们只会感觉,没有办法直接看到,只有平时的谈话风格,会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寡言慎言”,这是张瀚的一个策略。

    他年龄太小,说多容易错多,和部下说的多了,容易亲昵,关系太近了,会对管理上造成不小的麻烦。

    要想威望,不仅是权力,还要叫人看不透。

    说的少,自然叫人不怎么容易摸清他的想法或是做事的风格,叫人难以揣摩到他的心思,这样容易驾驭住部下。

    除了自己最亲近的内卫和心腹,张瀚对旁人很少假以辞色。

    当然也不是故意摆架子,他吃穿上很简朴,也不过份讲究礼仪,对人很亲和,对部下很体恤,做到这些已经足够。

    要是见人就嘻嘻哈哈的随意说笑,想叫人都敬服就难了。

    今日就是有一个简单的仪式,这也是历史事件的启发。

    张瀚说了之后,第一个小队依次走上高台。

    “各人拿了饷钱,好好养活家小,不要赌钱,随意花费了。都是辛苦血汗钱,记得么?”

    “小人等谢大人,多谢大人教诲。”

    队官在头里,接了张瀚递给的银子,然后大声道:“月饷领了,是谁给咱的银子来养活家小?”

    “是张大人!”

    “咱该谢谁?”

    “谢张大人!”

    这一次十来人叫的特别大声,声若雷鸣,整个校场都听到了。

    张瀚听着只是一笑,这个队官当然是事前安排好的。这一次是第一次发饷,就得把规矩先立好了。

    各人入营的时间是不短,但在前二十天是没饷的,过了新兵期没有被淘汰才是正式弓手,满一个月才有饷,这是事前招募时就谈好的条件,没有人说什么。

    边军还有五两银子安家费,不过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人会想着去拿那个银子。

    第一个小队把任务完成的很好,底下王长富和梁兴交换了个眼色,彼此微微一笑。

    底下的小队都按着这规矩,依次上来,也是从张瀚手中接银子,然后大声感谢,接着才从另一侧下去。

    五十多个小队,没有任何一个小队例外,都是张瀚亲手给银子,然后嘱咐几句,各人接银子再感谢。

    期间出了个小意外,有个黑汉子突然从小队里出来,跪下叫道:“东主,俺是从代州过来的流民,一家老小还住着窝棚,是东主施粥叫俺们一家有饭吃,现在又有银子领,俺看了都是足纹的成色很好的银子,俺给你磕头,回去后就给你立长生牌位。”

    张瀚拿眼瞧瞧梁兴几个,见他们也是一脸愕然,知道这不是安排,他心里有些感动,伸手拉起这人,笑道:“看来没领银子前,长生牌位是不会立的。”

    那汉子瞪眼道:“施粥的大户多了,都立牌位咱还过不过日子。就是东主你招了俺当这弓手,银子还这么多,俺们日子又能重新过起来,这才是大恩。”

    张瀚哈哈大笑,挥手道:“下去,不守军规,擅离队列,队官一会打他军棍。”

    黑汉子昂然道:“俺出来就预备打军棍,规矩就是规矩。”

    他又向张瀚谢了一声,碰碰磕了几个头,然后才归列,跟着队伍走下去了。

    各人这时都是笑,不过还是没有哪个老兵敢说话,矿工队伍里传来一阵嗡嗡声响,哪怕不少人知道是刻意安排的场面,各人的心情还是忍不住振奋了起来。

    “成色足,俺瞧着了。”

    “一个小队领二十二两六钱银子,队官三两,弓手一两八,乖乖,真是给足了银子啊。”

    “张东主……不,巡检大人是真有钱人,人家不是要当官,就是气土匪扰乱商队才想办法当了这官,组弓手打土匪,普通的巡检哪能练起这些兵,弄出这么大的场面!”

    “这话说的明白,不过说真的,最近听说土匪闹事了没有?”

    “最近没咋听说,前几月闹腾的厉害。不过,最近流贼和乱兵多,霍州,西乡县,有乱兵和原本的杆子勾在一块,不仅抢大户,还想着攻州陷府呢。”

    “这世道不会乱吧?”

    “反正他娘的不太平,最近这几年天时太不好了。”

    万历年间,一边是东南沿海民间的富足,商人和世家大户赚足了银子,一边是中枢疲弱陷于党争,北方又是连年天灾,光是这几年,年年干旱,前年大雪灾,十几个州府受灾,无数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去年晋南又是大地震,又是十几万人受灾,震毁的房屋就超过十万间。

    这些事如果有一个强有力的中枢,赈灾肯定是第一等的大事。

    前宋时就是这样,一有灾朝廷就很重视,赈灾施粮,招募男子为军,给他们收入和改善未来生活的希望。

    明朝最大的失败就在赈灾无力上,若只是小型的天灾,就算赈灾不利,有小规模的动荡,时间久了也自然就消化了。

    万历末年到天启年间,小规模的起义已经开始了,但因为受灾时间不久,规模不大,始终未成规模。

    崇祯年间,受灾时间长了,规模也大了,陕西,山西,河南,受灾都很严重。

    农民起义终于大规模爆发,但明朝还是不知改悔,赈灾上仍然舍不得银子,甚至变本加厉,因为辽事继续在北方加派军饷,最后结果所有人都知道。

    这几年山西的年成也差,张瀚这里大捧的银子发下来,每个人眼中都变得十分热切。

    “怎样才能当上队官?”有人看着队官拿三两银子,眼热极了。

    三两银,吃住在营里,完全能省下来,一年就能攒够盖一套青砖瓦房的小院的钱,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当几年弓手,可以盖一套小院,买十几亩地,一家老小都有了生活下去的产业。

    “俺要留下来。”张春牛也是孝子,他家日子也不是很宽裕,想到自己能赚回大捧银子时父母的表情,他咬了咬牙齿,一瞬间就变了心态。

    “俺当然会留下来。”李守信两拳握的很紧。

    半个时辰不到,所有人领完银子,张瀚嘴也说的干了,他挥挥手,下令道:“各人继续原有动作,继续训练。”

    “是,大人。”

    这一次所有人都昂首挺胸,不少人在偷眼瞄队官手里的银包,但不妨碍他们大声的回话。

    张瀚回到签押房,梁宏已经等了很久。

    最近张瀚主要精力用在这里,也出行了几次,巡行了十几个分店,给部下们提振一下士气。

    帐局和骡马行的扩张在山西都差不多到了一个顶点,张瀚决定不再开设分店,也不继续扩张,保持现有的局面不变。

    并不是他保守,而是自己的力量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没有大的变局,守好现在的局面就很不错。

    张瀚自己留在巡检司这边,期间只回过一次新平堡,他也给玉娘写了封信,很简单的报了次平安,并没有说更多的话。

    梁宏刚来不久,见张瀚进来,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叔侄

    “三柜不要客气,先坐着。”

    张瀚说一声,接过蒋奎递过来的温茶,一饮而尽。

    他在这里没有用丫鬟,更不可能用小厮,张春很得力,现在叫他做打杂的事很可惜,张瀚把张春安排在杨秋身边当副手,和杨秋学一些经验。

    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当然辛苦,但如果一个人心里有更远大的志向,一点儿生活上的不如意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张瀚吃穿用度都好,只是生活上享受不足,还算不上是困苦。

    梁宏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中看着张瀚。

    张瀚这签押房的摆设和普通官员的办事公厅完全不同,就有一张大桌子,对着门口,左右两侧放着两排椅子,和人说话是坐在桌子后头,说话的人坐在对面,桌子略高,椅子略低,这样很容易造成一种紧张的感觉。

    梁宏现在就是,他等于是看着张瀚长大的,但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境界完全跟不上了,东主一晃身成了大人,底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且很多有本事的人跟在东主身边。

    孙敬亭和李慎明都是有功名的人,前者英气勃发,做事果断,人也很仁善,后者长袖善舞,精明外露,是石头里能挤出油来的厉害角色,这两位一个已经跟着东主做事,另一个也等于是东主在生意和政治上的盟友兼伙伴,还有一些人和东主有往来,梁宏已经所知不多。他只知道,上到巡抚甚至总督,东主都可以与之打交道,这个层面的事,梁宏感觉自己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关窍。

    旧日的经验几乎无用,梁宏庆幸自己还能管老店的事,想起去年和裕升还差点被清盘,梁宏心中便是一阵感慨。

    “三柜远来辛苦了。”张瀚喝了茶,看着梁宏,温言道:“是带了七月的帐过来?”

    张瀚近来是外松内紧,查察各地分店的情形,另外防着范家,但并不代表他毫无动作。管理各分店的大区分店已经在开设,信的过的和能力出众的原掌柜纷纷出任要职,李东学就被调到天城卫城,两个卫城,几十个所城和几百个村镇形成了一个大的网络,李东学成了网中间的蜘蛛,任何风吹草动都归他来处理。

    这么做的最大好处就是张瀚轻松许多,当然他还是要关注每一个分店,但无形之中需要他做的决策还是少了很多,整个生意网络运作的更加顺畅了一些。

    各地大分店的掌柜隔一段时间就要见张瀚一次,汇报生意上的事,也谈一些设想和方向,同时要带着最高层的机密账簿,前来接受检查。

    梁宏笑道:“是带了帐过来,紧赶慢赶,好歹没有误事。”

    “辛苦了。”张瀚道:“近来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倒是真有。”梁宏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他道:“鞑子那边的进货量突然变少很多。这两个月是淡季不假,但官市已经受到影响,不少小堡的官市已经停了,朝廷有所考量,怕是北虏和东虏勾结在一起,所以官市和抚赏都停了。”

    大明对蒙古已经维持了相当时间的和平,在女真兴起后,有不少辽东的文官武将都希图得到蒙古人的帮助。

    左翼蒙古也确实对女真人抱有敌意,林丹汗在内的很多高层确实敌视女真人。因为相比起来,女真人对他们的威胁更大。

    大明又不会越过长城线,彻底毁灭蒙古,女真人却是会一直向草原方向扩张,两者的威胁程度完全不同。

    但不论如何,蒙古和女真都是异族,在辽事不利之后,大明下意识的收缩防线,在收买拉拢蒙古人的同时,各地的马市和抚赏都在一直缩水。

    几年之后,崇祯年间蒙古和后金,朝、鲜都遭遇极严重的自然灾害,草原上也严重缺粮,蒙古各部哀求大明卖粮。

    崇祯严令不准卖粮资敌,违者以通虏罪名处置。

    其实张瀚也觉得封锁不靠谱,蒙古各部也有自己的利益,大明卖粮给他们,就算他们又卖给女真人也是为了利益,甚至是害怕女真人的逼迫不得不卖,如果明朝和他们继续互市,蒙古人就会分化,会有相当多的部落不会被绑上女真人的战车。

    不论崇祯的想法是正确还是错误,当时敢违规卖粮给蒙古各部的就只有袁崇焕一人。

    严厉的封锁才会有走私暴利,现在对官市和抚赏已经开始收紧,而这时销量突然下跌,这情况当然很不正常。

    “我会去查。”张瀚不露声色的道:“三柜去歇着吧,远来辛苦,我看了报表和账簿之后咱们再谈。”

    “是,东主。”

    梁宏还是旧日称呼,一时没有改得过口来。

    他起身告辞,出门后看到有人已经抱着大摞的账簿出来,梁宏心中有数,张瀚当然不会亲自细查这些账,自然是有人会拿走慢慢查。

    梁宏安慰自己这是必然之事,但心里头总是有点儿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查帐的房间就在签押房隔壁,梁宏看到了田季堂,田季堂正好也向门口看过来。

    看到梁宏的目光,田季堂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说了声:“见过三柜。”

    梁宏点点头,笑道:“老田你是难得的老帐房,性子又梗直,东主用你来做这个事,实在是安排的很妥当。”

    田季堂心中感动,只是脸还是板着,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妥,勉强挤着笑容道:“多谢三柜夸赞,在下就知道实心做人做事,不论其它。”

    “嗯。”

    梁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背手走了。

    到晚间梁兴找了几人替自己老叔接风,酒终人散后梁兴问起今日的事,梁宏语气颇有些不满的道:“我在和裕升已经十几年,不想今日叫个刚进来的外人查我的帐,着实有些寒心。”

    “老叔你想错了。”梁兴抹着脸,头也不回的道:“真真正正是想左了。”

    “咋着?”梁宏冷笑道:“你现在是东主的左膀右臂,替东主说话,老叔算什么,是不是?”

    梁兴放下毛巾,笑着道:“我现在确实在东主跟前,不过这也得谢谢老叔,没有老叔,我梁兴也没有今天。查帐的事,老叔你不知道东主不光是针对商号吧?我们军中也有军宪官,田季堂带着几个有天份的每天学查帐,日后军宪官对营里的开销也要查帐本,我和王长富日常的用度开销都要立帐,东主说,外头商号的掌柜贪污不过是损失了几个生意人,这营里却全是准备打仗的军人,战场上没倒下,却在营里为着几两银子倒下来,那可太亏了。为着大家有始有终,东主说平时查的越紧,就是越疼爱大家……”

    说到这里,梁兴也是大笑起来,他摇头道:“开始听着真是感觉东主说的是歪理,前几日查出几个队官贪污盐菜银子,当场开革了,哭的那个惨,有两个是新平堡过来的镖师,我向东主求情,东主板着脸没理我,后来出来了我一寻思,东主之前的话说的太他娘的有道理了。”

    梁宏默默听着,最终点头道:“我算是看着东主长大的,现在看来,真是比东主差的远了去了。”

    “可不。”梁兴颇感自豪的道:“眼前这一片,不要说去年,就半年前谁又能想的到?”

