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封魔绝境
107、封魔绝境
然而,等众人回过神儿来,却发现早已退无可退。
数不清的血尸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将**和守护一族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人,大人,那些是浩然营的弟兄。”
“对,对,那边是正气营的弟兄,还有,还有那些狼,还有那些狼也在。”
这些尸体似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啃食过,皮肉脏腑早已溃烂不堪,几片褴褛的衣甲淌着血挂在森森白骨之上,偶尔几具骷髅头上、肩上,还七扭八歪的挂着头盔,倒是可以看出他们生前属于哪支队伍。
除了**和夜狼的尸体,昨日那些战死的叛军尸体也在。
昨夜失踪的尸体总算有了着落,然而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人们这并是不一个什么好消息。
“快看,悬崖那边,悬崖那边,还有尸体爬上来,好多”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
“是,大人快看,郭公子、独孤大人,你们快看啊,那边也有好多尸体。”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率先喊了一嗓子,紧跟着更多的人叫喊起来。
随着人们每一次叫喊,心底的恐惧就更深了一层。
阿史那德屏风的后边,不过十步远的地方,便是整座高地的南崖,无数的白骨骷髅正从悬崖下一窝蜂的攀爬上来。
**后方,也有一**白骨尸兵不断赶来,却是不知来自何方。
和眼前的血尸不同,后来的尸兵早已完全的枯化,许多白骨呈现出不同深浅的土灰色。
一些尸体身上还带着泥浆和黄土。
显然,他们是刚刚从地底爬出来的。
最初冲上来的血尸围在那里,并没有急着向**和守护一族发起攻击,而更多的白骨尸兵源源不断冲过来,挤挤攘攘簇拥在一起。
直到后来再也没有一处可供立足的地方,后来者干脆爬上先到者的肩膀,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或者干脆骑在前者的肩膀上。
一只只枯爪不断伸向人们,拼命的挥舞着;一具具骷髅夸张的撑大了嘴巴,冲着人们吼叫着虽然他们无法发出半点叫声,但那大张的腔体里却似连接着一座座黑暗的深渊,吞吐着浓烈的怨郁之气。
就这样一层叠着一层,一群压着一群,围绕着祭司广场,筑起了一圈儿数丈高的白骨之墙,宛如一片死亡洪流将渺小的人类困在了中央,随时都可以将之湮灭。
还没有谁真正见过地狱里是个什么样子这就是地狱。
守护一族之人三三一组,背靠背结成了最小的防御阵型,看他们的样子虽然也是一脸的惊惧,却是尚能一战。
而数百名**士兵,却已然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击垮了,他们甚至无力再举起刀枪,一个个把大刀和长枪抱在怀里,瑟瑟发抖,无助绝望的望着那些洞张大口的骷髅,看向虚无的深处。
“浩然正气,君子唯德,仁者御宇,天下无敌。”
深陷死境,傲然而立的颜真卿振臂呐喊起来。
“浩然正气,君子唯德,仁者御宇,天下无敌。”
李护闻声,也紧跟着振臂高呼起来,连那些身边的近卫也都是随着颜真卿九死一生血路上杀过来的汉子,早把生死抛在九霄云外,一个个怒目横张也跟着呐喊起来。
“浩然正气,君子唯德,仁者御宇,天下无敌。”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呐喊响起,寥寥落落的几声渐渐汇成一片汹涌澎湃的壮志悲歌。
士兵们热血翻腾从新燃起了斗志,额上手上的青筋暴起,再次握紧了刀枪纵然一死,也要把这地狱搅他个地覆天翻。
阿史那德把一名少年的脸,放在自己的腿上,无限爱怜的抚弄着,感受着年轻**美妙的触感。
她笑看眼前的一切,笑看群尸汹涌,笑看颜真卿和他的浩然正气营呐喊明志。
就像一只猫,在看着墙角里怒气冲冲的老鼠。
“这些,都是十七召唤来的?”郭暧凑近老者,低声问道。
“不是,炼尸驱尸之术乃是上古巫术,虽然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应该是阿史那德的把戏没错儿。”
老者密切注视场上的一切,准确的说是死死的盯着一族的叛徒们,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他在树上做的手脚?”郭暧有些急切,他看出老者十分重视背叛者十七异常的举动。
老者沉默良久,才慢慢说起:“那是一个在我们一族内部,都堪称秘密的术法神木之术。”
“神木之术?”
“是的,我们一族广为世人所知的是驯兽术、驯鸟术,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术法确实有其厉害之处,另一方面恐怕只有我们一族中的高手才明白这些术法之所以声明远播,是因为它们简单易学,不论资质如何但凡肯下功夫的,用上十年八年的时间勤修苦练总能掌握一二,至于神木之术哈哈哈哈,老朽也只是听族里的老人当故事说道过,却并未亲眼见过。”
“十分厉害?”
“十分恐怖,入口处那片鬼林想必颜大人、独孤大人都见识过了,但凡活物经过,必为其所吞噬,如果不是老猎户暗示你们通行之法,那也是一道鬼门关啊。”
“是的,通过那道鬼林的确费了不少功夫,就算此时想来,那鬼林中的东西仍是令人胆寒。”颜真卿附和道。
郭暧听得有些糊涂,诧异的望着众人。
“哈哈,郭公子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也是情理之中,公子是随勾狼氏进来的,那些鬼林不会对勾狼氏出手,郭公子当然也就不知道那里的情形了。”
“是一片会吃人的树林,史思明也曾提起过,他曾经带领军队无意间闯入那片林子,死了不少人。”独孤欢补充道。
“是的,那些雾莲喷吐的迷雾,还会迷乱人们的心智。”
“竟是如此,果然厉害。”郭暧说着,竟不禁望了望古木之上的背叛者十七。
“呵呵,说起来鬼林中的这些把戏在真正的神木之术里也不过是些微末伎俩,然而也早在数百年前失传了。”
“那十七他?”
“我也只是看他的动作,很像传说中的神木控制之术,不过老朽也未曾亲眼见识过,希望最好是老朽多心了,十七这边老朽自会盯紧他,这些白骨尸兵就全赖郭公子和独孤大人了。”
“好”
郭暧、独孤欢环视众人,用力点了点头,应下了老者的请求。
二人当下各自催动本门心诀聚气提力,便要斩尽这万千魔军。
却见二人一怔,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再次运功提气,七海丹田之内仍是僵如磐石,无法运转。
“二位,怎么回事?”
“郭公子、独孤欢大人,怎么了?”
大家见郭暧二人一脸惊惧,摆着架势却不见什么效果,不由疑问。
这边还没来及说话,就听高台上阿史那德一声狂笑。
“老匹夫,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么?”
众人一听,更加诧异万分,纷纷望向老者,但见老者也是一脸迷惑不知所以。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呵呵,你倒是抬头看看天么”
众人这才发现,整个高地被一层巨大的薄幕笼罩起来,淡黑色的气息结成了一座巨大的钟形罩子,越往天顶的部分愈加的黑暗,仿佛一个幽深的洞穴,正往下欺压下来。
“啊这是”
老者一声惊呼。
“呵呵呵呵,难以置信是不是,哈哈哈哈,看看你现在这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老娘心里可真是开心级了。”
“这这真的是封魔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史那德以一声狂笑回答了老者,随即把腿上少年的脸捧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朱唇染血,更添一抹妖异。
那少年脸上的皮肉被硬生生咬下来一口,却连一声疼都没叫唤。阿史那德这才发现,他早已被吓死过去了。
自己身边的少年还有伶人歌姬,也都昏厥在地上,只有不多的几人,似是被吓傻了一般,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骇人景象。
她本想骂一句没用的东西,转念一想,这些本就是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暗自冷笑一声,把死去的少年摆在了脚边,转首望向被尸兵团团困住的众人。
“怎么样?老匹夫,还有颜大人,你们觉得这样的招待可还周到啊?”
看妖女张狂,众人却也莫奈之何。
“老先生,这封魔阵到底什么东西?”元力受制,郭暧急切问道。
“所谓封魔阵,与其它阵法不同,乃是将人们的魔元玄力禁锢,令其无法施展,这本是上古之时先王大舜与西王母一族联手开创的阵法。
其实在遥远的西方文明未开之地,是一片无垠的沼泽和密林,那里生活着许多不事农耕的蛮族,大约每隔百年数百年时间,当他们人口大量繁殖力量强大的时候,便会往东方进发,企图侵占东方的沃土。
尧帝晚年,东方的和平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之久,黎民安居乐业,早已淡忘了战争的残酷,战力衰颓,就在那个时候忽然有一支蛮族迅速崛起向东进逼,他们率先攻打了西王母一族的部落。
西王母派出使者请求援助,尧帝便派舜前往帮助西王母一族反击蛮军,蛮族军队受到了重创,不甘心失败的蛮族首领便召唤了地底的真魔,肆虐狂杀,黎民百姓死伤惨重。
真魔的力量太过强大,根本无法战争。无奈之下,舜便同西王母一起召唤了那些被枉杀的冤魂,利用他们的怨气炼成了一道大阵,封印了真魔的魔元,才能将之斩杀,这便是封魔阵的由来了。”
108、神木狂舞
108、神木狂舞
“原来如此,那这些枯骨尸兵便是数百年那次兵灾被杀的百姓么?”
“如此看来,应该是没错儿了。”老者叹道。
“怎么样啊?老匹夫,你们一族世代守护的秘密,就这样被老娘轻而易举得到了,心痛不心痛啊?嘿嘿嘿嘿,你们这些该死的男人。”
“小畜生,没想到你竟把这个也出卖给了她。”
老者终于按耐不住,指着背叛者十七厉声骂道。
背叛者十七仍是木然望着众人,对于老者的咒骂置若罔闻。
“你你”对方愈是一副漠然的态度,老者愈是气得厉害,竟也不知骂什么好了。
几名少年少女赶忙上前,不住的劝慰。
这些守护一族的族民,同样悲愤的望着那个曾经熟悉的十七,只是他们的恨意里还包杂了更多的不解和失望。
“十七,准备好了吧?”
阿史那德冲着树上的十七问了一句。背叛者十七用力点了点头。
“呵呵呵呵,真是一场好戏,老身真心想多看一会儿呢,”阿史那德妖媚的瞅了瞅老者和颜真卿,一扭脸对着身边的仆从狠道:“结束他们吧。”
几名男仆得令,当下扯掉身上的仆从大袍,露出里面的装束来同昨日那些操纵狼群的祭司穿戴一样,看来这些人都是阿史那德的心腹。
随着祭司再次吹奏起无比哀怨凄悲的乐音,围住**的白骨尸兵个个疯狂躁动起来。
一声充满杀意的激昂音符响过。
千千万万白骨尸兵聚成的高墙,顿时如大潮倒泄一般铺天盖地压了下来,顷刻间湮灭了**和守护一族。
千千万万的尸兵,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死战之心是一回事,真正当群尸压过来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回事。
**与守护一族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每一个人身上都扑压了数具十数具尸兵,脑袋,手脚,身体,无不被疯狂的撕扯啃咬着。
就连郭暧、独孤欢两大高手,因为无法使用本门玄功,也都被深深埋在尸堆深处,只能拼力自保。
这些尸兵没有武器,连指甲都剥落了,更古老的尸体甚至连牙齿都松动了,他们并不能很利落的杀死对方,**和守护一族之人就这样深陷在无助和恐惧之中,既不能很快死去,又无法反抗。
然而,就当人们以为自己就这样在无助和恐惧中死去的时候,崩天裂地的绝望,又紧随而来。
大地在剧烈的震动、摇晃,人们就像狂风暴雨中的秋叶草虫,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动着,抛来抛去。如果不是身上扒满了撕扯啃咬的尸兵,这些渺小的人们一定会被高高的抛到天上,摔个粉身碎骨。
山崩地裂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想不到,敌人之中竟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郭暧、独孤欢、颜真卿、李护等人,紧紧的抱拢在一起,抵抗着来自大地深处的震撼之力,这力量甚至使人无法睁开眼睛。
没有人说得清,这剧烈的震动持续了多久,也许只在刹那之间,也许过了很久。
当震感渐渐弱下来,人们并没有因此而死去,却感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小,那些扑抓在身上的尸兵也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自己的身子。
而且人们惊异的发现在大地剧烈摇晃的过程中,自己所在的地面被高高的举了起来。
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伴随着鞭子一般抽动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我们没死,没死啊,是什么声音?怎么回事?
人们一个个从白骨堆里爬起来身边的白骨尸兵真的是早已化作一地碎裂的白骨,不能再兴风作怪。
“我们在天上?哈哈哈哈,我们在天上哎”
有人大叫起来。他并没有看错,四下望去皆是层云峻岭,几乎大半个广场都升到了半空之中。
仍有尸兵从底下冲上来,却被一根根长藤绞住,或者干脆有长藤如鞭子一般抽动着,把一具具尸兵抽碎成一块块白骨。
手指粗的,胳膊粗的,乃至一抱多粗的长藤、树根,都在空中狂舞着,不断击打着妄图冲杀来的尸兵。
呼啸声、噼啪声,就是这些狂舞的树藤发出来的。
浩然正气的弟兄们惊异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守护一族之人,似乎知道正发生什么事情,有人满怀欣喜的望着老者,激动的喊道。
“长老,长老,是十七,是十七救了我们啊,长老,是十七,他,他没有背叛,他没有背叛守护一族啊。”
几名少男少女一起围过来,嘴里不断的念叨着,眼睛里满是泪水。
老者历经大劫,扶着身边少年胳膊站起来,同样湿润了眼眶,事情变换的太快,他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心情在喜悦和悔恨中不断翻转。
真是的,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是十恶不赦之人呢,如果当初肯相信他的话,事情就不至于闹到今天这般田地吧。
可是,可是,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任凭自己斩下他的手臂,他也不曾哼过一声,是啊,他也从不曾抱怨一声,那时候自己就该看出他的苦衷,他的隐忍啊。
老者低头仔细看了看脚下,有无数粗大的根藤盘绕这,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藤盘,把人们托在了半空。
人们来到藤盘的边缘,却发现整个高地已经不见了。
准确的说是整个高地都被毁掉了,大地被劈开,被掀开,被翻转过来,原来的神殿屋宇早已坍塌成一堆堆的瓦砾。
所有高地上的树木如狂莽一般舞动着抽动着,不断的绞杀着地上数以万计的尸兵。
瓦砾、残木、白骨,布满了整个高地,原本壮丽辉煌的宫殿群落,成了一片废墟。
“火油”
盘踞在古木之上的背叛者十七此刻,应该是守护者十七才对,冲着那些追随他的族中少年喊了一声。
这还是人们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那是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着冷静的声音。
那些少年此时,也已栖身在守护者十七驾驭的神木之上。少年们各自取出一只竹哨,吹出一声声激荡空谷的乐音。
顷刻间,群山之间鹰啸大作,回应着少年们的笛音。
几十头大鹰在群山巅峰振翼盘旋,每一头大鹰的铁爪上牢牢抓着两个斗大的陶罐,向着高地之上俯冲过来。
陶罐被准确的丢在白骨堆上,黑色火油四溅。
几十头大鹰数次往返,千百只装满火油的陶罐被摔碎在布满白骨的高地之上,火油连成了一片。
“收”
守护者十七,一声轻喝,只见他左袖内的东西一阵疯狂蠕动虽然未曾亲见,但是人们相信那里必然不是属于人类的手臂。
高地上再一次地覆天翻,那些疯狂绞杀白骨尸兵的藤树迅速向着高地外围奔去。
接连两日来的所见,已令众人见怪不怪了,这些奔跑的大树藤萝迅速退到了高地四面的悬崖和高山之上,扎根在那里。
“火”
话音未落,一支支火箭疾射而出,散落在高地四处,整座高地顿时烧成了一片火海。
阿史那德终于一把推开身边的美少年们,霍然站起,裹紧了衣衫。
“你果然还是不能为我所用,不过,既然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何还要假意屈从于我呢?”
“为了借用你的力量。”
“借用我的力量?哈哈哈哈,那现在你已行迹败露,岂非枉费了此前一番功夫,呵呵,可怜的十七,瞅瞅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阿史那德瞅了瞅了十七的左臂,恼羞成怒的讥讽起来。
她的语气变得十分阴狠,如果只是被背叛,尚在意料之内,倘若那些自诩一直被自己利用的人,却反过来说是在利用自己,实在是令人恼恨。
“我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谢谢你。”
守护者十七漠然似冰,语气更是冷的彻骨。
大火越烧越旺,耳边热风呼啸。
阿史那德忽然明白了一切。
“封魔阵并非你们一族的终极秘密,是不是?你之所以教会我封魔阵法,就是利用我召唤出这些地底的古尸,是不是?”
守护者十七没有否认她的说法,也没有肯定什么,只是满怀悲悯的望着她。
高处的老者听闻此言,心中一痛,直到今日明白了这孩子的良苦用心。
原来第三重受到怨毒侵染的水脉,之所以耗费太过岁月和人力仍然无法彻底治理,主要是因为北岭下方有一处上古时代便存在的深渊。
当时蛮军屠戮了十数万百姓后,将许多尸体都扔进了那座深渊里,数以万计的尸体在里面腐烂发酵,蕴生的怨毒直接侵入了地底深处。
数百年来,守护一族都曾尝试深入那座深渊底部,把那些尸体捞上来。可是那座深渊实在太过险峻,族中好手死伤数十人,仍是不能下到地底。最后只能放弃这个最直接有效的治理方法。
虽然还不明白个中细节,但大体仍是可以猜到的。
“你一开始就在欺骗我?”阿史那德轻蔑的说道。
“应该说我一开始就没有相信你,是你一开始就在欺骗我的族人,他们太善良了,才会相信你那套悲情的故事,其实你来到谷内第一天起,我就提醒过长老,你是个危险的人物。”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怀疑我?其实,当初我真的并没有恶意。”阿史那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恶意?哈哈,当时你只是还不了解我们一族的秘密,不知道该如何利用我们罢了,我说的对吧?”
