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贤内助
布衣眼中有了同情之意,却没有再望杨得志。
他知道朋友不需要同情,他也不想展现这种同情,他只想知道杨得志出家的前因后果,他希望能帮助杨得志。
他已经决定,杨得志所求的事情,他一定会答应。不为别事,只为当年那同生共死的患难之情。
“当年大隋为捉杨玄感,可说是不遗余力,想从先帝手上逃脱追杀,实在是很艰难的事情。杨玄感就是逃难绝望,这才让兄弟杀他,以求保兄弟之命,没想到杨广心肠如铁,终于还是屠杀殆尽。杨得志能得以逃命,倒要得益于一人。”道信轻声道。
“是谁?”萧布衣问道。
道信双眸清澈,沉着道:“萧施主其实早知晓此人,而且他还在和你为敌。”
萧布衣心中一颤,已有所警觉,“杨善会?”
道信缓缓点头,“不错,正是杨善会!”
“杨善会和杨得志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他们似乎没有血缘关系。要真的有血缘联系,只怕杨广当年就饶不了杨善会。”萧布衣垂头望向腰间的那把刀。宝刀在鞘,饮血无数,眼下当如何来斩?
“尚书令杨素曾救过杨善会的全家,所以杨善会对杨素一家感恩戴德,暗中拜杨素为义父。杨素是心机深沉之人,杨善会亦是如此,是以这件事少有人知道。”道信答道:“后来杨玄感也有恩于杨善会,但是此事也一直秘而不宣。杨玄感不张扬这件事,是想留条后路,杨善会不张扬此事,却是因为……他本来是太平道中人。”
道信见萧布衣露出疑惑之意,解释道:“贫僧本来也是不知,但杨得志却是知晓,可这件事直到最近他才话于我知。杨玄感当年叛乱,其实也找过杨善会,杨善会本是知机之人,知道大隋那时还是根深蒂固,劝告杨玄感莫要起事。杨玄感不听,执意起事,结果大军在月余的功夫就损失殆尽,杨善会一直没有动静,所以这才没有被先帝察觉追究,得以保全。不过杨善会却偷偷的将杨得志救出来,送到了草原,若非如此,杨得志早死多年,又哪里来的今日的大痴?”
道信素来言简意赅。像今日这般大费唇舌实属少见。为求明白。道信也不再打些禅机。只求将事情交代清楚。
经过道信地一番解释。萧布衣明白了很多。但还有不少疑惑。斜睨了杨得志一眼。问。“那杨得志为何要出家呢?”
道信说道:“杨得志在草原避难。本来心灰意懒。但这时候却碰到了萧施主。虽是贫困。却是安乐。本以为一辈子如此就好。没想到萧施主却是从经商到庙堂。而杨善会却是痛恨先帝手段之辣。斩草除根。不留余地。心中已有了造反地念头。他开始联络人手。等待时机。然后再寻杨得志。准备以奉杨得志为主起事。”
萧布衣双眉一扬。已明白了什么。
“这时杨得志却下了江南。为萧施主联系地人手。其实都是杨家地旧部。世态炎凉也是有地。但这些并非他心灰之因。杨善会要拥杨得志为主起事。杨得志却是有感苍生之苦。逃难之痛。不肯答应。”道信说到这里。望向杨得志道:“或许是因为这一念之间。贫僧才想着收他为徒。可杨得志感激杨善会地救命之恩。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这时候洛水袭驾一事已有筹备。那惊天一击不过瞬间。但参与地势力简直难以想像。杨得志犹豫中。却无意得知杨善会是太平道中人。而且和符平居有联系!他家败落遭屠。可说是和太平道、符平居关系极大。是以他对太平道深恶痛绝。那一刻心灰意懒。却无力说服杨善会放弃。是以才决定削发为僧。躲避这些无法排遣地愁苦。当年无论在东都。还是吴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萧施主。怕那些人对你不利。这才用言语提醒你提防。”
萧布衣望了杨得志一眼。终于明白他地为难之处。不由为杨得志难过。杨得志恩怨两难。难以决定。
“往事如烟,难分对错,可你们今日来,却让我做些什么?”