    “嗯,你能变成今天这样,我在之前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梁宏心里的那点不悦已经烟消云散,他开起梁兴的玩笑来。

    梁兴脸一红,人坐下来,两手按在膝前,笑着道:“老叔说这话我不敢驳回!以前是不争气,祖产都叫我给败光了。后来当打行,这行当是提着脑袋混饭吃,不定哪天就死在巷子头里,也不敢娶妻成家。现在侄儿已经到如此地位,东主在这里给我分了一套大院,若是再能娶个妻就算成了家,父母在泉下有知想必也欣慰了……”

    “哈哈,你这小子……拿你爹娘当托词!”梁宏摇头大笑,指着梁兴道:“不过你有这心田,我心里是极高兴的,若我兄嫂有知,想必也十分安慰。”

    “只是……”梁宏沉吟着道:“你不在新平堡置产,在这里?”

    “老叔,”梁宏道:“咱这里北边是新平堡往张家口的官道,相隔几十里远,四周是镇口堡桦门堡,紧邻大山,南边是往阳和、天成、镇虏三个卫城,往南是小五台那些山脉,东南是蔚州往张家口的另外一条官道,东主说这是十分冲要的地方,好几个省交界的地方,叫啥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新平堡也很要紧,但东主在那边施展不开,这里用心经营起来,将来可能不比新平堡差什么。”

    “这样也好。”梁宏一听说没甚话可说,现在和裕升上下对张瀚都有点迷信般的信任,只要东主下的决定,不管怎样将来准定能看到最好的结果,这已经几乎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老叔……”梁宏搓着手,一脸惫赖模样。

    他确实自己没甚门路,这年头只要有尊长在,这种事很难自专,连张瀚也是,婚事还是要常氏当家。

    若是娶妾就随意了,不过梁兴不打算先娶妾。

    “倒是有个人选。”梁宏笑道:“这事东主前一阵写信和我说过,你便不提我也要说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抢货

    梁宏便将张瀚打算把荷花许给梁宏的事说了,说到最后,梁宏沉吟着道:“荷花听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抄家发卖才当了丫鬟,东主既然许给你,定然也是完壁之身,只是毕竟她现在只是丫鬟,东主说陪嫁会很丰厚,咱们家主母很疼这丫头……”

    “老叔你想啥呢?”梁兴瞪大眼道:“这是东主看的起咱,现在咱们的这地位,说起来全是虚的,都是东主赏的,他家的丫鬟咱能当寻常的丫鬟来看吗?”

    这事儿张瀚也确实是如梁兴说的这般考虑,他的丫鬟当然不能当普通的丫鬟来看,这种联姻就是上位者对属下的一种恩结手段,不是普通的婚姻,若是张瀚在此,必定会夸一句梁兴大有进步了。

    梁宏叹道:“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叔是老了,日后就看你们这些后生的了。”

    ……

    “阿成台吉,你这样的做法叫我十分为难啊。”

    银锭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盘腿坐着也是一点儿正形没有,身子一抖一晃的,叫人感觉他随时可能会倒下来。

    被他质问的阿成却是端坐着,体态十分郑重,脸上的神色也是从容淡定。

    这时的阿成当然不会穿着明朝的官袍,上次他护送佩特林出使,在京师耽搁了几个月,来回花的时间也不少,待他回来时张瀚早就离开土默特部继续往西了,后来阿成把佩特林送到漠北,由车臣汗那边接手,他自己才带着随员回到部族之中。

    有消息说俄罗斯那边对大明的贸易商道十分感兴趣,沙皇可能会再次派来更正式的使节,这些事阿成不怎么关心,他感觉这事和蒙古人没有太大的关系。

    银锭质问的事阿成倒是十分上心,他对张瀚本人没有意见,甚至隐隐有些欣赏,但阿成这样的久在上位的台吉,做事不会从感情的角度出发,而是只出于实利。

    “咱们又不是不和张东主做生意了。”阿成向坐在上首的卜石兔汗欠了欠身,这才回首对银锭正色道:“咱们草原上的财富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马匹从小马养起,培育成战马要花费多少精神,羊群和牛群也要费心力照顾,皮毛是辛苦积攒出来,这都是我们蒙古人的财富。我们这些台吉,各有自己的部民,他们把自己辛苦攒出来的东西拿出来,敬献给我们,他们要的就是茶砖和汉人的粮食,蔬菜,水果,布匹,药材,这些确实是好东西,咱们自己没有,以前咱们用抢的,后来合不勒汗觉得抢掠太费事,也不一定抢到多少,还得死伤部众,这才接受了明国的敕封……”

    银锭一脸不爽:“阿成台吉,说远了……”

    “不远。”阿成还是很从容的道:“我说的意思是咱们和明国才息兵几年,咱们蒙古人的朋友只能是蒙古人。和张瀚就是这样,无非就是从利出发,那个范永斗的货便宜,咱们为什么不买他的?有便宜的不要,去买贵的,银锭台吉这是从朋友的角度做事,还是从我们蒙古人部族的利益做事呢?”

    银锭大怒道:“和张瀚还有和裕升的合作是大汗点头首肯,若是咱们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尔反尔,蒙古人的信誉还怎么算?我和张瀚是有私交,我们和明国曾经是敌国,现在我也不是和明国交朋友,只是和张瀚这个人交朋友,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阿成不理银锭,对卜石兔欠了欠身,说道:“这事还是大汗拿主意吧。若说不准我与范永斗打交道,那么我就不买他的货了。若说各部可以自己处理这样的事,银锭台吉和别的台吉当然可以继续买和裕升的货,我也能买范家商行的货,大家各不干涉。”

    卜石兔汗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范永斗最近派人到青城来了,也送给他大批的礼物,十分昂贵,诚意也很足。

    而且范家的人身段放的很低,不象张瀚有了那木儿台台的支持,对土默特部有点盟友的感觉,况且卜石兔汗知道张瀚一路到辽东,和女真人也会盟了,这样的人物他感觉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握的,不象对范永斗,卜石兔感觉可以控制这个明国商人。

    但张瀚也是在关键时刻支持过自己,卜石兔也觉得有点愧疚。

    最关键的就是阿成身后有歹囊台吉和素囊台吉,他们也是从范家商行进货,因为对张瀚的敌意,他们肯定更愿意和范永斗合作。

    卜石兔汗终于道:“我虽然是大汗,但也没有权力禁止各部与商人交易,若是这样各部恐怕都不会太服气。银锭,你向张瀚解释一下吧。”

    银锭深深看了卜石兔汗一眼,慢慢站起身来,沉声道:“背信弃义不是我们蒙古人的做事的规矩,既然大汗这么说,我亦无话可说,不过我有言在先,张瀚不是那种坐视坏事发生而毫无办法的人,我怕各位日后免不得还得去求他,到时候可能会很难看!”

    阿成道:“明国只是收缩官市,我看辽东的女真人未必能闹出多大动静,可能明国再次集结大兵就会被平息,到时候马市正常,我看咱们也用不着太看重走私的商道!”

    双方说话还是平心静气,并没有吵闹,不过已经形同决裂了。

    卜石兔一脸无奈,身为大汗,其实他根本无力控制各部,原本很强势的土默特部已经分崩离析,他这个大汗,就是一个大部落的主人,对别的部落根本毫无影响了。

    银锭起身昂然而出,在他穿鞋的时候阿成出跟着出来,银锭的从人都有些紧张,银锭只是一个小台吉,部民才几百人,阿成是部民过万人的大台吉,势力很强,连大汗和素囊那样的有实力的台吉都要敬阿成几分。

    若不是有实力的台吉,阿成也不会得到大明的敕封,成为明朝的武官。

    银锭台吉今天得罪了阿成,他的随从都感觉很担心,若是阿成恼羞成怒,银锭本人还好,他的部民会受到很大的压力。

    阿成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他看着银锭说道:“今日虽然我们有争执,但我很欣赏你对信义的坚持。另外,对朋友能守信诺,也能扛住压力,银锭,你很不错。”

    银锭摇头道:“现在和我说这些没用,我本人不会有太大压力,张瀚又不会怪我。只是你们这样做,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成嘴角咧出笑容,说道:“你那个好友张瀚我也见过,很寻常的一个明国少年,众人和你都对他很推崇,我却真看不出来他的厉害之处。”

    银锭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空口说也没有用,将来你们就知道了!”

    银锭穿好靴子便走,阿成看着他离开,没有阻止,他的眼中隐隐有了忧色,银锭这人看着无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青年台吉,他对张瀚这般有信心,那木儿也支持张瀚,大汗也有不小的压力,阿成感觉自己有可能做错了。但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这件事不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也关系到很多部族的利益,特别是素囊已经有所动作,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晚了。

    ……

    张子铭店外突然来了一伙蒙古人。

    刚刚入秋不久,草原上已经开始寒气逼人,这些蒙古人都穿着皮袄子,腰间带着刀,每个人都是十分凶恶的模样。

    张子铭的长子就在店堂里帮忙,近来生意有些不景气,不过商行还是有不小的利润,店堂里有不少商人在看货,这些蒙古人一冲进来,张子铭的长子赶紧到内堂请了他父亲出来。

    “散开,散开,都出去。”

    进店的蒙古人开始驱赶店里的商人,张子铭认得这些人是素囊台吉的护卫,他赶紧上前道:“各位,我这里安份做生意,并没有违背大汗和诸位台吉的法令。”

    这时的蒙古依照的是察哈尔部大汗的大扎萨克治理各自的部落,总体来说是很粗疏的法典,但有好过没有,对张子铭这样的汉人来说是一种保护。

    “素囊台吉有令,”一个护卫首领说道:“从今日起各板升地只准卖范家商行的货物,和裕升的货物封存了退回去,不准再卖。”

    “这是哪家的道理?”张子铭又惊又怒。

    张子铭知道最近范家在草原上倾销货物,当然主要也是粮食和布匹一类的硬通货,价格上比和裕升要便宜三成,货色质量都差不多,只是铁器很少,毕竟和裕升有自己的铁场,张子铭就靠这一点维持生意。

    那个蒙古卫士也看到店中堆积的铁器,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喝道:“这些铁器十分要紧,不能落在汉人手中,全部带走!”

    在铁器的事情上张瀚看的很准,铁器向来是紧俏的硬通货,朝廷在马市上也只用抚赏的形式给蒙古人少量铁锅,这二百多年来整个汉人区域很少给蒙古人提供铁器,这导致草原上十分缺铁,虽然不至于叫牧民们又用骨头箭矢,但草原上的铠甲和精铁兵器严重不足,这也是使蒙古各部战斗力严重下降的原因之一。

    不过张瀚觉得蒙古最大的问题就是信仰黄教和红教,这导致凶悍的游牧民族渐渐如羊群一般温驯,各部的台吉只图治理部民容易,自己也信仰了黄教,原本政治上就是一团散沙,信教后战斗力直线下降,到皇太极收服草原各部,并且裹挟蒙古骑兵南下时,连明军都发现蒙古人是最好打的,就是一群群骑马的强盗,顺风还能打一打,逆风时非常容易溃败,一点儿韧性也没有。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雨

    对手既然弱了,也就不必墨守成规,况且张瀚原本就是在走私,出售铁器也就没什么了。

    张子铭这样的合作汉商,在近来就是用铁器来吸引人。

    “哪家的道理?”那个护卫上前一脚把张子铭踢翻,狞笑着道:“是素囊台吉家的道理,你不服?”

    “服,我服。”张子铭口角流血,人很萎顿,口中软弱下来。

    “服就好。”护卫们开始装车,把铁器全部拉走,顺道还带走了一些别的货物,满满装了两大车,得意洋洋的走了。

    出了这事,张子铭只得封店,他知道这些蒙古人的凶悍,如果发现自己还在开店,下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爹……”张子铭的长子气的两眼发红,又是讨厌自己父亲的懦弱,又心疼被抢走的货物,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要强的时候,但他刚刚要上前理论时被父亲的严厉眼神制止,现在他又心疼父亲的伤势,忍不住两眼滚落下成串的泪珠下来。

    “儿子。”张子铭忍住疼痛,十分严肃的道:“我们汉商能在鞑子的地界生存下来,靠的是什么?一是精明,我们比这些鞑子聪明的多,我们会经商,会种地,会纺织,他们敌视我们,鄙视我们,又离不开我们,所以我们才能在这样险恶的地界生存下来。二来就是我们能忍,对凶暴来临时,不忍不行,硬的牙齿易碎,软的舌头却能跟着人一直终老,这是汉人老祖宗的话,十分有道理,你现在不一定服气,但再过几年就知道有道理了。不忍,就是死……谁叫我们弃父母之邦,跑到这野兽成群的地方来了呢。”

    “爹,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这些货物怎么办?”

    “急什么!”张子铭的神色已经十分笃定,只是伤势还是有些疼痛,他忍着疼道:“这事明显不是咱们的错处,是两家大商行在鞑子这里斗法,咱们是受了池鱼之殃罢了。我看,张东主他会还击,只是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我听说范家也很有钱,也有势力,现在鞑子有不少人支持这个范家,张东主能赢么?”

