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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雨照西京     江山烟雨录txt下载     江山烟雨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少年们的计谋

    顾勉望着对面的男子,心中有些不快。这位玉公子在这样紧要的时候前来,明显是并不放心自己。眼下虽然看上去城中局势已尽在那姓阴的掌控之中,但谭、魏两人只不过是禁足而已,青虎和猎狼两卫也并未伤了元气,只要稍有不慎,仍旧有可能被翻了盘去。原本自己只是插手其间,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已。事情做的隐秘,无论最终谁胜谁负,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现在这位玉公子忽然到来,事情便有些不同。自己已将那枚玄元丹交给裴白发,也诳了谭魏二人自愿禁足,本已可置身事外,只要静观其变就好。现在随着这位玉公子的到来,顾勉忽然觉得这巡检司中似乎一下子多了些什么,心中再不能象先前那般淡定,珍藏多年的云雾茶喝在口中也没了那般甘甜的味道。

    “报”,顾勉正觉心绪烦乱,忽然听到门外有军士来报,转头望向一旁的白衣公子,却见这位玉公子依旧端着茶盏,正品得津津有味,似乎全不在意有人前来。

    顾勉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起身向门外走去。

    “什么事?”顾勉盯着眼前这名军士。

    何进见自家大人竟然走了出来,微微怔了怔,莫非这房中还有别人?忽觉自己站得离门太近了些,连忙退后几步,这才躬身答道,“大人,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顾勉一愣,城主这位千金平日都是在宗门跟在剑天南身旁修行,怎地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出现?顾勉定了定神,整了整衣衫,快步向院门走去。

    陆婉婷站在门口,今夜是自己出的主意。那位裴将军的伤势极重,已然拖延不得,既然那枚玄元丹是巡检司所送,想来必然还有存余,自己便大大方方直接上门缠住顾勉,再由青儿哥和馒头他们潜入其中查探,不信还弄不来一枚玄元丹。即便到时被发现,有自己在,这顾勉又能如何

    ?至不济待爹爹回来时受些责骂罢了。

    “这般晚了,大小姐怎会想起到巡检司来?可是有什么事?”顾勉站在门前,望着眼前的少女,语气平平淡淡,似乎面对的不过是个寻常百姓一般。

    陆婉婷望着青袍官员一路走了出来,连忙小跑了几步,笑着迎了上去,这会儿忽然听到顾勉用这般平淡的语气说话,不由得有些委屈,“顾叔,侄女心里垫着顾叔的旧伤,特地从宗门带了碧炎寒沙,赶了一夜的路,连休息都顾不上,便急着来看您,您就这样对待侄女?”

    顾勉一怔,这丫头自己看着长大,性子温婉,不会说什么瞎话,难道当真只是挂念自己来看看这么简单?正想着,瞧见少女手中拿着的玉匣,不由心中一动。当年那一战,自己被阴魔姬所伤,身上的寒毒过了这许多年仍旧难以根除,每每发作起来,十分痛苦,唯有那碧炎寒沙能够克制。只是这东西十分难寻,便是以宗门的力量寻来也是不易,这丫头既然带着寒沙前来,想必不会有假。

    这般想着,顾勉有些责怪自己未免有些太过小心,言语间已和缓了许多,“丫头,别怪顾叔,这几日城中出了许多变故,眼下不但进了怪物,更有贼子作乱,顾叔不得不小心行事。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孤身来此实在危险,不如顾叔这便派些人手送你回去可好?这寒沙顾叔就留下了,待过了这一段,顾叔请你去荷香居吃顿好的,正巧前段时间顾叔得了些潇泪竹,是凝练剑器的好材料,到时一并带与你。”

    陆婉婷捧着玉匣,这寒沙几乎耗尽自己全部功勋,原本是为了凝练剑器,但这会儿却要拿来送人。正有些心疼,忽听顾勉那里竟然有潇泪竹,这东西虽不如碧炎寒沙难得,却更加适合自己,要不是最后一份被师姐换走,自己也不会去换那碧炎寒沙。

    抑制不住心中兴奋,上前挽了顾勉手臂轻轻摇了摇

    ,“顾叔,您这儿有潇泪竹?快走、快走,这便带我去看看。”一面说着,一面拖着顾勉向院子里走。

    顾勉原本还有些疑心,这会儿见少女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不由想起小时候自己和陆大哥抱着她玩耍时的景象,心中一暖,面上也浮起一丝笑意。

    “好好好,你这丫头,平日里温柔沉静,偏一提到剑就跟变了人似的。今天就让你瞧瞧,合意的话带走也是无妨。”顾勉笑着,任由陆婉婷将自己拉进院中。

    李青和馒头才出了门,还没走几步,便见到一个少女正笑盈盈地站在前面,圆圆的小脸儿上满是得意。猛子尴尬的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瞧着少女,李青不由苦笑,自己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让猛子看着她,又哪里能看得住?这会儿在大街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李青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少女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虽然对归流不熟,但听了陆婉婷描述,那巡检司高墙大院,并不十分难找,不消片刻,几个少年已站在高墙之下。这墙虽有两三丈高,但对几个少来说并不算什么。伏在墙头,李青小心的左右张望、倾听,四下里虽然阴暗,但对李青来说仍旧清晰可见。凝神观察了片刻,确定没什么人隐藏,几个少年这才缓缓沿墙而下,一路向前摸去。

    一路潜行,丝丝缕缕灵气向四周蔓延,听陆婉婷说这里是关押要犯的重地,李青不敢大意,以灵气沟通了草木,小心翼翼的前行。没一会儿,前面出现一处游廊,那游廊曲曲折折直向远处一所厅堂延伸而去。

    众人都是第一次来这巡检司,也不知道那玄元丹存放于何处。但好在这巡检司不大,只要一处一处细细搜索,不怕找不出来。几个少年沿着游廊一路避开几处暗哨,悄悄摸进了厅堂。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影箭魔

    进了堂中,李青总觉得哪里不对,按理说这个时辰,无论什么衙门也都该休息了,但这寂静的堂中总是不时传出些响动。这响动很是轻微,若非李青这段时日感悟良多,耳力、目力均已提升了许多,还不会听到。

    见李青伏下身子,几个少年心知有异,连忙也一起伏了,一只青碧色的小蝎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曲折的廊道寂静无声,小蝎沿着廊道一路前行,两侧不时出现一扇扇门户,门户上都标了数字,也不知是何意思。忽然小蝎伏了下来,曲廊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但猛子知道有东西来了,自己的青蝎虽然瞧不见拿东西,但是却可以感受到。

    “咚、咚”,黑暗中响起脚步声,一盏灯火从远处回廊中转了出来,一路向着小蝎藏身的地方行来。

    那是什么?猛子忽然一惊,借着灯火,小蝎望见曲廊两侧的阴影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好像有许多条手臂,像极了蜘蛛,但并不是,没有蜘蛛是能够站立的。

    “老三,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有些不对?”黑暗中一道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老财,咱们在这儿当差不过是混口饭吃,你看这里哪一处房间中没有宝贝?但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你没听说?谭统领和魏统领都被关了起来,现在阴统领正满世界在抓那个叫厉战的。依着我说,这时候还是在这里当差安稳,要是在外面当差,说不定一不小心命就没了。算了,别说那么多,赶紧拿了东西,一会儿大人和大小姐该等急了。”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向着几个少年的方向越走越近。

    呼,寂静的曲廊中忽然起了风,一声低喝才刚响起,便似被人攥住了喉咙一般,硬生生噎了回去。那个叫老三的手中提着的灯火也坠落在地,幽蓝的火焰在黑暗中飘摇不定,像似随时会熄灭一般。

    这回猛子看得真切,那是个生了

    八条手臂的怪物,周身的肤色变幻不定,一张脸却生得极是美艳,若是单单只看到脸庞,只怕许多男人都会为之倾倒。

    李青虽不象猛子看得那般真切,但影影绰绰也看到一些。二人对视一眼,起身紧紧跟随。这巡检司几个少年并不熟悉,这会儿甭管遇到的是人是怪,总好过自己没头苍蝇般乱窜。

    几个少年与怪物相距有些距离,中间有那小小紫蝎跟着,少年们并不担心失了怪物的踪迹。

    那怪物提着两个军士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一处石室旁,两个军士哆哆嗦嗦开了门,一个怪物在门前守着,另一个则提着两名军士进了房间。

    少年们隐在暗处,那只小小紫蝎却一路爬进石室中,石室中并未点燃灯火,怪物两条手臂分别提着军士,又有一条手臂手中却举着一颗珠子。淡淡的光芒弥漫四周,虽不明亮,但已能看清整座石室。沿着墙壁立了许多架子,一口口箱子整齐摆放在架子上,与房门一样,这些箱子上也标了数字。

    两个军士指了指其中一口箱子,那怪物上前用两条手臂将箱子提了下来,正要打开,外面曲廊中又想起了脚步声,怪物赶忙收了珠子,将两名军士的口鼻紧紧捂住,缓缓隐入阴暗之中。

    一队军士在黑暗中走来,一只手按在剑柄之上,显然是随时准备动手。但无论是怪物还是少年们,都并非常人,这会儿刻意隐藏,这些普通军士哪里能够发现?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石室中又亮起淡淡的光芒,怪物缓缓打开箱子,那箱子里没有别的,只有一根漆黑的长针。两个怪物见了长针,立时激动起来,伸出手臂便要去拿。

    “幽妹,玉皇的遗物岂是你我能够碰的?忘了公子的吩咐,不要命了?”守在门口的怪物竟然口吐人言,几个少年你望望我,我瞧瞧你,都有些呆了。打小在山里比这些怪物

    更加凶恶的恶兽也不是没有见过,因此这几日接连遇到白骨长蛇、岩石甲虫这样的怪物,几个少年并未觉得如何惊骇。但少年们从未碰到过会说话的凶兽,今夜忽然见到口吐人言的怪物,少年们倒有些拿不准眼前的到底是怪物还是生得有些奇怪的人。

    房中的怪物听到喝声,触电般缩了手臂,轻轻瞟了一眼门口的怪物,娇艳的面庞竟然有些红了。自怀中取了一只木匣,那匣子在微光中泛起晶莹的光泽,让人瞧上一眼,便觉得通体舒泰,显然也不是凡物。怪物又取出一双手套带了,小心翼翼的捧起长针,珍而重之的放入匣中。

    几个少年看得明白,敢情这两个怪物也是来偷东西的。看那木匣如此珍贵,却只是用来存放长针,显然那枚长针对两个怪物来说很是重要。既然两名军士连这长针的所在都知晓,那玄元丹想必也不会不知,李青向几个伙伴点了点头。

    一根银丝缓缓探出,向着门口的怪物游走,李青则反手握了双匕,却没再催动离火刃,弯腰屏住呼吸借着黑暗随着银丝缓缓前行。馒头紧握着双拳,猛子手中一团红雾蜿蜒蠕动。

    守门的怪物眼见那长针被收入匣中,似乎也松了口气,与房中的怪物对望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那怪物娇艳的面庞渐渐狰狞了起来,两条手臂缓缓举起,手爪中握着的不是珠子而是两柄寒光闪闪的长镰。两名军士望着长镰,眼中露出绝望,四肢拼命挣扎,却哪里挣得脱?