面对阿史那德的狡辩,十七简直哭笑不得。
109、怨咒蛛魔
109、怨咒蛛魔
“你们所谓的终极秘密,不会只是要烧掉这些满是怨毒的古尸吧?”
阿史那德小心试探着,她仍是不肯死心,仍是希望探听到更多一点秘密。
守护者十七死一样的沉默,冷冷的望着阿史那德。
“你不回答?”
“没有必要再谈论这些问题了。”
“你就这么恨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孩子是怎么死的吗?”
“哪些孩子?你可不要什么事都按在我头上。”
“那些被你杀死的刚出世的婴儿。”
“你胡说,那些孩子死了,关我什么事。”
“我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你假装做产婆,帮助族里的孕妇生产,的确流露出许多母性的慈爱之情,也正因为这个,我一直没有想到那会是你做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先天的死婴,任谁也不会相信那些方出世的孩子,是被你这个慈母般的产婆杀掉的。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你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虽然你施了厚厚的脂粉,乍一看却仍能感到与往日的不同,我留心观察,发现那些的确是皱纹。然而又过了几天,你的脸却又恢复了少女般的润泽。
然而就算如此,我仍然没有对死婴的事情产生过怀疑,因为那实在太残忍了,而且这世上的确有许多养护容颜的方法,并不需要那么残忍。
直到后来,你与守护一族翻脸,夺取了祭天台把守护一族赶下去后,却仍然要到村寨里去为那些怀孕的妇女安胎接生,而每一次你脸上的变化都和死婴的日期都十分的接近,我便开始留意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保持自己的容貌。
呵呵,你当时捧着刚出世的孩子,吃的满脸是血的样子,至今令我作呕,令我恶心。”
想起那些残忍血腥的画面,守护者十七不禁痛苦万分,嘴角微微的抽搐着。
“你呵呵,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别怪我一不做二不休了。”
阿史那德利爪箕张,飞身袭向守护者十七。
却不料她双脚方才离地,便有数十根胳膊粗细的长藤,狂莽一般缠住了她。守护者十七力道一收,紧紧将她绞缠乱藤之中。
原来守护者十七早已暗中在她脚下布满了根藤,伺机而发。
“还以为你藏着什么杀招,凭这也想拦住我?”
阿史那德一声冷笑,右掌一并翻如利刃劈下,困住自己的根藤当即断了一地,顷刻间再次借力跃起,杀向守护者十七。
数以万计的怨毒古尸烧成了熊熊火海,封魔阵渐渐消散于无,现出晴朗的天际。
身在高处的郭暧和独孤欢,感到气海和丹田内的真元又开始流动起来,方才二人受到封魔阵的禁制,血脉闭塞,此时乍一复原真元激荡,竟有些痛楚难忍。
二人当即一边打坐调息,一边为守护十七掠阵。
一个身形飘忽疾如鬼魅,处处闪现利爪光影,一个稳坐古木,操纵地下万千根藤,犹如万蛇狂舞,不断追击着妖人。
二人的动作实在太快,看得人们眼花缭乱,心中暗暗为他们喝彩。
阿史那德出手狠辣,每一招都志在取命。守护十七沉着机变,在蟒藤绵密的防御网中,处处展露杀机。
二人缠斗在一起,战事渐渐陷入僵局。
追随守护十七的少年们,也已经将阿史那德的近卫祭司铲除了。
一名少年意欲帮助十七快速铲除敌人,瞅准机会,飞身冲上阿史那德,却不料甫一靠近,便被对方死死擒住了脖颈,猛然抛向攻来的蟒藤。
“咿呀”
守护十七一声尖叫,不忍伤害同胞,拼力收回攻出的蟒藤。
机失刹那。
阿史那德以被擒的少年为盾挡住狂舞的根藤,眨眼间欺近十七,利爪穿透少年的胸口,猛然刺向守护十七的心脏。
守护十七盘踞古木之上,面对凌厉杀至的阿史那德只好侧身躲避,右肩当即被抓掉一块皮肉。
阿史那德一声尖啸,连招再发,便想当场取了守护十七的性命,不成想自己的身体却被一根老藤缠住,狠狠的甩了出去。
阿史那德恼羞成怒,她咬定十七身受重创必然不能久战,当下改为轻灵的缠斗打法,身形更加飘忽不定,出手的角度也更加刁钻难解,很快便将守护十七拖得气喘吁吁起来。
阿史那德利用闪躲的间隙密切注视着守护十七的动作,他的身法渐渐慢下来,右臂抬举之间明显有了妨碍,原本追击自己的百十根树藤根条,也只剩下了十几根,防御网出现了很大的空白。
阿史那德一记声东击西,十几根蟒藤被引向了它处,当即再次杀到守护十七的身前,双掌直向他的咽喉心脏刺去。,
噗
噗
一连串沉闷的刺破胸腔的声音传来。
众人惊呼之下,却见阿史那德被几十根藤矛刺穿,浑身的窟窿鲜血激流不止。
阿史那德望着守护十七,眼睛几乎快要瞪出来了,无限恨意懊恼之中,仍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原来守护十七早已看破阿史那德的伎俩,故意卖了破绽,故意减少攻击的藤根暗中布在身边,埋下了天罗地网。
守护十七操纵蟒藤,把阿史那德的身体高高举了起来,使其尽量远离了地面。
巨大藤盘上的众人也早已按耐不住,老者命少年们就地取材,以长藤结成软梯,众人陆续下到了地面。
见到妖人服诛,守护一族之人兴奋的朝十七挥着手,围了上去。
“危险别过来”守护十七冲着众人大叫。
率先围上来的几名男女瞪大眼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体早被一股强大的邪力撕的粉碎。
血肉横飞,废墟之上,登时腾起一片血雾。
众人俱是一惊,还没看清那团血雾到底怎么回事,又见血雾猛然爆裂开来一个诡异而庞大的怪影,在血雾中渐渐现出了轮廓。
“快闪开,快后退危险”
紧接着,又是守护十七声嘶力竭的叫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顿时有十几名守护一族之人和**战士,被卷进了血雾之中。
十几名功夫高手,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化作了一团血气,融入了血雾之中,唯有一具具带血的骷髅,三三两两从雾气中被抛了出来。
众人当下慌了,不等老者和颜真卿发号施令,千百人纷纷四散后退,离开那团吃人的血雾越远越好。
随着吸收的血气越多,团血雾的规模也越老越大,血雾中的怪影也愈发庞大。
庞大的怪影越来越清晰,隐隐站立的似是一位巨人,背后却生着七八条手臂,七八条手臂不断挥动着、试探着,妄图抓到更多、吞噬更多的生人血魂。
“往后退,往后退,继续往后退,所有人离开它,越远越好”
守护十七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一边操纵万千根藤编织成一道巨大的篱墙,希望能够阻挡血雾的扩散。
这一切却又那么的徒劳,还不等篱墙结好,那些被血雾侵染的根藤,便很快失去了生机,断裂成一截截枯枝残木纷纷掉落下来。
怪影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行动也越来越迅捷,七八条手臂变成了狂舞的龙蛇,忽然从血雾中探出,袭向了众人。
吞噬了更多血气生魂的妖物力量愈发强大,七八条胳膊狂张乱舞,尖啸着捕食躲避不及的人们。
顿时,守护一族和**中又有几十人,被掳进了血雾之中。
但听得浓稠血雾里,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噗噗爆裂声,那些人不像是被撕碎,倒像是有一股强劲的气流自他们的脏腑中冲破开来,将整个人连皮肉带血气撑爆了。
这妖物每吞噬一次生者的血肉生魂,身形就会暴涨一次,如今看来已有十余丈高。
庞大的魔躯在血雾之中若隐若现,不可一世的魔威傲然临下,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血雾蔓延之处,一切生命都在极速枯萎,花草鸟虫一经碰触,便迅速死去变成了败叶干尸,神木之术已经无法伤它分毫。
守护十七强忍住剧痛,通过千年古木遍布祭天台的根系,操纵高地上所有的大树草木迁移到了悬崖之下。随即与老者、颜真卿等人汇合一处。
此时自然不便谈论过往误会,老者径直问道:“十七,这到底怎回事?”
“这是她的魔体,怨咒蛛魔。”十七沉声道。
老者闻言,脸色大变,惊道:“怨咒蛛魔?就是《禹王封魔录》中所载的那头魔物?”
“是,当她来到村子的第一天,我便发觉她体内寄生着某种黑暗的力量。”
“所以,你才虚与委蛇接近她,探查她的虚实。”
守护十七望着老者,用力点了点头,不无伤感的说道:“当初我便提醒过你们,不要留她在谷内,你们却只当她是个寻常的孤苦巫女,不过后来我转念一想,倘若放她出去也迟早会危害人间,不如留在谷内悉心监视,也好看她表现以作应对。”
“二位认识这魔物?”郭暧见战事陡然逆转,早已打算施展浩大佛力降妖除魔,见他们认识这等魔物,还是问清楚知己知彼的好些。
老者当即将此魔物来头,简单讲了一遍。
怨咒蛛魔,是一头来自上古时代的魔物。
她本来是一个部落的族长,骁勇善战,宽仁德政,深受族民的拥戴。直到后来她有了孩子,而且还是三胞胎,三兄弟。
110、借体往生
110、借体往生
她非常喜爱那三个孩子,宠溺的无以复加。
这三个孩子天生神力,长到七八岁光景的时候,已经可以赤手屠熊搏虎。
唉三兄弟本是一族的骄傲,可偏偏因为母亲过于溺爱,疏于管教,又生的力大无穷,因而时常欺压族民。
族人念着族长的恩德,也不愿与他们计较。谁知道这三兄弟愈发的变本加厉,有一次他们竟把一位老人绑在了树上,用来练习射箭,活活将老人射杀了。
族人对三兄弟的怨恨之火再也无法压抑下去了,最终还是有人站了出来,提议将三兄弟杀死。
众人畏惧他们的神力,便在他们的酒里下了**迷晕了他们,愤怒的族人将他们**后,丢在了山谷里。
这样的事自然隐瞒不了多久,很快大族长就发现了儿子们被残忍杀害的事情。
那些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带了回来,参与杀害的族人们这才幡然醒悟自己犯了滔天大罪,惶惶不可终日。
大族长并没有责罚谁,但那无可排解的悲伤,却也使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懊悔之中。
大族长由此成了一个阴厉刻薄郁郁寡欢的人,整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整个部落都为一层不祥的死气所笼罩。
过了一个多月,大族长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全族之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一个个都吓坏了。
大族长变成了一个怪物,就像一只诡异的大蜘蛛一样。
当人们看清了,才震惊的发现,她竟把三个儿子的胳膊和头都接到了自己的身上,变成了一个四头八臂的怪物。
人们知道她精通卜筮巫蛊之术,法力强大,然而把已死之人的残肢接在自己身上这样的事情也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再加上她的性情也越来越怀,族人们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暗中推举了新了的首领,带领大家远走他乡。
失去儿子,又失去了挚爱的族人,孤苦无依的大族长再也没有好过来,彻底的疯掉了。
当那一部落的人想要再回去探望她时,在途中便听说自己的家乡出现了一头四头八臂的魔物一只巨大的蜘蛛精,专门抢掠附近部落中的孩子。
族人当然知道那就是昔日的大族长,念起大族长昔日的恩德,不禁悲从中来。
人们走到村寨附近远远望去,昔日的大族长就屹立在一处山岗上,身子已经生得十几丈高,四头八臂,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色,好像腐烂的尸体一样的颜色,十分的骇人。
看到大族长这个样子,族人只好跪拜离去。后来又有族人去远远看望了几次,直到年轻的族人长大了,也就渐渐淡忘了大族长的存在。
只是在各个部落间流传着,涝孤山上有一头不老不死的怨咒蛛魔,专门抢掠部落里刚出世的婴孩。
又过了几百年,到了舜王的时代,洪水泛滥。
后来的禹王为了根治天下水患,采用疏导的方法,带领各个部落的百姓日日夜夜开山凿渠,将上游的洪水引向大海。
有一天治水大军,便到了涝孤山附近,因为山势挡住了疏通洪水的河道,因此要挖掉涝孤山一处高地。
大族长虽然变成了怨咒蛛魔,心底却仍是坚守着自己的领地,岂肯让人们动手挖山,双方因此起了冲突。
参与治水的百姓被怨咒蛛魔打死打伤百余人,有些甚至给活活吃掉了。
大禹听说过怨咒蛛魔的故事,很是同情她的不幸,然而治水又势在必行,只好现出有熊氏的兽王之身,与之大战了七天七夜,最后终于将之封印在了涝孤山上。
“虽然她的魔体被封印,但她魔魂所化的怨念却依然游荡在人间,不断寻找那些对子女有执念的女子,以便寄生在她们体内,等待机会重临人间。”老者说道。
“现在千万不能靠近,怨咒蛛魔正在从死界往生,不断吞噬她的身体,围绕她周身的血雾便是生界与死界交汇形成的结界,一旦被拉入结界之内,灵魂便会被时空的力量碾碎。”守护十七说道。
“要等她完全降生?”郭暧疑惑道。
“恩,诸位放心,我们现在务求保存实力,一会儿还要仰赖二位拼力一战了。”
守护十七看向郭暧、独孤欢,他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却早有情报传到他的耳中,此二人精通异术法力高强,不然他也不会选在今日与阿史那德决一死战。
“自当如此,只是接下来这场仗该怎么打,还请这位小哥儿多多指教”
原来守护十七早有预谋,附在郭暧、独孤欢二人耳边几声低语,二人当下心中了然。
众人远远的躲开了怨咒蛛魔的血雾结界,然而事情却也并非人们预料的那么简单。
人们已经躲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却见怨咒蛛魔吐出万千蛛丝,箭一般射向众人。顿时又有几十人被卷进了结界之内,成了她借体往生的血祭之粮。
“空之卷离相寂灭斩”
形势所迫,总不能任由她肆意吞噬无辜的生命,郭暧当即施展密宗空之卷的功夫。
寂灭斩之刃,可以直击冤鬼的魂体。
然而,果如守护十七所言,此魔物周遭所围绕的血雾,是生界与死界交汇形成的结界,寂灭斩之刃根本无法触碰到她的魔体。
“地之卷金刚壁牢”
一招不成,郭暧强出新招。
只见怨咒蛛魔脚下的大地急速崩裂,废墟之上缓缓升起十二尊金刚力士石像。
这神像每一尊皆在十余丈高,一个个膀阔腰圆孔武彪悍,内三一组,中四一组,外五一组,团团将魔物围在了中央。
自从终南山一战,魔天鹏王觉醒后,郭暧的密宗元力一直增长的很快,原本只可以召唤泥塑金刚,如今已然可以凝聚岩石化成金刚力士为自己战斗,数量上也增加了不少。
方才的寂灭斩乃是虚空之刃,所现不过一道白光,颜真卿等人不通玄术,自然不知道厉害,反倒是郭暧从地底召唤出十二尊金刚石像同那魔物交战,令他们吃惊不小。
一经交手,郭暧心中暗叫不好。
这金刚石像虽是无魂无魄之物,却有自己的元力灌注其中,血雾结界强大的时空扭转之力,正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的吞噬着自己的元力。
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就算自己加注再多的元力也只会被源源不断的吸走。
郭暧料定不能硬拼,元力一收,第一组三尊石像当即陷入了血雾之中,顿时被强大的力量碾成了石粉。
第二组四尊金刚力士,第三组五尊金刚力士,同样难逃厄运,皆被血雾结界强大的时空之力碾压个粉碎。
血雾结界无法靠近,想用金刚力士来控制住怨咒蛛魔的行动根本行不通。
郭暧不禁有些气馁,又不忍士兵与守护一族之人继续牺牲下去,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施展密术。
“空之卷森罗梵网”
郭暧一声咏唱过后,众人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天与天之间,地与地之间,乃至天地之间的万物生灵竟撕裂开来,不,不,不,是,是一分为二了,整个世界竟然一分为二了。
人们恍惚间,能看到对面的世界里一个个同样惊慌失措的脸,正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令人感到眩晕,这怎么可能?自己分明竟能感到对方的心跳,对方的恐慌?