    提起张瀚,张子铭的长子心中也是有复杂的感觉,人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已经做出这么大的事业,他对张瀚有一点嫉妒,更多的是佩服。

    张子铭笑笑,拍了拍儿子的头,他道:“张东主不是常人,咱们等着瞧热闹就好。”

    ……

    梁宏走后又复返,这一次连周逢吉和李遇春也来了。

    李东学和莫宗通等人也奉命而来,孙敬亭,李慎明,也是坐在张瀚的签押房中。

    军方只有梁兴在场,王长富借口拉练跑了,他对这些事没有兴趣,也不想听。

    座中算是张瀚在商业上的中坚部属,都是最可依靠和信赖的最心腹的部下和知交好友。

    他们齐聚一堂当然不会是闲着没事……张瀚的事业发展的很快,连李慎明都已经几乎都在为和裕升奔忙,别的事几乎不管了,草原上出了大麻烦,李慎明也是十分着紧,赶紧从大同

    (本章未完,请翻页)府城赶了过来。

    张瀚手头有张子铭的信,也有莫宗通这个从青城赶回来的掌柜,更有银锭给他的密信,他给眼前的这些人传阅着。

    “事情很严重啊。”李慎明一脸凝重,张瀚的部下不好先出声,他的地位要超然一些,自然是由他先开口。

    “嗯。”孙敬亭接着道:“这样下去,咱们的货物会出的越来越慢,直到范家的货直接抢走全部的市场。”

    梁宏道:“银锭是很讲义气,但他的部族和那木儿台吉的部族也不会放着便宜的不买,买咱们价格高的。”

    梁兴跟着道:“为什么咱们的货比他们贵三成?”

    “很简单。”张瀚这时接了话,他脸上还带着微笑,很轻松的说道:“因为咱们的纯利就是三成,范永斗的利还要比咱们低些,他的铁器少,不象咱们在铁器这一块补充了不少的利润,所以范永斗的货就是照本钱卖,可能还亏一些。”

    张瀚说话的时候态度很平静,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甚至算得上的是平淡从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这事很生气。

    张瀚主要是生自己的气,他对范永斗太忽视了,可能范家背后还有其它的人,拉拢和腐蚀自己的分店掌柜只是一个表象,范永斗真正的杀招就是在这里。

    张瀚能走的关系,范永斗一样能走,张瀚能备的货物,范永斗一样也能备,范永斗现在差的就是在草原上没有真正的利益共同的盟友,也没有和辽东接上头,但这些可以用时间来弥补,如果他这样一直挤压掉和裕升的市场,慢慢的就会有台吉真的与范家合作,建立长期的关系,过几年后范永斗一样可以派人到辽东联络到后金,而张瀚的和裕升在草原上影响变弱,和辽东先期建立的关系就会变得脆弱,被范永斗取代也是迟早的事。

    张瀚感觉牛人毕竟是牛人,范永斗能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成为晋商首领,这个人果然是不凡,他就象一条毒蛇,躲在暗处死死盯着自己,在张瀚到草原来回的这段时间,范永斗没有随意动作,他在盯着张瀚,看张瀚的下一步怎么走,同时肯定也在做出考量,看看和张瀚斗下去,抢下这条走私路线是不是真的合算。

    通过对和裕升市场的摸底,可能那些贪污的掌柜也给了范家不少的情报,范永斗到这个时候才悍然动作,一下子就打在张瀚最脆弱的地方,打了个一个措手不及。

    梁兴阴阴的道:“东主,咱们最强的不是商道,而是养着咱们这一伙人……”

    李慎明眼光闪烁,看看梁兴,并没有出声。

    孙敬亭看着张瀚,嘴唇张了张,也没有说话。

    梁兴的话太过于**裸,周逢吉和李遇春皱眉,梁宏也是有些不以为然,但没有人敢出声说话。

    张瀚手下不仅有梁兴这样明面上的武装力量,暗地里还有很多做秘密勾当的狠人,这一点人人都心知肚明,杨秋和王勇等人都很神秘,但他们的存在是毫无疑问的,张瀚的崛起过程中肯定有很多见

    (本章未完,请翻页)不得光的勾当,新平堡外的河里经常浮起的尸体就是明证,当年杨秋和梁兴就和张瀚一起杀过人,在座的这些人都知道这些事。

    在外人眼里,杨秋等人更加的神秘和可怕,有这样的力量,不拿出来用似乎有些吃亏。

    张瀚没有立刻做决断,只说道:“近期要肃清内鬼,把自己家里的屋子先扫干净,对付范永斗的事,我要再想想,需要再慎重一些。”

    周逢吉这时说道:“东主,我卖个老脸,有些事能不做就不做,咱们毕竟是生意人,不是土匪或杆子。”

    旁人都没有出声,这话也就是周逢吉敢说。

    张瀚刚刚有些心烦意乱,心里也有点冲动,他想派王勇带着外勤的人去暗杀掉范永斗,范家一乱,眼前这些事就解决了。

    这时心里仿佛有些明悟,看来自己最近把心思用在练兵上太多,遇到事就想简单粗暴,确实有些昏头了。

    张瀚向周逢吉笑笑,答说道:“老周叔说的真对,我们毕竟是商人,不是混杆子的。商业上的事,我们就用商业的法子来解决。况且……”

    张瀚转向李慎明,说道:“范永斗必定会严加防范,如果他料不到防着自己被刺杀,他也不够资格做到现在的基业。”

    李慎明点头道:“我见过范永斗,那是个精细人,从他这一次动手的时机和反应来看,不可能不防着咱们派人刺杀!”

    梁兴此前还是有些蠢蠢欲动,听了李慎明的话之后,转为叹息。

    孙敬亭道:“以我们现在的财力,文澜是不是考虑和范家打商战?”

    李慎明道:“咱们的货只要保本销售就是比范家的便宜,如果再情愿赔一些,恐怕要比范家的货便宜的多,用这个法子虽然笨,但稳赢不输。”

    如果是一年前,和裕升说要和范家打大规模的价格战,恐怕听到的人嘴巴都笑歪了,没有人会相信和裕升会有这种能力。

    现在却是完全不同了。

    骡马行一天的纯利都有一两千,一个月好几万,帐局一个月十几二十万,铁场最近招募的矿工少了,利润增加,月利可以有两三万,还有主店的生意,加起来每月的利润在二十万以上是肯定的。

    范家虽然财雄势大,每月赚的银子绝对比不上张瀚。

    这也是因为张瀚抢得了先机,把最不赚钱的下等生意变成了最热门利润最高的上等生意。现在就算有的大商家想抢这门生意也是来不及了。

    亲藩们只能坐而食利,在各地建分店赚这种钱,亲藩们玩不来,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个时候打价格战,张瀚有现银收入多的长处,耗的是范家的家底,同时张瀚还有铁场的优势,真的打起价格战来,优势很大。

    “先散了。”张瀚起身道:“自己先不要乱,怎么还击,容我再仔细想想。”

    “当然,”李慎明起身道:“这是大事,要仔细思量。不过,要快,我好和上头的人做交代。”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带走

    杨秋转天赶到了,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人们都有些畏惧他,就算是一直跟着他的手下也是一样,在杨秋身边久了都感觉这个人城府很深,人很阴森。时间久了,就算杨秋自己有什么高兴的事也是眼前这般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初秋的山西早晨已经很冷,路边的野草已经枯了不少,早晨露珠也很重,人们呼吸时感觉空气很清洌,就算觉没有睡足,在这样的天气里赶了一阵子的路,每个人都清醒过来。

    马匹都跑热了,人身上却是很冷,杨秋冷眼看着眼前绵延成片的营房,排成纵队的弓手们从营房里不停的集结起来,然后按着小队到旗队,各个局的集结起来,然后统一在大校场上跑圈。

    弓手们还喊着口号,跑步的声势变得越来越大。

    “进去。”

    杨秋没有说什么,这里的情形越来越叫人感觉震撼,从此前的李家庄到河边的荒芜地带,到现在已经俨然成了一个大的集镇,一切只不过是两个多月时间发生的事。

    两个来月,在很多地方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变化,甚至就算是两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c∑只有在张瀚手下不停的发生着类似的奇迹,杨秋不会这么说,但他也情不自禁的会这样想。

    到了营门处,照例会有弓手上来盘查,双方彼此对视着。

    弓手知道这群人是内卫司的人,比起特勤来这个部门要神秘的多,内卫的人也冷冷看着弓手,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资格要老的多,如果不是跟着杨秋转到另外一边,现在他们也会在营里当着武官,这些弓手就是自己的部下。

    守门的弓手也有些忌惮这些气息阴森森的人,他们的眼神并不怎么暴戾,叫人的感觉是十分冷漠淡然,眸子看人时似乎不是在看活物,任何人在他们面前都难免紧张。

    很快放人的命令过来,守门的弓手忙不迭的打开营门,放着这一群凶神过去。

    张瀚刚跑完圈,他早晨会和弓手们一起跑圈,杨秋过来时,张瀚正在拿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胸前的衣襟也湿了不少。

    杨秋关切的道:“大人还是换套干衣袍,小心着凉。”

    张瀚微笑道:“不妨事,你急着赶来,是不是有要紧的事情?”

    杨秋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他缓缓说道:“大人,咱们歪打正着,大梁山到小五台一带,最近土匪多如牛毛。普通的土匪咱们不必放在心上,从各地调几百镖师,土匪就来几千也不怕。要紧的是我收到风声,最近的土匪里加入了不少从辽东败逃回来的边军。这些逃跑的边军凶狠异常,杀人越货时根本不留余地,有他们加入在土匪群中,土匪的实力增加很多,他们甚至可能会攻打州县!”

    张瀚道:“攻打州县和我们没有关系,我就一个宗旨,土匪不要到天成卫和新平堡桦门堡到张家口这里搞事,不要威胁我灵丘的铁场,不能碰我张瀚的商队!”

    杨秋道:“我会向土匪放风,谁惹我们,谁就是找死。”

    “嗯。”张瀚点点头,说道:“这个情报很要紧,内卫司近来有进步了。”

    杨秋抱拳道:“多谢东主夸奖。”

    杨秋有时候会以东主称呼张瀚,感觉上会更亲热一些。

    “你别走了。”张瀚微微一笑,说道:“留下来看场好戏。”

    “小人当然遵命,乐得休息。”杨秋道:“东主赏给我的院子,我还一回没捞着住过,这一回正好去住着看看。”

    “叫你部下好生效力。”张瀚道:“温忠瀚,杨泗孙他们,我就不再见他们了。和他们说,好生做,将来银子会有,大院子和美娇妻都会有。”

    “是!”

    杨秋见张瀚没有继续说话,行了个军礼退出去。

    走到大门口不远,正好见梁兴过来,杨秋站着等着,待梁兴走近些,杨秋一脸羡慕的道:“听说东主给你个媳妇?”

    梁兴呵呵一乐,说道:“没错。东主认了她当义妹,咱现在也算是东主的亲戚。”

    “狗日的运道真好。”杨秋脸上难得露出生动的表情,当然这一次不是笑,他着实有些气愤。

    一样的都是打行无赖出身,媳妇难娶,两人年纪都大了,就算是现在有了些身份,想娶正经的大户人家的清白女儿也是难,说个村妇一类的他们又不乐意,梁兴倒是好,荷花虽是丫鬟,但身份这么一变,加上还是大户出身,也没受过什么苦楚,最关键的还是和东主攀上了私人关系,梁兴这一次算是捡着了。

    “我得空和东主说说,看看后宅有没有合适的,再给你说一个。”

    “有心。”杨秋拱手道:“不过可别说话不算数。”

    “放你娘的屁。”梁兴笑骂一句,急匆匆的进去了。

    他也没打听杨秋为什么事过来,现在彼此都位高权重,部门不同,就算私交再好,有些事也要避讳了。

    ……

    陈怀礼吃罢了晚饭,手里拿着银制的牙签,悠闲剔牙。

    最近没啥风声了,上头派了人来查过帐,一切正常,并没有挑出什么毛病来。田季堂被张瀚调到巡检司时,陈怀礼还有些吃惊和害怕,一晃这么多天过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今晚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去睡,他在城里又私下买了个小院子,因为风声太紧没有告诉任何人,又新纳了一房小妾,是一个曾经半红不红的妓、女从了良,这个妇人他感觉不好带到内宅,用在这隐秘的院落安置正好。

    “爷回来了。”

    名叫小红的小妾迎上来,因为在屋子里,小红只是短打扮,陈怀礼的眼光变的很贪婪,在小红柔软纤细的腰肢上扫视着,这个女人**很紧翘,腰很有力,叫陈怀礼得到了不小的快乐。

    小红过来接了陈怀礼的衣袍,放在搁衣架上,又打来水叫他洗脸,洗了脸又是温茶奉上,一切都有条不紊,叫陈怀礼感觉十分舒适,是一种皇帝般的享受。

    陈怀礼喝着茶沉思:“都说要清廉自守,东主给的银子也不少,不过若不是我人很机灵,和常进宝几个联手在价格上做手脚,多捞了那么多银子,现在哪有这么几幢院子住,又怎么会叫眼前这种女人心悦臣服的服侍我?”