    呼,守门的怪物见房中的这般磨蹭,已然有些不耐,正要开口催促,忽觉腿上一痛,整个身躯已被吊了起来。那怪物也是机警,才被吊起,八条手臂已然各持兵刃切在银丝之上。只是那银丝不知何物所制,八件兵刃接连切上,竟然切之不断。

    李青看也未看守门的怪物,整个人风一般向屋中掠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绿竹别院

    怪物盯着两名军士的面庞,心中很是兴奋,只要锋利的长镰划过胸膛,便又可以享受到那滚烫、新鲜的血液。

    长镰已经抵近胸口,怪物忽然感受到了杀意,来不及转身,两柄长镰已向身后斩去,手上还兀自抓着两名军士不放。

    李青双匕连点,虚空中荡起涟漪,两柄长镰受到牵引,径直向两侧滑去,像是原本便打算刺向那里一般。李青手持双匕,欺身而入,脚下步伐变幻,只一瞬间便来到怪物身前。那怪物觉察到两柄长镰被带向一旁,一条手臂上忽然凝出一支漆黑的利箭,另一条手臂则凝出一面弓来,怪物依旧前奔,也不回头,反手便是一箭。此时怪物提了军士、木匣,收了长镰,四条手臂不住射出箭来。但这些箭矢虽急,但却纷纷与李青擦身而过,若是被旁人看到,还以为是怪物手下留情一般。

    石室不大,三两下,李青已赶到近前,怪物这时再顾不得什么军士、宝物,空了八条手臂,疯狂的射出箭矢,将李青阻了一阻,周身的肤色渐渐变幻,隐入黑暗之中。

    李青手持双匕,护住身后的军士,催促二人快走。两名军士听到李青的话语,缓缓后退。那怪物隐入黑暗之中便再无声息,李青心中冷笑,转身向着木匣走去。

    怪物在黑暗中望着李青的脚步,心中焦急。那长针是钦原一族祖辈所留,若是得到,公子的修为便会再上层楼。到时在魔山之中便不必整日仰人鼻息,族人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眼看着李青已经走到木匣旁,怪物再难忍耐,四支利箭射出,整个身躯风一般卷向李青。

    黑暗中忽然现出一朵莲花,那莲花赤、碧双色,旋转着将怪物罩了进去,一阵阵血雾从莲花中飘散而出。

    那根银丝才将守在门口的怪物吊起,猛子已然窜了出去,一只晶莹剔透的紫蝎一闪便没入怪物脑中,虚空中隐隐有凄厉的嚎叫声响起,黑漆漆的雾气翻滚着自怪物口鼻溢了出来,却被一

    团轻纱般的红雾笼罩,任凭如何挣扎扭动,再也挣脱不得。

    两名军士不过是个寻常军校,平日里也只是在巡检司负责看管库房,连阵前厮杀也未曾经历过,哪里见过这般诡异、恐怖的景象。望着迎面而来的李青,双腿已经有些软了,口中想喊,却又不敢,只是定定站在那里,犹如傻了一般。

    几个少年将怪物的尸身拖入石室,跟着两名军士沿着游廊前行。两名军士似乎吓破了胆,听到李青几人要寻那玄元丹,不敢稍有违抗,一路指点着少年们前行,只盼着几个少年早些离去便好。

    顾勉陪着陆婉婷坐了一会儿,却仍旧不见两名军士将潇泪竹送来,心知有异,转目望向文士。

    中年文士侍立在侧,迎上顾勉的目光,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几个少年这一路倒颇为顺利,遇到几队夜巡的士兵,也都轻易躲避了过去,穿过了几处回廊,前面是一处小小院落。那院子四周满是绿竹,在黑暗中极是隐秘。

    “好汉,这里便是绿竹别院,你们要找的东西便藏在此处。只是这里我们兄弟也未曾来过,实在没法子带几位好汉入内。还请几位好汉宽恕一二,莫要为难我们。”两名军士望着李青,眼中满是讨好与哀求的神色。

    李青瞧着竹林中的院落,心头升起一丝警兆。按理说似玄元丹这般重要的物证若是藏在此处,怎会不见一人把守?以李青的修为,若是这竹林中藏有暗桩,早就已经察觉。眼下这竹林中没有一丝异常的波动,显然并未藏有军士,那院落看上去很是狭小,不过三五间房舍的样子,便是全驻了兵,又能有几人?难道这院落中还隐藏了什么高手?李青心中疑惑,可惜两名军士却是一问三不知。

    仔细将两名军士绑了藏好,李青嘱咐几人在此等候,带着猛子向着院落摸去。

    一丝丝青碧色灵气向远处竹林延伸,李青觉出不对,那些翠竹看着生机盎然,竟然

    没有一株是活物,这会儿遇到自己的灵气更是没有丝毫反应,仍旧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小心的一步步前行,离着竹林还有丈许的距离,几朵红莲借着微风向林中飘荡了过去。

    红莲才进入林中,立时便有无数竹叶射来,李青极为小心,生恐闹出响动再将敌人引来,才见到竹叶射来,便已将红莲散去,那些竹叶失了目标,纷纷插入泥土中,震颤不休,像是一枚枚锋利的刀片一般。

    猛子见了这般情形,将手一伸,一只紫晶般的蝎子轻轻晃动着双螯向着竹林爬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竹林深处,这次那些翠竹再无任何反应,似乎并未察觉紫蝎的存在。李青望了猛子一眼,暗叹自己这个兄弟的手段当真神奇。

    正这时,院门忽然开了道缝隙,一个瘦小的汉子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我说猴子,这大半夜的你在那折腾什么?”院落中一声不耐烦的叫嚷。

    “胖子,你没听到响动?好像有人闯入了林子。”猴子张望了片刻,有些疑惑。

    “猴子,便是有人闯入又如何?这片林子是轻候大人所设,放眼整座归流城,除了城主大人,还有谁有把握闯过这片林子?咱们兄弟今夜只需守好丹药和那姓白的小子,待到天明,轻候大人到来,咱们便算是交了差,到时候去喝上两盅,再美美睡上一觉岂不是好?听我的,快些回来吧。”瘦小的汉子听了院中那人的话语,正要缩回身去,一只紫蝎已悄悄沿着汉子的双腿攀沿而上。

    “猴子,快点儿,在那发什么愣呢?。”一个胖大的汉子正坐在院子里,见精瘦的男子站在门边,像是在发呆,不耐烦的连声催促着。

    “唉,来了来了,别跟催命似的。”男子似乎才反应过来,转身慢腾腾走了过来,与胖大的汉子一起守在一座石幢旁坐定。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营救白景文

    “胖子,轻侯大人也当真本事,就设了这么一片竹林,便放心咱们哥俩在这看守,今夜这归流城中暗流汹涌,若是当真来了什么高手,岂不是坏了顾大人的事?”精瘦的男子端起水囊灌了一口。

    “嘿嘿!”胖子轻轻一笑,“你不知道?听说轻侯大人是听雨楼的高手,最善阵法一道,因为早年收了咱们大人的恩惠这才追随在侧。这样的人物布下的法阵岂是寻常人能够闯入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啦。”

    “胖子,这么隐秘的事你都知道?不愧是顾大人身边的红人。眼看着离天亮也不远了,咱们在这里守着这石头坐了一夜,依我看今夜也不会有什么事,不如轮番着睡会儿如何?等一会儿天亮了轻侯大人到来,我做东,咱们去怀珍坊的李家老店吃上一笼羊肉包子,再喝上一碗热腾腾羊杂汤怎么样?”猴子闭着眼睛又灌了口水,长出了口气,似乎这会儿灌下去的不是清水,而是一晚醇香的羊汤。

    “哎”胖大的汉子长长伸了个懒腰,这一夜又是抓人,又是过审,有到这里值守,早已是疲惫不堪,这会儿听到猴子的提议,想起李家老店那锅羊汤的香气,更觉困倦难当。望了望天色,月已西坠,看来离天亮真是不远,忍不住看向猴子,“睡会儿?”

    “睡会儿!这不有我盯着嘛,过一个时辰我唤你,到时我也睡会儿,不打个瞌睡,待会儿那羊汤喝在口中怕是都品不出味道。”猴子紧了紧衣衫,轻拍着石幢说道。

    “那你可盯紧了这石柱,若是轻侯大人来的早,记得将阵法打开。”胖子说着和衣便倒。

    等了片刻,寂静的院子里已响起了鼾声,猴子站起身望了胖子一眼,见已睡得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向一旁屋舍走去。

    白景文望着窗外的月亮,这会儿裴将军想必已经得到那枚玄元丹了吧,也不知伤势好些了没有?瞧自己净想些什么,谭统领和魏统领能冒着风险

    来寻的药定然错不了,裴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定然不会有事。只是自己如今留在了这里,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在父亲身旁尽孝。

    白景文正瞧着窗外发呆,忽听得房门响动,扭头一看,见一个精瘦的汉子正开了房门向自己望来。

    “王哥?”白景文认得汉子,正是将自己提到这里来的两人之一,名叫王五,只是这大半夜的跑到自己房中做什么?难道是怕自己跑了?正想着,却见男子不由分说,一把扯了自己便向外拽去。

    “王哥,这是做什么?”白景文有些发愣。

    “做什么?放你出去,没事啦。怎么,还不想走?打算在这里吃一辈子牢饭?”精瘦的汉子没好气的说道。

    白景文听到汉子这样说,更加呆了,刚才还想着自己可能再也出不去啦,那料转瞬间便重获自由,这转变得也太快了一些。

    木然的随着汉子出了房门,那汉子却忽然住了脚步。

    “猴子,你这是做什么?”一个胖大的身影立在院中沉声喝问。

    “快走,青儿哥他们在院外迎你,有话回去再说。”瘦小的汉子一把将白景文推了出去,反手抽出一柄刀来,向着胖子冲了过去。

    胖大的汉子眼见着猴子连人带刀撞来,竟然不闪不避,张开双臂向着猴子抱去。咚,猴子陡然愣住,钢刀刺在胖子身上,整柄刀都已弯了,却难以刺入分毫。

    “嘿嘿!”胖子冷笑起来,“没想到吧?若是我也和你这般无用,轻侯大人怎么放心只有我俩守在这里?原本觉得你这小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在机灵,时常好酒好肉的招呼,待过了这阵子也将你提携提携,却不料竟是个生反骨的。既如此便留下吧,待收拾了你,再去将外面的那些阿猫阿狗一并擒了,到时轻侯大人一高兴,兴许还能赏些上好的材料将我重新炼制一番。”胖子的双臂越勒越紧,骨骼断

    裂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可闻。

    白景文听到猴子的话语,来不及细想,既然青儿哥他们来了,只怕事情有变,能够出去,谁还愿意留在这里。白景文才跑了几步,忽然听见骨骼断裂的声响,后头一看,正见到猴子再被那胖大的汉子抱在怀中,整个身子眼见着凹了下去,嘴角已经渗出血来。经了裴白发的事情,白景文哪里还能放下猴子独自走脱,左右看了看,抄起一面石凳,拼了命向着胖子头上砸去。

    轰隆,石凳四分五裂,胖子受了一击,缓缓转头望着白景文狰狞的笑了起来。白景文见一击无功,正要转身逃走,却被汉子一把攥住臂膀。白景文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铁箍箍住了一般,任凭如何用力,再难挣脱分毫。

    一只紫蝎从猴子脑后钻出,一跃,便没入胖子的脑中。

    紫蝎望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怔住,这里与以往进入的任何紫府均不一样,四周混沌沌一片,只有正中有一簇火焰正在缓缓燃烧。紫蝎虽不知那火焰是什么,但这会儿哪管得了许多?挥舞着双螯径直扑了上去,三口两口便将火焰吞入腹中。

    白景文见自己无法挣脱,那叫王五的汉子又委顿于地,大口大口的呕着血,眼见是不活了,有心想喊,又怕惊动了外面的守卫,正着急,忽见汉子张目结舌,竟然再也不动。试着抽了抽,汉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白景文顾不得其它,连忙向员外跑去。

    李青护在猛子身边,紧张的四处观望,忽见那竹林中现出一条小径,没一会儿远处的院门中闪出一条人影,正是白景文。 李青无暇细想,刚忙迎了上去。

    才一入林中,四周的竹林忽然沸腾了起来,无数的竹叶像是被风席卷着,呼啸而来。一根根翠竹疯狂摇曳,化为一队队青甲兵士,从四面八方向着李青围拢而至。

第一百一十六章 荒原巨象

    李青虽见竹林中出现小径,但心中并未放松丝毫,这会儿眼见着竹林一动,双匕接连刺出,无数红莲飞舞,向着那些士兵迎去。

    许多士兵被红莲吸引,纷纷举起竹叶所化的刀剑向着红莲杀去。李青脚下片刻不停,径直向着院门奔去。

    馒头在一旁瞧得真切,见林子里出现一条小径,心中正高兴,便见到李青遇险。想也不想,整个人已经窜了出去,化作一团雷电撞入竹林之中。

    李青知道白景文并无修为在身,这会儿每耽搁一刻都有可能生出新的变故来,眼下人和药都已到手,李青再无顾忌,巨大的庚金翅展动,两柄赤红长刀纵横阖,两旁围上来士兵并不能阻挡分毫,转瞬间便纷纷化为断枝残叶散落在地。

    馒头刻意收敛,他性子虽粗豪,但并非莽撞,知道自己的雷电在夜色中太过显眼,因此只覆了一层拳甲护体,并未用雷电攻击,几乎全凭肉身的力量与四周兵士周旋,饶是如此,仍旧一步步向前,与李青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些士兵虽众,但大多不是二人一合之敌,虽然潮水般涌上,也只能缓一缓二人脚步而已,并不能当真留下二人。馒头这会儿见李青无所顾忌,身上雷电也越发闪耀起来,一双拳头上像是燃起了火焰一般,那些士兵还未近身,便被雷电灼成了焦炭。越来越近,馒头忽然转身当先开路,李青展翅跟随在后,远远看去犹如两道金光在竹林中穿行。

    眼看着已能望见二丫在前面招手,小径上却忽然多出一青衫文士,微笑着向二人走来。那文士一路前行,原本散落在地的残枝碎叶忽然像有了生命一般纷纷聚拢,顷刻变化为两名青甲骑士随在文士身侧。四周的竹林也动了起来,一根根翠竹摇曳着,寂静的夜空中传来涛声阵阵。