道信沉吟半晌,“大痴经过这些年来,终于大彻大悟。可毕竟尘缘未了,知道你和杨善会迟早对决,这次前来,就是想求萧施主……饶杨善会一命。当年若非杨善会,他也不可能活到今日,无论如何,他还想报答杨善会往日的恩情。”
萧布衣怔住,却没想到道信会提出这个请求。
杨得志仍是垂首不语,萧布衣望见他的凄清,一时间不知做何决定。
萧布衣早非当年的萧布衣,可仍记得往日的兄弟之情,每次想到草原、马邑、出塞的同生共死,萧布衣都觉得暖意在胸。当初胖槐临走前的一番话,其实对他触动颇大,有感杨得志的身世,要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杨善会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而且还是他北伐的极大阻碍,若因诺言不杀他,无疑束手束脚,让手下那些浴血之士,情何以堪?
见萧布衣犹豫,杨得志突然道:“师父,人各有命,难得强求……徒儿错了。”
萧布衣见杨得志开口,热血上涌,才待答应……杨得志却遽然抬头,望向萧布衣道:“萧施主,贫僧只希望世人再无我这般遭受颠簸流离之苦,再无所求。一时妄念,今日才醒。”
道信念声佛号道:“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大痴,你终于悟了。”
萧布衣、杨得志都是怔住,徐洪客却是双拳紧握,身子颤抖不已。道信说的明了简单,就是一个放得下,这次来求,并非让萧布衣放过杨善会,只不过是开解杨得志。
但就一个放得下,岂是如此轻易?
秦叔宝一直沉默,周身轻颤,突然问,“大师,弟子如想皈依佛门,不知可有机缘?”
道信目光落在秦叔宝身上,蓦地有些诧异,招手道:“这位施主,请你近前来。”
秦叔宝不解其意,还是缓步上前,道信又打量了他许久,这才道:“你有心向佛,亦是佛的缘。可如要修行,不一定要皈依佛门。岂不闻‘眼若不睡,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只要你一颗平等心,在哪里何必执着?”
秦叔宝有所思,有所悟,道信
“萧施主修的是天下,这位施主修的却是七情,可若异,万法一如。”
萧布衣听到七情二字的时候,沉默良久,徐洪客却是渐渐平息下来,双掌合什道:“既然哪里都是一样,在佛门亦无不可。”
道信含笑点头,“善哉善哉。”
“大师,七情能解否?”萧布衣突然问。
道信眼中露出怜悯之意,轻声道:“毒不在蛊,而在于心!”
秦叔宝一震,思前想后,感慨万千。可情思一动,心中有如万针攒刺,苦不堪言。他眉梢眼角均是在跳,一时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道信并没有移开目光,却是宣了声佛号。秦叔宝退后几步,又忍不住问道:“大师,在下有朝一日,若是疆场马革裹尸,不知能否再遇张将军?”
道信淡然道:“张将军无处不在,你心中有,他就有,你心中若无,地狱天上就算得见,又能如何?”
秦叔宝似懂非懂,一时痴了,
道信见秦叔宝无语,望向了杨得志道:“你已大悟,可否走了?”
杨得志双手合什,轻声道:“弟子再无留恋。”
萧布衣脸色黯然,却不能劝阻。实在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留住杨得志又有何用?杨得志放下心魔,说不定反倒是好事。
萧布衣沉默良久,道信缓缓站起,念道:“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萧施主,贫僧去了。”
萧布衣听了这四句偈语,知道道信是用偈语点醒自己,心中感谢,突然记起一事,叫道:“大师请留步。”
道信垂眉低首,“不知萧施主还有何事?”
萧布衣道:“在下还有几事不解,若大师能肯赐教,不胜感激。”
道信轻声道:“萧施主请问。”
萧布衣沉声道:“当年洛水一事,看似简单,可牵连众多,难以想象。
我已想通了很多事情,唯一不明之事却是辽东陈宣华的无遮大会。我总觉得,此女和大师似曾相识。
道信轻叹道:“我和她……其实到东都才识。”
萧布衣问,“那大师为何要开无遮大会?”