    这么一想,他更坚定决心,只要帐面上弄的干净,叫上头查不出来,日后该拿的钱还是得拿,不然的话要穷死。

    他心中一阵悠然,想起自己一年前还是个跑腿的大伙计,一年也攒不下三两银子,今天的晚饭是几个东主请客,中八珍的席面,加上写条、子叫琴妓的银子,花费的银子他以前一年也攒不下来,人生际遇如此,真是如梦如幻。

    “爷,今天外头有几个男子转悠。”小红站在陈怀礼下首,很随意的道:“听人说他们是来寻亲来着。”

    “啊?”陈怀礼一惊,感觉心口一紧,赶紧放了手中盖碗,问道:“是什么样的汉子?”

    “嗯……”小红面露思索之色,她有些弄不明白,陈怀礼是个商号掌柜,而且是大商号的分店掌柜,做的是正当生意,不知道平时为什么这般紧张,每天过来,都会问四周有没有生脸的男子出现,小红每日无事都会关注这些,其实她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

    “快说!”陈怀礼跺足大怒,神色无比紧张。

    “都是普通人啊,没啥特别的。”

    “有没有脸上神色很阴冷,看着就不象善人的那种?”

    “真没有。”小红楚楚可怜的道:“爷,我盯着看来着,他们打扮寻常,人也寻常,走在街上没有人会多看几眼。”

    “啊,啊,那就好。”

    陈怀礼喘了口大气,抚着胸口,感觉象溺水的人又重新可以呼吸,一种无与伦比的轻松感觉浮上心头。

    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刚刚的想头是多么错误,这些宅邸,女人,其实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安心过太平日子,这一刻,他无比后悔。

    外间传来几声狗吠声,陈怀礼腾的站起身来。

    几个穿灰袍的汉子出现在门前,他们的神色都很轻松,甚至脸色都算是很平和,打头的还带着笑意。

    小红还有些懵懂,她先惊叫一声,接着道:“就是这几个人……你们好大胆子,怎么敢擅入民宅,我要叫人报官……”

    小红的话没有来的及说完,一个汉子跨上前一步,两手上前,一手横抱,一手捂在小红嘴上,怀中妇人拼命挣扎起来。

    陈怀礼还是呆呆的,他认得打头的汉子是王勇,也是杨秋的直属部下。他隐隐知道,最近东主把杨秋的部下正式成立一个叫内卫司的部门,有一些最阴狠的人手被调集到一起,眼前这些人,都是杨秋部下中最狠手的一批人。

    这时陈怀礼想起新平堡外河里经常泛起来的浮尸,他感觉无比后悔。

    怀着万一的希望,陈怀礼问道:“王勇,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主店和你们镖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陈怀礼,”王勇道:“不是我说你,东主是何等样人,他的手腕岂能容你们这些人在背地里拆他的台?我们来干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陈怀礼心一横,说道:“我真不知道,我问心无愧……”

    一个汉子上前一步,骂道:“狗日的还嘴硬,你有镜子没有,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性,又是什么脸色。”

    “我要见东主。”陈怀礼道:“有些事要和东主当面解释。”

    “这倒是有机会。”王勇使了个眼色,小红还在那边拼命挣扎,呜咽有声,那个擒住她的汉子得了指令,另一手搭在她脑后,捂住嘴的手开始一起发力,两手一拧,陈怀礼看着小红的脖子被完全拧向另外一边,顿时没了动静,两眼瞪的老大,舌头也伸了出来。

    “啊……”陈怀礼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这点胆子,还敢在东主手下偷食吃。”王勇呸了一声,吩咐人道:“麻袋装上,!”——

    今天这章略大啊,断了就不好看了,多发点字数。

    另,妓、女是屏避词也就算了,不要毒害了看咱书的小学生……话说有吗?

    条、子也是屏避词我真是日、了、狗、了,万一我要写某某给某某写张条、子,怎办?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处置

    陈怀礼醒了睡,睡了醒,他知道自己被关在马车里头,嘴里又塞了布,手脚也被绳绑了起来,随着马车一路颠簸,他感觉车是一路向南行。

    马车在路上走了两天多,陈怀礼感觉自己无比煎熬,在车上被捆着,又颠的厉害,只有吃饭和放茅时才松开,他请求捆的松些,没有人理他,两天过后,他的手腕和脚脖子都被绳磨破了,在车厢板上流了不少血。

    人整个也萎顿了,只有思绪一直不停,他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怎样,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以前还有点传闻的感觉,直到小红死在自己眼前,陈怀礼才知道传闻果然不虚。

    “下来。”

    颠簸终于停了,陈怀礼感觉眼前一阵明亮,他昏昏沉沉的以为还是白天,接着才意会到是火把的亮光。

    下车后陈怀礼才发觉四周有不少人,一排排的人打着火把站在四周,影影绰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有人取了他口中塞的物事,陈怀礼一激灵,刚想叫喊,猛然一下子就瀚正在和常进宝说话,常进宝的口中也塞了东西,两臂被反绑着,一脸的死灰色,跟死人差不了多少的难。

    陈怀礼还想着能叫常进宝在东主面前替自己说情,现在样的场景,他顿时心如死灰。

    常进宝旁边有个分店掌柜还是不服气,挣扎着和张瀚说着什么,直到嘴又被人堵上了,然后按跪在地上,他挣着不想跪,被一个灰袍汉子拿着铁骨朵砸在膝盖上,所有人都听到清脆的骨头脆掉的声响,砰砰两声,接着常进宝象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砸腿的汉子没有停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相准位置后,猛的戳在那个掌柜的脖间,一刀猛然戳下去后,拔出来,旁边的人赶紧让开,鲜血喷的一人多高,只眨眼功夫,血一直狂涌着,很快那人就象放空了气的皮球,人明显死了。

    那人又将刀放在死去的掌柜的脖子上,似乎是相准了骨节,然后用手按下去,接着用脚踩,很快刀身入肉,切到骨头,然后那人扳着头颅往后一掰,又是咔嚓一声,人头被斩了下来。

    陈怀礼感觉自己浑身都冰冷,他以为自己也会有机会和东主说话,为什么就有人直接过来杀他,几天几夜带到这里,一句话不说就动手,陈怀礼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没有醒的恶梦,他扭头瀚那边,感觉和东主求情是唯一的生路,但他怎么也没找到,接着他个灰袍汉子拿着刀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他感觉不妙,拼命挣扎着身子,不过被人按住了,接着他感觉脖间一痛,也是被刀戳到脖颈,他己的鲜血喷泉一样涌出来,他拼命叫喊,其实只发出了呃呃的声响,前后不到两分钟时间,陈怀礼便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

    张瀚身边只有很少的人,这一次是外勤动手,内卫司是配合,情报内卫司负责,逮人的也有内卫行动组的人,但杀人的便全部是外勤的人。

    张瀚要把外勤打造成一把钢刀,用着合心称手,胆小的不敢杀人的便不要了。

    杨秋的名声在外,其实一年多时间也没杀过几人,此前的内卫型的镖师是库和防范内部叛徒为主,现在这也是内卫司的主要职责,另外就是对外的情报组已经铺开了,真正行动和动手杀人都是外勤的人。

    孙敬亭和李慎明都站在张瀚两边,孙敬亭眼中有些怜悯之色,但神色还是正常,李慎明的脸上有些呆滞和紧张之色,他只是一个商人兼举子,不象孙敬亭这些年在东山会也做了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

    “大人,”过一阵王勇走上前来,行了军礼说道:“奉命逮捕来的人犯有二十七人,有分店掌柜和副掌柜,也有大伙计,还有两个帐局的镖师,私偷押送的银两,奉命将这些人全部斩杀完毕。”

    “嗯。”张瀚点头道:“大家辛苦,把尸体都了吧。”

    “是。”

    王勇答应一声,接着便是带人把一具具尸体搬抬到马车上。

    四周围观的人没有出声,只有抬那两个镖师时,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在这里的多半是军中的军官,商行的人一个也没有叫过来,张瀚不打算用杀鸡骇猴办法来恐吓自己商号里的部属,外围的人是信的过的弓手军官,奉命来做警备。对他们来说,死了两个昔日的同伴给他们不小的心理冲击,很多人感觉这两个人死的太不值。

    “我们回签押房说话。”张瀚先向孙敬亭和李慎明说一声,接着扭头对常威道:“你刚刚也,你得回新平堡一趟,向二舅解释一下五堂舅的事。另外和家里说一声,我这里太忙,中秋节我也不回去了。”

    常威苦笑着答应,他刚到这里不久,张瀚给他的差事就是跟着各个管事的人学习,谁有事跟着谁,常威知道这是表哥倚重自己,算是拿自己当左右手在栽培,所以学的也十分用心,张瀚里,对常威也更加倚重。

    不料才隔这么些天,常威就得跑回去,还办的是一桩苦差事。

    常进宝是族亲,但还没有出五服,是“大功亲”,若是以前听说张瀚杀了族弟,常进全不知会怎么生气,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商行的人给和裕升添了不少麻烦,其中常进宝的作用很坏,常威估计父亲也不会如何,不过不高兴也是肯定的事情。

    李慎明瀚一眼,眼前张瀚还是一脸平静,刚刚下令杀了二十多人,还有自己的“五舅”,而且神色平淡,李慎明心中对张瀚的印象又是一变。

    三人回房坐下,张瀚叫蒋奎沏茶上来,等各人舒缓一下紧张的心理。

    半响过后,李慎明向张瀚道:“文澜叫我们来,是不是对北虏的事情已经有了决断。”

    “对。”张瀚点头道:“范家的事,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是不是要和他们做过一场?”

    “彼此争斗是难免的事情。”张瀚道:“不过用价格手段来竟争倾销,我想问孝征兄和遵路兄,这样做法,哪家得利最大?”

    “当然是北虏。”孙敬亭皱眉道:“老实说,我就是因此而心中不愿意做这样的事。如果倾销的话,我们的铁器就不能控制发售,大量的熟铁进入草原,再到辽东,老实说后果可能会很严重……我知道文澜说的辽东有自己的铁场,并不太缺铁,但铁器毕竟是军国之重,大量的好铁到敌人手中,并不是件好事。”

    灵丘铁场的铁用的融炼法杂质较一般的铁场出铁要少的多,中国的铁资源并不缺乏,但在锻打之后一般都比较脆,而且很多古法都失传,明朝这时的铠甲和兵器的水准其实还不如唐宋,主要还是因为中国的铁矿石含杂质太多,灵丘铁场的出产已经渐渐被北方市场接受,认可其价值只在闽铁之下,如果拿铁器往草原上倾销,一则资敌,二来实在是很不划算。

    “对了。”孙敬亭又道:“文澜你数月前拿重金奖赏工匠,同时在铁场也宣布此事,那个韩老六你还记得不?他想起一个法子可以更进一步的提高熟铁的质量,炼精铁和炼钢都容易的多了。”

    “成功没有?”张瀚对这种事很是关注,身子猛然向前倾了一下。

    “还不知道。”孙敬亭道:“我走的时候韩老六才带着人试验,我留了话,若是成功了,叫他们早些派人告诉我一下。”

    张瀚道:“我派塘马过去吧。”

    张瀚在弓手营里也开始选练骑兵队伍,初步是决定把一个骑兵旗队放在朵儿的那个局里,没有人比朵儿更适合成为骑兵军官,战马有的是,大同这里缺什么也不缺马,特别是张瀚这样可以和土默特大汗直接打交道的大商家,多买些战马是很容易的事。

    骑兵旗队已经成立,并且开始训练,现在主要是练习骑术为主,兼任塘马,多跑些路,对这些骑兵也大有好处。

    孙敬亭点头道:“也好,这样更快些。”

    张瀚转向李慎明道:“遵路兄,最近的事你同上面的人打过招呼没有?”

    “文巡抚那里是我和孔至之亲自去,只是闲谈,巡抚和总督在这事上涉及不深,要紧的是他们手下的那些幕僚,书办,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李慎明喝口茶,接着道:“麻总爷那里话很好说,底下的人我也镇的住,郑国使想必是文澜你亲自打过招呼了,还有如同赖参将这样的,想必也惹不出大乱子来。总体来说,各方都是等着咱们和范家决出胜负来再说。”

    张瀚笑道:“这已经好多了。若是一年前,我算哪根葱?不用说人家也会直接选支持范家。”

    李慎明哈哈一笑,说道:“文澜这话说的很对,什么叫时过境迁,这就是了。”

    孙敬亭也道:“若论崛起之快,发展之速,统山西省的大商家,无有一家能比的上文澜主持的和裕升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巡看

    张瀚这时反谦虚道:“我这是父、祖余荫,上来便是有不小的底子,若是白手兴家,现在还真不知道在哪里。”

    “闲白收起。”李慎明道:“你总不是叫我们跑来看你杀人,说这些没用的话。”

    “嗯。”张瀚郑重道:“我已经决定了,不与范家打价格战,这样只能是两家皆损,最终是北虏得利。我要想挽回损失,非得斗跨范家,然后再缓缓提价挽回损失,若是再出来个搅局的,我怎么办?”

    李慎明和孙敬亭都露出沉思之色,张瀚说的很有道理,压价互拼是一把双刃剑,就算斗赢了结果也是差强人意。

    一直低价倾销,就算斗跨范家,提价又岂是容易的事情?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李慎明已经被说服,他反问起张瀚来。

    “很简单,”张瀚道:“他卖,我买。”

    “嗯?”