    李青和馒头一起住了脚步,眼前的景象变换,巡检司的屋舍已然消失不见。此刻二人正置身在一片莽莽荒原,一轮

    圆月高挂,四下里一片苍凉,不远处正有一队军士整齐肃立,两名青甲将军伴在一乘轻车旁,车上一名青衫文士手摇折扇,显得温文儒雅,正微笑着望了过来。

    “两位年纪轻轻竟能从佘某的阵中救得人去,当真令人惊叹。以二位的年纪能有这般本事实属不易,二位既然能为了白兄弟冒这样的风险,显然关系匪浅。只是为了医治裴将军的伤势,顾大人已担了许多干系,白兄弟擅闯奉义节堂,顾大人念他忠义,并未降罪,只是将他留下。这会儿若是任由二位带走,待城主回来,顾大人和两位统领怕是都不好交代。今日只要二位将人留下,顾某便任由二位离去,如何?”文士语气和缓,但态度却极是坚决。

    “佘先生说笑了,我这兄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不会半点武艺,连贵司那面高墙都难以翻越,又如何擅闯奉义节堂?莫非是从大门闯入?何况白兄弟的父亲此刻还重伤卧床,心中挂念儿子,先生又如何忍心让老人家伤病之际再承受思子的煎熬?”李青并不相信文士所说,眼下白景文父子为何来了归流?白景文又为何会陷在巡检司?裴白发又为何会被阴贵所伤?诸多疑问都要将白景文带回去才能明了。何况以白景文的本事如何能独自潜入巡检司,只怕事情并没有文士说得这般简单。李青望着文士,今日既然寻到了白景文,便断不会再将他留下。

    “如此说来,小兄弟是不准备将人留下了?”文士面上仍带着微笑,但声音却已冷了下来。

    夜风呼啸,苍茫的荒原上一片寂静,回应文士的只有两柄猎猎长刀。

    马蹄声骤,两名青甲将军跃马而出,身后军士紧紧跟随,洪流一般向着三个少年卷了过来。李青双臂一引,将白景文抛在背上,巨大的庚金翅展动,大鸟一般呼啸而起。馒头手中持着一柄雷电长刀,周身雷霆闪烁,骑着一只虎首双翼异兽,咆哮奔腾。

    青色洪流才行至一般忽然化为两只十丈高下的巨

    象,巨象仰天嘶吼,长长的象鼻灵蛇般抽击而至。

    战阵?李青桃花溪一战见识过战阵的威力,这会儿见了巨象,哪里还敢怠慢,青碧色甲胄蔓延周身,两柄长刀上荡起阵阵涟漪,巨大的莲花升起,一青、一赤护在两侧,两个少年看也不看巨象,径直向着文士冲来。

    轰,长蛇般的象鼻抽击在莲花上,一片片花瓣如同流水般涌动不休,虽然不停的震颤,却硬是顶了下来。文士在远处望着,眼中露出惊讶地神色。手中折扇轻摇,两头巨象忽然调转了身形,咆哮一声人立而起,粗壮的象腿犹如摩天巨柱向着两个少年踏落。

    小灰愤怒咆哮,双翼一震,带着馒头腾空而起,周身赤红色雷电奔腾,两翼如同两柄燃烧着雷炎的长刀闪电般从巨象身下掠过。巨象凄厉咆哮,胸腹间裂开一道漆黑的伤口,许多士兵哀嚎着掉落,还未落地便纷纷化为残枝碎叶。那些碎叶被巨象的长鼻一卷,旋转着吸了进去。巨象像是吃了什么药物,漆黑的伤口眼见着一点点愈合。馒头大喝一声,陡然跃起,带着一片赤红雷火,一闪,便撞入巨象体内。

    莲花被巨象一踏,再也承受不住,一片片花瓣碎裂四散。巨大的庚金翅极速扇动,间不容发之际从巨象蹄下掠过,下一刻已来到象背之上,两柄丈长火焰长刀就这般直直刺在象背之上。锵,金属交击声响起,李青只觉手臂一震,长刀犹如斩在精铁之上,不但未曾伤了巨象,倒将自己的手臂震得生疼。

    只是这会儿若不能伤了巨象,待巨象调转了身形,再想伤它,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灵气疯狂燃烧,这几日许多感悟一起涌上心头,两柄长刀上多朵朵莲花绽放,一朵朵莲花落在巨象背上飞旋舞动,竟渐渐没入象背中,巨象的脊背被莲花侵入,如同波浪一般涌动不休,李青身躯急旋,两柄长刀化为火焰长锥轰然刺在象背,连人带锥一齐撞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青螭血莲枪

    那青甲将军未料到李青竟然能攻破象身,立时慌了手脚,大喝一声,舞枪向着李青刺来,四周军士各挥刀剑也一起涌上。李青进了巨象体内,心头大定,这些寻常军士没了战阵相助,倒还没放在李青眼中。长刀烈烈,赤焰飞舞,无数莲花四散,许多军士还未近身便被莲花穿透了身躯,化为残枝落叶四处飘散。那青甲将军将一朵朵莲花挑落才到近前,便见到两柄长刀呼啸斩落,连人带枪被一刀两半,也化为两截断竹向下掉落。

    李青正要松口气,却见那些断竹落叶忽然卷了起来,纷纷又化为将军士兵杀了上来。李青大惊,自打离开霍家村没少经历厮杀,但像现在这般诡异离奇的景象还未曾遇到,仓促间又舞刀迎了上去。只是这些将军士兵虽然实力不怎么样,却任凭李青如何厮杀,总是片刻便恢复如初,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待自己灵气耗尽,岂不是束手就擒?

    李青心念电转,一根青碧色长藤透体而出,长藤蜿蜒舞动。那些士兵才化为残枝碎叶,便被无数莲花包裹了进去,转瞬便被长藤连同莲花一起吞噬。军士越来越少,长藤却越发粗壮。不知何时四下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那只长藤此时已然极为粗壮,缓缓扭动,竟然渐渐生出一只龙首,狰狞的龙首仰天长吟,口中烈焰喷薄而出,转瞬凝出一朵血色莲花,血莲如同玉石一般莹润,淡淡的赤焰缭绕四周,将虚空烧灼的阵阵扭曲。

    神阙穴那扇巨大的门户中响起一声长吟,一只龙首雀身的异兽缓缓浮现,巨大的龙口大张,一道清光喷薄而出,一柄虚幻的长枪乍隐还现,一道枪影猛然自长枪上射出,转瞬没入青藤之中。青藤巨龙怒声嘶吼,猛然挣脱了李青的身躯,在虚空中蜿蜒盘旋,忽然一凝,一柄青碧色长枪落入李青掌中。那长枪通体青碧,枪尖却是一朵血莲,一抹淡淡的血焰在莲花中跳动不休,锋利的枪意似要将虚空都割裂开来。

    李青手持长枪,感受着长枪上那蓬

    勃的生机和凛冽的杀意,心中几乎要沸腾起来。忽然一枪刺出,眼前一清,巨象已然消失不见,馒头正骑在一头异兽身上,长发飞扬,雷霆长刀前指。两个少年一起望向文士。

    “好好好!”文士抚掌大笑,似乎对失了这许多军士毫不在意,“两位当真令人惊奇,竟然连佘某的战阵都破了去。看来要想将二位留下,佘某还要付出些代价才行。不过以二位的本事若是能练成傀儡傍身,佘某倒是能省去好多功夫。”

    文士望着两个少年,像是望着两件珍宝一般,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手中折扇猛然插入车中,那乘轻车忽然片片碎裂,蜂拥着向着文士罩落,顷刻间,两个少年身前便出现一名金甲神将。神将身高丈许,手中持一柄金锏,金盔金甲、横眉怒目,大步向着两个少年行来,每走一步,荒原便震颤一下,神将的气势便拔高一份,十余丈下来,神将已如九天仙佛一般,令人不敢正视。

    猛子和二丫见李青三人就要走出林子,纷纷站了起来,正要迎上,小径上却忽然出现一名文士。那文士才一出现,整片竹林便腾起阵阵雾气,连同文士与三个少年竟然就这般消失不见。猛子和二丫大惊失色,二丫便要起身去寻,却被猛子一把拦住。猛子虽然不懂何为阵法,但也知道那片竹林极是诡异,若是这般贸然前去,只怕很是危险。两人望了望四周,见四下里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这才起身一点点摸了过去。

    一只紫蝎悄无声息的没入竹林之中,猛子只觉脑中一阵恍惚,一缕缕雾气不知从什么地方涌了进来,那尊三眼神像眉心的竖眼忽然张开,一道精光射出,向着雾气只一扫,丝丝缕缕的雾气便消散一空,猛子脑海中浮现出竹林中的景象,小径还是那条小径,李青和馒头各持兵刃挺身而立,那名文士却已消失不见,小径上一尊金甲神将正手持金锏向着李青和馒头走去。瞧着两个伙伴的神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猛子心知不好,手中一根银丝闪电

    般射出向着金甲神将缠绕而去。

    那神将眼看着便要走到两个少年身前,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身,手中金锏一挥一引,缠着银丝硬是将猛子扯了进来。猛子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腾云驾雾般被扯进竹林之中,仓促间猛子脚下步伐变幻,电光火石间闪过迎面击来的金锏,一柄小刀正刺在神将胸前。

    叮,小刀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刺入神将胸膛,就这般停在金甲之上,再难前进分毫。猛子有些愣住,自打得了这柄“莫回头”几乎是无往而不利,不想今日竟遇到了对手。那神将缓缓低下头颅,狞笑着望向猛子,金锏又高高举了起来。一只紫蝎悄然沿着金甲向上爬去,一闪没入神将头颅。

    二丫忽见猛子哥像是被什么东西扯进了竹林之中,心中焦急,哪还管什么危险,也径直冲了进去。一进入竹林,二丫便觉得四周的景象犹如蒙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望不真切,脑中也有些昏沉,像是灌进了什么。

    一阵阵琴声响起,一朵粉红色大花悄然绽放,嫩黄的花蕊轻轻摆动,忽然像是见到了什么可口的美味一般,争抢着射了出去,转瞬便将涌进来的雾气吞噬一空。

    听着琴声,二丫觉得心头一片空灵,竹林还是那片竹林,小径也还是那条小径,三位哥哥都在,只是那名文士却已消失不见。一尊金甲神将正高举着金锏向着猛子哥砸落。

    急切间二丫展开庚金翅只一扇便到了猛子身前,想也不想便将猛子护了进去。

    “二丫”猛子大喝一声,双目瞬间便红了起来。

    低低的叹息声响起,一朵粉红色大花浮现在二丫身后,琴声一变,再不似方才那般空灵悠扬。琴声切切,孤城一片、四面楚歌,英雄末路,空自余恨。金甲神将一怔,双目中现出恨意来,如同见到了宿命的仇敌,握着金锏的手臂轻轻抖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一片金色的河山

    紫蝎跃入神将的脑海中,这里与以往进入的任何紫府均有不同,一片苍莽荒原上,银色的圆盘犹如明月般高悬,朦胧的清辉四散,圆月上有许多丝线纵横交错,一枚枚符文时隐时现。那只紫蝎才一闯入,一道青光便照射而下,将紫蝎映得纤毫毕现。

    猛子心头警兆忽起,紫蝎感应到主人的心意,连忙向一旁纵跃。轰,一枚符文沿着清光射落,正印在方才紫蝎停留的地方,烟雾升腾,整片荒原都似乎震了震。

    一道道青光射下,一枚枚符印轰然击落,整片荒原不停的震颤抖动,四周乱石穿空,犹如末日一般。紫蝎纵横跳跃,步伐间竟然与少年们所习一般无二,那些符文虽快,紫蝎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闪避。空中的圆月似乎有些不耐,忽然旋转着呼啸而下,许多符文飞旋凝聚,条条丝线蜿蜒扭动,圆月上现出高山大河,向着紫蝎罩落。

    那圆月越落越低,越来越大,竟然与荒原一般大小,紫蝎再难躲避,在清光中缓缓升起,被圆月牵引着落入其中。

    许多河流在漂浮的群山间奔腾流转,紫蝎坠入河流之中,只觉这河流冰冷异常,河面上升起淡淡的白雾,那些白雾一遇到紫蝎便包覆上来,紫蝎只觉整个身躯都冻得僵了,倾刻间便覆了一层薄冰。

    河流奔腾咆哮,裹携着紫蝎向群山间流去。一座座山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旋转了起来,向着一处聚拢。远处的河水在群山中激荡,阵阵水雾氤氲,轰隆隆犹如惊雷滚过。

    紫蝎奋力挣扎,紫晶般的尾钩直没入山体之中,也不管有用没用,许多毒液一股脑灌了进去。河流与群山忽然顿了顿,山势渐缓,河水也慢了下来。只是与群山相比,紫蝎却太过渺小,虽然不停的刺入,但仍旧随着河水一点点滑入群山之中。眼见着两座大山就要撞击在一起,却忽然顿住,整个世界骤