“大家闭上眼睛”郭暧朗声喊道。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然双分的天与地再次分裂,四重一模一样的世界,既相互重叠,又彼此分明。
一模一样的世界,一模一样的自己,就连身边的人都一模一样,就连那令人胆战心寒的魔神都一模一样,四尊充斥天地的魔神,使得整个世界显得更加诡谲恐怖。
听到郭暧的警告,人们争先恐后的闭上了眼睛。
“赶紧闭上眼睛,快,赶紧闭上眼睛。”
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自己的耳边,疑惑的是这声音到底是来自另外那些世界的自己呢,还是自己内心的低语呢?也许都有吧,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景象啊。
人们闭上了眼睛,然而这奇异的景象却依然继续演化着,直到整个世界分成了千重万重。
郭暧对这一招并没有太大的信心,这只是一个幻术,一个无比真实的幻术而已。
回想起当初在西明寺中了怀秀和尚此招,令人难以分辨虚实真假,也许对那魔物也会有效,既然不能控制住她的行动,不如尝试搅乱她的意识。
果然,凑效了。
怨咒蛛魔八条臂膀、四颗头颅上下挥舞左右张望,竟不知该去攻击哪个方位,她的意识明显受到了摧残,变得狂乱无措。
不能继续吞噬生魂鲜血,怨咒蛛魔的借体往生缓了下来
“难道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独孤欢问道,他有些担心郭暧的安危,与这魔物虚耗元力,可不是明智之举。
“是我漏算一招,想不到她竟会吞噬生魂来强化自己的魔元,不过,这应该不是必要的条件,她应该很快就会突破结界,来到现世的。”
守护十七沉着道,他的语气十分淡然,甚至有些冰冷,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好像并不以为然。
他的态度使独孤欢感到不悦,毕竟已经死伤那么多,又是自己的朋友豁出性命扛在前面。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然而,沉默寡言的人却往往十分敏感。
111、魔威炽盛
111、魔威炽盛
独孤欢斜眼瞅了瞅守护十七宽大到出奇的左袖,似问非问的笑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听此一问,守护十七明显受到了触动,脸上一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进而苦笑一声,叹道:“呵呵,怎么会不担心呢?你不知道我当初为了这魔物,可是一连几个月都睡不着觉吃不下呢,如果不担心,我又怎么会虚度这许多年时光,用在她的身上呢。”
话说到最后,守护十七不免有些伤感。
“是独孤失礼了。”
独孤欢恍然明白了,此人,还有那些追随他的人,大概都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吧。他又看了看守护十七的左袖也许,那也是为了这除魔大任的某种牺牲。
怨咒蛛魔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某种禁制,怒气勃发,轰然打破了血雾结界。
受到冲击,郭暧设下的幻术结界荡然无存,一股强大的魔力邪氛喷薄而出,溢满了整个世界。
整座山谷里的气流都为之激荡不已,林木摧折,风云搅动,群鸟在空中嘶鸣乱飞,百兽在林间呼号逃命。
这魔物似是感应到了方才攻击自己的佛力,遮天巨掌连番扑向郭暧。
郭暧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一时难以转圜。
“不好”独孤欢大叫一声。
两仪刀刹那拔出,一道极寒的刀风,顺势斩向怨咒蛛魔。
独孤欢这一刀虽是情急而发,却也是有着切金断玉的劲道,奈何斩在蛛魔身上,竟不现丝毫的伤痕。
这魔头现世足有十五丈高下,半截身子几乎在云中一般,八条臂膀犹如擎天之柱,为首的头颅端的是一名女人,长发披肩獠牙巨口,脖颈背后长着三个肉瘤般的小脑袋,狰狞异常。
庞大的魔躯,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伴随着魔头的现世,一股阴冷幽怨的魔气,侵蚀着每一个人的心髓。
这魔物不知是何等的修炼法门,浑身一股死黑之气,就连皮肤都是一种暗沉的黑色,独孤欢的太阴刀风斩在她身上,竟丝毫不为所动。
独孤欢的援招失败,怨咒蛛魔的身躯如山岳倾倒一般逼压下来,拳如车轮狂舞,郭暧已然被魔头的拳头狠狠拍在了地下。
独孤欢见势不妙,急忙抽身退了出来,回头再看战局,那魔头四五条臂膀齐出,疯也似的,一拳拳砸击在方才郭暧站立的地方,直敲得大地震颤,轰轰作响。
众人心底一凉,郭公子凶多吉少,这一顿乱拳捶下去,非得砸成肉泥不可。
独孤欢最是挂念朋友安危,当即纵身跃起,踏着怨咒蛛魔的长臂,顷刻间杀至魔物的肩膀,抽刀向着敌人的后脑刺去。
不料,独孤欢脚步未稳,却见蛛魔背后的一颗头颅登时睁开眼来,恶口一张,一股腥臭的脓水箭一般射向了他的面门。
独孤欢不敢大意,慌乱中,再次借力跃起,身子失去凭依,落在了半空。
蛛魔的巨掌紧随而至,猛然袭向独孤欢。
身子正在下落的独孤欢无处借力,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被重掌一击,倏地飞了出去,直直跌进了悬崖下方。
本来大家见了这侵天夺地的魔神已然心生畏惧,又有己方郭暧、独孤欢两大高手,先后遭受重创生死不明,巨大而阴郁的绝望就像一块石头,牢牢的塞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他们没事,不要慌,赶紧找地方躲起来。”一直沉着漠然的守护十七,依然沉着漠然。
虽然不清楚他凭什么断定二人没事,但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还是油然欣喜,尤其颜真卿和李护,在这危难时刻脸上明显多了一层笑意。
在老者带领下,**和守护一族很快在断崖边上发现了一条干涸的溪谷,众人陆续躲了进去。
虽然靠近悬崖有些危险,但这溪谷却算深邃狭窄,人们藏身其中,头顶离地尚有丈余高下,那魔神脚大拳大,不能伤到众人。
李护不惧危险,在溪谷岸上找到一颗歪脖树,身子半悬在那里,继续注视着战局的进展。
守护一族也有数名久经训练的年轻人,取了抓钩勾住崖壁,露出头来,关注着场上的一切。
因为守护十七和他的追随者并没有随大家一起撤退,他们仍旧在魔神的脚下,不断跳跃腾挪躲避着一记记踩踏重击。
山谷里再次响起群鹰的啼鸣,几番盘旋过后,一头头大鹰认准了自己的伙伴儿俯冲直下,不等蛛魔的巨掌杀至,早已顺势再起,将人带到了空中。
苍鹰背上架着特制的鞍座,少年们拉住鹰绳,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骑在了苍鹰背上。
少年们驾驭着苍鹰,不断在怨咒蛛魔身边飞来绕去,趁机将一件件包裹抛在了蛛魔身上。
包裹一经砸在蛛魔身上,各自破开,腾一起一团团粉色的烟雾。
众人大惑不解,就连守护一族之人都看得诧异万分,粉色烟雾腾起,那魔神似乎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仍是凶悍异常。
邪风腾腾,里面竟混杂着一股妖艳的香味儿,无疑是那些粉色烟雾的味道。
人们更加疑惑起来,胭脂?香粉?
虽说阿史那德的确是个妖艳的女人,这魔神前世也是女子,可变成眼下这幅凶神恶煞的鬼样子,这些胭脂水粉怕是也引不起她们的兴趣了吧?
就算给她们涂脂抹粉,她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吧?
非但如此,怨咒蛛魔在少你们的挑衅变得更加狂暴起来,而且看样子,这些人竟是有意如此。
被激怒的魔神魔威暴涨,浩荡的邪气充斥寰宇之间,还有那诡异妖冶的香气,把整座山谷淹没在一片绝望又迷乱的气氛中。
狂躁的蛛魔不断踩踏着大地,扫击着眼前盘旋的鹰群。
苍鹰的动作太过迅捷机敏,怨咒蛛魔纵然四头八臂也是屡屡失手,变得更加暴躁,獠牙巨口猛张一团三阴烈火喷薄而出。
烈火燃烧的范围太广,又出其不意,当即有几头大鹰羽翅被烧到,身形飘摇飞离了战圈。
鹰群无法再靠近魔神,少年们乘着大鹰盘旋在天际,不断以连弩射击,虽然无法真正伤到她,却也招得蛛魔狂躁无奈。
随着时间艰难的推移,怨咒蛛魔的意识也在恢复。她不再与鹰群纠缠,开始寻找躲藏的众人。
魔神居高临下,自然不废吹灰之力就找了他们,大踏步来到众人躲藏的干涸溪谷,一记重拳轰顶捶落。
纵然藏身在深狭的裂谷之中,看到魔神庞大威临的身影,人们还是吓得把身子更缩紧了几分。
深深的恐惧早已使人们失声,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痉挛,心跳的声音就像擂鼓一样,每一下都震得胸口发疼。
重拳落在头顶,砸得岩石咔咔作响,碎石灰土噗噗的落在人们身上,几次重击皆是如此。
命还是在的,人们用力捂住狂跳的胸口,企图用手上的力量把那份狂跳镇压下去,就好像那心脏会突然爆裂一样。
怨咒蛛魔身前的四五条手臂,车轮般挥落,溪谷裂隙中的人们却毫发无伤。
蛛魔意识到情况不对,俯下身来狞笑着打量着众人,她对着人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是一种来自地狱深处的阴湿的恶臭气息,令人窒息的臭味。
在怨咒蛛魔浑浊而空洞的眸子里,隐约可以看到阿史那德的影子,就连那带着几分嘲讽的狞笑也都是她的样子,看来是她自愿献身给这魔物的。
只是到底是她控制了魔物,还是魔物侵占了她的身体,却是难以妄作定论。
怨咒蛛魔肆意的把一阵阵死狱之气吐到溪谷裂隙之内,大有一番玩弄猎物的意味。
她很享受就这样注视着一群在恐惧和绝望中瑟瑟发抖,又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的人。
守护一族的长老已是耄耋之年的老者,傲然迎视着怨咒蛛魔的目光,他的眼神犀利如鹰,似乎正透过对方空洞浑浊的眸光,看向魔神的心底深处看向阿史那德的意识所在。
怨咒蛛魔狂把一股恶气吐向了老者,老者依然不为所动。
魔神不断击打着老者头顶的岩土,簌簌的土灰落下,绝对的力量之下,仍是一张倔强不屈的面孔。
这些年来,老者表面上同阿史那德曲全合作,背地里却对阿史那德的诸般阴谋搞了许多破坏,阿史那德为了利用守护一族之人,也只好把气闷在肚子里。
阿史那德早就恨透了挡在眼前的这个老家伙,如果没有他,也许自己早就将守护一族连同他们的秘密一起收入囊中了至少那个时候,还没发现守护十七竟然也是别有心思。
一个弱者无可名状的倔强,往往更易激怒那些自恃强大之人。
怨咒蛛魔咆哮着,胸口不断起伏着然而这起伏却非心跳,而是一股强大的破坏力在蓄积酝酿,即将喷薄而出。
人们已经见识过她喷吐火焰、毒液的能力,躲在如此狭隘的空间里,无论是死火亦或毒液,都将是避无可避的,都将成为自己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诀别。
人们本能的闭上了眼睛,不是屈服,只是想保留一点自己对这世界最后的美好希冀。
“嗷嗷嗷嗷”
一声凄绝的咆哮震荡着整座山谷。
那是一种愤怒与悲凉混杂一起的情绪,一种对人情冷漠的恨和对美好初心的留恋交织在一起的矛盾之物。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就在这一声吼叫里死去了。
112、护法鹏王
112、护法鹏王
然而紧随这一声咆哮的,却是一种山岳崩倒在地一般的轰隆声,以及一连串类似的沉闷响动,就和方才魔神捶打地面一样的轰轰的闷响。
人们睁开眼时,头顶那张阴黑狰狞的几乎遮掉半边天的大脸,已经不见了。
几个胆子大的神志恢复的快,连爬带滚的顺着身边的根藤爬出了裂隙,露出一点点头来,四处张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怨咒蛛魔倒在地上,身边一头半人半鸟的怪物,一把擒住了她的腿脚,狠狠来了一记过肩摔,把怨咒蛛魔重重丢在了地上。
这怪物高下与怨咒蛛魔差不多,生就顶天立地的雄威身子,一双铁翼挥舞狂风自起,一双铁臂铁爪足可开山裂石,样貌却是一张鸟嘴人面,似怪非妖,似魔非神,但看头颈间却隐约炫耀着一圈佛光圣气。
这怪物生的凶神恶煞一般,但那道圣气却平添了几分亲和。
看情形,方才生死之间就是这怪鸟突然出现,擒住了怨咒蛛魔,救了大家性命。
“噫这怪物生得同庙里的金翅大鹏王一般,只是这样子却有几分凶恶。”李护呢喃道。
“将军,你认得这怪物?”一名亲卫问道,对于他们来说,这怪物如果是佛教护法神,自然是站在自己这边帮衬的,是好事。
“恩,当年入长安送信,曾在西明寺、青龙寺游逛,见到过这护法神的塑像,只是今日这尊虽有一道圣光,却依然未脱魔气。”
“呵呵,按佛典里的说法,这金翅大鹏王有三重因果,第一重乃是佛祖未生之前,他乃是灵鹫山上的魔天鹏王,专门捕食山间毒蛇毒龙,也算守护一方生灵,第二重乃是释迦牟尼寻访灵山妙水作为修行之所,来到灵鹫山后,认为那里乃是一处福地,就此点化了魔天鹏王,佛性初开的他便成了金翅大鹏王,每日改食仙露灵草,灵鹫山也因此成了灵山,第三重因果便是他修成正果之后,受封为迦楼罗天尊,护持三千世界,每日只吃云气佛光,此时看他,应该是在魔天鹏王与金翅大棚王之间的状态,只是不知道这位护法神何以忽然出现在此地。”
众人听颜真卿说完,不禁媚赞:“大人一介大儒,这佛教的事情竟也如此精通,大人学富五车慧通三教,真乃当今罕世之才。”
“哈哈哈哈,谬赞谬赞了,儒者最讲究厚积薄发广学致用,我虽独尊儒学,却也不能故步自封,抛开鬼神之说,佛道流派也有其精妙之处。”
几人说话间,怨咒蛛魔早已摆脱了控制,占据一方地利,同魔天鹏王斗了起来。
方才她只顾着玩弄众生性命,才被魔天鹏王背后得手,刹那间乱了方寸,此时回过神儿来,同魔天鹏王缠斗一处,依然十分悍勇,双魔打得难解难分,一时半会儿看不出胜负谁手。
“嗨你们看,那些骑鸟的又给大魔头涂脂抹粉了”脱离了死境,一种劫后余生的欢乐油然而生,一名士兵嬉皮笑脸的喊起来。
人们顺势朝天空望去,果然那些驯鹰少年再次驾着大鹰翱翔在天际,仍是把一包包的香粉投到了怨咒蛛魔身上,一不留神,连同魔天鹏王身上也都洒了一些。
“是啊,十七他们到底搞什么鬼?那些香粉到底是什么东西?”
守护一族里一名年龄稍长的女子也发出了疑问,她凝视长老,却见长老同是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
看不懂守护十七的路数,人们索性便由他去了,更多关注起怨咒蛛魔与魔天鹏王的战斗来。
怨咒蛛魔虽有四头八臂,兼具喷吐毒火的本领,却毕竟是枯尸成魔,魔威邪力比之魔天鹏王的撼天神力还是差了许多,八条手臂也太嫌多了些,遇见高手很快便乱了章法。
魔天鹏王瞅准机会,铁翼撩起飓风以作佯攻,一把抓住了蛛魔的一条胳膊,硬生生扭断下来。
怨咒蛛魔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呼号,猛然张口冲着鹏王喷出燎天毒焰。
魔天鹏王铁翼一振,疾飞在了半空,铁翼撩起的狂风,倒是把不少毒焰扇了回去,弄得怨咒蛛魔一身焦黑。
她自然不怕自己的毒火,只是连连败势令她十分的懊恼,攻势更加疯狂起来,也不再顾及自家防守。
怨咒蛛魔七条长臂挥舞,前后左右倒也找不到一处可以进攻的间隙。
魔天鹏王虚晃一招,飞在半空转瞬俯冲直下,一爪抓住了怨咒蛛魔背后一颗脑袋,一把给捏碎了。
那颗头颅,本是属于她心爱的孩子的。
又是一声凄绝的吼叫,这悲切的嘶吼听得众人心底也是不免心生哀意。
这一次,她被彻底激怒了。
奇怪的是,她却并未如之前一样疯狂反击,而是虚晃一招,退身逃向了后山。
“别让她去后山,拦住她”
半空中传来守护十七的叫声,然而时机已经晚了,那魔神幻化后足有十余丈高,跑起来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她已经到了后山一处悬崖边上。
悬崖下方,是一道方圆百丈深不见底的上古深渊,也就是当年蛮军杀人投尸的地方。
其中大部分的尸体为了炼化封魔阵,已经被阿史那德召唤出来,只是年深日久,怨气积累发酵,深渊里仍是弥漫着一股死氛邪气。
怨咒蛛魔忽然一掌插入自己胸口,硬生生将自己的前胸撕开了一个幽深的大口子,犹如一头气吞江河的巨鲸,猛然倒吸古渊里的怨气邪云顿时化作一道龙卷风,尽数纳入了怨咒蛛魔的腹中。
“小心”守护十七骑着大鹰,在魔天鹏王身边飞过,焦急的喊道:“她吸收了整座古渊里的魔气,小心她虚化。”
小心他虚化,什么意思?