    这一下,眼前这两人都面露困惑之色。

    “我叫银锭买,张子铭也买,再派莫宗通到草原上去买,范家出多少,我买多少。北虏当然也买,可是我的人也大量买,范永斗有多少存货我便买多少,另外,在大同和全山西,我要加大买粮和杂货的力度,把物价炒高。”张瀚面露冷笑,冷冷道:“我要看范家有多少家底,经的住这样折腾。”

    孙敬亭和李慎明还是不解,张瀚又解释道:“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是我一个人和范永斗打擂台,有北虏帮我买,炒高物价,这边也是有商家看出风色来和我一起炒,对大家都是有利可图的事。这样短期之内,范永斗就不得不提高卖价,不然他绝顶不住。他的底价一提,对咱们就没有了价格优势,我再慢慢降价出货,赔死他,挤死他!”

    孙敬亭还在沉思,李慎明已经击掌,称赞道:“妙极,妙极,这般绝妙的主意,真不知道文澜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瀚笑而不语。

    孙敬亭这时也想明白,笑道:“在买货的同时,咱们是不是要减少出货量,这样获利更大一些?”

    “对喽。”张瀚道:“短期内,甚至是他卖,我不卖。待他顶不住了,我的存货底价可要比他便宜的多,那时候再卖,他亏的更厉害。”

    “要紧还是得准备大量的现银。”李慎明警告道:“文澜你上哪儿准备这么多银子?”

    “也有办法。”张瀚道:“帐局可以代存银子,给利息,存的时间越久,利息越高。商家做买卖,有的人是银用银子,这边存了,那边就取。有的也是提前筹备,可能要几个月时间才需用银,存帐局,用着方便,还能得利,以我和裕升的底气和实力,加上这么久的信誉,吸纳大批银两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大明的金融体系其实就是典当行和钱庄,银号来组成,钱庄和银号其实就是提供整银换零,金钱换铜钱的服务,也有塌铺提供囤积保管货物的服务,典当行便是提供抵押借贷,这些行当都是暴利,掌握在亲藩勋贵和大士族的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中,寻常背、景的人根本不能涉足这些行业,很容易被大鱼吃小鱼般吃掉。

    张瀚的背、景实力倒是够了,帐房原本就吸纳了不少现银,只是目前都是存放周期很短,如果按张瀚现在的办法来做,倒是极有可能成功。

    李慎明一拍掌,说道:“干了。若是帐局能吸引到大量存银,咱们稳赢不输了。”

    孙敬亭道:“那我赶回灵丘去,文澜在那边建了个会,与会的都是灵丘的大商家,他们也要周转买卖,银子存在家里或是放在别处还不如放在和裕升,至少我们东山会买煤炭和其它物品的银子,可以适当的早存两三个月,能赚利息,大家都不会反对。”

    张瀚点头道:“孝征辛苦一趟吧,还有,遵路兄到太原等地帮我放些风声,我本人近来事情很多,便是天成卫一带也不及空去,那边的商会也有各地的大商家,各处有人带头,事情就好办的多。”

    眼前两人都答应下来,张瀚心中稍稍放心,帐局这样吸纳现银,提供存单和利息,作用已经近于后来的山西票号和钱庄,和现代银行业当然还差的远,不过也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这事做成了,不光是一个和范永斗打擂台的胜负问题,等于是张瀚可以顺利的吸收周边好几个省的民间财力,比大明朝廷还狠的多。

    要紧的还是和裕升的形象和实力,实力越强,形象越佳,吸纳的银两便是越多。

    这年头的人其实没有太多的安全保障,此前有土匪,往后有流贼,更糟糕的就是官府和大户,银子都得收在地窖底下才能稍微放心,后来的山西富商更是把银子熔铸成大块的,土匪来了搬都搬不走。

    这是一个笨法子,可当时的人再聪明也想不到好办法了,不是大家不想搞银行,其实中国的金融业也一直在发展,人也聪明,关键还是官本位下没有保护商人的传统和规矩,也就没有强势的商家可以叫大家放心存银子。

    如果张瀚能做到了,这是一个开历史先河的大事情。

    ……

    入了秋,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雨点窸窸窣窣的下在地面上,干涸的土地渐渐浸润了一些,但久旱之后,些微的小雨抵不得什么大用,很多地方地面还是很干燥,雨水只是打湿了土地的表皮。

    “今年的年成还是不好啊。”李祥符和李东学站在张瀚身边,两人手撑着伞,李祥符先说了一句,接着又道:“还好修了水车!”

    张瀚没有打伞,他披着弓手们的制式油衣,这衣服是在附近好多处卫城和大同府城订做的,皮制加上特殊的手法油浸,雨水淋不透。

    各人继续沿着河走,近来接连下了几场小雨,又是涨水季节,眼前这条小河如玉带一般,从上游蜿蜒流淌而下,河边的青草很多,河中的水草长的很高,在轻风的吹拂下不停的摇晃着,天比较闷,河水和草根深处时不时的传来扑腾一声的响动,众人眼前就可以看到有鱼跳出水中,又重重的砸落下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李祥符笑道:“今天看到军需官带了不少人去鱼塘,估摸响午弓手们吃鱼,要不咱们也派人去捞一点?”

    李东学摇头道:“现在鱼不太肥,咱们还是年底再说吧。”

    李祥符讪讪道:“也好。”

    农庄和军营大规模的工程已经都差不多结束,李祥符等人按张瀚的吩咐,留下了一些人手,分成若干个组,有工匠和做零碎活计的,比如制水车那里就还有一百多人留着,给常进有打下手,另外就是养殖组,道路修理维护等等,这些人手都是李祥符和李东学等人领着,孙敬亭近来对杂学很有兴趣,每天看农书,在农田里折腾,张瀚叫人找了一些识字的少年跟着孙敬亭一起,也有一些人手,还划了几十亩田,由他们去折腾。

    其实张瀚最想有孔敏行那样现成的行家里手来帮忙,孔敏行在天津和徐光启一直搞大农庄,试验诸多良种,经验是现成的,张瀚这里只有一些农书和孔敏行写信过来的经验,到底还是纸上谈兵。

    林林总总的人手也有三四百人,除了农庄事务就是保障弓手后勤,不过他们和王德榜等人不算一个系统,王德榜他们算是和弓手一个体系的人,月饷和福利都一样,普通的农村匠人根本不够资格到王德榜他们的那几个场去,非得水平很高的才勉强够格去当学徒。张瀚这里算是标准的先军体制,最好的东西都是与弓手相关,民政事务只能是屈就于第二,包括鱼塘里的鱼也一样,在冬天清塘之前,只有弓手们够资格享用。

    各人沿着夹渠向前走着,田亩里都是种植着糜子,这作物正好是麦收后种植,五六月份种在地里,中秋前后收割,每亩产量平均不到两石。

    这东西产量不高,而且也几乎没有太大的改良余地,吃起来口感也并不佳,好处便是它是耐旱作物,也能适应贫瘠的土地,这使得晋北和陕北大量种植糜子,因为这些地方土地贫瘠,气候干旱,水土流失十分严重。

    另外和普通的作物一样,秸秆可以饲养牧畜。

    大片的糜子已经进入了成熟期,李祥符道:“再过几天就可以开镰收割,估摸有些人家已经动手了。”

    说着话他用手指点了点,说道:“那边管庄的管大管二兄弟已经在收割了。”

    不远处的地块里有五六人弯腰在收割着,张瀚等人接近时,这些人从田里站起身来,向张瀚打了个躬,然后就又低下头去收割。

    张瀚也不以为意,他在李庄已经很久,知道这时代的农民多半都是这样,脸上十分漠然,没有太多丰富的表情,他们很少出门,接受资讯极少,说句难听的连后世的小学生恐怕也不如,对这些人来说,口里的吃的和身上穿的才是最要紧的,别的事都无关紧要。

    若非张瀚是李庄的田主,又是巡检大人,恐怕这些人连打个躬的兴趣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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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争水

    李祥符走近前,突然叫道:“管大管二,谁叫你们挖渠的?”

    两人听到李祥符的叫声,一起抬了下脸,接着便又低下头不说话。

    一条三十步左右的渠道出现在各人眼前,水渠东头连接着李庄这边的南干渠,另一头连在管家兄弟的地块上。

    收割的时候另一头被堵上了,可这小水渠里还是蓄满了水。

    李祥符怒道:“不是和你们说过,不要擅自挖渠,你管庄的人怎么这般不要脸皮。”

    管大抬脸,眯缝着眼笑道:“都是乡邻,你们有水,就看俺们干着,这水也赁般值钱不成?那边河里有的是水,你只管舀去,算俺还的。”

    “狗日的,你不讲理是不。”

    李祥符恼了,指着管大骂起来,那边地里做活的管庄人围过来不少,一时都还口帮着管大骂李祥符,众人七嘴八舌对骂,李祥符身边跟着的李庄人少,骂不过了,有个后生就跑回去喊人,管庄的人见状,也有人往庄里跑过去。

    张瀚先觉意外,后来也就释然。

    眼前这一幕,其实在大明的农村应该是常有的事情,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很弱,地方的官吏主要依靠的是宗族和地方豪强,这使得地方自制的性质很强,所有人依族而居,在农村特别如此,外来户和杂姓被欺负是很正常的事,各庄都是以宗族为主,遇事则合族并力。

    争地块,源,还有乱七八糟原因打冤家打群架的事,在大明乃至以后的清朝直到民国,甚至共和国时期,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帮理不帮亲这个理念,说起来好听,能做到的人就太少了。

    李祥符气咻咻的过来,指着几个骂的凶狠的人对张瀚道:“东家,那几个狗日的还在咱们庄上扛活,前几日还领过工钱。”

    张瀚道:“回头叫东学把他们开革了,记录下来,日后也不准再用。包括眼前这些人,全记下名字,不管是什么工程,都不用他们便是。”

    这时雨渐渐下小了,天空逐渐放晴,张瀚先不理会这边的事,和孙敬亭一起去看前头的大水车,蒋家兄弟一边派人回去叫人,一边手按着腰刀,眼中满是警惕的护卫着张瀚。

    张瀚眼前的水车是双车,就是拥有两套导轨,水车的翻斗数量也增加了一倍,现在河中的河水正是激流向下,水车上的翻斗不停的舀水上来,再经由翻板将水倾入木制的渠道之中,然后最终输入干渠。

    最近是收获期,要等翻过田垄之后,栽植种子之后才需要灌水,在入冬前需要灌水多次。当然,若是雨水不绝,其实需要的水量也不大,但这几年是持续的干旱,自然界的雨水量严重不足,就算是种糜子这种耐旱作物,如果不灌水的话,产量最少要低三到五成,甚至有可能更低。

    在陕北的一些地方,人们真的是在靠天吃饭,方圆数里甚至几十里都缺乏水源,土地异常的贫瘠,除了庄稼看不到丝毫绿意,那些地方根本谈不上人工灌溉,连种

    (本章未完,请翻页)子也是随意播下去的,因为除了少数近水源地方,多半地方的收成只能看天时,老天爷赏饭吃就会多下几场雨,不然就是干旱,如果是天气干旱的话,任何的精心耕作都是徒劳而已。

    导轨不停的把水倾入水渠,南北朝向的夹渠有近三米深,堤岸也是一米来宽,往南方延伸了两三里路之后又转而向东,把李庄和后买的大量土地都包括在其中。

    当然水渠还是远远不够的,从李府到天成卫和镇虏卫,张瀚一共购买了两万七千亩地,加上李庄原本的土地,他拥有的田亩数量超过三万亩,在晋北这里除了代王等亲藩外已经算是头等的大地主,一般的官宦士绅家族,有个几千亩地传家就很不错了,张瀚是商人背景,尽管拥有巡抚和总兵层面的支持,不少人家还是不买他的帐,能买到这么多地已经很不错了。

    “大舅老爷说了,往南边的渠还得再修三里多长,往西得七里,然后还有条河,得再修五到六个大水车,打好几十眼井,这样才能把咱们所有的土地都弄成高产水田。”

    张瀚看着水车,李东学在一旁说道:“大舅老爷最后就是一句话:值当的吗?”

    常进全做水车没有什么累不累的,他只是有兴趣,水车从单车到双车,各种型制他都做了个遍,每个新车都与前头的不同,另外还在挑战直径,需要的地方就越做越大。钱尽着用,底下几百人分工合作,常进全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张瀚拿出来做水车的这些人力物力财力,用来买粮的话,恐怕够吃一百年了,真是“值当的吗?”了。

    张瀚买地是人人都能理解的事,这是祖业,不在乎出息多少,是恒产,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最好的保障。

    有钱买地,这是每个中国人都摆脱不了的农耕民族特有的土地情结。

    除了常进全外,张瀚还请孔敏行介绍了几个跟随过徐光启,现在还在天主教南堂学习杂学的人手过来,都是高薪聘请,这些人也很快会加入到做水车的人群之中。

    这么多的投入,哪怕是对杂学爱之若骨的常进全也感觉不安了,不光是他,恐怕周逢吉甚至李慎明等人在内,心里都悬着一个疑问:“值当的么?”