    然间一片安静。

    李青和馒头眼见着金甲神将走来,气势渐渐升腾,煊赫威严,周身金光大方,凛然不可侵犯。

    李青知道若是任由这尊神将提升气势,只怕到得自己近前时,自己和馒头连抵抗的心思都会提不起来。手中长枪一震,金翅飞舞,连人带枪已化为一道金光向前射去。手中长枪轻轻震颤,清越的长吟响彻四周,血莲极速转动,那一缕血色烈焰跳动不休,像是为了自己初生的第一战兴奋不已。

    馒头见李青动了,想也不想大踏步紧紧相随,手中雷电长刀上赤色雷霆缭绕,双臂之上一道道电蛇奔走,一只虎首双翼异兽相伴在侧,晶莹如玉的长角已经亮了起来。

    双方越距越近,神将手中金锏极速旋转,夜空中忽然响起涛声,整片荒原剧烈震颤,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远处不知从哪里忽然奔来一条大河,群山在虚空中旋转,大河咆哮着一头撞入群山之中,化为无数支流在群山中奔流不息。那金甲神将犹如天神般立在群山之上,面无表情的俯视二人,像是在看两只可怜的蝼蚁。

    ,一道细如银丝的电光射出,在群山间一闪而逝,几座正在旋转的山峰忽然一滞,山腰处不知何时已多出一眼细小的孔洞来。金光闪烁紧随而来,嘹亮的龙吟声响起,一条青色螭龙摇头摆尾,口中喷出一朵血莲,血莲绽放,一缕血色烈焰迎风而起,烈烈燃烧化为一道血色光华,向着孔洞射了进去。那道光华才一射入,四周的山石便似融化的冰雪一般腾起阵阵雾气,被那螭龙张口一吸,尽数吞入腹中。螭龙吞了雾气,身躯变得越发青翠起来,无尽的生机层层叠叠奔涌,血莲开的更旺,血焰燃烧得更烈,四周的山石一片片崩塌,转眼便被金光一穿而过。

    一个周身缭绕着雷电的身影长发飞扬,大踏步而来,手中赤红色长刀化为一道雷霆直直插入山峰

    ,无数电蛇从长刀上溢出,四散游走,整座山峰被电蛇切割得轰然崩塌,许多山石呼啸旋转着被飞舞的电蛇搅得粉碎,纷纷向着长刀聚拢。少年伸手一招,那长刀已化为数丈长的巨大石刃,就这般被少年擎在掌中,轰然向前刺去。两人一兽一路前行,一处处山峰崩塌,河水蒸腾,搅得四下里狼藉一片。

    金甲神将似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痛呼一声,手中金锏化为一道金光融入山河之中。整片山河一震,原本崩裂的山石重又凝聚,蒸腾的河水也归于平静,朦胧的金光缭绕,显得厚重庄严。

    金甲神将抛了手中金锏,大踏步冲下山峰向着两人一兽冲来。

    “锵”长枪刺在山峰上,再不似方才那般摧枯拉朽,山峰上金光荡漾,李青只觉长枪每前进一寸都极为艰难。经历了连番征战,原本以为自己的对波动的领悟已然极为透彻,这会儿遇到金光才发觉自己还差得远。那金光看似薄薄一层,但李青能感受到其中层层叠叠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波涛一般,偏这许多波涛并不分散,相互堆叠交缠,犹如一体,任凭自己的长枪如何攻击,若不能一击而破,怕是根本奈何不得这片河山。

    眼见着一座座大山呼啸旋转,河水奔腾蜿蜒,李青心中焦急,以这片山河的威势若是被笼罩进去,自己和馒头今天怕是要栽在这里。只是这会儿那神将也奔了过来,能够凝聚出这片山河,眼前这位神将必然也是极为难缠。李青望了一眼馒头,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虽然情势极为凶险,但是战斗到了此刻双方都已无退路,若是此刻失了斗志,便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少年握着手中兵刃,大步向着金甲神将迎去。

    “吼”不知何处响起一声怒吼,远处一道灰影电掣星奔而来,越过李青和馒头,径直闯入那片金色的河山之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分头行事

    二丫眼看着神将神情生出变化来,知道是受了红萼女琴声的影响。感应到小兽已闯入幻阵之中,心中担心小兽安危,两扇金翅张开,无数金色翎羽随着琴声起舞,金翅上一幅画卷显现。

    秋夜中,一轮明月高悬江上,江波流转,将月光碎成一波银鳞。这样美好的秋夜,原该夫妻团聚、儿孙承欢,但此刻远处寂寥的荒原上,白衣白马,一骑独来,身后蹄声隆隆,显然追得甚急。

    白衣将军行到江边,大江辽阔、秋山夜寂,只是这大好的河山此刻却显得如此悲凉。为了保住家乡父老,白衣将军已然几日几夜未曾合眼,求援的斥候派出了一波又一波,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无消息。身旁的兄弟一个个接连离去,白衣将军心中虽恨,却无力回天。望了望手中的孩童,看来今天自己父子是走不脱了,若是还有来生,自己必要重整军马,在与那些恶贼杀上一场。

    江上忽然传来琴声,嘈嘈切切,犹如催促自己快行。是啊,即便是死,自己父子也不能落入敌手,再受那些欺辱,白衣将军一步步向着江中走去,秋夜更静,琴声更急。

    神将一步步前行,眼看着便要走入画中,画中秋江忽然起了波浪,一如此刻二丫的心境。只要那神将进了自己的画卷,这处幻阵没了人主持,自然不攻自破。粉红色大花轻轻摆动,嫩黄的花蕊一路随着神将前行,生恐这神将突然醒来,暴起伤人。

    紫蝎忽然瞧见四周河流山川寂然不动,心中大喜,薄翼振动,奋力一跃,跳出河流,挥舞着双螯将山石击得片片碎裂。那些山石一旦脱落,立时化为道道青色气流,被紫蝎张口一吸尽数吞了下去。吞了气流,紫蝎身上光晕流转,显得极是喜悦,双螯舞动的更是欢快,无数山石、河水落入口中,渐渐背上又生出一对薄翼来。这对薄翼弥漫着淡淡的紫光,朦朦胧胧中似有许多山川大河隐藏其间。紫蝎嘶鸣一声,化为一道紫光在群山间往复穿梭,山石纷落、河水蒸腾,被紫蝎吞了进去,双翼上山川河流越发清晰起来。

    那些山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机,并未理会紫蝎,忽然一起呼啸着向上升去,又化为一面圆盘。那圆盘急速转动,无数符文显现,荒原上响起低沉的吟诵,声音不大,但听到耳中却犹如黄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

    李青和馒头眼见一道灰色光影奔入河山之中,生恐小兽有失,一左一右,各舞刀枪冲上。眼看着已奔到神将近前,那神将却忽然停了脚步,双目越过两个少年,不知望向何处,目光中满是不甘和恨意。身上的金甲轻轻抖动,缓缓向下褪去,露出青衫文士的身影。

    馒头不由分说,巨大的石刃迎头便斩,却被李青伸手阻住。自己兄弟此来不过是为了丹药,那文士也并非什么恶人,不过是职司所在,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何必下此毒手。

    神将离那画卷越来越近,忽然竹林中响起吟诵之声,一枚枚符文闪现,没入大花与花卷之中。琴声戛然而止,画卷也轰然碎裂。神将猛然一怔,身上金甲褪去,一名青衫文士怅然而立。

    竹林还是那片竹林,小径也还是那条小径,轻轻叹了口气,文士向着李青深揖一礼,“多谢不杀之恩,此地不能久留,顾大人见我许久未归,定然遣人来寻,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又生变故。今日之恩,日后佘某必定报答。”

    “先生客气了,”李青见文士行礼,赶忙躬身还了一礼。他知道今日虽然战得辛苦,但这文士并未心存杀意,此时城中局势未明,这文士显然在巡检司身居要职,日后怕是仍有大用。听得文士言语间颇为诚恳,李青的语气也和缓了下来,“先生不过职责所在,对我等也未曾痛下杀手。恩情不敢当,若是日后我们兄弟遇到难处,少不得还要向先生讨教。”

    文士略略额首,但神情间很是寥落,似乎怀了许多心事,也不多说,只是催促少年们快走。

    顾勉坐在堂中,眼看着文士已去了许久,却仍旧未曾回转,心中焦虑,正要起身,却见文士从门外行了进来,俯身在顾勉耳畔说了几句。

    “大小姐,今日节堂中出了些状况,顾某怕是要即刻赶去,大小姐且先回去,过两日顾某必然亲自将潇泪竹送上府去。”顾勉一面说着,一面已站起了身。

    陆婉婷知道自己不能再留,若是硬赖着不走,难免被顾勉瞧出端倪来,虽然自己不惧,但父亲的面上却不好看。宗门内也并非铁板一块,日后难免落人口实。这般想着,陆婉婷也笑着起身告辞,心中只盼着馒头他们能顺利些,不要出什么状况才好。

    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进了院子,瞧见几个少年正围坐在一起说着什么,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几个少年听了白景文将这几日的经过说了,一个个直觉胸中憋了团火。

    “别人我不管,那阴贵也太过可恶了些,哪里是要抓人,分明是想要了你们的命,这口恶气如何忍得?依着我说,咱们这便杀上飞鹰卫,将阴贵那鸟人砍上几刀再说,让他也尝尝伤痛的滋味。”馒头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叫嚷着,若不是李青拦着,这会儿只怕已冲出门去。

    “哥,这么急做什么?倒是听听青儿哥和猛子哥怎么说。”二丫白了馒头一眼,自己这个哥哥自打得了那头异兽,本事虽然大了,但这脾气也越发爆烈了起来,小丫头心中有些担心。

    馒头见妹妹发起脾气来,不敢再多说什么,挠了挠头,气哼哼的坐了下去。

    “这次来归流,原本是为了莲花父亲的案子,但这几日生出多少变故?无论是这城里还是宗门之中都并不太平,眼下简大人又不在,定边也并不平静。咱们兄弟

    虽然各有际遇,但毕竟修为尚浅,行事定要谨慎些才行。”李青瞧了瞧几个弟弟妹妹,村中长辈不在身边,自己既然将他们带了出来,自然要平平安安再带回去才行。这段时日生出这许多事,李青已嗅到危险的气息,若是一个应对不当,几个弟弟妹妹出了意外,自己要如何向长辈们交代?自己又如何能够承受?

    见少年们安静了下来,李青这才放了心,继续说道:“且不说这城中四位统领,单只今日遇到的那名青衫文士,若是当真存了心取我等性命,今日能不能脱身还是未知。更何况这城中还有城卫军、长鲸帮,那些怪物也潜了进来,现在看来春风镖局的案子也没那么简单,咱们要好好计议计议,万不能莽撞行事。”

    少年们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细细商议,却没留意君不器已悄悄起身向院外走去。

    卯时刚过,一道身影悄然出了府门,借着夜色的掩映,向着东方行去。听了白景文所说,李青觉得那徐卫最是可疑,虽说经了桃花溪一战,无论是叶炯还是魏晨,在李青心中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但眼下自己兄弟在这城中孤立无援,裴将军虽服了玄元丹,但瞧着伤势并非一时半刻便能恢复,没了裴将军统帅,五百精骑很难发挥出战力,李青不敢轻易去寻两人。自己定要找到那徐卫,将事情探听的更加清楚才行。

    猛子和馒头也出了府门,却并未随着李青一路,几个少年已商议妥当,青儿哥去寻那徐卫,白景文是自己人,但徐卫却是飞鹰卫的伍长,只有将徐卫寻到,说出来的话才有人相信。原本馒头一意要随李青同去,但那几个行乞的少年如此忠义,这会儿不在府中,怕是瞒着白景文前去寻找戒指,那枚戒指牵涉极广,几个少年又并无修为,猛子好说歹说,这才将馒头劝了与自己同往,这会儿猛子只盼着自己不要去得太迟才好。

    虽然已经三月,但边地的夜仍旧很长,眼下虽过了卯时,但夜色依旧深重。长街之上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李青脚下奔行极速,小半时辰,已远远望见辕门外的旌旗正在夜风中猎猎招展。

    李青还从未进过军营,但与猎狼骑和追风箭手打了几日交到,知道这归流四卫俱是精锐。阴贵这厮又十分阴狠狡诈,李青不敢有丝毫马虎。离得还有十余丈,李青便缓下脚步,一点点向着营中摸去。

    整座营寨高墙耸立,一处处跺墙上隐隐约约有人影闪动,显然是值夜的军士正在游走。李青屏住呼吸,一根长藤沿着高墙蜿蜒而上,缓缓自跺墙上探了进去。李青被长藤牵引着来到跺墙外观望,眼见着一队军士刚刚走了过去,伸手按了墙头,轻轻一跃,已然翻入墙中。