没有无遮大会,可说就没有洛水的波云诡谲,萧布衣如此问话,已算客气。
道信看透世情的眼,有如江河日晚的怅然,“此女宅心仁厚,其实不让旁人。她的确是从辽东所来,但却是劝杨施主做个好皇帝。她在救大隋,亦是在救辽东。所以你以为你救旁人之时,亦可能是救自己。贫僧和她交谈许久,发现她慧根深种,其实颇有佛缘。她让贫僧助她一臂之力,劝杨施主关注世人,一心向善,贫僧知她真心真意,这才请圣上召开无遮大会,想这不过是杨施主重新开始的第一步,可后来发生许多事情,绝非贫僧能够想到。洛水袭驾的真相,贫僧亦是许久之后,才算得窥端倪。”
“或许是旁人利用了她。”萧布衣感慨道。
道信眼帘微垂,只说了句,“善哉善哉。”
“辽东狼子野心,大师以为……是否该征伐?如若征伐,大师当初,岂非错了?”萧布衣犹豫问。
道信道:“违顺相争,是为心病。若为霸业去征,不过错上加错,若为百姓去伐,当是锦上添花。辽东虽被百万大军攻打,眼下还是安然无恙,大隋无人征伐,到如今又是如何?”
萧布衣若有所悟道:“大师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道信转身离去,萧布衣却是立在那里,想着什么心事。才走到厅口,道信再次止步,眼帘一抬,望向前方的女子问道:“女施主何事?”
前方那女子冷漠雍容,一身黑衣更衬出肌肤雪一样的白,双眸有如明珠般的亮,闪着宝剑穿云般的锋利。
“大师,我有一事想问。”思楠的语气和她的剑一样的锐利和冰冷。她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站在厅外。
“女施主请说。”道信眼中,众生平等。男也好、女也罢、温和、犀利都是一般的好言相向。
“大师当认识昆仑?”
道信缓缓点头,“认识已久。”
“大师可知道昆仑为人?”思楠挤出这几个字来。
道信伸手做刀,在自身胸口处一割道:“将心比心。”
思楠微愕,不解其意。却不想参这禅机,冷冷道:“据我所知,我、罗士信、徐圆朗、杨善会、徐洪客或多或少,均和昆仑有些关系。”
道信轻声道:“我不知。”
萧布衣和道信说的颇为投契,思楠却和道信看起来格格不入。听道信说不知,思楠柳眉微竖,“徐洪客就在你身边,你敢说不知?”
思楠咄咄逼人,道信反倒露出丝微笑,“你不知不见得是坏事,你知道的不见得是你想知道的。”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禅机,我只想问你,现在徐洪客当了和尚,罗士信城破身死,徐圆朗死在伏击之下,而我无意中……杀了我的同胞姐妹。”思楠冷冰冰道:“我一直在找昆仑,但他真的好像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我既然找不到他,只能问你,这些人都是信他,而他却对所有人的生死,不闻不问,他难道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之意?他就算知道大错已成,难道不需要止住一些人的为非作歹,给我们个交代吗?”
思楠的声音如断冰切雪,话音落地,满厅带了冷意。
千秋万里,黄叶飘零。思楠剑未出,但萧杀之气弥漫。
萧布衣没有阻挡,因为这正是他想问之话,他也在等道信的回答。
道信双眸远望,良久才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思楠拔剑,一剑刺出,光寒凛然。长剑击空,已到道信的咽喉之处,就算萧布衣,都能感觉出那一剑的杀气,可他竟能忍住不叫。
道信也没有叫,他甚至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望着思楠手上的宝剑,他像是望着一片落叶。
思楠目光清冷,沉声道:“大师,我知道你有金刚不坏之身,但却不见得能抵挡我手上的利剑。”
“你手上有剑,但心中无剑。”道信缓缓道。
思楠问,“心中无剑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想杀我,只不过想知道些真相而已
。信喟叹,伸手已取过思楠的宝剑。
思楠如见鬼魅,不由退后一步。她的确不想杀道信,只是恨这个老和尚每句话都吞吞吐吐。虽然和萧布衣已知道了很多真相,但对于昆仑,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意气之下,这才拔剑。
她故意让自己冷,故意一剑刺出杀气,却没想到道信根本不躲。她不知道道信真的武技高,还是不怕死,她才想撤剑,却不想长剑已被道信取去。
道信一出手,淡定从容,如落叶般缓慢,但是却已取走她的宝剑!