    对这些,张瀚并没有解释,有时候人很难解释清楚一些事情,他现在做的事是基于他心中的全部算盘,有一些打算完全不可告人,也有一些事是因为粗浅的了解历史大势的走向,知道怎么做最为合适。

    比如他知道几年后的灾荒会越来越严重,受灾最严重的就是晋北和陕北,陕北先造反,然后流寇席卷到山西,半个山西也乱了,不少破产的农民和边军加入到陕西人的流民队伍中,队伍滚雪球般的越滚越大。

    张瀚的一个见解就是财富不光是土地和金银,人也是最宝贵的财富,山西这里稳当了,人心不乱,他的财力就不会受影响,反之亦然。

    现在所有的一切,无非是为将来的大局做打算,这一切,可真没有办法同旁人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敬亭突然指着对面,说道:“管庄那边的人都来了。”

    张瀚笑道:“意料中事……”

    他转过头来看,果然对面管庄那里如同被一铁锹铲了窝的蚁群一样,一窝窝的从庄里各条道路跑出来,人们手里都拿着铁叉和铁耙铁铲一类的农具,也有一些人手里拿着长刀或铁枪,张瀚甚至还看到有几人手里拿着鸟铳……北方边军铸造各种火器甚多,不可避免的也会流落一些到相近的民间去。

    人群大约有三四百人之多,男子占了大半,多半人都是身手矫健,沿着田埂和夹渠一路小跑着赶过来,在这些男子身后才是妇孺。

    这些人嘴里多是在骂骂咧咧,不停的叫喊着,离的越近,叫骂声就是越大。

    张瀚注意听了一下,这些人多半是在骂他为富不仁,他只得摇头一笑。

    孙敬亭还是有些书生意气,当下怒道:“这里是鬼域么,没有受过教化?宗族里没有明事非的长者?四周没有住着乡贤?怎么能容这些人这般胡闹。”

    张瀚道:“你说乡贤,我恐怕人群之后就有呢。孝征兄,利字当头时,所谓的仁德圣教是没有用的。”

    孙敬亭郁郁道:“我也想到了,所以才格外不开心。”

    张瀚瞟一眼这个比自己大不到十岁的同伴,说来好笑,他现在身边的人多半都是中年人,平时各人都对他唯唯诺诺的,只有梁兴和常威一伙人在他身边时,才感觉到一些活力。不过梁兴到底是属下,放不开,只有孙敬亭和李慎明在时,才有人用平等和正常的口吻和他说话。

    孙敬亭的脸生的很俊朗,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只是经常抿着嘴,下巴显的有些尖,也经常是郁郁不乐的表情。

    张瀚笑着摇头,打消了劝解的念头,明末时,北方有点良知的读书人恐怕都是在困惑和迷茫,他们看到大明问题百出,民间十分困苦,他们中的佼佼者会中进士当官,然后写下很多奏章或是行述见闻,给后世留下不少的一手资料。

    问题是,这些人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孙敬亭也是一样。

    更多的读书人还不如孙敬亭之辈,他们只知道享乐,不停的积累财富和挥霍,享用美食美酒和女色,能撰写一些生平行述,写本笔记,著书立世,就算不枉一生。

    人群越来越近,骂声也越来越响亮,这时蒋奎等人赶紧簇拥到张瀚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那边就是他们的东主,找他说话。”

    管庄那边有不少认得张瀚的,毕竟有一些人前一阵还在李庄这边做活,有人叫喊一声,几百个拿着叉耙的汉子便往这边跑过来。

    蒋奎把火种罐盖子打开,吹亮火星,点燃火绳,他刚刚已经上了子药,这时立刻点火,火绳燃烧,“砰”的一声,铳口向上,弹丸飞向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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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串联

    铳打响,冲过来的人都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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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奎叫道:“谁在向前冲,下一步就打身子,不怕死的向前来。”

    “你唬谁。”管庄的人叫喊道:“俺们几百人,你才几杆鸟铳。”

    还有人叫道:“他有鸟铳俺们没有?这边也把鸟铳点了。”

    蒋义眯着眼笑道:“哪个有鸟铳的,咱们来一对一,打死了算命不好,敢不敢。”

    这当口终于又听到大队人马跑过来的声响,所有人都扭头到东西和南北两条朝向的夹堤上都有大股的灰袍汉子列队跑过来,人数大约有四五百人左右,队列排的十分齐楚,整齐划一,队伍充满着力量感的韵味,叫人感觉有不小的压力和威胁。

    所有跑步赶过来的弓手都带着兵器,主要是以腰刀和长铁枪为主,腰刀少,多半是长长的铁枪,每人都扛在肩膀上向前跑着,如同移动的钢铁从林。

    弓手一边跑一边调整位置,很快对管庄的人形成了包围的态式。

    要说两边的人手相差不是很大,但管庄的人有不少是老弱妇孺,弓手这边全是壮汉,一边是衣袍褴褛的农民,一边是军服整齐划一的军人,一边是叉耙为主,一边却是刀枪如林,在弓手们跑过来时,管庄的人全都慌乱起来,有一些妇人发出尖利的叫喊,小孩子吓哭了不少,几个老妇忙不迭往庄子里跑,这一回当然不是叫人,是胆小吓跑了。

    “你们就是这样威压百姓的吗?”

    这时人群中终于走出来两个主事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均穿着生员袍服,头上是四方平定巾,标准的秀才生员的打扮。

    这两个秀才一出面,管庄的人群立刻分开,让开了道路,每人脸上都是毕恭毕敬的表情。

    天已经凉了,这两人手中还拿着折扇,一路上一摇一摆的过来,他们也认得张瀚,直接走到张瀚面前,两人都是一脸倨傲,瘦的先厉声叫了一句,另一个高胖秀才接着向张瀚道:“那先生也是读过书的,现在又是朝廷命官,虽是佐杂之流,亦不可随意行事,这般欺压百姓。”

    这秀才在说张瀚“读过书”时,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之色。

    张瀚现在也是一个名人,当年曾经是童生,考秀才没有考中,这些事都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虽然张瀚年不及弱冠时没考中,其实还很有机会,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些生员骨子里对张瀚的优越感。

    孙敬亭在一边冷冷的道:“百姓也可为群盗,强掘地亩引水,争执后群起执械而出欲攻,这样的百姓,我盗也差不多。”

    “你是孙朋友吧。”高胖秀才对孙敬亭倒有几分客气,点点头道:“孙朋友不可乱说,两庄地亩相邻,水源当然也是共有。”

    孙敬亭气的笑起来:“当初我们出钱出力时,两位朋友和贵庄的人可没有出来说这些啊。”

    “张东主是何等豪东,却与百姓计较些许微物,我等实在不以为然。”

    “孙朋友这样帮忙,想必平时是银子已经拿足了。”

    两个秀才冷言冷语,孙敬亭脸都气红了,张瀚冷眼两人一眼,两个秀才心中凛然,一时住了嘴。

    “我不管你们是何用意,在这里只要敢闹事,不管怎样我都接下来。”张瀚扫了这两人一眼便不再,眼中只当他们是空气,两个秀才都气的要死,不过他们也忌惮张瀚的弓手,真的打起来,这边肯定远远不是对手。

    张瀚已经抬脚离开,吩咐王长富和梁兴道:“把那些挖开的渠都给我填了,谁敢挖就打,一次打跑,再来打断手,再来就打死。”

    “是,大人!”

    王长富和梁兴一起答应着,然后眼神凶恶的瞧向那些农民。

    所有人都在后退,没有人敢和一身杀气的弓手们对峙。

    弓手就算是新来的矿工也训练了一段时间,老兵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军官中有不少都有实战经验,杀过人,就算没有杀人的也是打架的老手,身上都有一股阴冷凶狠的气息,这些农民都老实巴交,哪敢与这些凶神强项,在威胁之下,管庄的人节节败退。

    几个弓手撩起裤角,他们的衣袍下摆原本就很短,没有什么妨碍,把裤角撩起后下了渠,岸上的人用铲子不停的铲下土块,两头一起动手,很快把短短的水渠给堵上了。

    管大和管二两人唉声叹气,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前面,一队弓手拿着明晃晃的长枪对准着他们,只要稍有异动,这两个先惹事的家伙下场必定不妙。

    其实他们现在还用不着水,不过翻过地后就需要引水灌溉,管庄的人也是在做试探,结果闹出眼前的轩然大波。

    “我们走。”两个管庄的秀才对视一眼,再又瀚等人,眼中充满怨毒神色,他们高声道:“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张瀚已经走出很远,听到他们的话,根本不加理会,两个秀才又亢声说了几句,算是找了点面子回来,也是转身走了。

    主心骨一走,管庄的人迅速散去,这时那些在这边扛活的人反是有些后悔,脸上带着笑找李祥符等人攀谈,结果这边无人理他们,这些人才知道自己的活计也丢了,男子们面色铁青,妇人开始唾骂,一时间闹的鸡飞狗跳。

    ……

    事情发生两天之后,管昭通和管昭富两人联袂赶到天成卫城里头。

    他们直接到马府求见马超人。

    一者,马超人是举人,是天成卫公认的士绅领袖人物,另外马家的田亩有不少都在管庄,管庄有三成左右的土地是马家的,也有三成左右的丁口是马家的佃户。

    马超人听说后,对自己的师爷沉吟道:“管昭通和管昭富和张东主起了争执,他们的来意难道是叫我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师爷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马超人道:“难道他们要把事情闹大?”

    “应该是了。”师爷目露精光,沉声道:“我听说争水源只是小事情,要紧的是张瀚兴修水利后那边的地亩都水涨船高,产量最少加了两到三成,这地价当然和此前不同。所以有不少附近庄上卖了地给和裕升的,现在都后悔了,这两秀才应该是众人推举出来闹事的,就算和裕升背景很厚,可几十个生员一起闹起来,巡抚军门也得掂量一下,他们也不要别的,只要张瀚退回此前买的几千亩地就完事了。”

    马超人冷哼一声:“见利忘义,真是鼠辈。”

    他又纳闷道:“张东主真是多事,修那么多水车,灌溉的地亩多收的粮食,要多久才把本钱收回来……又惹出这么多麻烦出来!”

    “东翁,”师爷说道:“蒋大临和张彦宏几个也跟在这事里头。”

    马超人一震,说道:“为了几亩地,他们也要得罪张瀚?”

    “东翁,”师爷说:“范家。”

    “哦……”

    马超人面露沉吟之色,师爷不说话了,笼着袖站在一边等着。

    张瀚在天成卫和镇虏卫乃至灵丘一带都搞了粮食购销的商会,以底价收入各家的粮食,统一发卖,事后再根据利润多少给商会成员一定的分红,这样保障了各家的粮价底价,有一个基本利润点,然后又不必大家打擂台争着收粮,不至于哄抬粮价,当然这样的代价就是各家的销售权和定价权都被张瀚主导了,这也是很多人内心并不服气的重要原因所在。

    近来和裕升的收粮速度有些放缓,更重要的就是范家加大了收粮的力度,不仅收粮的力度增加,粮价定的也比和裕升要高一些。

    其实和裕升的定价已经照顾到农户的利益和粮商的利润,范家的价更高,马超人断定这只是竟争手段,并不能成为常态。

    听说了这些事之后,他的心思益发坚定。

    他心中冷笑,想道:“这些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张瀚的手段岂是了得,现在只是隐忍,往下去还不知道会怎样!”

    当下叫人请两个秀才进来,宾主作揖见礼。

    管昭通和管昭富对视一眼,由管昭通向马超人道:“马前辈,我等今日前来的原因,想必马前辈是知道的?”

    “对,我知道。”马超人道:“就是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两位小友的?”

    管昭通道:“张瀚不止在我天成卫嚣张跋扈,在灵丘还因为韩家的事得罪了韩布政,近来有风声,文巡抚可能调任到保定,韩布政有希望更进一步,任大同巡抚,若这般,张瀚与他的和裕升倾覆只在旬日,马前辈不如弃了他那个什么商会,与更大的东主合作,这样彼此两利,岂不更好?”