    收了长藤,屏息凝望,这处军营并不甚大,夜色中一处处营房寂静无声,一队队值夜的军士在营中往来游弋。观望了片刻,李青仍旧发现了端倪。

第一百二十章 劫持徐卫

    这会儿已是卯时初刻,李青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这营中的士兵每日操练,即便起得再晚,总不会天光大亮才起,满打满算不过只有半个时辰。伏着腰沿着营房的墙角蹑手蹑脚前行,这个时辰正是军士们将醒未醒之时,李青尽量讲动作放得轻缓些。

    方才瞧得真切,这里营房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处,唯有东北角一处营房有人值守,显然房中的人颇为紧要。这会儿李青已没有时间细细查看,即便这房中是阴贵本人,也只有冒险一试。

    借着黑暗前行,李青的掌中缓缓生出一条藤蔓来。守在门前的军士已经守了大半夜,这会儿正有些困倦,忽然从黑暗中窜出一条长藤,倏忽间卷在两名军士脖颈,李青随着长藤闪电般跃出,双掌正切在脖颈,两名军士哼也未哼,便向下软到,被李青一手一个夹了,缓缓拖至屋后,换了军士的衣衫,这才折返回来。

    贴在门旁凝神倾听,这会儿正是夜静之时,李青的双耳又极是敏锐,虽然军中的营房门窗都有些厚重,但李青仍旧能隐隐约约听到话语声传来。

    “大人,那几个少年虽说初来乍到,但能从那些怪物口中救下一众宗门弟子,显然并非寻常,何况大小姐也已经回来。”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说着,每说一句都要顿上一顿,似乎说话的人几位小心,生恐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对方。房中静了一会儿,似乎对方并未着恼,那个声音这才继续说道,“听说裴将军已经服了玄元丹,想必伤势已好了许多,定然已将烟柳桥的事说了。眼下白景文和那些乞儿又不在,任是谁都会生出疑问来。大小姐只需一问,便会知晓贾三和崔判已逃出府邸。这会儿属下若是回去,一旦被他们发现了端倪,重刑之下,谁又能抵受得住?还往大人念在属下追随多年,容属下留在营中暂避。”

    房中又静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在李青耳中,却显得有些

    阴冷,“徐卫,阴大人这些年对我等不薄,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我原该替大人分担一二。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既如此,留在营中也好。这是我答应你的绝尘丹,趁着这几日在营中,便将它服了吧。”

    先前那人似乎十分在意这枚绝尘丹,大喜之下连身称谢。

    李青听得屋中竟是徐卫,不愿再耽搁下去,这会儿天色尚暗,若是再过一会儿,天色亮了起来,这军营中少说也有数百军士,李青又无意伤人,到时再想走脱怕是不易。

    望了望四周,不远处正巧一队夜巡的军士经过,李青手指轻轻一弹,一朵红莲悄无声息的飞了过去,擦着一名军士的面庞一闪而逝。

    “什么东西?”那军士只觉眼前红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不由大声喝问。其他几名军士听了,也各持刀枪左右张望。

    “你这是怎么了?”李青将方才被自己放倒的一名军士抱在怀中用力摇晃,语气中显得有些惊慌焦急。那队军士听到这边有动静,也连忙跑了过来,围在李青身旁,为首一名军校接了李青手中军士细细查看。

    李青瞧着已闹出动静,哪里还敢耽搁,借口去寻随军的医者,急急转身离去。

    一名将校装备汉子大步从屋中走了出来,见几名军士围在一起,连忙上前询问。

    彭羽心中焦急,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无论是戒指,还是厉战,都还未曾寻到。自己虽然将青虎卫一干人带了回来,但审了一夜,竟无一人愿意配合。再过一个时辰,人们便要开始为新的一天的生计奔忙。到时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再想抓人,谈何容易。可气的是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徐卫这小子也跑来裹乱。不过也好,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处理了,省得以后被别人抓到,自己和大人便很是被动。

    一切都进行得很是顺利,只要这小子将那枚丹药吃下去,一切

    便一了百了,偏这时候外面又生出动静。彭羽并不担心徐卫,这小子人微言轻,也没听说与其它几卫有什么瓜葛,哪有谁会打他的注意?倒是那几个青虎卫的军士还留在营中,没准会惹些麻烦。

    李青伏在房檐,看着彭羽出了门,一翻身已然跃入房中,一根长藤闪电般射出,只一绕,便将徐卫箍了个紧实,李青转身便走,径直向寨墙奔去。

    彭羽才将地上的军士扶在手中,便已知不对,来人只是将其打晕,却并未伤到分毫。若是青虎卫的人来了,那些汉子久历厮杀,对飞鹰卫又心存怨恨,哪里会这般手下留情?彭羽连忙起身向屋中奔去,果然房中已没了人影。

    “锵”激越的钲音传遍营中,脚步声、武器碰撞声响成一片,许多夜巡的兵士立时几人一组聚成战阵,在营中四处奔走巡查。

    彭宇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李青此时已经到了墙下。几根长藤闪电般窜上墙去,带着李青一路向上,转瞬便已攀上高墙。

    墙上的军士听到钲音,正自戒备,忽然瞧见几条长蛇般的黑影从城下探了上来。这些军士在归流城中可算是百里挑一,眼见着情形诡异,但心中却并不害怕,各挺刀枪围了上来。

    呼,一道黑影忽然从跺墙外跃了进来,一个章鱼般的影子疯狂向营外逃去。几个冲上前的军士被那几条长蛇般的触手抽击,远远的向着营中落去。

    “放箭!”一个声音大喝,许多箭矢呼啸着向李青射去。巨大的莲花绽放,在李青身后呼啸旋转,许多箭矢被莲花罩了进去,纷纷断裂坠地。只是那莲花才一出现便已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道章鱼般的身影。

    彭羽追到墙上,望着营外空寂的街道,一拳重重击在跺墙上。他知道事情出现了变数,虽然不好交代,但自己仍要及时让大人知晓。

第一百二十一章 问出端倪

    李青一路奔回府中,天边已露出晨曦。二丫正扶着父亲试着行走,这会儿儿女俱在,白展的脸上满是笑意。陆婉婷正帮着古铁煎药,裴白发服了玄元丹,坐在院中与众人说话儿。

    “咚”徐卫整个人被掼在地上,才要起身,已被一只脚踏住。白景文望着这一切,有些不明所以,这几日为了裴将军的伤势,徐大哥跑前跑后忙碌,怎地青儿哥要这般对他?有心上前阻止,但看到李青脸色,也瞧出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双手用力搓着,心中又是疑虑,又是担忧。

    “说说吧,为什么要将我这位兄弟诳进巡检司?”李青冷冷望着徐卫,方才在飞鹰卫虽只听到只言片语,但也知道这徐卫定然是有些问题。眼下飞鹰卫必定已经察觉了徐卫失踪,而自己兄弟今夜才进入城中,相信要不了多久飞鹰卫便会寻至,哪里有时间慢慢询问?李青下定了决心,今日必要狠下心来尽快让这小子开口才行。

    “诳你的兄弟?”徐卫显得十分惊讶,挣扎了几下,只觉身上如同压了一座大山,哪里能挣动半分,仰头观望,忽然瞧见白景文,忍不住大声叫起屈来,“白兄弟,天地良心,这几日我冒着危险忙前忙后,你也是看到的。若说是为了什么,徐某虽在飞鹰卫当差,但良心还在,早就瞧那阴贵不惯,又瞧着裴将军不过是为了几个行乞的少年和白兄弟父子这样的寻常百姓,便仗义出手,独抗三位统领。这般忠义,徐某岂能坐视不理?这位英雄不知为了什么冤枉徐某,想来其中必定有些误会。白兄弟,你倒是说说话啊。”徐卫几句话说的大义凛然,让人听起来倒像是李青当真冤枉了他。

    白景文在一旁听得不住点头,正要开口,却被李青伸手止住。

    “噢?这般说来当真是李某冤枉了你?那这枚丹药又是何物?”李青伸手自徐卫的怀中取出一只锦盒交到陆婉婷手上,双眼却仍旧紧紧盯在徐卫的脸上。

    “绝尘丹?”陆婉婷望着锦盒中的丹药有些惊讶,抬头望着李青,“这绝尘丹即便在宗门内都不多见,只有为宗门立下大功的,各峰的峰主和长老才会赐下此药。这丹药对门中弟子、教习并无大用,但这些弟子和教习都有家人。这丹药只有一个功效,便是激发灵气,使得原本不能修炼的人,也可以踏入修行的大门。虽然注定不会有什么成就,但门中弟子仍旧趋之若鹜,毕竟谁不愿亲人能陪伴自己长久些呢?只是这般珍贵的丹药怎会落在一个寻常军校手中?”

    徐卫见丹药被夺,几乎要发起狂来,拼命的挣扎,只是如何能敌得过李青?眼睁睁的瞧着丹药被李青取在手中,整个人忽然如同被人抽空一般,双手无力的落了下去。这下在场众人都瞧出不对来,白景文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样?”李青将脚挪了下来,缓缓蹲下,望着徐卫,“只要你详详细细的将事情说清楚,这枚丹药我仍旧还你,如若不然...”李青一翻手,一杆青色长枪闪现,血色烈焰缓缓跳动,四周忽然冷了下来,徐卫只觉彻骨森寒,犹如置身在血色地狱,一颗心直往下坠去。

    白景文望着徐卫,心中越听越惊,这徐卫虽说职微人轻,并不知道太多机密,但听他所言,引领自己和魏统领前去巡检司都是阴贵授意,那顾勉不但将自己诳进了翠竹别院关押,更是骗了谭、魏两位统领自愿禁足,任谁都能听出这其中必有阴谋。

    李青没想到自己离开归流不过短短几日,这城中竟然生出来许多变故,不但裴将军伤在阴贵手中,那贾三和崔判如今也不见了踪影,这城主府中俱是飞鹰卫的军士,若说二人的失踪与那阴贵毫无关联,李青是说什么都不信。虽然不知阴贵和顾勉为何要如此,但显然图谋不小。眼下不但归流城暗流汹涌,连白水校尉营似乎也牵涉其中。李青下意识的望向裴白发,都看到对方严重的郑

    重与忧虑。

    晨曦微露,几个少年伴着一顶轿子出了府门,径直往淡水桥行去。这会儿已卯时过半,长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许多卖早点的铺子也都开了张,赶早集的,摆摊的、挑担的,卖脚力的汉子,出出进进、来来往往,整条长街一片繁华热闹景象。

    轰隆隆,远处一队骑兵奔来,径自从人群中穿过,许多长鞭雨点般落下,街上的百姓奔走呼号,有闪避不及的,顷刻便被长鞭卷了,远远的抛了出去。

    陆婉婷坐在轿中,紧握的双拳不住颤抖,她实在没想到父亲治下的归流城中竟有这样的恶贼。这些贼人看装束又是飞鹰卫的军士,这些军士拿着从百姓手中征收来的饷银,这会儿竟如此对待他们,这般行径与那些山戎强盗何异?若非还要赶去谭统领府上,陆婉婷真想现在就冲上去,好好将这班恶贼教训一番。

    徐卫也坐在轿中,他能感受到身旁少女的愤怒,一颗心七上八下。方才那少年森冷如刀,一旁的少女又是城主千金,自己这会儿背叛了统领,逃又逃不掉,日后要如何在城中立足?心中正自煎熬,忽然瞥见奔在最前的青甲将领,周身猛地颤抖起来,自己平日就在彭羽帐下任职,这厮的秉性如何不知?这会儿不顾百姓死活,这般凶神恶煞般急行,显然心中极为愤怒焦急。徐卫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生恐徐卫瞧见自己。

    “怕什么怕?他们还能将你吃了?待会儿见到两位统领不得有任何隐瞒,若是踏踏实实出力,待父亲回来,我自会替你开脱。有父亲在,这些贼人一个也别想逃脱,又又和可惧?”陆婉婷瞧着徐卫的样子,心中更是气恼,双脚狠命的跺了几下,像是脚下便是那些贼人一般。

    李青青衣小帽,背了几个包袱,二丫则一副丫鬟打扮一路扶着轿栏,几人穿街过巷,还没到辰时,已经越过淡水桥,来到一处院落前。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见玉公子

    李青虽然从未来过谭青虎的府邸,但远远望去,这条街并不算宽大,沿着街巷拢共不过几户人家,只有这处院落前有兵丁值守,如何还不知晓已到了地界儿?