这种功夫,简直骇人听闻。
道信取过宝剑,并未出招,只是用左手沾花般的两指捏住了剑尖,他一手持住剑柄,另外一只手握住剑尖,姿势古怪。思楠饶是知晓天下太多的剑法,却不知道,道信的这种剑法是什么作用。
萧布衣缓步走出,意态悠闲,他根本不认为道信会出剑。
道信手臂用力,长剑已弯。道信再用力,长剑弘亮,已如雨后天边的金虹。道信三用力,‘啪’的一声响,长剑已折。
思楠满是诧异,不明白道信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道信肯定不是炫耀武功。
萧布衣却是眼中光芒一现,叫道:“大师小心。
”
他上前一步,却又止住,实在是因为变化太快,变化突然,他也无法阻挡。剑断三截,中间那段如惊虹般打出,打入了道信的手臂。
道信手臂上,已鲜血淋漓。
思楠失声道:“大师……你?”她从未想到道信会失手伤到自己,她也没想到以道信的武功,还会流血。
道信脸色不变,却伸出二指,从手臂上夹出了带血的那截长剑问,“女施主,你看到了?”
思楠喏喏道:“看到了什么?”
道信笑了,笑容如同个宽容的长者,虽然他手臂还在流血。
“这断剑刺伤了贫僧,贫僧应该责怪哪个呢?”
思楠不解道:“这是你咎由自取。”她心直口快,倒是想什么说什么。
道信点头道:“这的确是贫僧的咎由自取,可女施主看的如此清楚,为何不能以剑推人?剑是利器,剑是凶器,剑是杀人之物,剑是救人之物。剑还是剑,但在不同人眼中,却看的不同。你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有人却是手上无剑,心中有剑。剑本无辜,但你迫它太紧,它终究还是或伤已,或伤人。但你若是平和对它,它就算神器、利器,又如何会伤你?”
思楠似懂非懂,还是问,“那和昆仑有何关系?”
道信喟叹道:“你也可以把昆仑看做是把剑,亦可认为所有人心中有把剑!昆仑毕竟是人,并非是神。他就算惊才绝艳,技压天下又能如何?他不过是孤身一人!据我所知,他约束太平道众后,已立意普度众生,悬壶济世,效神农行径,编千金之方……”
萧布衣眼前一亮,以前他还不过是推测,可听道信说什么千金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昆仑是谁。
思楠问,“你是说……所有的一切他还不知?”
“他已知。”
“他知道为何还不约束道众,给我们个解释?”
道信淡然道:“他并没有逼迫你们,而是你们把自己心中的那口剑,迫的太紧而已。”
思楠陷入沉思,良久无语。道信又道:“你当知道杜伏威杜施主?”思楠道:“谁不知道杜伏威呢?”
道信问,“你觉得……他现在如何?可是快乐?”
思楠默然,杜伏威现在只能用凄惨来形容,和快乐无缘。
“他虽不快乐,却换得十万江淮军的活路。他一人自苦,却换来十万众的安康。”道信道:“他在贫僧眼中,亦是大慈大悲。其实很多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思楠摇牙道:“所以在你看来,既然大错已成,我们苦就苦了,那是我们咎由自取,和旁人无关。或许我们流血流泪……或许我们彻夜难寐,但这个当初将我们救出苦海之人,却再也不想理会,任我们自生自灭?”
道信双眸一亮,“你真的觉得,昆仑很快乐?”
思楠怔住,竟不能言。
道信沉声道:“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昆仑也有昆仑的难办……”
“我只知道李玄霸兴风作浪,却远非昆仑的对手。”萧布衣突然道,他口气中也有些不满。
道信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萧施主莫非忘记了毋工布,莫非忘记了虬髯?你就算忘记了虬髯,也不该忘记扬州起出的宝藏。”
萧布衣目光一闪,“你说什么?”