    马超人笑道:“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管昭富插话道:“马前辈是我天成卫的士林领袖,张瀚为富不仁,欺压地方良善,马前辈若振臂一呼,在朝中先造些声势,地方上也就可以加以呼应,就算韩大人还没有到任,恐怕我等也能先驱离此人,以为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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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婉拒

    马超人没有犹豫,直截道:“各位与张瀚的恩怨,本人一律不加过问,亦没有偏帮哪一方的意思。不过本人亦不想参与其中,只求闲暇无事,赋诗编书,以了余生便可。”

    马超人还在壮年,什么“以了余生”当然是屁话,不过不介入这事的态度也从语言中表露的十分明显,几乎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两个秀才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地方上的事,各位可以商量着办。”马超人又道:“我的粮食,这一阵是有约在先,若时间久了张瀚不提价,当然是价高者得,范东主那边也可以放心。不过我也未必会卖给范家,粮食是紧俏货,我也可以自己出脱,这事情暂时还没有定局,我不能给各位确切的答复。”

    “好吧,马前辈这么说,我等也不能纠缠。”管昭通眨巴着眼,站起身道:“就望马前辈一诺千金。”

    “那当然。”马超人冷然道:“我这一生大约还没有做过背信弃义的事。”

    ……

    送走两个管姓秀才,马超人心头烦闷,今天的事虽不算得罪人,可自己的利益也损失了不小。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信义做这个决定,只是隐隐觉得,张瀚与范永斗加上韩畦的争斗才刚刚开始,自己此前又是当众承诺与张瀚合作,现在胜负未分,急忙选边站队,不仅显得自己是小人之流,也没有实质的好处。

    不过如果张瀚真的落败,那他的损失就真的很大了。

    傍晚时分,马超人等着府里开饭,这时一个长随过来禀报,说是外头有张瀚派来的人求见。

    这个当口张瀚也派人来,马超人感觉很巧,他没有多想,叫长随把那人带到书房。

    来人是个身量中等的汉子,不到三十,脸上带着微笑,身上是看着很利落的灰色袍服,腰间一根牛皮带杀的很紧,显露出很不错的身材来。

    “在下蒋奎,是我家大人身边的近卫。”蒋奎进房就抱拳,说道:“今天是来说一下管庄的事情。”

    马超人道:“管庄的事我已经知道,是我家的佃农不对,我打算去一趟,训斥一下他们。”

    蒋奎道:“佃农与田主只是租佃的关系,我家大人怎会如此为难马先生去做这样的事,咱们自己就能处置好。就是这事怕伤了马先生的颜面,特意叫在下来跑一趟,向马先生解释一下原由。”

    “无事。”马超人道:“贵上有心。”

    他心里略微有些奇怪和失望,张瀚在这当口只顾及到他的情绪,如果是这样的话,马超人反而要考虑一下自己此前的决定了。

    “另外,”蒋奎接着道:“我们大人问马东主,如果愿意出资,他可以叫人给管庄那一片修几条干渠,可以由马东主的佃户引水,过一阵就用的上。”

    马家的土地多半集中在管庄一带,如果真的能引渠入水,产量增加是肯定的事情,只是张瀚事先言明要收费,这叫马超人有些踌躇……他感觉未必值当。

    当下马超人道:“这事暂时我还不能决断,等过一阵子再说。”

    蒋奎含笑道:“我们大人也说了马东主怕是一时不能定下这事,他说此事不急,过半年一年的再说。”

    马超人听出蒋奎的言语中对张瀚的决断有强烈的自信,他倒

    (本章未完,请翻页)不觉得修些水利就能解决粮食的大问题,再者说大家的粮食主要还是靠买,山西不足就是河南,山西全省的耕地在国初才二百八十万亩,现在当然远不止此数,但相比邻省的河南来说,还有关中地区,买粮到底是比自己种地要强的多。

    “既然马东主没有什么芥蒂,”蒋奎站起身告辞道:“在下就回去复命了。”

    “嗯。”马超人感觉内心有些混乱,张瀚叫这人来是示好,可在马超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别的意思他还没看出来,他感觉风暴渐起,心中无比紧张。

    “对了。”蒋奎最后道:“今早马东主说的一生尚无背信弃义之事的话语,我家大人听了,击节赞叹,他说,若天下人都如马东主一样讲究信义,恐怕各样事情都好做的多。”

    马超人唯唯诺诺,一时无话,待蒋奎出门后,他猛地推开窗子,伸头往外探视。

    四周一切如常,几个小厮在二门外洒扫,透过月洞门,看到大门那里有几个看门的坐在长凳上说笑,内宅有几个仆妇在屋檐下做针钱活计,再往里各屋也没有什么动静。

    整个马家大宅有十几进屋,奴仆三十来人,加上自家的人也就不到四十人,平素每天来往的客人也不是很多。

    马超人感觉半截身子发凉,他颓然坐在椅子里,知道自己暂时置身事外的决定,无论如何还是正确的。

    ……

    “文澜,灵丘那边的试验成功了。”

    一晃眼已经是万历四十八年的九月中旬,早晚间的天气已经很凉,天刚破晓不久,一骑塘马从外头策骑入营,先到了孙敬亭的屋子,然后孙敬亭只穿着单衣,勉强在头上束了带,一路小跑着到张瀚的住处。

    张瀚倒是早就起身,并且正在吃着早饭。

    他的面前是小米粥,几碟咸菜,几个肉馒头,加上一碟摊鸡蛋。

    这早饭若是在农家过年也不一定吃的上,在张瀚来说,倒是已经极为俭省。

    孙敬亭气喘吁吁的进来,扬着手中的信件,对张瀚道:“双室熔铸法已经成了!”

    “哦?”张瀚把碗碟一推,饭也顾不上吃,立刻站起身来,接了信来看。

    目前的生铁熔铸成精铁的办法就是单铸一室,置石炭于下,生铁于上,然后鼓风加热,温度一到,生铁就软了,然后锻打出精铁来。

    炼钢的办法也差不多,只是温度需要更高,技术也更难一些。

    以中国铁矿石的质量,生铁的杂质原本就多,铁质较差,提炼精熟铁的过程中又渗入了大量的杂质,铁质脆而易断。

    闽铁之所以昂贵,主要是因为用木头,北方是用炭,两者的杂质含量不同,质量当然也大大不同。

    此时的兵器有相当多只是普通的熟铁锻打而成,质量很差,上等精铁打造的兵器价格昂贵,一般的士兵绝用不起。

    “胡老六的办法很巧妙……”孙敬亭兴奋的说着。

    最近这段时间,和裕升与范家商行的商战已经打的十分厉害,双方都渐渐开始出全力。在天成卫这里,不少原本和张瀚合作的商家已经选择了站在范家一边,因为双方有利益冲突。

    在灵丘,因为韩畦的原故,不少进入商会的铁商也开始首鼠两端。

    孙敬亭认

    (本章未完,请翻页)为关键还是利润,如果生铁业获得突破性的进展,就算没有北方走私的路线,利润也是十分的可观。

    要紧的是这新技术是灵丘和裕升铁场研发出来,张瀚的主动权又强了很多。

    “东山会肯定站在你一边……”孙敬亭最后说道:“不论是定价还是采购,外销,反正你说的算的。”

    孙敬亭近来在李庄这边,算是半个部下半个朋友,东山会那边他也是未来的会首,只是东山会比起张瀚建的铁业商会还要松散的多,哪一边的向心力更强不必多说,现在孙敬亭已经俨然把自己当半个和裕升的人,甚至把东山会也隐隐算进来了。

    “这件事是要好好筹划一下……”

    灵丘的形式,张瀚觉得比天成卫甚至是新平堡这一片要好的多。

    还是有根本性的不同。

    一边是松散的商业联盟加合作伙伴的关系,遇到波折变故就很容易出现有异心的,特别是涉及到商业和土地,还有官场权势等等错踪复杂的关系,变故就更容易产生。

    灵丘那边也是商会,但彼此要紧密的多,骨子里是因为铁场之间的联系要更紧密,更加团结的多。

    一边是传统和强势的,一边是弱势而被打压的,矿山铁场,向来是被官府打压的对象,利润低,风险大,矿工抱团,铁场主也不是传统的士绅,种种原因之下,铁场向来抱团的多。

    明朝中期有几次大规模的矿工造反,几乎是一人倡义,万夫景从,不仅是普通的矿工,更多的炉首都加入在其中。

    有了东山会和自己的力量,张瀚打算把灵丘的力量真正整合起来。

    “不论如何,东山会一定跟随和裕升共进退。”孙敬亭听了张瀚的打算,略作思索,便是点头应许。

    “你也不要先写包票。”张瀚笑道:“你叔父还没有答应呢。”

    “我叔父那里,只有一件事犯难。”孙敬亭瞟着张瀚,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啊……”张瀚也是头疼起来。

    这一次去灵丘,可没有理由不见玉娘,也得见孙安乐,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中秋节张瀚没回去,也是躲着这些麻烦事,万一回去之后常氏就给定了亲事,到时候怎么向孙家交代?

    张瀚已经向常氏提过几次玉娘的事,当然没有敢直言,常氏听了也是装糊涂。

    这也并不奇怪,张瀚再夸,玉娘毕竟不曾当面叫常氏见过,而且敢偷跑出来的女孩子,在老辈人心里到底还是太野。

    常宁不一样,知根知底,长相模样气质秉性都没得可挑。

    就算张瀚自己也承认,相比玉娘,常宁更是自己的贤内助。

    但玉娘的草原上的相救之恩,还有眼神底处的情义,也叫张瀚难以割舍。

    张瀚自认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只是这种事叫他有个决断,还是太过为难了一些。

    “孝征……”张瀚一揖到地:“不要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可恶嘴脸,要帮我想一个办法,不要弄的大家太尴尬!”

    孙敬亭笑骂道:“哪有你这样求人的,未说两句好话,到是先骂开了。”

    “孝征兄救我。”

    张瀚在这事上是没有节操的,干脆就拉着孙敬亭的袖口不放。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期盼

    “得了。》頂點小說,”孙敬亭无奈的道:“我此前已经去过信了,直言你现在一心用在大事上,男女私情先放着再说,反正,你对玉娘会有所交代!”

    张瀚苦着脸道:“最后一句话你真的说了?”

    “你敢赖帐?”孙敬亭大怒道:“你对玉娘说会有交代时,我可是在场的!”

    “好罢……”张瀚苦笑着应下声来。

    ……

    韩老六蹲在炉室前,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一手创出来的炉子来看。

    四周有几个拿着刀枪的铁场护卫队的成员,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这炉室,所有的闲杂人等都被撵的远远的,直到韩老六自己离开炉室,旁人才能凑到跟前来。

    一车炉渣子从炉室中被推了出来,从外观上来看,这炉房和旧式的没有丝毫不同,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动,叫人看不出端底。

    “老六,你他娘的要发了。”

    “老六,莫忘了老子,请老子喝酒。”

    “你他娘的谁老子,老子在铁场时,你还在家叼你娘的奶、头,你倒成老子了。”

    一群人拿韩老六说笑,韩老六也不恼,不过嘴上也不软劲,他这种老油条,别的亏能吃,嘴上的亏是一点也不肯吃的。

    “说起来老六不容易。”一个枯瘦的中年汉子看着韩老六道:“先是被弄到新平堡去,然后想了点子被放回来,还真叫他捣鼓成了。”

    又一人接话道:“我听说张东主很大方,上次有一个匠人弄成了一柄新鸟铳,说是能自生火,不要火绳,张东主赏了他一千两银子,乖乖,老六,这一次你真的发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一千两银子,在年收入十来两左右的矿工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韩老六倒是嘿嘿笑起来,他咧着嘴道:“你们莫要眼红,我弄这个,成天成夜的不睡,琢磨这炉房的事,这几个月不曾好好睡过一觉,身上的肉也掉了十来斤,加上咱本来就是十几年的老手,这才把这事给办成了。你们若是也想拿这赏银,也自己想辙,张东主是大方的人,嘿嘿。”

    韩老六感觉自己的赏银已经到手了,他在新平堡呆了好一阵子,知道张瀚的为人,也知道和裕升的实力,既然王德榜能拿一千两,自己也准定能拿一千两。

    这时韩老六的老婆和儿子儿媳一家都赶了来,各人围着韩老六站着。

    韩老六媳妇四十出头,已经是一头的枯发,乱蓬蓬的,脸色也是腊黄,怯怯的道:“当家的,能拿赏银不能?”

    韩老六道:“没见大伙在等东主来,你急什么。”

    儿媳妇不大瞧的起公公,撇嘴道:“天上掉雹子的事俺见过,哪见掉银子。”

    韩老六儿子斥道:“混说什么,好歹不给咱爹几十两!”

    韩老六孙子还是小小子,缠着爷爷要糖豆吃,这是离家前爹娘教他的,韩老六被孙子缠的发慌,原本心里笃定的事,这时也有些慌乱,若是东主只夸赞几句不给赏银,那他就丢脸丢大发了。

    好在铁场一直给月饷,韩老六近来忙着炉房的事不大赌钱,况且铁场也不准赌的太大,他积攒了一些,打定主意一会若没有赏银,就拿自己的私房钱打发儿子一家。

    “来了,东主来了。”

    有人叫了一声,铁场门前和场院里的人们好象是一群被捏了脖子的鸡,一下子全扑腾了起来,脖子伸的老长向外面的道上看。

    铁场通往官道的路已经修葺的很好,废弃的矿渣一点也没有浪费,全部被用在铺路上,蔡九在这事上没有省钱省工,大几个月下来,几条通往山外的道路都被修的平而直,铺了矿渣再用碾子不停的压平,整条路道阔而坚硬,可以容两到三辆车并排驱驰。

    张瀚策马在最中,蒋奎带着几个护卫在前头,中间到骑队最后一共还有二十来个护卫,张瀚近来家大业大,而且正在与范家打商战,和裕升没有去搞什么盘外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要防止人家来对付他,护卫力量,也就是特勤组的成员和防御等级都大大增加了。

    在韩老六等人的眼中,被几十骑簇拥着的张瀚就不是记忆中白手创建这个铁场的少年东主了,张瀚也穿着短灰袍,头上戴着毡笠帽,腰间一柄精铁戚刀,束着牛皮革带,整个人都是精神奕奕,透着明显的上位者的气息。

    就算是护卫们和张瀚穿着一样的衣袍,但张瀚脸上的气息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哪怕是一些没见过张瀚的新矿工,在看到人群中张瀚翻身下马,微笑着走向前方时,这些人也知道这位少年郎君就是这个铁场的主人。

    一个矿工悄声道:“你们一直说东主年轻,我看他还不到二十吧?”