    才到了院门,一行几个少年连人带轿已被两名军士拦住。

    “喂,你没瞧见这轿子上绣了青叶?”李青见军士到了近前,下意识搂着怀里的包袱缩了缩身子,像是怕被抢走一般。一旁的二丫白了李青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转身望着两名军士,叉着腰,一根手指几乎要贴在军士的鼻子上,很是有些颐指气使的叫嚣。

    军士何曾见过这样嚣张的丫头,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望了望轿子,也不知这青叶图案是个什么意思。

    “轿里的可是大小姐?”一名官吏装扮的中年人走上前来,向两名军士挥了挥手,神态有些恭谨的问道。

    “你是哪个衙门的?为何会在我谭叔的府门外守着?”二丫轻轻掀了轿帘,陆婉婷向着中年官吏微微额首,算是打过招呼,淡淡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显得很是轻柔悦耳。

    “还真是大小姐,”那官吏看清了陆婉婷的容貌,慌忙低下头去,声音有些诚惶诚恐,“回大小姐的话,下官张鲁,添任巡检司司曹之职,眼下是奉了顾大人的差遣,在此为两位统领把守门户。如今城中混入了一些宵小,我们在这守着,也是为了两位统领清静些,免得受了那些宵小所扰。”

    “顾大人处事当真周到,”陆婉婷点了点头,微笑着问道:“既然只是为防宵小,眼下我进去看望谭叔,张大人该不会阻拦吧?”

    中年官吏听陆婉婷这样说倒有些犯起难来,正犹豫着要找些什么借口推搪,那顶小轿已越过了他,施施然向着府门行去。一众军士听得清楚,知道是城主千金,哪个还敢上前阻拦?被二丫径直闯了进去。

    一进院子,李青便是一怔,这院子里极是安静,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隐隐约约传来,声音虽很是微弱,但在李青听来却非常清晰。这会儿已经进了院子,意识到出了变故,李青哪里还管什么家丁仆役的身份,三步并作两步,整个人化作一道青烟向着不远处一所屋舍飘去。

    陆婉婷见了李青的举止,知道李青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起身下了轿子,挥了挥手,见官吏依旧望着李青的背影有些发愣,只得佯装恼怒。官吏见大小姐的眉毛都已经立了起来,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砰,推开房门,李青虽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呆在原地,作声不得。二丫紧随而至,瞪大了双眼,捂着嘴巴紧紧缩在李青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观望。

    “谭叔,魏大哥”陆婉婷想着自己一回到城中便发现了敌人的阴谋,待会儿在谭叔和魏大哥面前定然可以大大的露脸,神色间不免有些得意,一手提着徐卫,好似提着一只鸭子一般,大踏步向着房中奔来,离得还远便高声叫嚷起

    来。

    房中一张圆桌上杯盘狼藉,魏晨伏在桌上像似喝醉酒睡着了一般。谭青虎则斜倚在椅背上,脸色一片青紫,兀自勉力咬着牙坚持。李青抢上几步,探了探魏晨的鼻息,已然没了一丝气息。一旁谭青虎也是气息紊乱,脉象虚弱、迟滞,显然毒性已深入经脉之中,连灵气的运行都已受阻。

    陆婉婷一跨入房中,整个人已经傻了,眼中慢慢浸出一滴泪来,眼看着要哭出声来,被李青一把捂住。扑在李清欢中哭了半晌,见李青面色郑重的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这院子还未详加查看,若是敌人就隐在暗处,似自己这般慌乱,岂不给人留有可趁之机?想到这些,陆婉婷长吸了几口气,强自平复了心境,轻轻自李青怀中起身,转过头去,轻轻擦了泪水。

    李青见陆婉婷已恢复如常,低低呼了口气,提了枪,站在门前,并不踏出一步,几条长藤自身下窜出,贴着地面蜿蜒游走,巨蟒一般将四周房屋一一撞开。这会儿天刚破晓,各处房中还是一片昏暗,但饶是如此,李青也已看出这院子里并没有别人。

    暗暗松了口气,正要回身将谭青虎抱入轿中,抬回城主府医治,院门忽然开了,一个白衣身影缓步而入,身后院外那些军士也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一个个木雕泥塑一般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青望着白衣身影,瞳孔渐渐缩了起来,许多长藤如同长蛇般在空中舞动不休,手中长枪轻轻振颤着发出阵阵龙吟,院子里一瞬间变得一片冰冷,空气中隐隐有杀意弥漫。

    陆婉婷见那白衣人从院门大摇大摆而入,又瞥见李青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知道来人必不简单。嘱咐二丫看好了两位统领和徐卫,自己提了剑站在李青身旁。

    “这才几天?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白衣青年仰头向四周望了望,脚下不急不缓,似乎并未瞧见两个少年紧张的模样,语气随意的犹如老友重逢一般,竟有几分亲切。

    “玉公子?你怎会来到这里?”李青望着白衣青年,心中大感意外,但转念一想,心中便已了然,看来今日早些时候进城时,守城的军士说城中已进了怪物并非虚言,只是不知这位玉公子有何目的,今日相见,自己勿要小心,只怕一个不慎,心中又生出异念来。自从桃花溪见了一面,李青对这位玉公子已有了些恐惧。

    “这位是?”白衣青年并未理会李青的问话,而是微笑着望向陆婉婷,语气中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欣喜,倒像是兄长忽然知道弟弟有了意中人一般,又是担忧,又是开心。

    “青儿哥,这位公子是谁?怎么看上去像是与你很熟一般?”二丫在房中瞧着有趣,又见自己这位哥哥如临大敌一般,绷紧了身子,而院子里那位公子却一路闲庭信步、意态悠闲,语气中也没有丝毫烟火气,倒如同邻家哥哥一般可亲,二丫望着白衣青年温文尔雅的身姿,竟有些生出好感来。

    “二丫!”小丫头忽听耳畔炸雷般大喝,猛然惊醒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一只脚已跨到了门外,冷汗扑簌簌落了下来。

    “年轻人,”白衣青年见二丫清醒过来,也不以为意,走到院子正中,在一颗枣树下寻了块大石坐了,望着几个少年语气很是平和,“玉某今天来此并非为了别的,只是向诸位讨要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原本是玉某家中长辈所留,放在诸位手上也没什么用,但对玉某来说却很是重要,今天只要诸位将东西还了玉某,玉某转身便走,绝不为难诸位,如何?”

    “不知公子所说何物?”李青虽然并未与眼前这位白衣公子交过手,但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这位公子,李青整个人都紧绷着,一颗心跳个不停,周身灵气汹涌澎湃,这种感觉即便是在桃花溪身陷怪物群中,亦或是在云中涧面对君无益时都未曾有过。那是危险,极度的危险。眼下魏晨已然没了气息,谭青虎中毒虽深,但还有救,虽然身旁有陆婉婷和二丫,但对上这位白衣公子,李青却一分胜算也没有。李青打算听听他要的是什么,若是当真无关紧要,救治谭青虎最是要紧,李青实不愿横生枝节。

    “说起来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枚黑色的长针,那枚长针是家中祖父的遗物,流落在外多年,祖母每每思及便黯然神伤,彻夜难眠。为了慰藉祖母对祖父的思念,玉某寻了许久,才听说失落在归流城中。昨夜原本已遣了属下去巡检司中去取,哪知生了些变故,倒被诸位得了。这才来此与诸位打个商量,能否将那长针还给玉某?也算成全玉某多年的心愿,如何?”白衣青年话语中满是恳切,倒真像是一个一心想着祖母的孝顺孙儿。

    李青想起那枚长针,单只看那两只怪物竟用了那般珍贵的木匣来盛放,事后又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便知道那枚长针定然不凡。但现如今若是不交还与他,自己三人或许还能走脱,但谭青虎却是万万不能带走了,那枚长针虽然重要,又如何能抵得过一条人命?李青咬了咬牙,正要点头,忽然心中一动,这玉公子统领魔怪,哪里是这般可信?这长针对他如此重要,若是得了长针仍旧不想放过自己几人,到那时岂不是少了凭借?想到这里,李青忽然一笑,“公子如此重孝,我们原该成全,只是那枚长针此刻并未随身携带,不如公子随我等一并回转,待到了府中取了长针再交于公子,如何?”

    白衣公子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小兄弟几日不见倒似奸滑了许多,若是换作旁人怕是便信了你的言辞,只可惜那长针与玉某有所感应,此刻分明就在你的怀中,你却说并未携带在身,看来是不相信玉某,几日前枉费了玉某许多心血,小兄弟仍旧对我族人心存偏见,莫非以为玉某空有一副好心肠,却无雷霆手段?”白衣公子话音刚落,面色忽然沉了下来,方才还春光明媚的院子忽然间变得暗了下来,黑暗中响起阵阵咆哮,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从虚空深处走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诡异的湖水

    玉公子仍旧坐在那里,动也未动,就这样望着几个少年,只是那咆哮声越来越近,一声声如同重锤击在少年们心间。

    李青手中长枪一震,清冽的龙吟声响起,越拔越高,似乎当真有真龙正自天外而来,少年们忽觉心头一松,再不似先前那般压抑、烦恶。

    玉公子了眼李青手中长枪,面上透出一丝惊讶。忽然起身向着少年们走来,黑暗如潮水般如影随形,跟着玉公子的身影一并翻涌而至。待到得近前,原本温文尔雅的白衣公子不见了,一朵大花在黑暗中升起,巨大的花盘向着几个少年缓缓俯下,花盘正中并没有花蕊,只有一处黑黝黝的空洞,洞中阵阵黑雾翻涌,仿佛那里正与恶魔的世界相连。

    自打那朵大花出现,四周的空间都似乎凝固了一般,李青只觉自己每动一动都很是艰难。这片院子到处都隐藏在黑暗中,李青担心屋中几人有失,有心都带在身旁,但李青也知道自己正面对的玉公子有可能是从未遇到的劲敌,不要说将几人都带上,即便是只带二丫和陆婉婷,李青的心中也充满了忐忑。才将两根青藤缚在两名女子腰间,那朵大花便俯冲而下。

    李青大喝一声,手中长枪陡然刺出,无数枪影向着四面八方射出,四周一朵朵血焰跳动,犹如血海一般,兜头罩向大花。李青原本以为只要自己的攻击范围够大,大到令那朵大花无法吞噬,便能拖上一会儿,给自己和两个伙伴一点时间,那大花再想奈何自己便没那么容易。谁曾想,那大花似乎越变越大,李青直觉自己忽然变得无比渺小起来。

    还未曾有所反应,眼前已陷入一片黑暗,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刹那,四周景象变换,李青已站在一处小岛之上。游目四顾,无边的湖水环绕,阵阵微风吹来,隐隐约约有呼号声、哭喊声,控诉声、咒骂声传来,许多声音交织在一起化为层层叠叠波涛。波涛中一张张脸孔时隐时现,犹如无数人堆叠在一起。那些波涛前后追逐着,一浪一浪拍在岸上,转瞬又跌得粉碎,许多残肢断体四处散落,小岛四周犹如鬼域一般阴森可怖。

    李青环顾一周,幸好自己应对得及时,二丫和陆婉婷正站在自己身后,只是两个女子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等了一会儿,四周仍是一般景象,并没什么变化。李青有些疑惑,不用问自然是玉公子将自己三人弄到此处,难道就这样扔在小岛上不管不顾?

    正想着,远处湖面上忽然飞来一只画眉,这只画眉生的与寻常的画眉并无不同,只是一张鸟喙生的极长,犹如一根长针一般,偏又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显得很不真实。

    这只画眉在湖面上四处逡巡,忽然一个俯冲,自湖中抓出一个人来,这人看上去是个中年人,瘦削的身形显得很是精干,只是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鸟喙一样,也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李青正要细看,忽然画眉的长喙猛地

    刺入中年人头顶,再向外一拔,竟带出一根丝线来。中年人被画眉这么一啄,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忽然就软了下去。画眉似乎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双爪一松,那中年人直直向湖面落去。还没落到湖面,波涛中便跃出许多身影,争先恐后向着中年人袭去,你抓一把,我咬一口,转眼间便将中年人撕的粉碎,吞噬一空。

    李青望着这一切有些呆住,虽然不知道这湖水中为何有人,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离开这诡异的地方。李青尝试过飞行,但是不行,任凭如何扇动翅膀都无法升起哪怕一寸。

    一朵粉红色大花悄无声息自二丫身后出现,十几根花蕊趁二丫不备犹如做贼一般,突然探入湖水之中。湖水被花蕊侵入,陡然咆哮起来,无数身影嚎叫着四处躲避,一浪一浪湖水向四周奔涌,渐渐湖水越退越远,小岛却一点点延伸开来,那朵粉红大花似乎尝到了甜头,一路向着湖水追去,越行越远。

    李青三人被湖水所惊,也留意到大花的异动,眼见着大花所经之处,湖水纷纷走避,不有心中大喜,连忙跟上。

    一路走去,两侧的湖水犹如两面墙壁一般,已堆起丈许巨浪,偏被大花迫得不敢落下。三个少年在水墙中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粉红色大花似乎吞吸得够了,缓缓闭合在一起,一闪,没入二丫体内。四周的湖水没了畏惧,呼啸着泰山压顶般落了下来。

    急切间,李青顾不上许多,口中大声催促两个少女先行,长枪上下翻飞,许多莲花没入湖水中,与湖水一同涌动,竟将湖水涌动之势阻了一阻。依李青这段时日的感悟,若只是寻常湖水,早已是心随意动,不会有点滴沾身。但这里的湖水极是诡异,似乎每一滴湖水都有自己的生命一般,虽然被旋转舞动的莲花带着流向了一边,却又纷纷挣扎着回返,似乎对三个少年颇为感兴趣。