魔天鹏王一时并未理解守护十七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少年潜伏在阿史那德身边许多年,想必是对她和怨咒蛛魔的能力知道不少,只是一切变数皆在刹那之间,根本没有机会问明他话中之意。
就在大鹏王迟疑之际,怨咒蛛魔的身子已然起了变化,就见数道魔气在她身体里激荡奔流,不断与她自身的魔力融合,在强大魔流的冲击下,怨咒蛛魔的身体就像一件被风吹鼓的布袋,不断膨胀着。
不只是古渊中的魔气怨念,整座山谷里残存的邪气都开始蒸腾聚集,源源不断的汇入怨咒蛛魔的身体里。
恐惧和绝望就像江海一般潮涌过来,怨咒蛛魔的力量不只是变得更强,而是天壤之别的进化,就连已被魔天鹏王扯下来的手臂和脑袋,也被她执着的复原了一条胳膊,一颗头颅,从身体里重新长了出来。
对方忽然激发起罕世魔威,令魔天鹏王不禁为之一震不能等她完全吸收那些魔气杀
大鹏王疾冲而至,探铁爪刺向了怨咒蛛魔。
当即,他便明白了守护十七所说虚化的意思。
大鹏王一爪刺出,竟在飘忽间穿过了怨咒蛛魔的身体不是刺穿,而是就那么凭空滑过去了,就好像那里什么都没有一样。
魔天鹏王本欲一招制敌,自是倾尽一身蛮力,刹那间一掌击空没有收住力道,身子一虚跌进了万丈古渊之中。
魔天鹏王一时失足跌进了万丈深渊里。
怨咒蛛魔见强敌落败一阵狂喜,不禁仰天长啸,吐出一道摧枯拉朽般的乱风漩流,将身边盘旋的驯鹰少年一个个卷起狠狠摔了出去,强大的惯性力量使大鹰失去了平衡因为无法展翅再飞,连人带鹰重重的摔在了岩头林间。
此时,蛛魔的身形已然在二十余丈开外,吐纳之间形成的气流,在山谷里形成一道道强劲的旋风呼啸流窜。
山谷里数千年来蕴积的怨气,皆在怨咒蛛魔的魔息呼唤下从地底涌出,被旋风裹挟着源源不断流入她的体内。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如果蛛魔能够将桃源谷内的怨气悉数吸纳,桃源谷内的生机便可以恢复到鼎盛时期。只是,任由怨咒蛛魔的力量如此快速增长下去,势必难以将其降服,到时候整个人类的命运到底如何,都是未知之数。
魔天鹏王仍然没有找到足以克制她的方法,而独孤欢也在悬崖下调息恢复,少了他们两人的帮助,自己原先的计划到底还能不能发挥效力,实在令人忧心。
一直镇定自若的守护十七思绪翻转,此时也是愁眉微拧。
这上古蛛魔虽是僵尸演化而成,然而她的魔力本源却是心中日久不灭的怨气,因此当她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便可以将自己的实体完全虚化或者部分虚化成缥缈之气,寻常的力量也好无情水火也罢,都无法真正伤到她。
自己一伙人更是连靠近她的机会也没有了,不行,就算如此还是要想办法执行原来的计划。此时她也要花费时间融合那些新吸收的怨念,还有时间,至少应该努力争取一下。
想到这里,守护十七吹响鹰哨,少年们旋即驾鹰飞起聚在了一起,在一处峡谷内消失了踪迹。
很快,峡谷里升腾起一阵阵狼烟,只是这烽烟却是诡异的粉红色,和之前少你们丢在蛛魔身上的粉末一样的颜色,还有同样魅惑的香气。
粉色狼烟同样被蛛魔的旋风裹挟,流入了她的身体里。
“喂十七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生死关头还有心情弄这些把戏。”几名守护一族之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113、爱恨无间
113、爱恨无间
“是啊,方才就见他们在那里鼓捣这些香粉,也不见有什么效果,现在又烧狼烟,简直是送死。”
长老见众人七嘴八舌说道个没完,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住了众人的情绪,此时他倒反而更加相信起这个聪明绝顶又鬼灵精怪的孩子来,他的许多想法虽然荒诞不经甚至有违常理,却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我们不该学着去相信他,还有那些追随他的弟兄吗?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眼下我们也只能藏身在此,不能有所作为,大家不如就多些耐心,去试着相信他们。”
长老话里多少还是有些责备之意,众人听了不禁面红耳赤,一个个耷拉下脑袋来,仔细想想长老所言,虽然扎心却是实情,是自己太弱小了,才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一旦希望落空,又无端去怨怼他们,实在惭愧。
一道昊光自悬崖下升起,直冲怨咒蛛魔。
怨咒蛛魔的身体再次虚化,然而这一次却有些不同,被昊光冲击的部分明显现出了一片缺口虽然那片虚无之体很快又聚拢愈合了。
昊光旋即回落,屹立于一处山峰之上。是独孤欢。
方才的攻击明显是为了验证自己某些想法他出手很快,招式也收得很快,根本没有留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阴阳虚实,本就是道家修行的法门之一,独孤欢一看魔天鹏王一击落空,知道这魔神是用了引实入虚的招数,比起师尊自己道行尚浅,未曾修炼导虚入实的功夫。也许,可以试试太一玄力的功夫。
太一玄甲,是在自己周身张开一张绝对虚无之界的网,任何有实有名有体有气之物进入那层网,就会被强大的太一玄力碾压成尘即使是本就虚无缥缈的怨气,也会属分五行,气化阴阳,最终归于绝对的无之状态。
方才独孤欢便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利剑,张开太一玄甲,冲向了撼天震地的怨咒蛛魔,以试探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
确定方法可行,独孤欢心中一喜,当即悟练新招。
“太一破元枪”
一道昊光疾射,虽是比方才的规模小了一些,还是把怨咒蛛魔虚化后的身体戳出了一个破洞。
而且这一次“空洞”停留的时间更长,消耗了蛛魔大量魔力才将其再次弥合。
此招乃是在太一玄甲的基础上,提炼太一玄力凝聚成一道长矛,投射出去,是以无坚不摧。而且,凝聚破元枪所提炼的太一之力更加精纯,对魔者的伤害也就更大。
怨咒蛛魔发觉情况有异,一拳轮开猛砸独孤欢。这一拳坠如流星,势比开山,藏身溪谷中的人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一拳早已重重落在独孤欢所在的山峰上。
孤峭的山峰登时为之摧倒,而怨咒蛛魔的拳头也当下破了一个大洞,几根手指脱落下来。
独孤欢则安然无恙,魔拳方一撤回,便轻身飘到了另一座山崖边上。
怨咒蛛魔怒火中烧,还以为是方才出拳太重被山峰反伤,一边收拳之际,另一拳再次砸落。
这一次仍和方才一样,被打的毫发不伤,打人的拳头却破了个大洞。
方才一拳将独孤欢打飞了,以为此人不过尔尔,是以轻敌了。再次受挫的怨咒蛛魔终于冷静下来,看清了独孤欢浑身上下缭绕一圈幽蓝昊光,十分惹眼。
怨咒蛛魔猜测那一圈幽蓝昊光应该是某种攻守兼备的气盾,不敢再鲁莽行事,随即俯身一吐喷出一股浓绿的怨毒,顷刻间将独孤欢淹没其中。
怨咒蛛魔似是被独孤欢的特殊能力所吸引,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毒雾里的一举一动,甚至当她认为毒力已经发作的时候,还特意吹散了那些怨毒雾气。
方才毒雾笼罩之地,一片凄凉景象,本来绿意葱茏的草木全都迅速枯萎,在生机盎然的青山之上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疮疤。
一片幽蓝昊光仍就屹立那里,昊光守护下的人仍旧安然无恙。
这气盾竟连毒雾都能防住?
怨咒蛛魔又恼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一魔一人缠战之际,叮嘱族人不断放出粉色狼烟的守护十七有了新的发现。
怨咒蛛魔贪婪吸纳着地底深处的怨气邪氛,其中竟悄悄混入了一股规模不小的圣洁佛气。
这股佛气先是如涓涓细流,悄悄混入了呼号疾走的邪气旋风之中,暗地里输入蛛魔体内,发现对方没有排斥反应,更是逐渐加大了力度,不一会儿,宏大的佛光圣气便如江河奔流一般,滔滔不绝汇入了蛛魔的魔体。
在佛气涤荡之下,狂暴冲动的怨咒蛛魔竟渐渐平静下来,就连她本来僵死枯干的身体都开始现出一丝丝血色,有了些许活人才有的光泽。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阵阵强烈的心跳声响彻山谷。
怨咒蛛魔本是僵尸之体,心跳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停止了,然而这剧烈的心跳声却又的的确确自她的身体里发出来。
除了守护十七之外,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不已。
怨咒蛛魔的僵尸之体,正逐渐恢复血气,渐渐现出人类的肤色和容貌。部分身体已经无法随意的虚化,对于独孤欢不断投射而出的破元枪,也无法再靠着凝聚怨气来修补,而是一枪穿透,犹如穿过一块巨大的朽木,现出一个参差斑驳的破洞来。
而那噗通噗通响彻山谷的剧烈心跳声,则更令人惊异不解,这僵尸之魔难道还能恢复人形?
如果那样的话,她的力量会不会变得更强?还是会衰弱?
守护十七倒不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那个给怨咒蛛魔不断输入佛气的人,会不会因为这变化而停下来因为,他不确定那个人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这么做,只是单纯为了净化她的怨气?
还是说,他发现了自己在阿史那德身上做下的手脚,才出手帮助自己?
恩,那股佛力依然在汩汩输送着,守护十七感到欣喜,同时也对那个出手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真是有趣儿的人呢。
变化最明显的是怨咒蛛魔的肚子准确的说是位于小腹胎宫之处。
那里已经完全恢复了人类一样莹润、充满生机的皮肤,而且变得异常膨大起来,上面布满了崩裂的纹路,是妊娠纹一样的东西那完全是一个孕妇才会有的肚子,只是长在一个巨人妇女身上,肚子也更为巨大罢了。仰天望去,就像一座即将倾倒的山峰。
真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一具怨气郁结的僵尸,在死掉数千年后,竟然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随着剧烈的心跳声,那圆滚滚的肚皮一跳一跳的是婴儿在踢腿,是胎动。
就连独孤欢投射破元枪时,都本能的避开了她的肚子,甚至后来,干脆停止了攻击。
一个苍老幽怨又悲喜交加的声音,叫喊起来:“孩子,孩子,哈哈哈哈,我的孩子。”
“不是,那不是你的儿子,那不是你的儿子,别被他们骗了。”
在怨咒蛛魔体内,有另一个声音争辩起来是阿史那德的声音。
“十七,十七,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给我出来”
“你给我出来,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不可能的,老娘一把老骨头了,不可能会再有孩子的”
“十七,你给我出来,你个缩头乌龟,年纪轻轻却一辈子甘当缩头乌龟的孬种,你给我出来”
“十七,十七,你给我出来”
阿史那德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甚至她的声音都有些扭曲、变形。
怨咒蛛魔的躯体实在太过庞大了,逐渐恢复成人形的蛛魔,身体变得越来越重,阿史那德的精神力量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躯体。
而且随着那个孩子的出现,也唤醒了怨咒蛛魔作为母亲的慈爱之心,她心底的善念被激发,善与恶,毁灭与救赎,两种不同的力量在这庞大的躯体里互相斗争、压迫。
怨咒蛛魔很快便脱离了阿史那德的蛊惑与控制。
她就像任何一个孕育了新生的母亲一样,慢慢坐了下来,以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充满无限爱怜的低声嘟哝着。
夕阳的余晖遍洒山谷,将山川大地尽染一片暖暖的红色,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舒服惬意。
让所有人都忘却了方才生与死、人与魔之间的恶战。
“十七,十七,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十七,十七,你你”
再种种力量的压迫下,阿史那德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几乎不能正常说话了。
人们面面相觑,同样既惊讶,又满怀欣喜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真是一位善良的母亲呢。
然而,很快场上又有了新的变化。
就在怨咒蛛魔庞大的身体背后,赫然现出一片血雾,就像方才她借体往生时出现的那片血雾一样。
“啊不好,又是那片血雾。”
没等这话传开,没等人们有所反应,就见怨咒蛛魔的巨人之体,被血雾里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袭卷、吞噬起来。
先是她的胳膊还有头发,很快就到了她的脑袋,就像一条巨蟒在生吞猎物一般,只在片刻,怨咒蛛魔便被血雾结界吞噬殆尽了。
直到她最后消失的刹那,仍是低垂脸颊微闭着双眼,以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肚皮也许就算自己恢复了人的容貌躯体,再次体验到作为人的感觉,她也并不愿意再多看一眼这千疮百孔的冷漠世界,她只想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孩子,给他们大海一般的爱意和宠溺。
于此同时,阿史那德也再次现身。
她破开了怨咒蛛魔的胸口,从里面跳了出来,凭着轻功从天空中缓缓落下。
还未落地,她便又叫嚷起来:“十七,你这个混蛋,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混蛋,竟敢如此戏弄老娘”
114、以身饲毒
114、以身饲毒
听她一喊,人们适才注意到阿史那德大腹如鼓,竟也是怀孕了。
也许怀孕的本来就是她,怨咒蛛魔的孕状只是受她影响产生的假象吧,所以她才会对她喊“那孩子不是你的,别被他们骗了”之类的话。
真是奇耻大辱啊,作为一个女人竟然被人做了如此手脚,却浑然不知,难怪会歇斯底里的发狂呢机关算尽,却发现自己早已入了人家的彀中,还在自娱自乐。
“放心吧,这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能还会怀孕呢。”
守护十七骑在大鹰背上,缓缓落在了阿史那德跟前。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事先做出了一个卵胎,又买通了你的一个情人,请他帮忙放进你的身体里罢了。”
“是哪个小贱人干的?竟敢背叛我?我要杀了他”
“你早就杀他了,两年前因为一点小事,你便杀了他。”
“什么?两年前?那这个胎儿?”
“呵呵,你忘了?我曾经向你请教过养蛊之术,你说过的,你可以把幼儿当蛊来养,让他们永远处于一种不生不死的迷醉状态,除非以七女花的花香诱导,才能使他们脱离那种假死之状。”
“原来如此,你们在怨咒蛛魔身上扑洒的是七女花的花粉,也罢,这许多年同你们周旋算计,却不料早在你的算计之中,也罢,活该我阿史那德命绝于此。”
“呀还给你”
言罢,阿史那德一声狠叫,竟活生生用利爪将自己的肚子剖开了。
随即一丢,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抛向了守护十七。
此时众人皆已围了上来,他们只当妖婆落败,上来看一个结果。
她把孩子抛了过来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守护十七也是,他本能的轻身跃起,伸出手要去接住那个孩子。
却是一阵紫雾“噗”地弥漫开来,一股蛇毒特有的腥臭蹿进了守护十七的鼻子里。
是幽蚺之毒。
方才阿史那德抛出的不是那个刚被剖出的孩子,而是暗中所藏的那颗幽蚺毒囊。
幽蚺之毒剧烈无比,哪怕只是吸入一点毒雾,便会全身溃烂而亡。
身后便是正赶过来的族人和**将士,如果任凭幽蚺之毒随风飘散,这些人都会死。
也罢
守护十七绝然长啸,左臂大袖一抖,一张血盆大口从袍袖里猛然探出,张口吞尽了四散的毒雾。
人们这才看清守护十七多年来隐藏在左袖内的秘密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条手臂,整个就像一条臃肿巨大的蚯蚓一样,末端没有手指,只有一张大嘴准确的说是口器,里面长满了参差的尖牙,口器两边各有一只已经极度蜕化了的眼睛,只有绿豆大小,发着幽幽的绿光。
当初因为被怀疑背叛了守护一族,十七的左臂被长老斩了下来。
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移植了一只怪物在身上见此一幕,众人当下怔在那里。
很快这惊异,便被恐惧和悲伤淹没了。
幽蚺之毒,悉数被守护十七的“左臂”吸纳,毒素迅速顺着那丑陋的臂膀蔓延到了全身。
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裸露的皮肤很快变成了吓人的紫黑色,眼球上脆弱的微细血管儿率先充血爆裂,流出黑色的脓血,接着是鼻孔、嘴巴里,汩汩毒血不断流出来,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守护十七整个人,都在迅速的溃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史那德仰天长啸,狠狠的说道:“这点儿毒要不了你的命吧,不过,你这辈子也只能就这样烂下去了,哈哈哈哈,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狰狞笑罢,阿史那德支撑着站起身子,强行催运轻功,向后山奔去。
几乎同时,守护十七并未理会得手后卖弄张狂的阿史那德,兀自掏出一副丸药,吞进肚里,屏息凝神。
“十七”
“十七哥”
“十七,你”
痛彻心扉的变故,只在刹那一瞬。
人们也顾不上理会阿史那德的去向,焦急的围在守护十七身边,不少人已经吧嗒吧嗒落下泪来。
“不不不要管我去噗”一口脓血吐了出来,守护十七强忍着噬心的剧痛继续叮嘱众人:“去去追她,我还死不了。”
独孤欢见状,连忙探掌压在他肿胀的左臂上,意欲以道家内力将蛇毒导出。
“不不不要把蛇毒引出来”守护十七见状,艰难的扭动身子,躲避着独孤欢的动作。
独孤欢一脸惊诧:“你,你这样”
“没没事去追她。”
桃源谷,后山。
远眺,山岳连绵无尽,峰峦之上覆盖的白雪尽染金色余晖。
近处,是一座方圆百余丈的古渊,深渊里流云腾雾,两岸草木如碧,间或有阵阵清脆的鸟鸣传来。
好一片绮丽景色,令人心旷神怡,浑然忘俗如在仙境。
怨咒蛛魔尽数吸纳了桃源谷数百年来积留的怨气邪氛,使得桃源谷原本异常强大的生命力再次尽情展现,就连方才一场恶战对山林大地造成的破坏,也已在短短时间之内恢复如初了。
这里的确是一座生机丰饶的宝地。
此时,郭暧席地而坐歇息的地方,是紧邻深渊的一处广场,规模足有十余丈方圆,地上铺满了打磨平整的青石,两侧竖着十几根四五丈高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的是上古时代的奇珍异兽,靠深渊一侧摆着一座巨大的石鼎,鼎前一座青石的祭台,上面同样是上古时代的图腾纹饰。
看来这座深不可的古渊,同样被人们当做了敬畏和祭祀的对象。
众人沿着祭司用的石阶一路追来,只看到郭暧坐在悬崖边上。
大家又惊又喜,本以为他早遇不测,想不到竟安然无恙的端坐在这里,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呢?不是在祭天广场时,被怨咒蛛魔一拳砸中了么?应该粉身碎骨了才对,就算侥幸活下来,也该在山下躺在哪个角落里奄奄一息才对啊?