道信淡淡道:“其实事到如今,过于纠缠已无意义。文帝知道的多,所以杀的多。昆仑不想对你说,亦是不想重蹈覆辙。此中均衡有如我手中的利剑,他亦是难以抉择。我只知道,昆仑对萧施主,其实不薄!”
萧布衣目露沉凝,不再言语。
思楠亦是沉默无言,她只想着道信说的那句话,‘你真的觉得,昆仑很快乐?’突然心弦舒一阵,紧一阵,思楠很想再见昆仑,却非以前的那种咄咄逼人。
道信见二人无语,已举步离去,一句偈语随风飘来,“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布衣蓦地问道:“大师,昆仑何在?”
道信已不见,最后一句话传来,若有若无,“昆仑,或许已在地狱。”
一片黄叶落下,孤苦飘零,一阵秋风吹过,满是寒意,萧布衣、思楠、秦叔宝忍不住的紧紧衣衫。空中有悲鸣,萧布衣抬头望天,只见半空一只孤雁徘徊片刻,终于冉冉离去,消失不见,有如昆仑山顶那常年的寂寂。
、、、
呵呵,今天很开心,看到了很多朋友们的祝福,谢谢你们,让我过了个开心的生日!!
凌晨就是中秋节了,在这里,祝福我的书友们,幸福,美满,团圆!!!
提示下,**中秋节这一天有个活动,就是在今天订阅章节,有抽奖卷赠送,具体活动内容,详见**首页顶端的广告。祝朋友们都能获奖!
第758章 狐狸露出尾巴
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窦建德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想将罗艺送到地狱。他和罗艺数次交手,无一次得胜,武功高的不见得领军本事高,千军万马冲来,武功再高也只能自保,而少能扭转大局。
窦建德武功高,但若说用兵的能力,和罗艺还是有些差距,所以他和罗艺对阵,鲜有胜出之时。
罗艺很阴,在知道窦建德去战东都、兵败水的时候,突然兴兵直奔窦建德的乐寿。
锦上添花的事情,罗艺不会去做,痛打落水狗的事情,罗艺很高兴挥杆。罗艺绝非君子,且性格倨傲,窦建德痛恨他的同时,他也极其不屑窦建德,能有机会痛扁窦建德,他绝对不会放过。
窦建德从牛口回转黎阳,得知罗艺南下的消息后,马上赶回乐寿,连夜赶赴易水。高石开、廖烽、齐丘等人苦苦支撑,可还是不敌薛万钧、薛万彻的勇猛。
薛家四虎,薛万钧、薛万彻不但武功高强,威震千军,而且领兵能力极强。罗艺得之相助,可说是如虎添翼。
薛家四子,本是将门虎子,带兵领军,绝非寻常盗匪能够比拟。
本来高石开等人已近溃败,这时窦建德终于赶到。只凭一个窦建德,河北军和燕赵军的胜负,只能说是五五之分。可窦建德身边多了三人,迅疾的扭转了颓势。
杨善会用兵如神,刘黑勇冠三军,裴矩运筹帷幄,这三人合力,很快的止住败局,甚至布阵诱杀了过易水的千余燕赵之军。罗艺见势不好,命薛氏兄弟退守易水,自己亲自出兵。两军再次对峙易水,互有胜负。
就在这时候,窦建德得知黎阳已失的噩耗!
窦建德听到消息地那一刻。正在远望关河萧索。思考着如何击败罗艺。
他并非从王伏宝口中所知。他不知道王伏宝已死。但他心中已有了不详之感。当年他因起义在外。全家被屠、只剩下个窦红线地时候。心中就有这种不详地预兆。
消息是苏定方传过来。黎阳被迫。罗士信守城战死。王伏宝下落不明。因为是苏定方传来地消息。所以就晚了几天。
窦建德知道罗士信战死地那一刻。心中大恸。他其实已把罗士信看作是儿子。他为女儿而心痛。他不知道。女儿得知这个消息后。要怎样才能捱过去。他这世上地亲人。只剩下了这个女儿。
可除了为女儿心痛。他也在为兄弟心痛。他知道。王伏宝死了!