    李青手中长枪一刻不停,三个少年渐行渐上,四周的湖水也越迫越近,眼看着已到了眼前。二丫拼命催动大花,但大花也不知是不是吃得饱了,任凭二丫怎样召唤,就是一动不动,连那红萼女也缩在大花里没有了声息。

    陆婉婷最初还挥动长剑抵挡,但几剑下来并无什么效果,便被李青出言阻止了。与其在这里浪费灵力,不如省着些用,毕竟这里到底有些什么,谁也无从知晓,三人一早出府想着是去看两位统领,并未带太多丹药,眼下这般情形,李青不愿浪费哪怕一丝灵力。

    再向上的路途已被湖水淹没,李青不敢耽搁,也不管有用没用,拼命催动灵力,手中长枪上腾起阵阵血色光华,锋利的枪意将四周涌动而来的湖水切割得片片碎裂,被巨大的血莲一股脑包裹了进去,枪身上青碧色光华波动不休,似乎有无数水流在枪身上流淌,浓郁的生机弥漫,湖水中那一道道凄厉嘶吼的身影感受到长枪上的生机,忽然变得躁动起来,不顾一切的向着三个少年翻滚着冲了过

    来,一浪高过一浪,似乎永无止歇。

    无数湖水被血焰撕碎,又被烧灼成丝丝缕缕雾气被莲花吞了进去,长枪之上生机奔腾,前仆后继涌入莲花之中,血色的莲花变得越来越通透,晶莹得如同玛瑙一般,隐隐约约能看到淡淡的紫光在其中流转,似乎在孕育这什么。

    一路越走越高,四周的湖水几乎已迫近少年身前,那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一挨到李青身旁,便立时舒缓了下来。李青见自己的灵力似乎对着湖水中的生灵有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吝惜,一**灵气犹如长江大河般流转,经脉中渐渐响起波涛涌动的声音,一叶小舟忽然自黑暗的门户中行出,那一点灯火虽不耀眼,但却温暖如初,犹如雪夜归人心中的那一点希望,虽不强烈,却如同生命一样珍贵。

    手中的长枪一枪一枪刺出,枪首那朵血焰不知何时已变得莹白如玉,温暖而又柔和,四周湖水中无数狰狞的面孔被长枪上的火焰一照,立时变得平静了许多,纷纷环绕在李青身旁,调转身形与那些凶厉的身影厮杀在一起。

    哗,湖水犹如幕布一般被撕裂开来,几个少年自湖水中走了出来。这里仍旧是一座岛屿,只是比方才三人立足之处要宽广许多,四下里空无一物,只有正中生长着一枝巨大的花朵。那花朵高有数十丈,稀疏的生长着几片枝叶,粗大的花茎上绽放着巨大的花盘,灰色的枝叶和花瓣像是一座座高台耸立,在一团团灰雾中时隐时现。

    咻,一只画眉鸟呼啸着从高处向着湖中射去,忽然瞧见岛上多出了几个少年,立时调转了身形,向着少年们射了过来,长长的鸟喙猛然弹得笔直,利箭一般向二丫头顶插落。

    呼,还没等二丫有所反应,李青手中的长枪已刺了出去,那只画眉鸟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连忙想要折返,但长枪四周忽然起了旋风,任凭画眉鸟如何挣扎,仍旧坠了下来,被长枪从中穿了过去。

    岛上响起一声凄厉的鸣叫,画眉鸟化为一团灰雾被枪首那朵莹白的火焰一照,立时消散一空。

    整座岛屿变得一片死寂,隐隐有雷声从大花四周灰雾中传来。李青手持长枪当先向着大花走去,这里除了大花别无他物,虽然不知身处何地,但也只有先攀了上去再做计较。

    粗大的花茎如同山石般粗砾,条条沟壑纵横,似乎已生长了无尽岁月。少年们的身形在大花面前显得极为渺小,那一道道沟壑犹如山路一般,并不十分难行。才一踏上花茎,迎面一道巨大的身影便呼啸着冲了下来。长矛般的尖足,犹如岩石的肌肤,这怪物李青并不陌生,身形展动,手中长枪连点,一枪枪俱都刺在怪物的关节之处,那怪物嘶吼一声,六条尖足纷纷折断,翻滚着坠了下去。

    四周又想起嘶鸣声,血色身影闪动,像是有许多敌人沿着山路围了上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养雀人的魂绣图

    无数血翼在浓雾中呼啸往来,大片大片的雪花儿纷飞四落,归流城中此刻春意正浓,这里却如同寒冬般凛冽萧索。

    一朵朵血莲在空中飞舞,任凭血翼如何诡异刁钻,雪花怎样变幻莫测,却硬是没有一只血翼、一片雪花能越过血莲落在少年们的身上。

    浓雾中一只白骨长蛇有些不耐,嘶吼着窜了出来,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向着少年们噬来,却被四周血莲迎上,眨眼间切割得寸寸断裂。浓雾中的怪物似乎知晓了厉害,四周的暗影缓缓消散,灰蒙蒙的雾气中又安静了下来。

    一路上行,数十丈的距离对于三个少年来说并不遥远,没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宽广的所在。

    少年们才走了没一会儿,四周的浓雾忽然消散开来,一处村落出现在几个少年面前。村口一颗枣树上淡黄色的枣花儿开得正盛,阵阵花香袭来,沁人心脾。蜿蜒的小径沿着村口一路延伸了进去,不时有鸡鸣狗吠声传来,显得一片静谧祥和。

    三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有些犹豫进还是不进,远处忽然想起一阵嘶鸣声,一队绿衣大汉乘在白骨长蛇上如飞而至,呼啸着进了村子。没多久,村中便响起哭喊声、喝骂声,夹杂着凄厉的哀嚎,嘈嘈杂杂乱成一片。一名农夫打扮的汉子踉踉跄跄才奔出村口,身后一只血翼呼啸着划过,眨眼间便将汉子整个脑袋削了下来。

    少年们连日来的遭遇几乎没有一件与怪物能脱得了干系,这会儿又再遇见,哪里还能忍耐?这里虽然诡异,但眼看着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消逝,少年们又怎能坐视不理?心中虽然愤怒,但李青并未丧失冷静,手持长枪走在最前,将两个少女护在身后,缓缓向村口摸去。

    又一道身影奔了出来,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阿婆,老人家看到三个少年,如同遇见了救星,一面大声呼救,一面奋力的奔跑着。只是上了年岁,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还没能跑出几步,身后一名绿衣大汉骑乘着长蛇已风一般赶了上来,举起手中长枪向着老妇背心便刺。

    青色剑光腾空而起,惊鸿般一闪而逝,绿衣汉子张大了口,手中的长枪就此定住,身前一抹鲜血飙了出来,将白骨长蛇染得一片殷虹,长蛇像是受了惊,奋力扇动着两只血翼,也不管被掀落在地的汉子,转回身便径直逃了开去。

    二丫上前扶起老妇,关切的询问了几句,看着老妇仍旧可以行走,便要起身冲向村中。老妇见三个少年并未打算离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转身当先而行,腿脚也似乎利落了许多,一面走一面不忘嘱咐三个少年多加小心。

    李青唯恐老妇和二丫有失,连忙紧赶了几步,抢在头里向村内赶去。

    才进了村子,李青的双目便红了起来,许多村民被白骨长蛇四处追逐,不时有人被长蛇叼起,用力甩动

    几下,一仰头便活吞了下去。有些年纪轻的跑得快些,却依旧躲不过那些绿衣大汉手中的长枪、刀剑,一个个被砍翻在地。

    陆婉婷娇斥一声,青色剑光绕着身周急行,化为无数绿叶,被狂风裹挟着,有如一条绿色的长龙,呼啸着向一众大汉席卷而去。

    那些大汉正杀的兴起,似乎只有杀戮才能宣泄心中的积蓄已久的仇恨,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大汉们忍耐了许久才有这样机会,不想竟遇上了几个煞星,才一愣神,便被漫天的绿叶淹没,利刃穿透身躯的声音此起彼伏,过了片刻,村中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幸存下来的村民在满地的尸首中寻找着亲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抽噎声不时响起,听的人心里一阵阵发酸。

    一个老汉被两名绿衣少女掺扶着走来。

    “多谢几位好汉搭救,这便随老汉到村中饮一杯薄酒吧。”老汉颤颤巍巍在两名少女搀扶下硬是长揖到地,待直起身来这才看清二丫和婉婷竟是女子,又赶忙连声道歉。少年们见老汉慈眉善目,又上了年岁,哪敢受此大礼,一个个争相还礼,想着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此间为何处,正好随老汉前去探问一二。

    进了一处院落,两名少女扶老汉坐了,便转身端茶倒水各自忙碌。少年们围在老汉身旁,你一言我一语将心中疑惑讲了出来。

    听了老汉解说,少年们这才知道此处村民世代定居在这青华村,靠着缫丝、刺绣为生,村子四周终年浓雾笼罩,地势十分险恶,这里的村名几乎一辈子也没有出过远门,只是听前来收丝的官员说起外面还有许多村镇以及更加广袤的世界,但却无人真正见过。

    听说村民们靠着丝织为生,李青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进了村子这一路上,并未见到谁家养蚕,也没有瞧见过一株桑树,这里的村民又是从何处得来蚕丝?

    正要开口询问,门外进来一名妇人,垂着泪,待要开口说话,忽然瞧见李青三人,又慌忙住了口,转身便要离去。

    “他三婶子”老汉叫住妇人,向少年们告了个罪,颤颤巍巍起身带着妇人进了屋中。

    两名少女正端着茶水走来,瞧见妇人的身影,面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梅子,你听说了吗?三婶家的牵丝雀今早飞了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连魂线都已经断了,怕是出了什么意外死在了外面,若是依着村里的规矩,三婶怕是难以熬过今年的祝余节。”

    另一名少女撇了少年们一眼,伸手捅了捅同伴。先前那名少女似乎意识到自己多嘴,连忙吐了吐舌头,住口不言,放下清茶,头也不回的逃了开去。

    二丫闻到茶香,忍不住伸手去拿,却被李青用眼神止住。虽然只听到两个少女的只言片语,但这座村子似乎也有些秘密。眼下莫名进了这里,先是那诡异的湖水,这会儿又进了这处奇怪的花上村落,

    李青不敢有一刻放松。

    不多时,老者送走了妇人,高声吩咐两名少女请几位村中长辈来,今天说什么也要将李青等人留下来重重答谢。见从老汉这里问不出什么,李青心里记挂着谭青虎的伤势,况且在这陌生的世界众人如何能坐得踏实?赶忙推辞,起身便要带着两个少女离去。老汉见任凭自己如何劝说,三个少年去意已决,只得请少年们稍待,转身进了屋中,时间不大,拿了一卷丝绸走了出来,轻轻摊在桌上。

    “年轻人,这是老汉我费了一年的心血织就的魂绣,虽然粗鄙了些,但也还算入眼,几位若不嫌弃,便请带在身上。看几位的本事必是从上界而来,听说咱们这儿的魂绣很是得上界的老爷们喜欢,几位带在身上,或许会有些用处。”老汉轻轻摩挲着这幅丝绸画卷,目光中满是不舍。

    “爷爷,”李青见这幅画卷对老汉如此重要,正要开口推辞,方才端茶的少女已抢上前来,一把夺过画卷,焦急地喊道,“您老为了这幅画卷,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这才赶在祝余节前织就,待节后上界的使者前来,交了这画,便可保咱们村子一年的平安,若是送了人,上使追问下来,咱们要如何解释,这一村的老小又要如何过活?”