还没来得及问明心中的疑问,便有赫然发现他怀里正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身上还残留着羊水和血液的腥味儿。
孩子身上裹着一件淡紫色的绢衣,包裹的十分严实妥帖,郭暧正把一根小指伸在他的嘴里,任他咕咕哝哝的吸吮着。
“噫你,你怎么在这里?这这孩子是?”
长老和颜真卿走在前面,几乎同时一脸惊异问起来。
“哦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在这里了,我见你们正一路赶上来,便抱了孩子在此等着,哈哈哈哈,别说,这小家伙虽说还没长牙,可把我的手指都给咬疼了呢。”
郭暧一面笑说,一面把孩子抱到了长老跟前。
“长老,这孩子可爱的很呢,您看”
“咳长老这孩子,就由我们来收养吧”
没等长老回答,一个十分微弱却吐字清晰的声音响起。
守护十七也被人用一块门板抬了上来,整个人用白色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只是脸上留了五官的位置出来。
他的气色很不好,脸上的皮肤,甚至眼睛都是紫黑的淤血之色,就像一颗霜冻后的茄子。
“呃好”
长老猜测这孩子必是方才阿史那德所生,留或不留,多少有些犹豫,只是看十七语意坚定,当下才应允下来。
“长老放心,这孩子本就是我族人后裔,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十七看出长老犹疑,补充道。
“恩,如此也罢,回头在村里看谁家新生了娃,就安排他们收养吧,老朽也会多加照看的。”
“谢谢长老安排,长老放心,这孩子我会负责的。”十七淡然说罢,朝郭暧努努嘴,示意他把孩子抱给自己看看。
郭暧把孩子抱过来,十七努力仰着脸,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嘴角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很健康,呵呵,大家听着,他是花十和木九的孩子,当初他二人新婚不久,木九便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花十也很快抑郁而终,随他去了,其实当时她已有身孕,为了保住这孩子,阴差阳错之下我便把他移入了阿史那德的腹中,你们对这孩子千万不可有什么偏见。”
守护十七一口气说完,不免有些气喘,闭目调息了许久,才转而问起郭暧:“这衣服,是她的,你看到她了?”
“没有,我来时孩子就在那边的祭台上,衣服是已经包裹好的,没有看到她的行踪。”
“哦看来,她也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了。”十七轻轻叹了一声。
说完,二人不约而同望向了空空幽谷,云霞缭绕,一只雌鸟正带着孩子们归返旧林。
“不过,你的伤你是中毒了?”郭暧真诚问候。
“是蛇毒,被你们杀死的那条幽蚺,想不到她竟派人取回了它的毒囊,咳咳咳咳”
“我和郭暧,都可以帮你把蛇毒逼出来的”
独孤欢心底很惊异,这少年中了那么大剂量的蛇毒,竟然还能活着,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不用这条幽蚺是阿史那德专门饲养的,每日喂以大量毒虫毒蝎,它的毒既剧烈又复杂,很难解的,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它的毒囊那么大,如此规模的蛇毒,就算逼出来了,恐怕桃源谷也将成为不毛之地。
这里地气奇特,一年四季皆如春夏,万物生息不灭,当初先王治理水患以后,仍是觉得天下危机四伏,便命先祖寻了这么一块宝地,作为华夏族繁衍生息之地。
我们一族既然选择世世代代隐居于此,守护于此,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我又岂能贪生怕死,置一族大义于不顾。”
115、李猪儿的复仇
115、李猪儿的复仇
“可你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郭暧叹道。
“没事的,我精通解毒之法,方才阿史那德也说了,这点毒还要不了我的命,只是也正如她所讲,我这后半生可能都要与这幽蚺之毒相依为命了,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权且就把我这副皮囊当做化解蛇毒的容器好了,希望我的命足够长,到死的时候能把它的毒性完全化解。”
“可万一”郭暧是想说,万一他活的不够长,岂非前功尽弃,到时候他的尸体本身也将成为一个剧毒之源。
“万一么,到时候就由族人把我的尸体带出谷去,运往极北之海,那里万年寒冬,海水冻得十几丈厚,把尸体埋在那里,也可保后世无虞。”
“你竟想得这么周全。”郭暧不禁捏着耳垂儿,笑了笑。
“是么?哈哈哈哈,像我们的这样人,只能如此活着,纵然是我们的性命,也不过是求取大义的工具,数千年来,我们一族为了守护此地,牺牲者何以万计?哎,真希望人间永得安宁,没有欺骗,没有杀戮,我们一族肩上的担子也好轻些。”
郭暧没有正面应答他的话题,只是一味摇头苦笑,他不想骗他,毕竟这桃源之外,正战火连年。
“啊”
洛阳。皇宫。冬夜,寒意彻骨。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是剧痛,亦是心痛,还有许多的愤怒掺杂其中。这声音,正是自大燕皇帝安禄山的寝殿传出。
然而,守卫在殿外的御林军、太监、宫女,却都聋了一般,木木的望着一片虚空夜色,好像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今夜早些时候,安庆绪和严庄再次招来了李猪儿。
只是这一次没有邀请真田景纲和孔雀法王,三个人慢慢的喝着酒,表情凝重,就连李猪儿平时那一脸玩世不恭的嬉笑也不见了。
他猜到了,也许就在今夜,他们就会让自己去做那件事了。
“真田和法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安庆绪怅然说道,当初他是多么的满怀欣喜,期盼着计划能够更快一些,然而事到临头,心底还是有几分惶恐、失落,大概这就是那些和尚们口里的患得患失吧。
“李总管,就在今夜吧,不然我等迟早为人鱼肉,横竖是个死。”严庄凝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猪儿终于笑了,那是隐隐现在嘴角的一抹轻蔑的微笑,心说你们这些文人才是嗦,杀个人而已,瞧把你们严肃的。
李猪儿没有应声,他盯着安庆绪。
安庆绪有些失神,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李猪儿才盯着自己,那是一种询问的眼神。
安庆绪用力点了点头,李猪儿也用力点头回应了他。
随后,三人再无话讲,只是一味的吃酒。
真是一场索然无味的酒宴,然而每个人却又不停的往嘴里塞着东西,用力的咀嚼着。
刀子是安庆绪准备的,是一把明晃晃如羊角一般的弯刀,细长的弯刀冷森森勾魂摄魄。
安庆绪掏出刀子,拔出来在李猪儿面前晃了晃,意思是让他看看这刀是够锋利的,大胆去吧。随即还刀入鞘,放在了李猪儿面前。
李猪儿,始终没有正眼看那刀子一眼,直到子时一刻,他实在吃不下了,打了几个饱嗝,又好大一顿功夫揉了揉肚子,才把刀子收在怀里,冲安庆绪和严庄笑了笑,径自先走了。
安庆绪和严庄也随后出来,院子里早有二十名万里挑一的高手候着。
他们不是怀疑李猪儿的能力,而是作为儿子、作为多年的属僚,自然明白安禄山这一代枭雄的武功如何。
此时他重病缠身,眼睛又失明了,否则,他们是不是有勇气去做这件事,都是未知之数。
李猪儿在安禄山长期的虐待**下,人格早已变得十分混乱,除了安庆绪他几乎不会相信任何人,也甚少和旁人说话。
如果说他的心底深处仍有那么些许光明那便是他对卑微者的同情心了。
他当然不是同情每一个人,有些人在他看来死就死了,有些人甚至就该千刀万剐而死、万箭穿心而死,甚至他愿意亲自花尽心思把某些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心底唯一同情的就是那些小太监小宫女,还有那些不懂得讨好主人的仆从丫鬟,那些经常因为做错事而被主母老夫人鞭笞的下人们。
因为他自己也是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使自己少于被主子鞭打。
他曾经帮过不少,至少他可以提醒他们今天老夫人心情不好,说话小心些。上茶的时候长点儿眼,完事赶紧出来……
虽然只是几句不起眼儿的话,却使人免于责骂鞭笞,甚至免于一死。
久而久之,安禄山府邸之中,乃至后来洛阳皇宫之内,那些苦人们大多都对他充满了好感。
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多加理睬这些人,然而这些人却是愿意为他去死的。
就在刚刚,李猪儿怀揣着安庆绪递给他的羊角匕首,来到安禄山的寝殿之外时,他也只是对着门外把守的小宫女小太监们笑了笑,然后习惯性的竖起一根指头晃了晃
“嘘,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慌,不要出声。”
言罢,他便若无其事的迈着小碎步,把肥胖的身子挪了进去。
寝殿内,如雷的鼾声震得人心惶惶,很不舒服。龙床上的帷幔、被褥被扯得乱七八糟,散了一地。
这些年一入冬天,安禄山浑身的关节就针扎般的刺痛,脚趾、膝盖、手指、肩膀乃至身上每一处骨节,都肿得厉害,疼得厉害,就好像在每一处关节里割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狠狠的塞了一把盐巴进去酸肿、刺痛、湿冷。
于是,睡眠就成了极其艰难的事情,每每要喝很多酒,要挣扎许久,扯破几床被褥,丢掉几个枕头。
李猪儿走到床前坦白讲,他的步子比平时还是慢了几分,虽然同样肥胖的他走起路来已经够慢了他在床前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
他用力攥着拳头,他觉得在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里,他都瘦了,还瘦了好几圈儿。
安禄山的睡相不敢恭维,四仰八叉的,张着大嘴呼出阵阵酒气,圆滚滚的身子就像一头溺水后肿胀的大肥猪。
这些年,或许是为顽疾所累,令他早已失去了昔日一代枭雄的警觉,或许他觉得来人的气息和脚步声都十分熟悉。
总之,他睡得很熟。
李猪儿尽量憋着气,不被安禄山呼出的酒气熏倒,他手里攥着羊角匕首,想了想便照着他的肚子上猛地戳了进去。
也许可以扎他的心脏,但是这匕首实在太短了,也许这世上根本没有一把足够长的匕首,既能藏在身边不被发现,又能真的一刀捅进安禄山的心脏里因为他实在太胖了,胸口上堆满了肥肉,光是判断心脏的位置都十分困难。
“啊”
一阵钻心剧痛。
安禄山一掌击开身边之人,猛然坐起翻下床来。
“是家贼啊”
李猪儿被打的一咕噜滚在一边,匕首脱手留在了安禄山体内。安禄山一把摸在匕首柄上,兀自将其拔出,怒目圆睁四下张望着。
“李猪儿,过来”
“猪儿,过来”
安禄山怒不可遏的叫着,他的眼睛失明不久,仍是习惯性的四处张望着找寻着,无神而模糊的瞳孔更添几分狰狞骇人。
毕竟多年的主奴生涯,李猪儿心底仍是对安禄山充满了畏惧。听到安禄山的叫唤,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只这一哼,便出卖了他的方位。
安禄山圆滚滚的身躯霍然欺至,一把掐住李猪儿的脖子。
“小畜生,你不怕死吗?”
没等李猪儿应声,安禄山已经将匕首扎进了他的大腿上,疼得李猪儿嗷嗷直叫。
“小畜生,养你这么多年,竟敢背叛我”
说话间,安禄山把匕首拔出,又是一刺。又疼又怕,李猪儿一时失禁,一泡尿顺着裤腿淌下来,溅了好大一片。
“哈哈哈哈,”这下反倒刺激了安禄山,他恶狠狠的把李猪儿按下来,把他圆乎乎的脑袋压在地板上,在尿渍中不断的摩擦起来。
“小畜生,小杂碎,当初就该把你连同你的族人一起杀掉,一起杀掉,一起杀掉哈哈哈哈”
安禄山一脸狰狞,他虽然看不到李猪儿惊恐的脸,但仍是可以感受到他的恐惧,这使他异常的兴奋,甚至忘记了自家的疼痛。
他一手晃着匕首,一手狠狠的把李猪儿的脸在地上蹭着,没几下,李猪儿的鼻子、嘴唇便被蹭开了豁大的口子,鲜血糊满了他的脸,他的脖子。
“杀”
“杀”
“杀”
一声声低微却充满了恨意的杀声,自李猪儿的嘴里痛苦的发出。
听到安禄山提起族人被杀的事,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他也顾不上自己此时正受制于人随时都会被杀掉嘴里竟艰难的哼唧着杀杀杀的字眼儿。
当初安禄山率军袭击了他的部落,几乎杀光了他的族人,他的父母、爷爷和奶奶,也在那场灾难中死掉了。
契丹人是英勇善战的,然而他当时是那么的弱小,只能任由安禄山**虐待。
杀杀杀
他曾经在心底一遍遍默念,也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害怕自己在睡梦中会念出来声来。
安禄山**他,肆意的玩弄他的身体,逼他吃下大碗大碗的肉和饭,早把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116、战兽战神
116、战兽战神
他曾经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就算为父母报了仇又能怎样呢?也是没脸再见他们了,没脸再见那些死去的族人了。
随着时间的消磨,曾经刻骨铭心的仇恨径自被种种扭曲的心理,挤压的不知所踪了。
而此时,这个蛮横残忍的男人,竟再次提起当年的事情。
杀杀杀
“哈哈哈哈,小畜生”安禄山一阵狞笑:“摔死你,摔死你,摔死你哈哈哈哈,今天就送你去见你老爹老娘”
啪
安禄山把李猪儿的脑袋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上,一下一下用力敲击着他本来漂亮的鼻子已经烂掉了,上唇被连皮带肉蹭掉了一大块,露出血糊糊的牙来,耳朵里、嘴里都是血。
“哈哈哈哈,你个小畜生,别说啊,还真有你娘几分姿色,如果不是她胆敢咬我,兴许还能收她做个小老婆,到时候连你娘连你一起日,一起日,哈哈哈哈。”
安禄山肆意的侮辱着李猪儿。
李猪儿知道安禄山说得没错儿,当初自己躲在帐篷外的草丛里,眼睁睁看着他扯掉了娘亲的衣服,就像一头野兽啃噬着母亲雪白的**。
是啊,当初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当他的卫兵把自己从草丛里揪出来,他就像今天这样把自己按在雪泥里,一下一下,把自己的脸按进泥地里小东西,你怕死么?哈哈哈哈当时他也是这么残忍的嘲笑自己是啊,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死了一样,也许自己早就在那个时候死掉了,和母亲一起,和父亲一起,和族人一起。
心底怒火烧起,李猪儿猛然挣脱安禄山的控制,脸上、脖子里已然血肉模糊一片。
李猪儿顺势自怀里摸出一件小巧的白瓷瓶儿,大小不过拇指一般,拔开塞子,一股脑将里面的兽化秘药全都吞进了肚里。
好一个安禄山,虽然目已失明,却凭着多年的战斗经验,顺势追踪李猪儿逃脱的方向,几步追上,再次将对方扑倒在地上。
“找死,小崽子”
一个逃脱,一个追击,虽是一前一后,安禄山的速度却快得惊人李猪儿横下心来受他一掌,这才有机会吞下秘药。
不过这一次李猪儿也是早有防备,后背受了一掌,借力又把肉球一样的身子滚了出去。
安禄山循着力道退去的方向再次追击,不成想却是自己被弹了回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了个屁墩儿自己竟撞在了一面厚厚的肉墙上。
“嚎嚎嚎嚎”
一阵粗重的野猪低吼声入耳,安禄山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哈哈哈,小崽子还不想死我就送你去死”
李猪儿是母亲炼化的最好的蛮猪铁卫,他此时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觑,单是体型就比寻常的蛮猪铁卫大了数倍,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可以明显感受到整个寝殿里都是这头野兽粗重骚臭的气息,他的身子好像把整个房间都塞满了。
只是他变身蛮猪之后气如风雷,自己的方位也大大暴露了对于失明的安禄山来说,也算一件好事。
几次猛烈扑击对手,使安禄山肚子上的伤口不断开裂,鲜血汩汩流出,淌得两腿都是。安禄山哇呀哇呀的叫着,顺手扯掉睡袍裹住肚子上的伤口,紧紧缠了两圈,打了个死结狠狠用力勒了两下。
面对着壮如山丘几乎是自己体型十数倍大小的对手,安禄山不退反进。
“来哈哈哈哈”
安禄山摆出一副扑击的动作,冲着气走如风的蛮猪招招手,轻蔑的挑衅着。
巨大的蛮猪塞满了大燕皇帝的寝殿,它不断躁动着,四只大铁锤一样的蹄子在大理石地面上不断踩踏着,震耳欲聋的踏踏声听得人心慌乱,它的每一根毛孔里都喷涌出原始的破坏之力,宏伟**的皇宫寝殿在它面前不过如朽木纸偶一般不堪一击。