    另一人很紧张的道:“这谁知道?不过东主虽然年轻,也是厉害非常,韩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这时有人低声道:“少说废话,东主要说话了。”

    不当值的矿工都聚集在场院中央,连生活区那边也又涌出来不少人,对自己的东主矿工们还是很有感情的。

    整个灵丘矿业可以说都是因为张瀚的出现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矿工们的住所全成了一排排的瓦房,住的好,吃的也好,福利比起以前强过百倍,工钱也增加了许多,各人在卖力气的同时,对首创这些的张东主也是心存感激。

    人们并非没有良知,只是容易被左右或利用,最少在灵丘这里,在刻意的宣扬之下,张瀚的形象是异常高大的。

    张瀚没有长篇大论,他看看韩老六,点点头道:“老六你知错能改,迷途知返,这一次立了功劳,很好,要重重赏你。”

    韩老六脸涨红了,慢慢回说道:“东主,俺不会说这些话,就知道东主你对俺们铁场上下都好,就算没赏,俺也会实心做这事的。”

    韩家老小听韩老六说这样的话全都急了眼,韩老六儿子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爹的嘴。

    张瀚听着一笑,说道:“先去看炉房再说。”

    各人当然都是跟着,蔡九和几个副手过来,简单的说着近来铁场的情形。

    整个西部山脉,易于出铁矿石的地方几乎都被和裕升铁场给买了下来,绵延成片,目力可及的地方都已经是铁场的一部份。

    炉子也加到了十一个,大型高炉五个,小炉六个,大炉每炉可出铁水五千斤,小炉三千斤,本处铁场只有五个炉子,加上新址上的铁场一共是十一个炉。

    这几个月,铁场用的矿工渐渐增加到近三千余人,这里头有直接用在高炉上的,有后勤人员,销售和采买人员,更多的是采伐工和炉工,加上会计帐房和管理人员,整个灵丘大约有一万不到的矿工,张瀚的和裕升铁场用工已经超过三成还多。

    已经有相当多的小铁场主转让了自己的铁场,他们的旧式炉子多半被推倒重建,虽然耗费了很多工、力和成本,节省下来的炭火和工银也足够慢慢挽回先前的投入。

    工区和生活区都扩大了好几倍,在张瀚眼前,青砖瓦房绵延成片,规划的很好,生活区里都有宽敞的道路,每天大几千人吃饭,光是送菜的驴车就有好几十辆,每早送粮食蔬菜进来。

    蔡九说着,递了个水葫芦给张瀚,笑道:“这是引的山泉水,清流见底,东主尝尝看。”

    张瀚喝了一口,赞道:“确实清洌甘甜,蔡九你做的很不错。”

    蔡九高兴的满脸放光,他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青涩胆小的青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确实比以前要成熟了很多。

    眼前这些事,报表上很难反应的出来,帐目上铁场的利润也很普通,从立场到现在,一共卖了三百来万斤铁,晋铁的价格和南方的铁没办法比,也就是因为和裕升铁场的出铁纯度高出许多,杂质变少,原本晋铁的形象很差,近来挽回了一些,但想提高售价也很难,毕竟生铁没有本质性的改变,比原来稍好一些,只是销售渠道更多了些,但价格还是很低,不仅远低于闽铁,也低于其余地方的生铁。

    据蔡九等人估算,现在整个大明到处都在缺铁,不仅是民间用铁很缺,朝廷用铁更缺。

    自大明中期以后,朝廷见自己开铁场不合算,用工多,费用高,出铁少,于是陆续关闭了不少铁场。

    大明的官矿就好比是后世的国企,效率十分低下,浪费惊人。

    官办改为官买,朝廷费用节省了不少,但缺铁的难题一直没有解决。

    现在北方占主流的是南铁,马鞍山和福建都是出铁的大户,福建有几百个铁场,十五个县出铁,这些铁多半被采买到北方,用在特殊用途。

    朝廷的铠甲,兵器,鸟铳,火炮,多用闽铁,最少也是用南铁铸成。

    这些在当时朝官的记录上都可以看到,晋铁在这一块上完全无法与闽铁竟争。

    闽铁因为铸造和运输的两重原因,抵达北方后价格变的十分昂贵,价在晋铁十倍以上。

    张瀚一直想与闽铁竟争,他打算走私铁器到草原,但并不包括上好精铁。因为建奴也有铁矿和铁场,并且在打造兵器上向来十分重视,八旗把最好的铁用在兵器上,然后是铠甲,白摆牙喇的铠甲是精心打制的铁甲,坚实异常,普通的披甲兵所穿棉甲也比明军的精良,只是建奴困于人力和财力,暂时没有办法给全部战兵披甲,这个缺口要到崇祯年间才被弥补,到几次入关后的八旗战兵,在铠甲和兵器上已经远远领先于明军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厚赏

    张瀚要赚钱,不过他不会提前几年解决掉八旗的铠甲和兵器不足的毛病,那很可能使女真人提前入关。頂点小说,

    铁质解决,张瀚的铁场出铁量充足,矿工们干劲很足,一切都在往有利的方向发展。

    整个北方市场,可以很轻松的抢下来。

    那是千万斤以上级别的市场!

    张瀚感觉眼前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眼前的一切都是无比清新,一条崭新的道路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近期压力倍增的时间里,铁场这里确实给了他有力的支持。

    蔡九叫人打开炉房的门,一阵热气扑面而来。蔡九带着骄傲与自豪夹杂的神情,郑重的道:“这就是双室熔炼法。”

    不轮值的矿工没有被允许跟过来,这里的技术革新是最高秘密等级,除了蔡九几个还有韩老六外,只有护卫们可以靠近炉房。

    张瀚慢慢近前,走到炉房之前,看着眼前的一切。

    韩老六的革新,说起来是十分简单的。

    在真实的历史上,这种双室铸铁法大约是在顺治末到康熙年的早期出现,后来慢慢被推广开来,因为这是一种有效的办法,这也使得中国的铸铁水平开始突飞猛进的发展,一直到清末其实都不算太落后。

    到清季又开始铸炮时,中国的铁模法铸炮一样曾经领先世界,可见只要有需求,不说鼓励,只要不加掣肘,中国不缺乏能人和巧匠。

    只可惜“术”的发展抵不过“势”的落后罢了。

    原本的炉房是一个室,把铁水凝固成的生铁放在石炭上,然后熔炼锻打,最终成合用的铁材。

    这样的办法杂质太多,韩老六的办法是巧妙的设计了一个回风管道,连接了两个耳室,一个室里以炭生火,管道把热量送到另一个室中,温度只要达到了,一样可以达到熔铸锻打的需求。

    这个思路后人看着太简单了,在当时是一个很不简单的突破,另外就是连接的回风管道要设计精巧,尽最大可能的保持住热能。

    不然的话,光有这种设想,热能达不到,生铁块没有达到熔点的温度,一样都是白搭。

    这个设计和试验,在铁场的支持下也进行了好几个月,此前张瀚早就得到消息,一直到两个月后,经过多次试验,这种办法确定成型,可以使用,灵丘这边的铁场才派人在第一时间抵达天成卫的李庄通知,叫张瀚等人过来查看检验。

    眼前的另一耳室中,生铁块就在张瀚的眼前升温,变红,熔炼过后,这些生铁才变成熟精铁,锻打后,可以制造出最精良的兵器和最牢固的铁甲。

    “你们做的很好,我为你们感觉骄傲。从此之后,我们晋铁也不比闽铁差什么了!”张瀚看了良久,最终他这样夸赞蔡九等人。

    众人红着脸,眼中都是掩不住的兴奋。

    东主的话,听着新鲜,感觉上是无比的有劲,简单的说,就是提气!

    韩老六眼眨泪光,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所有一切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了。

    这种情感付出,只有老矿工才能明白其中的感觉。

    “老六不容易。”张瀚道:“蔡九你们是掌柜,你们的努力在年底的花红中能体现出来,铁做的好,卖的多,你们的分红就多。韩老六理应得到重赏,你们看如何?”

    蔡九道:“东主说的是,老六拿赏银理所应当。”

    “我的意思不止是赏银。”张瀚瞟了眼前众人一眼,很多人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他们又觉得韩老六当赏,确实不容易,也立了大功,但又嫉妒韩老六即将到来的好运,这种情绪十分复杂,而且也说不上是多大的过错。

    韩老六本人有些呆,他四周的家人脸上都露出掩不住的兴奋神色。

    “韩老六立功不小,”张瀚道:“铁场这里再叫他当个技术组工头吧,月饷和分店掌柜是一样。”

    蔡九向韩老六道:“老六,你撞着大运了,还不赶紧谢谢东主。”

    现在和裕升的组织架构和弓手差不多可以平行,总店应对弓手总部,两个司应对各大区的分店,各个局就是普通分店,工匠们组成的各个组和特勤外勤这些组也是和分店对应。

    主要是帐局的一些掌柜和资深的镖师都需要一些名份,这样可以互相调动,在月钱和待遇上易于管理。

    铁场这里原本是没有太多的工匠,工程都几近完成,立高炉时是所有矿工一起上,谈不上专业的施工组,现在张瀚因为韩老六的技术革新而动了心思,索性把韩老六推出来,成立一个铁场的技术组,这样可以继续推陈出新,或许能再进一步推动铁场的技术进步。

    有一些小的细微的进步,可能当事人也不觉得如何,对一个大型的铁场来说,可能就是成千上万两的利润收入。

    “叩谢东主!”

    韩老六趴在地上,心中惊喜交加的磕头,他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能到分店掌柜这等位置上,旁人不知道,他对和裕升的上下层次还是清楚的,分店掌柜一年最少二百两左右的收入,等于把他现在的年收入增加了二十倍左右。

    “银子也不能少。”张瀚笑道:“照王德榜的例,赏老六一千两银子。”

    “哈哈,”蔡九一直在等这句,这时笑着对韩老六道:“不要起来,继续磕头!”

    “起来,起来。”孙敬亭在一旁拉起韩老六,说道:“你们东主不爱受这礼,老六你一把年纪,更不要这样。”

    韩老六其实浑身都在发软,叫他起来也起不来,不是孙敬亭搀扶他这一把,恐怕今天要丢大脸。

    韩老六想了半天,吭哧道:“东主,俺日后一定竭心尽力的做事,再想点好办法,把铁的品质弄的更高。”

    张瀚道:“用心做就好。”

    他又拍了拍韩老六的肩膀,韩老六咧着嘴直笑,露出一嘴残缺的黄牙。

    待张瀚离开后,韩老六身边围着里外好几层的人,不少以前看不起他的人都上来奉迎他,铁场这里蔡九是大掌柜,各个分场都有掌柜,韩老六的技术组和分场的掌柜齐平,和总帐总库也是一样的身份,在几千人的铁场里属于身份最高的十来人中的一员,各人从羡慕和嫉妒的情绪中又加了敬畏,和韩老六说话时,已经格外加了几分小心。

    韩老六一家子跟在他身后,韩老六的儿子和儿媳都有些趾高气扬的感觉,他的孙子也不吵着要糖吃了,两眼盯着四周发呆。

    “老子早就不该赌钱!”看着四周的人群,耳朵里听着人奉迎的话语,韩老六突然这么想着。

    ……

    孙安乐和李大用马化先等人站在东山会门口等着,午时前后,张瀚一行骑马赶到了东山会的铁场门前。

    这里和张瀚上次来的时候也有了很大不同,一样的修了路,造了不少房舍,孙安乐原本就对自己铁场的矿工很好,利润增加后也向和裕升学习,对矿工的福利待遇大为增长。

    整个灵丘也差不多,这些事都是一家看一家,如果不加改变根本留不住人。

    当然资本逐利,如果没有张瀚带头,除了孙安乐外,其余的场主会不会舍得掏钱出来也很难说,赚的多,可以存的多,不一定要拿出来给别人。

    “张东主。”

    “张大人。”

    “张巡检。”

    张瀚下马后,孙安乐等人上前来见礼,大家的称呼也是各有不同。

    “叫大家在此久候,在下失礼了。”

    灵丘的铁业商会正常在灵丘城中聚会,按张瀚的规矩,由理事长和理事们负责日常事务,理事长当然是张瀚,因为他正常不在灵丘,由蔡九代行职责,理事们也是按各自的实力,说是选出来,实力不够的也不会出来献这个丑。

    各人在入会时也签了协议,在定价,工价,出售,采买,各个环节都要受商会的约束,这个商会已经象是一个结构松散的大型公司,在张瀚给这些铁场技术帮助的同时,这些铁场也不得不让度一些本身自由的权力,算是一个双赢的格局。

    灵丘和天成卫的情形不同,和草原也更加不同。

    炼铁采铁这等事,需要同力协作,加上本身地位的低下,各家铁场对联合和分工都没有太多的抵触心理。

    这半年多来,灵丘的铁业商会运作良好,各家的利润都十分可观,只有和裕升一直在花钱扩大铁场规模,购买矿山,新建高炉,在张瀚回来拿到财报时,帐面上还有七万银子的盈利,可见各家赚的都是不少。

    有利可图,对商会干涉自家的事务容忍度当然会增高,如果无利可图,就算立约成会,恐怕人们也早就退会了。

    今天在这里聚集的只有眼前这几人,只有少数几个理事和更多的商会成员在灵丘等候,连同张瀚在内,这里才是真正的商会核心成员,可以决定事情走向的中心人物。

    “大伙进屋说话。”孙安乐是地主,他向各人道:“早就过午,大伙都饿了,边吃边谈,怎么样?”

    各人都看张瀚,张瀚笑道:“我确实也早就饿了,不过有言在先,在说完正事之前,不要上酒才好。”

    张瀚的自律和喜欢守规矩,这种形象也早就深入人心,各人都笑着应承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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