    李青原本以为这幅画只是老汉自己费尽心血织就,这才有些不舍,没想到竟然如此重要,又听得爷孙二人张口闭口都是上界使者,不由有些好奇,凝目向少女手中望去。只见那幅画卷上绣着一只大蜂,如玉的身躯,翡翠一般的薄翼,长长的尾针,血红的双目,只是网上一眼,凶厉嗜血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像是那只大蜂就要从画卷中飞出,择人而噬。

    “梅子,”老汉低喝了一声,“眼下离着祝余节还有段时日,各家中也存着些魂丝,这幅画卷便送与几位恩人,咱们再从新织一幅就是。”老汉的声音虽有些低沉,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少年们虽坚辞不受,但老汉却更加坚决,无奈之下,陆婉婷从怀中摸出几片金叶子塞在老汉手中,想着这幅画卷虽然珍贵,但这几片金叶子足够一村人一年的用度,好歹也算是个补偿。不想无论是两名少女,还是那名老汉看着几片金叶子都并无任何惊喜,只当是件寻常礼物收了下来。

    李青原本想问问老汉要如何才能离开此处,但这村中的村民连村子都未曾出去过,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与其在这里空耗时间,不如再去各处探探。

    老汉带着村民将三个少年一直送出村口,这才纷纷告辞。少年们正要离去,远处浓雾中忽然响起风声,呼啸的狂风将书上的枣花吹得四散飞舞,少年们还有些不明所以,那老汉却领着一众村民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将头伏在地上,瑟缩着不敢抬头张望。

    李青向着浓雾中望去,只见雾气翻涌,一只巨大的黄蜂从雾中振翅飞出,轰隆隆卷起狂风向着村口落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搭乘顺风车

    巨大的黄蜂缓缓落下,长长的口器中吐出几个人来。其中一名赭袍官员踱着步子来到众村民面前,见有李青三人立在那里,微微一愣,神色间闪过一丝不快。身后几名身着甲胄的大汉亦步亦趋的跟着,见官员瞧着李青三人有些不快,立时便要围上,却被官员伸手阻止。

    “养雀人,今年的魂绣和牵丝可准备好了?”赭袍官员望着老汉,一面拿着娟帕擦拭着白净的手掌,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上使大人的话,”老汉仍旧伏在地上,身躯微微有些抖动,显然心中的恐惧难以自抑,“魂绣还未完工,但在祝余节前定然可以交付上使,断不会耽搁了上使大人的差事。”

    “你这老不死的,”旁边一名大汉见官员皱起了眉头,飞起一脚向着老汉踹去,口中兀自喝骂着,“大人今日便要,你却推到祝余节,我看你是活腻味了,瞧着你年岁也大了,爷爷今日正好送你回家。”

    二丫在一旁瞧着,眉毛已竖了起来,也不管李青同不同意,已然奔上前去,巨大的庚金翅化作一道金光凌空斩了下来。

    “锵”,庚金翅整个被震了起来,二丫后退了几步,心中有些惊骇。虽说自己平日里并不用功,但好歹也有修为在身,怎会连一个寻常军士都拾掇不下?连忙抬头望去,只见李青一杆长枪正停在一名黄衫将领的身前,只消向前一递,立时便会将将领刺个对穿。而方才那名汉子正被李青提在手上,如同被抽了筋一般软软的垂在那里。

    “七郎,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是来收魂绣的,又不是来打仗的,还不给我将刀剑收起来?若是吓到了百姓看本官怎么收拾你们。”官员望着将领大声呵斥,脸上的肥肉气得抖个不停。

    那黄衫将领倒像个汉子,被李青长枪上的血焰逼到了眼前,脸色竟连变也未变,仍旧冷冷望着李青。这会儿听到官员说话,冷哼一声,将手中长剑插

    入背后,缓缓退了下去。

    “这位壮士不知是哪里人士?面生得紧。”赭袍官员满面谄笑着问道。

    “你又是哪里人士?我和哥哥姐姐不过随便走走,便遇上这样煞风景的事。待我回去,看我不在爹爹面前告上一状,到时管你是收魂绣还是卖魂绣一个个都抽了筋去,到时看你还怎么威风。”没等李青说话,二丫便叉着腰,手指几乎要碰到官员的鼻子,大声叫嚷着,活脱脱一副刁蛮公主的摸样。

    李青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望着官员。赭袍官员的笑容一僵,眼珠转了转,忽然笑道,“几位公子小姐想必是上三界来的,不知几位贵姓?可否随下官一道回去,也好替下官解说一二,免得下官白跑一趟,魂绣没有讨来,还要受许多责罚,岂不是冤枉?有几位公子小姐在,说不定府令大人看在几位的面子上免了青华村的年赋也未可知。”官员想着以几个少年的身手,断不会是下界的贱民,只消回去见了大人,以大人的见多识广定然能分辨出少年们的来历,到时再做应对也是不迟。

    听了官员的话,李青心中也是喜悦,正愁着不知如何离开这里,能随着官员一道,倒免去了奔波之苦,至于到时会有什么危险,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能前进一步便是一步。

    官员见李青神情仍旧冷淡,并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却点了点头,不由心头一喜,只要将三个少年带了去,自己便没什么好担心的。若他们当真来自上三界,自己便尽心招待,算是攀上层关系。若是不然,到时在自己的地界儿,三人便再有本事,还能挡得住万千儿郎?官员想到这里,再不去管一众村民,转身在前面引路,恭恭敬敬将李青等人迎上巨蜂。

    巨蜂破空而起,呼啸着窜入云雾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透过巨蜂双眼望去四周尽是灰蒙蒙一片,看不出任何景象变化。忽然见云开雾散,眼前是一座大城,巨蜂离着城门还有数里缓缓降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四周建有许多马厩。官员带着三个少年才落了地,便有人牵了马匹送上前来。

    少年们跨上马,跟随着官员一路进了城。这城中与归流的景象大是不同,街面上很少有什么店铺,只有一处处作坊,许多女子正坐在里面忙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走了许久,李青忽然发现这里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女子,像官员这样的男子,要许久才能碰上一个,这些男子不是当兵的,便是当官的,街面上忙忙碌碌的都是运送货物的车辆,整座城似乎没有一个百姓,宛如一座巨大的工坊,显得十分怪异。

    既来之则安之,李青默运灵力,戒备之心并未减少丝毫。望向两个少女,陆婉婷也是面色郑重,衣衫在微风中猎猎抖动,显然灵气业已布满全身。只有二丫,一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摸样,一路走来总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几次进到路旁的作坊里,又被人给轰了出来。小丫头有些气恼,嘟着嘴跟在后面,磨磨蹭蹭地走着。

    临近了午时,一行人在城中已走了一个时辰,竟然还没到官员口中的府衙,少年们已有些不耐烦起来。官员看了看天色,连忙给几位少年赔不是,急急带着众人穿街过巷循着空气中的香气找到一处店铺门前。

    “九碗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只是匾额之下却是处狭小的庭院。院子虽小,一阵风刮来,诱人的香气在鼻端弥漫,人还没到,已将一行人的馋虫勾了出来。

    众人坐定,时间不大,一碗碗酒菜一流水般端了上来。李青原本闻着香气,肚子一忍不住叫了起来,远远看着菜品端来,口水几乎要溢了出来,但是此时这些菜品当真摆在了桌上,李青直觉大失所望,一道道菜品俱是些蜜饯、蜜果、樱桃肉之类的甜食,没有一道能用来下饭的,看来这里的人们口味当真独特。

    官员却并不觉得如何,一面大口吃着,一面殷勤相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坊中的残魂

    看着一桌子菜,李青和陆婉婷只略略尝了两口,二丫却大快朵颐,一面吃一面连声称赞。忽然一道灰影闪过,一只小兽忽然出现在桌上。自打与红萼女一战,小兽似乎长大了些,至少是肥了一圈,这会儿站在桌上,低头蹭了蹭二丫的手,黑漆漆的眸子瞥了官员,目光中尽是冰冷的寒意。

    官员被小兽一望,手中的筷子忽然掉落在地,慌忙附身去捡,李青却瞧见官员的额角已渗出汗水,心中有些奇怪。

    不愧是自小便跟着二丫,和主人一样,这桌饭菜颇对小兽的胃口。一人一兽宛如比赛一般,你争我夺,没一会儿,桌上便一片杯盘狼藉。

    官员擦着汗,陪笑望着几个少年。李青望着二丫,自己这个妹妹当真心胸开阔,不管境遇有多险恶,胃口却丝毫未受影响。不过也好,自己原本便希望她快快乐乐成长,有自己在,自然不必她来烦恼。见二丫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李青和陆婉婷相视而笑。

    官员瞧见三人露出笑意,一颗心已放下一半。虽说瞧着三人似乎与自己的族人多少有些不同,但上三界他自己也未曾去过,不过想着族人大多喜好甜食,这才摆了一桌酒菜试探一番,待见了小兽,那种发自灵魂的颤栗打消了官员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出了酒肆,二丫又一头钻入街角一家作坊里,这次官员也跟了进去。能够有那等异兽相随,定是来自上三界的豪门大户。这样的人物,多少人一辈子见也别想见到,这会儿却和自己有说有笑,若还不紧紧攀住,岂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坊中一个大汉正拦在二丫身前,忽见官员屁颠屁颠跟在二丫身后,满面都是谄媚的笑意,大汉不禁退了几步,再也不敢出手阻拦。

    作坊并不太大,只有几间屋舍。许多女子正坐在桌前穿针引线,在一张张绢画上绣着什么。李青只大致瞧上几眼便已看了个大概,这些女子手中的丝线色泽灰暗,那些绢画上无一例外都

    是些长相怪异的妖兽,竟然没有一幅是山水、人物,这当真有些奇怪,难道这里的人竟然喜好这些丑陋的妖兽?

    二丫瞧着新奇,忍不住挨得近了些,画卷之上是一只血翼白骨蛇,还只是一副轮廓,但随着一根根丝线织入,每一根丝线都亮起光华,长蛇渐渐丰满起来,似乎也灵动了许多,身上不时有点点星光亮起。二丫身后忽然探出一根嫩黄的花蕊,那花蕊左右摆动,见无人注意,做贼一般悄悄伸向画卷。

    正在织绣的女子忽然瞧见画卷上多出一根黄色的花蕊,正有些疑惑,那花蕊忽然闪电般向着长蛇一绕,整幅画卷上突然变得空白一片,那条白骨长蛇顷刻间踪迹皆无。女子哪里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景象,立时惊慌大叫起来。四周的女子听到叫声一起望向这里,正在一旁为李青和陆婉婷解说的官员也惊愕的瞧了过来。

    “令使大人,”一旁大汉见官员的目光望了过来,连忙上前禀告,“失了一只血翼魂。”大汉的额头已渗出汗来。失了魔奴的魂魄那里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坊主所能承担?这里只有三个少年是生面孔,但见了官员对待少年们的态度,大汉说什么也不敢将心中的疑虑说出口,心中又是恐惧,又是焦急,冷汗已扑簌簌滴了下来。

    官员心中也有些疑惑,按理说以三个少年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魔奴没有?怎会在意这些尚未成形的魂魄?看着三人年少,多半是哪个豪门大户的子弟闲着无聊下界游玩,一时瞧着有趣收了魂魄把玩也说不准。左右不过是个未完工的残魂罢了,怎能为了这样的小事得罪了这些权贵子弟?官员决定将这件事遮掩下来。

    大汉见官员并不追究,一颗心这才落回肚中,陪着笑将一行人送出了坊门。二丫浑浑噩噩跟着众人一道走了出去,心思却全都放在哪个残魂上。大花得了骨蛇,此刻正摆放在红衣女子面前。女子望着残魂,沉思了片刻,双手连弹,一根根琴弦飞出,刺入长蛇体内,一根根丝线被琴弦

    牵引着飞了出来,在空中随着琴声舞动,忽而编织成花朵,忽而化为一只小兽。只是这些花朵和小兽总是缺少了什么,并没有长蛇那般灵动的模样。女子不停的编织,二丫却已瞧着不耐,悄悄收了心思,抢上几步,紧紧跟在李青身后。

    一路前行,没多久来到一处府衙前,几名身着甲胄的大汉正站在门前值守,见了官员赶忙恭谨行礼。进了府衙,官员将三个少年引向花厅休息,一路上许多大汉担着红木大箱往来穿梭,显得很是忙碌。二丫瞧着好奇,问了官员才知道赶情是上三界的玉家下了令,要提早将已经完工的混绣交上去急用,且要的数量颇多,这段时日府衙上下为了这件事已忙得焦头烂额。

    在花厅坐了,茶水很是清香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李青的心思却不在茶上。这官员一口一个上三界,听起来似乎那里住的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自打进了这里,那位玉公子便消失不见,直到现在对于怎样离开这里自己仍旧毫无头绪,听那官员说外面那些木箱都是要送往玉家,正巧玉公子也是姓玉,李青可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看来要想个办法跟随那批货物一同前往玉家才行。

    李青瞧了一眼官员,缓缓放下茶盏,自怀中将青华村老汉送的魂绣取了出来,饶有兴致的观看,一只木匣跌落在地,李情却似乎并未留意。二丫在一旁正有些百无聊赖,见李青拿了幅画卷出来,也凑上前观瞧。这幅画卷上是一只黄绿相间的大蜂,绣的极为逼真,连长足上的绒毛都纤毫毕现,只是不如先前在坊中所见的画卷那般灵动,也不知少了些什么。李青看了半晌,有些疑惑的望向官员,正要开口询问,不想那朵大花又出来捣乱,几只花蕊一闪,已将李青手中的画卷夺了去,眨眼便消失不见。

    这次官员就坐在一旁瞧得真切,自己与这些画卷打了半辈子交到,还不知道原来上三界的这些权贵是这般利用魂绣的。看着二丫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官员心中打起了算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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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又是奸邪?什么是家国大义?什么又是儿女情长?似乎一切并非那么清晰,每一个人都在面对选择、面对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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