由于一口气服用了太多兽化秘药,这一次兽化令李猪儿痛苦不堪,除了庞大身躯对心魂的重压之外,药力之中夹杂的兽魂意识同样不断压迫、撕扯着他的灵魂。
一股源自意识深处的蛮荒之力,正不断侵蚀着他,威胁着他,妄图占据他的身体,成为真正的兽王。
过往无数次的训练要不断去对抗这股兽化后的原始之力,以尽可能保持自我的意识今天面对这股前所未见的洪荒之力,李猪儿本能的有些抗拒,甚至有些胆怯他想报仇,想杀死安禄山,却更害怕自己的灵魂被那股力量撕碎丢入无尽的深渊。
他尽量冷静下来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使自己不断去适应这股强大的蛮力,并不断熟悉它掌握它。
蛮猪粗重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
安禄山见对方迟迟不肯进攻,甚至还在调整呼吸,担心其中有诈,率先发动了攻击。
“呀呀呀呀找死”
安禄山猛地扑击过去,正撞在蛮猪的面门上,顺势抱住了蛮猪的尖嘴。
“倒”
安禄山大喝一声,浑身肥膘下的筋肉竟激凸鼓起,一身上下足有万钧之力,硬生生将挡在身前的庞然大物横着推了出去,巨兽轰然滚倒在地上。
遭受重击,李猪儿的心力一泄,自我意识当即被撕成碎片,跌入了幽闭的意识之渊深处,远古兽魂的洪荒之力顷刻间占据了他的身心。
“嚎嚎嚎嚎”
洪荒巨兽一声怒吼,震得寝殿窗棱、铁瓦嗡嗡直响。
“他娘的,吵死了,小猪崽子死”
安禄山血气翻腾战气怒张,紧攥了拳头猛然跃起,朝着蛮猪嘶吼的方位轰然捶落。
安禄山到底吃了目盲的亏,一双铁拳还没落在蛮猪身上,自己反倒被霍然而起的巨兽撞飞了。
此时的蛮猪失去了李猪儿的意识控制,一味狂野冲撞起来。
相比这庞然大物,神都洛阳的皇宫寝殿也显得逼仄起来,橱柜、屏风、床榻一应用具被撞的七零八落,碎乱一地。
就连暖炉也被打翻在地上,燃烧的火炭溅落在凌乱的被褥、帷帐上,星星之火噼里啪啦顿时烧成了一片。
安禄山被蛮猪接连撞了几次,滚地躲闪之间又被大火烧着了衣服,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换了旁人就算不死也早已疼得呜呼哀嚎了。
安禄山却是毫无惧怕之色,一把扯掉烧着的衣服,怒发冲冠,身形张狂,愈发的骄横好战。
那是一种对血腥的渴望,一种几近病态的对杀戮的迷恋。也许,当年阿史那德所乞求的战神扎荤山,便是骁勇好战吧。
“啊呀呀呀啊呀呀呀小猪崽子,找死找死”
看似疯狂蛮勇的举动背后,安禄山的头脑却依然清醒敏锐,他清楚的知道失明是自己这一战最大的劣势,必须想办法靠近它,缠黏在它的身上贴身近战才行。
想到这里,安禄山边闪边退,摸到一面墙顺势钻进了墙角里,五指箕张如铁爪,两臂微展似蟠龙,摆出一副攻守兼备的迎战架势。
这蛮猪体型太过巨大,躲在墙角深处,倘若那蛮猪冲撞过来,两边的墙壁可以为自己抵消大部分的冲击力,而且它攻击的方位也会受到限制对于自己这个盲人来说,会更容易判断它的位置,以便伺机缠黏上去。
果不其然,洪荒巨兽铆足了劲嚯地冲向安禄山。
“轰隆”一声,巨兽冲撞之处,整座寝殿的一隅都被撞塌了,砖瓦梁木呼噜哗啦的坠落下来。
蛮猪用尖嘴挑着安禄山,直冲向了院子里。
“来人呐”
安禄山叫喊着,却无人应答。
“来人呐来人”
被蛮猪冲破屋墙带到院子里,安禄山本能的叫喊起来,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料无论谁要谋反,身边的近卫和御林军肯定预先就被调走或者干脆杀掉了。
毕竟做了多年节度将军,又做了几年快活皇帝,前呼后拥惯了,于是本能的喊起人来。
只是无人应答,只是令心底的念头更冷。
无人应答,并不代表院子里没有人,就在进出寝宫的两座宫门处各有十名高手,身后跟了黑压压的一票人马是幽骑军和蛮猪铁卫,大队人马藏身在宫门外,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机警的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只不过,他们不是来救驾的。他们已经成了晋王安庆绪的嫡系部队。
两厢人马足有数千人,军威赫赫,只是安禄山已经失明了,什么都看不到罢了。
“一起上吧”一个微弱的声音怯怯的说道。
“谁?严庄?”此时的安禄山听觉异常敏锐,听到有人说话,当即大喝一声。
严庄当即吓得身子一缩,不由自主的往安庆绪身后躲了过去。
安庆绪摆摆手,拒绝了严庄的提议,同时也是示意他不要出声。
“严庄狗奴才,你个落榜算秀才,不是咱家拉扯你,这世上焉有你的富贵”
“严庄狗奴才你个酸人吓破你的胆了吗?说话”
“严庄,哈哈哈哈,你个懦夫,一起上啊”
安禄山连番咒骂着,忽然意识到情况有异他在请示谁的命令?
“还有谁?安庆绪?是不是你?小崽子,好啊,竟敢联合外人来杀老子了,你出息了”
安庆绪冰冷的脸上死一样沉寂,他站在宫墙的阴影里,几乎与深邃幽暗的影子融成了一体。
他一言不发,候命的将士也稳如磐石。
院子里只有洪荒巨兽的咆哮,安禄山的咒骂。
既没有士兵围上来,也有弩箭射过来,引得安禄山又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胆小怕事的东西,就你们也能成事?哈哈哈哈”
117、扎荤山
117、扎荤山
安禄山也不是全然没有顾虑,他知道他们此时不出手,未必是出于不忍,更可能是想自己同这蛮猪两败俱伤,或者是干脆自己被它杀死。
安禄山两手死死抓住蛮猪的獠牙,骑在了蛮猪长长的尖嘴上,就像一尊彪悍勇猛的天神,大声的咒骂着,抡起铁拳一下下狠狠捶在蛮猪的脑额上。
安禄山天生一股惊人的怪力,捶得蛮猪脑袋嗡嗡直响,任凭巨兽疯狂的扭动脑袋,却死死缠抱在它头上,再也不肯被它抛下来。
洪荒蛮猪一时受制,疯狂的向着四周的宫墙撞去,试图把安禄山撞死撞下来。
此事倒正中安禄山下怀撞,给我狠狠的撞,把躲在暗处的狗东西都给我撞出来,撞死他们。
安禄山恨意上来,哇呀呀张狂直叫。
望着这位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狂暴战神,暗处候命待杀的人们一个个不由得心跳加速,手心里冷汗直冒,身子僵直如不听使唤的朽木一般。
严庄更是吓得失了分寸,躲在安庆绪身后,两手死死抓住他的袍袖,身子瑟瑟抖动着,每一次呼吸都极其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便会被安禄山一把捉住撕成碎片。
屋内的火势越来越大,火舌狂吐引燃了紧挨着寝殿的几株老树,火光扑天,照得院子里通红一片,更照得怒发赤身的安禄山宛如烈火地狱里走出的修罗战神。
巨大的蛮猪不断朝宫墙和树上撞去,安禄山却是长在了它身上一般,一人一兽如此僵持了许久,仍是分不出个胜负来。
一股骚味儿蹿进了安庆绪的鼻子里,他轻轻嗅了嗅,确定是湿热的尿骚味儿。
安庆绪侧过脸来,冲严庄裤裆里瞅了瞅,黑乎乎的湿了好大一片。
安庆绪了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严庄几眼,看他样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尿裤子了还张着嘴冲自己用力点着头,眼神儿瞟向暗处隐蔽的人们安禄山疯狂骁勇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他还是想鼓动安庆绪干脆让人乱箭射死他,免得被他反扑过来。
这一次安庆绪没有明确表示拒绝,也没有当下就同意。他有些担心李猪儿的安危,乱箭射出,他的处境会比安禄山更危险。
虽然李猪儿兽化后庞然大物皮糙肉厚的,可一旦失血过多,一样会危急他的性命。如果连这个朋友都失去了,那今后的日子岂非少了许多快乐。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李猪儿的意识早已被这洪荒巨兽的力量所吞噬。
几次都不能将安禄山挣脱,反倒被他一拳拳打在头上,彻底激怒了这头洪荒巨兽。
眼见寝殿里大火熊熊,发狂的蛮猪竟一头冲了进去,在火堆里横冲直撞起来。
屋内一阵墙倒梁摧之声,整座寝宫顷刻间被毁于一旦,唯有熊熊大火烧得全无一点生机。
见此情景,严庄两眼放光,终于松开了紧紧抓住安庆绪袍袖的双手,兴奋的搓动起来这下,安禄山死定了,死定了。
安庆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坚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和惶恐,紧握的手一松,手中的佩刀差点儿落在地上。
火势烧天,噼噼啪啪的声响大作,实在看不清寝宫里的情形,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轰轰”
火场中一阵爆裂声震得人们耳膜生疼,一道巨大的火柱直扑云霄,刹那间整座洛阳皇宫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乍熄,四散飞溅的星火转瞬湮灭,一个庞然大物从将熄的火堆中蹿了出来。
正是李猪儿兽化后的蛮猪铁卫。只是它不是自己从火堆中跳出来的,而是被人抛出来的。
洪荒巨兽跌落在地上一路翻滚,压倒了院中几株一抱粗的老树才停了下来。
蛮猪似是受了极重的伤,不断哀嚎着,在地上躺了许久,才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山丘一般的蛮猪稳住身子,忽地疯跑起来,挺起尖利的獠牙再次冲向了火堆之中。
轰隆
一股强劲的怪力,再次把蛮猪抛了出来,比方才丢得更远,直接重重的落在方才被它压断的古木上,尖利的树茬子顿时在它肚皮上划开了几道口子,鲜血喷薄而出。
“哎呀不好”
严庄惊恐的低声叫了起来,他知道这蛮猪铁卫一旦失血过多的话就会恢复成人形,很快死去。
这火堆中一定有古怪,而且看情形,是冲着自己这一边来的。能把这山丘般的蛮猪抛来抛去,实在是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
安庆绪手一扬,埋伏在暗处的高手当即做出迎战准备,只待那火堆中的人一现身便下杀手。
一股旋风自火场中央卷起,吹得火焰灰烬四散飘飞,一道伟岸的雄霸身影在火场渐渐现出形貌。
“扎扎扎荤山是扎荤山”
“是,是战神,是战神扎荤山”
“饶命啊,战神饶命啊”
他们叫的不是安禄山的本名,而是突厥族战神扎荤山的名字。
暗中埋伏之人多是突厥族人,一些人甫一见那身影形貌竟纷纷跪倒下来,不住的磕头称罪,请求战神的饶恕。
劫火残烬之中,一道不世身影顶天立地站在那里。
不是安禄山?
看身影形貌,同安禄山矮胖滚圆的身材相去甚远,足足比安禄山高出两头有余,身形魁伟,一身肌肉健硕有力。
来者浴火现世,大踏步走出熊熊烈火,远看浑身赤红如血,就是比那烧天的火光还要嫣红许多。
一张脸生得狮鼻怒目,肥厚的嘴唇下,一对白森森的獠牙斜翻在外。
只是此人双胸、双臂,乃至双腿之上的纹身却和安禄山所刺一模一样。
没错儿,正是这样的纹身,而且仔细看来,这纹身的图样同这浴火现世的人物竟十分相像。
记得奶奶说过,父亲身上的纹身乃是突厥一族的战神扎荤山,父亲乃是战神扎荤山所赐之子。
当初祖母与祖父婚后数年,祖父仍是醉心于浪游四海不思归家,祖母以为是祖父嫌弃她久不生育没有子嗣,祖母便向战神扎荤山祈祷,祈求神明能够赐予她一个孩子。
后来祖母果然受孕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便是自己的父亲安禄山,当年祖母感念战神扎荤山的恩德,便为父亲取名扎荤山,并在他十二岁时为他两胸、两臂、两腿上刺了战神扎荤山的图腾纹身。
这他到底是父亲,还是真的战神降世?
呵呵,现在自己不仅是杀君弑父,就连神也要杀了么?
杀了神会怎样?神,杀得死吗?
战神扎荤山一样的魁伟人物,正缓步迈向院子里,一股逼人的压迫感令人呼吸都感到困难。
安庆绪想着想着忽然咧嘴笑了,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呵呵,这个时候还有心胡思乱想,不管来的是人是神,都得杀掉。
“扎荤山”冲着暗处士兵隐藏的方向吼了几声,随机转身扑向了蛮猪。
他已经能够望穿黑夜,看到暗处躲藏的人们,只是眼下他似乎还没有把那些人当做首要攻击的目标。
蛮猪流了很多血,摇晃着身子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没事?”严庄惊异的望着受伤已重的蛮猪,轻声对安庆绪说道。
“恩,他今天本来就有些古怪,看体型就比往日兽化时大了许多,可能是一时情急吃多了那种药,所以才会这样。”
“那,他没事吧?”严庄有些担心的追问。
他的担心倒未必是出于对李猪儿的关心,只是害怕一旦李猪儿都无法制服这凶神,接下来要死的就是自己了,说实话严庄一点都不相信安庆绪网罗的那些所谓高手可以打败安禄山,更何况眼前现身的是一个半神半魔的家伙。
洪荒巨兽稳住了身子,在“扎荤山”面前。试探性的来回踱着步子。它的双眼已经严重充血,一些血丝溢出了眼眶淌了下来,蛮猪赤红的眼球就像两枚小红灯笼,不禁令人怀疑它是不是还能看得见。
兽化秘药的药力在不断唤醒它原始而又难以驾驭的荒暴兽性,这股原始的兽性既激发了它强悍无匹的力量,同时又急剧的摧残着它的血肉之躯。
蛮猪铁卫和兽王蛊血脉天赋不同,残忍点来说前者只不过是后者的仿制品,是当初守护十七为了取得阿史那德的信任,而专门创制的一种兽化秘术。
而且这种兽化之术需要借助药力催发,因而有许多的副作用。最主要的便是三点:一,如果兽化之人意志力和身体力量不够强大,则会被药力所激发的兽性反噬,彻底成为野兽;二,兽化期间,就算保留了足够的人类意识,其精神仍会遭受巨大的折磨;三,兽化期间,失血过多则会恢复人形很快死去,根本无法救治。
这几点安庆绪和严庄都十分清楚,他们也很诧异流了那么多血,它怎么还能站起来?按常理它早该恢复人形死掉了。
然而此时,它非但没有死掉,看起来反而更加强悍了。
“扎荤山”也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杀气,趁着对方打量自己的间隙,迅速选好了出手的角度。
“扎荤山”忽然向左一个佯攻,随即凌空跃起,想要避开巨兽撼山裂地般的冲撞直接骑到它的背上将之制服。
这蛮猪却未上当,也不知它是学聪明了,还是因为反应迟钝反而得利总之,当“扎荤山”正跃起在它头顶之时,这蛮猪猛地昂起头来,挺起慑人心魂的獠牙向着“扎荤山”胯下刺去。
118、万虫噬心
118、万虫噬心
“扎荤山”魁伟身躯急剧落下,眼看蛮猪獠牙刺来,急忙探双手想要撑住蛮猪的脖颈借力闪避,两腿和身子保住了,右边胳膊却被蛮猪的獠牙挑开了一个豁大的口子,热血喷溅一片。
“噫”暗处埋伏的众人惊异的呼出声来,这神竟也被一头野兽的獠牙戳伤了,还流出血来。
严庄更是欣喜非常,眼巴巴的望着安庆绪,不住的搓着手,点头哈腰的示意对方看,看,那凶神恶煞的家伙受伤了,流血了。
安庆绪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兀自攥紧了拳头,对着暗处的杀手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密切注意场上的一切,不可松懈。
“扎荤山”把胳膊放在嘴边,猛嘬了几口汩汩流出的鲜血,怒喝一声,继续投入了战斗。
这洪荒巨兽体型庞大,浑身上下圆滚滚的,纵然是“扎荤山”的拳头打在它粗糙厚实的皮肉上也是挠痒痒一般。
“扎荤山”想要施展擒拿相扑的格斗技巧,可这家伙前后也只有短小的尾巴和獠牙尖嘴可供抓握,不过三五个错身,蛮猪那短小的尾巴也被“扎荤山”一把揪了下来,根本吃不住力道。
一个是荒暴战神附体,闪转腾挪间摧枯拉朽,几处屋墙古树倒落尘埃,一个是上古兽魂觉醒,疯狂冲撞踩踏,整个皇宫几乎都要被它破坏殆尽。
埋伏在暗处之人看得万分精彩,也看得心惊胆颤,一边观战一边寻找着新的藏身之处。
不过,心思缜密的安庆绪却愈发不安起来。这蛮猪的战斗状态实在不同以往,恐怕李猪儿是回不来了,而且,它
安庆绪思虑之际,只听战圈中“嚎”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蛮猪不断充血的双眼“噗”的爆裂,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扎荤山”满身都是。
洪荒巨兽顿然失明,猛然撞向花园中一座巨大的铜柱,尖嘴獠牙撞了个粉碎,血肉模糊一片。
蛮猪晃荡着身子,试图寻找敌人的方位,发出最后的搏命一击,没走过几步,却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
“嘘”安庆绪一记尖利的口哨响起,吹彻洛阳皇宫的冥冥冬夜。
埋伏于暗处的幽骑军和蛮猪铁卫终于潮涌而出,将“扎荤山”团团围住。
尤其那二十名黑衣高手,于沉沉夜色中轻身雀起,身影交错之间数十道寒光乍现,再看时已有数十根银光闪闪的铁链将“扎荤山”牢牢的缚在中央。
二十名高手齐身后退,列成一个不小心的圆圈,将铁链拉得紧紧的,同“扎荤山”保持了足够安全的距离。
“哈哈哈哈,愚蠢的家伙,你们以为凭这个就能将我困住吗?”
一声怒喝,一道不屈的魁伟身影,两手一拨各自拉了几根铁链拢在手中,使劲儿扯了扯,当下便有几名黑衣人身子摇了两摇险些摔倒,好似在暗示对手呵呵,难道不明白我们之间力量的悬殊么?
“扎荤山”扫视众人,又冲着墙角夜幕深处的安庆绪等人狞笑了几声,随即拉动铁链,将二十名黑衣高手甩在了半空之中。
“扎荤山”抖擞撼山之力,拉动铁链,将锁住自己的黑衣人全都甩了出去。
二十名黑衣高手在空中彼此借力,雀跃猿腾,几个起落离开了“扎荤山”的攻击范围,稳稳落在屋墙、庭树之上。
连番变故,吓得严庄差点趴在地上。
倒是安庆绪,纤瘦的身子好像一枚凌冽的钉子,死死的钉在地上,晃也没晃一下。
“扎荤山”尽现狂傲姿态,一把扯掉了缠在身上的铁链,粗大的手腕一抖,把十几根铁链舞得呼啸风响。
“扎荤山”魁伟的身子拔地跃起,抽动铁链杀向一名栖身屋脊的黑衣高手。
黑衣人无心缠斗,见“扎荤山”冲自己来了,轻巧的身子但如迎风而起的纸鸢,飘忽走远,躲过了对方呼啸而至的铁链。
“扎荤山”跃起直追,手腕一抖,铮铮铁链顺势甩向了身旁另一名黑衣人。
那人也是同样的路数,一袭轻功比方才的人毫不逊色,身子一掠躲过“扎荤山”的攻击,轻轻落在了一处假山石上。
连番两次失手,扎荤山有些耐不住了,哇呀呀叫着,铁链猛然击出,将黑衣人落脚的假山石抽了个粉碎。
黑衣人仍是翩翩飘起,空中一个翻身,落在了一株古木上。
这些黑衣人看似一味躲避,却又刻意与扎荤山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尽量吸引他的注意力,引得他不断追逐奔走。
在二十名轻功高手的戏弄下,身大体长的扎荤山气息变得粗重起来,其中一名黑衣人被他抽中了小腿,行动明显慢了许多,自然成了他死追不放的目标。
黑衣人的配合可谓密不透风,同伴们纷纷抛出绳索,或缠在伤者腰际,或任他自己抓住一端,一拉一带帮他躲避着扎荤山的追杀。三五回合之间,扎荤山竟也拿他没个办法。
安庆绪密切注视着扎荤山的一举一动,这魔神赤红的身上开始现出一道道紫黑色的淤肿,那是原本铁链绞缠的位置。
一直紧绷着脸的安庆绪,脸上终于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分笑意很浅,而且很快便消失了。
扎荤山追在一处假山峰上,瞅准身侧一名防御松懈的黑衣人,当即虎跃而起,挥舞着铁链冲向了对方。
“啊呀”
一声惊嚎,却是扎荤山魁伟的身躯“轰”的一下,自半空硬挺着坠了下来,手脚撑也没撑一下,重重的跌在地上。
二十名黑衣高手随即抛出钩镰索,一柄柄寒光森森的钩镰顿时剜进了扎荤山的腿脚和身体里,绳索收紧将对方牢牢的控制住了。
其实他们这样做已经显得有些多余,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把买卖做到万无一失,以防横生变故。
因为地上的扎荤山已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那里。
一名黑衣人上前,检查了扎荤山的伤势,对着同伴用力点点头,确认对方已经不再有威胁,随即对着安庆绪招了招手。
安庆绪冷然缓步,穿过蜂拥的人群,来到扎荤山跟前,低头扫了一眼,一阵恶心涌上来差点吐了。
“啧啧啧啧啧啧这,这看得本王一身鸡皮疙瘩啊”
负责检查伤势的黑衣人站起身来,不免有些做作的深施一礼,回道。
“回禀王爷,是难看了些,不过当初这笔买卖谈的时候,就已经讲明了,我们只管杀人,死得怎么样,就”
“唉无妨,”安庆绪摆摆手,表示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一千两黄金三日前就送到乌鸦少主那里了,他可有通知你们?”
“恩,昨夜收到少主的飞鸽传书,他已然讲明了,王爷,啊不是陛下,陛下诚意豪爽,我等感佩之至。”
“哈哈哈哈,好说,还请先生代我向少主问好,纵然他日本王贵为九五之尊,少主仍是本王的坐上嘉宾。”
“好说,既然事情已了,我们暂且告辞了。”
“好,一路顺风。”
言罢,二十名黑衣人纵身远去,踏过重重叠叠的龙楼凤阁,消失在了神都洛阳的沉沉夜色里。
严庄是最后一个走到扎荤山跟前的人,推开众人上前瞅了一眼,便哇的一声捂着肚子吐起来。
地上躺着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更像是一滩被啃噬的千疮百孔的烂肉,在他的身上布满了小指肚儿大小的血孔,不断有黑色的蛆虫从血孔里钻出来,爬满了他的身子。
看虫洞的位置,皆是分布在血管和筋络上,想必是这些虫子寄生在他的体内,咬开了他的血管,咬断了他的筋络,所以他才浑身瘫软毫无力气。
严庄看得心惊肉跳,怯怯的问:“怎么,怎么,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他们在铁链上做了手脚,你找来看看?这是蛊虫。”安庆绪冷冷的说道。
那些铁链本来被黑衣人当做绳索套住了扎荤山,后来又被扎荤山夺了几根作为武器,然而现在无论是扎荤山手里,还是四周的地上,都不见了那些铁链的踪影。
“小王爷,没,没找到”
“也罢,看来是怕被人窥探密术,所以方才趁大家不注意,他们自己收走了。”
“那这些虫子,这些虫子怎么办?”
“怕什么,你看仔细了,这些虫子一旦钻出来,就自己死掉了,无碍。”
“唔哦真是哎,真是哎,这些武林人士真是诡异的很,这样的虫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严庄忽然发现安庆绪的神情不对,他在十分诧异的望着那具快要烂透的尸体:“王爷,王爷,怎么了?”
安庆绪漠然,用手指了指尸体,示意他自己看仔细些。
严庄本能的用袖子掩住口鼻,努力压抑着肠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恶心,小心谨慎的看了几眼。
整个尸体上的皮肉都在迅速塌陷下去,就像浇了太多水的泥皮,一片片滑落。
“是,是,是皇上王爷,是皇上”严庄惊诧道。
在那些皮肉覆盖之下,渐渐现出了安禄山的身形样貌。
“是他”
安庆绪紧拧双眉,眼前诡谲之事同样令他感到十分困惑,父亲如何会变成扎荤山,扎荤山如何又成了父亲?呵呵,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光怪陆离的很呢,也许是奶奶做的手脚吧。
“呼”
“呼”
“呼”
安禄山仍有一口气在,自他的喉管里发出一阵阵低沉又浑浊的喘息声,他慢慢睁开眼睛,好像他能看见似的,在努力搜寻着什么。
119、新君即立
119、新君即立
“呼呼绪绪绪儿”
“呼绪儿”
“绪儿”
他的“目光”忽然在安庆绪的身上停了下来,在那涣散浑浊的眸子里,闪烁几许泪光。
安庆绪猛然打了个激灵那双早已失明的眼睛,好像真的看见了自己。
他攥紧了拳头,他本能的想要后退,躲开那双因为失明而变得丑陋可怕的眼睛。
然而几十年压抑苦恼的生涯,早已令他变得能够克制内心所有的恐惧和喜乐,他的身子仍似一根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尽管他内心煎熬。
“呵绪儿绪儿”
“……”所有人被这凌冽的冬夜冻僵在那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的我的好”
安禄山的一根手指动了动,尽管只是微乎其微的动作,也令心思敏锐的安庆绪心头一震。
“我的好”
安禄山拼尽最后的力气,在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咕哝着。
安庆绪没容他把话说完,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俯下身来把刀刃压在了他的喉管上,利落的划了一下。
安禄山身体里的血早已被蛊虫吸食殆尽了,并没有鲜血喷溅出来,喉管被割开露出白森森的部位,几个血泡汩汩的冒了几下。
一声雕鸣,惊破凄冷长夜,一阵狂风袭卷,一双巨大的羽翼将众人猛地拍在地上。
安庆绪就地一滚躲在一边,抬头看到铁头雕正悲号着、抓挠着地上的尸体。
这畜生正试图唤醒它的主人而此时,醒过神儿来的幽骑军却早已把弓箭搭在弦上,几百只弩箭齐齐对准了它,只等安庆绪一声令下,便将这畜生当场射杀。
然而此刻,这畜生却似比要将它杀死的人们,更多了一些人情味儿。
安庆绪扬了扬手,示意人们收起弓箭,任那畜生在那里拨弄着安禄山的尸体。
铁头雕忽然意识了什么,凄绝的叫了几声,铁爪紧紧钩住了安禄山的两腿,看样子它想带他离开这里。
安禄山实在太胖了,铁头雕拼力挥动翅膀,踉踉跄跄试了几次,终于将他提了起来,摇摇晃晃向着北方飞去。
一个浪迹江湖专靠坑蒙拐骗过活的市井牙人。
一位手握大唐半数兵权,掌管一方钱粮赋税的三镇节度使。
一个精通骗术,将大唐半数风流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一个残酷冷血,视人命如草芥的屠夫。
一个生性狡诈,妄图并吞天下,而又失却民心的残暴枭雄。
一个背叛皇恩荣宠,却又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的人。
一位皇帝。
一个跳着胡旋舞的痴肥胖子。
一个赶着牛羊的少年。
一具尸体。
一把黄土。
高天之上,月色昏沉,星星也不见几个,流风回转带着浓烈的雪意,铁头雕带着安禄山的尸体,努力拍打着翅膀,渐渐消失在云层的深处。
“它把尸体带走了?是去老夫人那里了?”严庄担心的说道。
安庆绪没理睬他,兀自走向了一边痛苦的哼哼唧唧的蛮猪。
原本小山丘一样的洪荒巨兽迅速的萎缩着,这是兽王秘药的副作用,体型庞大的化身因为失血过多而恢复人形后就会死去。
眼前巨大的蛮猪就这样一直不断的收缩下去,变小了,既没有死,也没有恢复成人形,而是变成了一头小小的小奶猪儿。
小奶猪躺在一片模糊的血肉中,慢慢睁开眼睛,天真的望了望这个世界,还有团团围住它的人们,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冲着人们欢快的哼哼着。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你们看,这个小家伙还在笑呢。
噫?是哎,小猪崽子还会笑呢。
哈哈哈哈
一个快乐的小猪崽儿逗得也跟着开心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安庆绪也跟着笑了,示意人们让开,上前俯下身轻轻的把它抱了起来,温柔的举高高,就像举着一个方出生的孩子。
小猪一点都不怕人,更加欢乐的努着嘴,回应着安庆绪的亲昵。
“嘿嘿,皇上,这小家伙和李猪儿一样可爱呢。”
严庄凑上前来,献媚的笑着,已经改口叫皇上了。
“是啊,看它这个样子,还是很开心么,受了一辈子的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庆绪笑着,欣慰中流露着几许无奈,有些人注定一生都活得不那么快乐,只有死了才算解脱,也许做一头猪并不是什么坏事。
安庆绪抱着小奶猪一直没有放下来的意思,严庄连忙从一名士兵身上扒下来一件披风给它裹上了。
“皇上,不如就养在宫里好了,一切吃喝用度且依李猪儿的官禄照办,皇上以为如何?”
“准,不过你还是赶紧喊那些小太监们出来救火,不然这寝宫都要给烧光了。”
严庄依言行事,赶紧把躲起来的太监宫女们都喊了出来。
安庆绪又下令幽骑军和蛮猪铁卫赞替原先的御林军,负责宫内禁卫安全。
此时,天色已近拂晓,安庆绪等人一夜未睡,换了正式朝服,径直到了金殿上,传令百官上朝议事。
已是许久没有正式召集朝会了,一众文武将官心里不断嘀咕着,不单单是诧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更是有些畏惧如今上朝已经是一件十分威胁的事,谁也不知道皇上忽然看谁不那么顺眼,就给杀了。
众人战战兢兢的来到朝堂上,许久不见皇上的影子,倒是晋王和严庄等人早早在那里了。
大燕皇帝安禄山一直没有再出现。
就在人们猜测和疑虑纷纷之际,严庄宣读了皇上的诏书,将皇位禅让于晋王安庆绪。
文武哗然。
有人默不作声,大抵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欢欣鼓舞,山呼皇上英明,纷纷跪拜不断称颂新君。
有几个耿直的,嘟囔着问起来:“即立新君,那太上皇呢?近日太上皇龙体可好?这么大的事情,太上皇也该亲自出面才对。”
“呵呵,哎呀,我说老将军,太上皇龙体如何,您作为他老人家多年的老部下,还不知道?风湿痛得厉害,眼睛又不好使了,怎么着?您还想太上皇亲自来告诉您他的旨意?还是说,老将军您自己去太上皇那里瞅瞅,问个明白?”
其实这几个人是真没什么别的心思,纯属人楞口直,听严庄这么一说,几个人脸上霎时一白,都知道眼下无论是去见太上皇,还是让太上皇临朝都不是什么好事,赶紧咧开嘴笑哈哈哈的跪下来,称颂新君呐喊万岁。
唯有一人,身子早早跪下了,嘴里喊着万岁,心里却翻腾起来。一贯强势的他低着头,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这位新君到底会怎样对待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诚然,满朝文武之中,安庆绪也最为重视他的存在,自打他来到殿上,便一直紧盯着他不放,直到他乖乖跪下去。
不过,不论怎么看,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史叔叔”
安庆绪笑着说道,如今他已贵为大燕国的国君,是一位皇帝了,虽然身上仍是穿着晋王的服制,却已端坐在皇帝的宝座上。
“皇上,臣不敢当。”史思明再次跪拜。
“史叔叔今天格外客气呢,您是父皇的旧臣,又同父皇少年相知情同手足,父皇能够开创大燕,史叔叔可谓居功至伟,今日侄儿虽然位居人主,与史叔叔的叔侄情意却丝毫不敢淡忘。”
“皇上谬赞了,老臣不过微末之功何足挂齿,我史家能有今日,端赖太上皇文治武功,史某若非得遇太上皇提挈,老臣今日也不过是个山头放羊的村夫,哪里来得如此权势富贵,是老臣不敢忘却太上皇与皇上的恩德才对。”
“史叔叔过谦了,今日寡人登临大宝,兹事体大,太上皇不能亲自驾临,寡人同样抱憾,史叔叔既同父皇亲如手足,不如就代表诸位文武前往探望,也好求个见证。严大人,还不赶紧为史将军引路。”
安庆绪给严庄递了个眼色,严庄会意几步来到史思明面前,微施一礼,作势便要带着史思明往安禄山寝宫里去。
史思明面上仍是一脸谦恭,心里却暗骂起来,也不知道这小畜生做了什么手脚,既然不见安禄山出来,只怕呵呵,想必寝宫里已是天罗地网,只等着自己往里钻了。就不去,难道你还能当着众人的面把我硬托了去?
“皇上,臣实在惶恐,禅位之事既有太上皇的旨意,臣等自然忠心拥护,不敢妄作它想,而且太上皇顽疾日深,城外敌兵久困,皇上此时登基主政,实在是臣等之福,我等甘当鞠躬尽瘁,追随皇上灭唐兴燕,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是,老将军说的对,臣等甘当鞠躬尽瘁,誓死追随皇上”
“皇上英明神武,国运昌隆”
“皇上英明神武,国运昌隆”
史思明一鼓动,众人又跪拜下来,称颂新君。
史思明这一手倒让安庆绪有些意外,见到众人情绪高涨拥护自己,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大战过后的桃源谷,沉浸在一片欢乐气氛中,村寨里张灯结彩,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守护一族的村民同大唐官兵把酒欢歌,通宵达旦。
这一次不仅消灭了盘踞谷内多年的顽敌,更将数百年来积聚地底深处的怨毒邪染彻底净化了,族人不必再为了治理水脉初源的污染而继续无止境的牺牲下去。
120、守护华夏
120、守护华夏
一番接触下来,颜真卿发现这些人虽然隐居世外,对于外间千百年来的沧海变化却是了如执掌,就像长老之前所言,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出使者,到民间游历记录所见所闻。据说每一代长老,必须要经历过世俗的游历才行,以便掌握外间的王朝更替民族变化,是否有战乱天灾等等,从而更好的制定应对的救世之方。
有时候他们会扮作游方医生,帮助灾民祛除瘟疫疾患。
有时候他们会扮作农师,教导人们如何种好庄稼,结出更多的粮食。
多年久旱,他们便会指导人们在正确的地方挖掘深井,给人畜提供健康的饮水,满足农田灌溉的需要。
不过,他们也有一条禁忌,看上去有些冷血,那就是守护一族之人不得介入九州各族之间的征伐战争,无论多么战争多么残酷,他们只能暗中帮助那些伤患难民,不得出面帮助某一方军事力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禁忌,以你们的智慧和力量,帮助正义一方尽快取得胜利,不是更好吗?这样对百姓也好啊。”颜真卿手把酒盏,认真的问起。
“呵呵,”长老摇头苦笑,良久才道:“这一点老朽年轻时也不甚理解,游历四方总想有些作为,后来见惯了分分合合,也就能够理解老祖宗定下这条规矩时的苦衷了。
九州广袤,族群纷杂,然而大家却都是华夏后裔,在世人眼里为了些个土地河川争得你死我活,仇怨难解,在我们看来不过是兄弟之间打打闹闹罢了,这一代人杀得你死我活,下一代人又融合在一起了,很多事放在岁月的长河里去看,就不同了。”
“这样想来倒也没错,只是身处俗世的我们,却也不得不奋起抗争。”
“哈哈哈哈,你们的作为我们当然不会否定,只是我们一族的责任使然,不便插手世俗之间的纷争。
上古时代人类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了,一些流落四方的弱小部族,无论是面对异族的征伐还是旱涝天灾,都无力抵抗,百余年间或十数年间,经常有许多部族在种种的灾祸中永远的消失了。
轩辕氏以仁德泽被天下,一统炎帝、蚩尤等天下诸部,使大家和为一家,相亲非攻,大大减少了部族间征伐给百姓带来的祸患。
大禹王以过人的智慧和毅力,领导各族开山凿渠,疏通河道,导水入海,历时十数载终于化解了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拯救了天下部族黎民,也最终确立了九州的格局,更使得人们相信人,是可以战胜天地自然的。
人们消弭了隔阂,战胜了天灾,然而却始终难以战胜自己的贪欲。
大智如禹王,却有着桀这样的子孙,贤德如商汤,后世却出了纣这样的暴君……
有时候战争不过是平衡诸侯君王之间个人贪欲的一种手段罢了。”
“哎”颜真卿一声叹息,认同了老者的说法:“先生所言极是,只是苦了那些百姓。”
“哈哈,百姓就不贪婪么?”长老轻轻捻弄须髯,笑道:“颜大人身为一郡太守,那些为了一条狗,为了一棵树,大打出手乃至闹出人命官司的还少么?一些百姓不一样勇武好战,以求在主公的战争中谋取几亩良田么?”
“这”颜真卿一时沉默下来。
身为儒者,先贤所讲师者所授,皆是重民爱民的道理,对于这样的事情确实甚少考虑。
“就连我们自己也一样会被种种的贪欲所困扰。”
“是的,扪心自问,功名利禄也是一种贪欲,如果我们无法平衡内心的**,也会害人害己。”
“贪婪是人的天性,这贪婪源自于先民古老的饥饿和恐惧,为了生存下去,弱小的先民们只有捕获更多的野兽,占据更多的领地,储备更多的木柴,生起大大的火堆,才能在风刀霜剑、猛兽肆虐的艰辛岁月里活下来。
然而,值得骄傲的是,人们并不甘愿为这贪婪所俘虏控制。大禹王铸造九鼎颁布律法,周文王创造了易,老子发现了道,孔子宣扬仁德,凡此种种,无不值得后世的你我参悟践行,这些才是我们繁衍生息的意义所在。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希望与艰辛都是并存的,有时候长期的和平温饱会孕育贪婪和战争,而战争也会激发人们对生命意义的思考,从而诞生更高层次的善。”
“更高层次的善?”
“是的,更高层次的善。大禹的律法,老子之道,孔子曰仁,不都是为了追求一个兼爱非攻、泛爱无私的大同世界么?”
老者言谈之间,对未来充满了希冀,白日里的血战早已随着春风化雨。
颜真卿听了却有些落寞,轻轻叹了一声,不甘又无奈。
“先生在叹气?”
“不瞒先生,这些年确实有些倦怠了。儒者以克己修身为本,对个人操行意志要求甚深,对于大多数的百姓而言并不切合实际,况且就算是一些身在儒门的学生,也往往学得些皮毛,自顾尚且不暇,何来治国平天下呢?更有甚者,沽名钓誉败坏了儒门名声。”
“先生以为先民时代民智如何?”
“茹毛饮血,每日但为一餐饮食苦苦求索,哪来功夫儿去参研学问。”
“所以啊,总会越来越好的,会越来越多的人读书,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深切理解先贤的智慧。”
“可就算如此,民智可开,人心难养啊,先生不见安禄山之徒,上负皇恩下弃黎民,河北诸郡生灵涂炭死伤百十万计,大同世界何其难哉!”
“这恰恰是要我们践行大善之机啊,生民虽苦,然而其却如雪后麦禾,一旦春天来临,便会破开坚土,再次萌发出勃勃生机,一代一代创造出更加灿烂多彩的世界。
我们要拯救既是当下涉身水火之中的百姓,更是将来千秋万代的子子孙孙,纵然他们仍会犯错,仍会有贪婪和战争,却也总会在那些平凡的人们当中,诞生出那个时代的智者和英雄,引领他们,守护他们。”
颜真卿与守护一族的长老倾谈渐深,另一边一座大屋里,守护十七也把郭暧等人请在了身边,苍狼王也在。
“原来那便是佛气。”
“是的。”
守护十七问起郭暧,大战时他输入蛛魔的体内的那股圣洁之气是怎么回事,郭暧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真的是一种十分圣洁的力量。”守护十七赞叹道。
“小哥这么说,是知道佛法了?”
“恩,负责外出记录见闻的族人说过,现在大唐盛行佛道二教,而佛教作为一种外来教派,同样受到了大家的认同,族人还带回来一些佛典,收藏在书库内。”
“佛教流派甚多,我追随不空大师休息密宗。”
“密宗?”
“是的,也是佛教中的一个流派,目前在岭南一带盛行禅宗,我也很感兴趣,只是没有机会前往参拜那里的师父。”
“哦,岭南?”
“你知道是哪里吧?”
“知道,在广州一带吧,秦汉之际那里设有南海郡,一直到隋,大唐则设立岭南道。”
“哈哈哈哈,这你都知道?”
“当然了,这正是我们每隔十年便会派出一些寻访使者的原因啊,我们要守护的可不只是这座山谷。”
“哈哈哈哈,那些使者没有跟你们讲讲外边的花花世界,是如何精彩诱人么?有漂亮的姑娘,穿着最上等的纱衣,在你面前扭动腰肢跳着曼妙的舞姿,还有来自西域的葡萄酒,斟满手中的碧玉杯……”
“呵呵,还有来自波斯的香料、瑟瑟,天竺的白象,罗刹国的狮子,扶桑的栖日木”
“哈哈哈哈,佩服等等,扶桑的栖日木是什么?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嘿嘿嘿嘿”
“噫我知道了,你这个家伙,哈哈哈哈”
“郭兄弟,他说的栖日木是到底什么东西?我也没听过呢。”独孤欢在一边听得不明就里,见二人忽然嘻嘻哈哈笑起来,索性问起来。
“哈哈,小哥在开玩笑的,所谓扶桑不就是传说中天帝的儿子们,也就是十日所居的大树么,扶桑就是栖日木,栖日木就是扶桑啊。”
“呃呃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啊,这都行。”
“噫,难得见你笑得这么开心,来了这杯酒。”说罢,郭暧便同二人满饮了一杯暖酒。
“对了,郭公子,有一件事想请教,不知是否方便说?”
“小哥但讲无妨。”
“修习佛法的人,都会获得那股圣洁的力量么?”
守护十七的眸子充满了期待和希冀,他十分希望郭暧的回答是肯定的。
“因人而异吧。”郭暧由衷的说道。
“哦,我还以为修习便会净化人的心灵。”
“恩,佛法的确以消除人们的贪嗔痴爱恶欲种种杂念色心为目标,然而实际中的修为却是另外一回事,只有心诚意坚的人才能日益精进修成正果,成就般若境界。”
“大智慧?”
“恩,差不多吧,也不完全相同。”
“同老庄的道相比如何?”
“老子的道,庄子的逍遥,尚且求道,而佛家做得更彻底,佛说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仅仅是有形之物,就连沧海宇宙背后运行的道也归于空,甚至就连佛陀所说之空,本身也是一片不可名状的无。”
121、真魔劫
121、真魔劫
“呵呵,听起来很妙,看来不是每个人都能修行到郭公子那般圣洁的地步。”
“且不说是否能够修行得到,只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也不是谁都愿意踏进这个门的。”
“哈哈哈哈,的确如此,大道难传,大道难传啊。”
谈兴正浓时,守护十七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虽然他的脸上缠满了药棉,眼睛里的失落和不安却被人看得十分明白。他也不想再掩饰什么了。
“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守护十七侧过脸,望向一边趴在地上的苍狼王,狼王抬起眼来,对着他努了努嘴。
“怎么?是它惹你生气了?”
“不是,是他令我有些担心。”
一听好友有事,郭暧急道:“怎么?他怎么了?”
“千百年沧海桑田,万事万物都经不过岁月的磨砺,不只勾狼氏,就连其他的兽王蛊血脉,也都变得越来越弱小了。”
“变得越来越弱小?”郭暧吃了一惊,弱小这样的字眼儿是很难跟他联系在一起的呀,“到底怎么回事?”
“当初为了对付大祭司,也曾想邀请几位兽王前来襄助,便特意查阅了族中留下的关于兽王觉醒者的见闻录,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守护一族曾先后与数十位兽王觉醒者共同对抗强敌。
为了找出他们觉醒的规律和可能所在的方位,我翻遍了那些记录,却无意间发现,同样的兽王蛊血脉天赋在不同的年代里,呈现着力量递减的规律。我又对比了有熊、羽蛇等兽王血脉,情况也是如此。”
“有熊?羽蛇?”郭暧想起终南山一战,不禁问起:“可是能变成大狗熊和白蛇的家伙?”
“什么?”守护十七眼神一凛:“郭公子同他们也是朋友?怎么这次不见前来襄助?”
“哈哈哈哈”郭暧一声苦笑。
“怎么?”
“哈哈哈哈,和他们杀了个你死我活。”
“啊不可能的,不可能啊,兽王血脉天赋一旦觉醒,他们历世历代的记忆也会随之醒来,他们不可能会与正道为敌的啊?”
守护十七竟有些慌了,兽王血脉天赋威力巨大,如果真的被奸人所利用,后患无穷。不可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兽王觉醒者助纣为虐的事情发生过。
一看守护十七的神情,苍狼王上前,蹭了蹭对方的肩膀,一张大嘴咕哝着,似乎在同守护十七耳语着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那歹人一旦袭击无辜百姓的时候,有熊氏便起身反抗,与那歹人为敌了?”
苍狼王点了点头。
“算是吧,其实当时那个所谓的歹人,也并非真正的幕后主谋,那歹人已被我师兄以佛法化解,而那主谋仍是隐在暗处,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仍然在积极活动,尽做些分裂大唐破坏统一的勾当。”
“那有熊氏呢?”守护十七关切的问道。
“他多日前我们在洛阳城外一个村庄里,曾与他见过一面,他正在四处搜罗战后的孤儿,他好像挺喜欢小孩子的。”
“恩,这一点倒与见闻录上记载的相符,有熊氏乃是轩辕一族正统,天性中便对苍生充满了大爱,尤其对孩子爱护有加,前代有熊氏觉醒者里也有许多在战乱之年四处收养孤儿的事迹。”
“原来如此。”
“恩,这下便好了,害得我担心死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使兽王觉醒者能被人利用为非作恶。”
“哈哈哈哈,这一点不用担心,虽然同他们一场恶战,可我始终觉得他们不是坏人,骨子里是善良的。”
“这便好,这便好。”
“不过,小哥方才说兽王血脉的力量在减弱到底是怎么回事?依我看,他们的力量仍是强大的很啊。”郭暧捻着耳垂儿诧道。
“但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更强大。”
众人一听,霎时愣住了。
“别,别,你不要吓我们现在这世道已经够乱的了,还有什么更强大的敌人啧啧啧,别来,别来,千万不要再来了。”郭暧直摆手。
“不是安禄山么?还是说曾经利用了有熊和羽蛇的那些人”独孤欢亦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想要问个明白。
安禄山叛乱这些年,不只北方州郡,整个大唐的人口和国力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难道还有比这更恐怖的力量?
“不是,不是他们,”守护十七摇了摇头,动作十分轻微,却又十分的坚定,“这股力量目前仍在西方大唐的边境徘徊聚集,他们窥视大唐已久,曾多次妄图东侵,都被我**挡了下来。”
“来自西方?这眼下为了平定安禄山的叛乱,抽调了大批安西、北庭的驻军,西域兵力空虚”
“兵灾固然值得重视,然而真正令人担忧的,却是那股来自地底的黑暗力量。”
“什么?”
“黑暗力量?”
“是的,守护一族常年观测天象和地气,在西方遥远的大沙漠里,暗伏着一股亘古之力,是为真魔,正有人试图唤醒这股力量,用以征服世界,到时候不仅仅是大唐,恐怕整个世界都会成为他们征伐的目标。”
“……”
“……”
“对抗这股力量,单单有强大的军队还不够,因为真魔最善于发掘人们内心的贪欲和憎恨,从而使人堕入魔道,成为真魔大军的一员。”
“利用人们内心的黑暗,来操控他们,这样的敌人的确非常棘手。”
“是的,自私、贪婪、愤怒、憎恨,人类身上这些复杂的黑暗情绪,是最容易被蛊惑的,一旦人们为黑暗情绪所控制,就会变得像魔鬼一样,给这个美好的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破坏。”
“你方才问我佛门圣气的事,就因为这个?”
“郭公子智慧过人,我想佛门之力对化解真魔之祸,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
“事在人为,华夏族存续至今,自然有其道理,不仅佛门之力,咱们华夏族的儒家、道家,都是教人修身炼性,平衡内心贪欲妄念锻除心魔的法门,相信一定可以抵挡住真魔大军的入侵。”
“恩,抵御真魔的重任就仰赖诸位了,万不得已,我们守护一族也会出谷襄助的。”
“放心吧。”
“放心吧。”
郭暧、独孤欢齐声允诺,苍狼王亦昂首示意。
“既然有熊和羽蛇已经觉醒,相信其他的兽王也会相继苏醒过来,郭公子和独孤欢大人,可以尽量寻访他们,大家并肩作战,更添一分助力,这方面相信勾狼氏可以帮上大忙。”
苍狼王郑重点头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郭暧凝视守护十七的眼睛,问起。
“恪守先祖遗训,继续守护在这里。”守护十七回应着郭暧的眼神,随即透过窗外,望向遥远的夜空深处,在熠熠银河的星光里,仿佛望见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那是世世代代守护在这里的人们,还有未来,那些将要守护在这里的子子孙孙。
良久,守护十七微微竖起一根手指,轻声呢喃着:“你们听,你们听,听窗外的声音”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看着喜不自胜的守护十七,郭暧和独孤欢茫然相望,窗外是欢宴之声,村民与**不断划着酒令,碰着杯子,吆喝着满上,满上,干,干了。哈哈哈哈。喝。哈哈哈哈。喝。喝。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里,就连乐工演奏的管弦之声,都显得十分微弱,只有那鼓声、锣声还算响亮。
“唔”守护十七幡然醒悟,赶忙使人把后窗打开了。
守护十七的木楼在村庄外围,前窗迎着热闹的寨子,后窗别是一番风景。
郭暧二人相携来到窗前,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到底有什么令十七那般欢喜。
“咦?”
后窗向北,是一片田地间或有几片林子,一直连绵与山地相接,欢宴的声浪被挡在了身后,就在田地林间,甚至远处的山坡上,传来阵阵奇异的响声。
簌簌簌簌
咯吱咯吱
咔嚓咔嚓
有什么东西在草木间钻来钻去的,有风吹动树枝彼此交错刮擦着,大抵就是这样的声音,在整座山谷里回响着。
“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那里?”独孤欢问道。
“是稻子、麦子,谷子,还有山谷里、山上的那些树。”
“我是说那些声音,此时不见风起,这些稻禾林木怎么会飘摇摩擦?”
“恩,就是这些稻禾林木在兀自飘摇,你看远处山头那几株大树”
郭暧能在夜间视物,此时看得格外真切,他顺势指向远方,示意独孤欢仔细看去,独孤欢不由得怔住了。
那几株大树与其说是在随风摇曳,不如说是在“跳舞”更形象一些,这股力量来自大树的身体内部,是它们自己在舞动着身姿,它们不仅在舞蹈,更在急速的生长着,那些簌簌的声响,正是它们迅速生长的枝叶交错刮擦发出的。
还有那些噼啪爆裂之声,则是草木拔节抽枝花叶盛开发出的。
“这是”
“怨毒邪染被净化,桃源谷的地力恢复如初了。”守护十七欣慰的说道。
“真是一座神奇的山谷,这些草木竟生长的如此迅速。”独孤欢赞叹道。
“不只如此,祭天高地上被破坏的林木也都长了起来呢。”郭暧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