那是一种直觉。那是一种生死兄弟间地信任!因为这种信任。他没有中萧布衣地离间计。因为这种信任。他知道王伏宝若是没有死。肯定比苏定方还要早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就算断了腿。身负重伤。王伏宝也会千方百计地告诉他这个消息。王伏宝没有消息来。因为他已不能。他已死!
谁能杀得了王伏宝?窦建德不知道。
烟波满目,陇首云飞皆是忧。
千里清秋,怎忍凝眸?
窦建德孤单单的立在晚照河边,望着粼粼的河上金色,有如江山绣锦,可心中一片灰色。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策马回转,脸色如常。
他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击败罗艺,取幽州之地,才再能活下去。疆场就是如此的冷酷无情,要活下去,就要踩着别人的尸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三军中有了不安之意,窦建德还保持这种镇静,因为他知道帐中还有人在等着他,他要靠这几个人挽回败局。
帐中几人望着窦建德,都有着易水前不变的悲壮。
裴矩、杨善会、刘黑都已知道黎阳失守的消息,是以他们都显得忧心忡忡。
不过人最难测的就是一颗心,你永远不能从他忧愁的脸上,看到他是否忧心,就像不能从窦建德平和的脸上,琢磨出他是否已心急如焚。
裴矩虽已断臂,可无损他的飘逸之意。他望着窦建德进来,目光中有了些欣赏之意,就算是他,都有些佩服起窦建德。
现在江山满目疮痍,窦建德还能冷静如初,裴矩知道,这需要莫大的心境。只是欣赏是欣赏,该死的还是要死!
杨善会还是一如既往的铁板一样,刘黑却上前了两步,说道:“大哥,你……还好吗?”
窦建德心中有了股暖意,点头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众人皆愣,不知道眼下还有什么消息可称得上好?裴矩忍不住问,“不知道好消息是什么?”
“李唐已出兵。”窦建德一字字道。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
萧布衣人在东都,听着黄钟大吕的清越之意,却想着自己要是窦建德,要如何挽回败局呢?
江山未定,他一刻不敢松懈。
虽然他已认为,窦建德回天乏术,但他根本不准备通知窦建德有关裴矩的一切。相对而言,更让他头痛的是窦建德,而不是裴矩。
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因为几次差点取了萧布衣性命的是裴矩,而非窦建德,可萧布衣却知道并非这么简单。
河北军打到这份上,可以说是损兵折将,惨败而归。一鼓作气取下的地盘,如今已被萧布衣尽数的取回,不但如此,萧布衣还赚了点利息,
山东地域纳入自己的版图。当年山东盗匪如麻,数T是天下最产盗匪的一个地方,张须陀、杨义臣屡次讨伐,都是无功而返,可到如今,大浪淘沙,昔日的风光人物,早就绞入了历史的车轮,被无情的碾碎,等到萧布衣征伐的时候,盗匪奇迹般的少了,没了!
他收复山东,轻易的难以想像,甚至可说是,水到渠成。
这种情况下,若是瓦岗军,早就败了,溃了;要是江淮军,早就乱了,散了;若是徐家军,早就叛了,变了;
为窦建德而战!
萧布衣不能不感慨窦建德的个人凝聚力,所以他希望裴矩这步棋,能杀了窦建德、灭了罗艺,为他北伐,扫清最后的阻力。他认为,裴矩、杨善会就算领兵强,阴谋好,可真正的行军作战,却远不如窦建德能抓住军心。
所以他虽猜出裴矩、杨善会的计谋,却不准备通知窦建德。
该死的,终究还是要死!窦建德,要谢幕了!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黄钟声响已停,余韵尚在。华灯初上,殿前台阶两侧,禁卫森然齐整,火树银花。肃穆中带着绚丽,萧布衣人在东都,只为接见一人,那就是江都的皇帝王世充!
最后的期限已到,王世充抵不住东都的沛然压力、李靖的穷追猛打、百姓的怨声载道,终于放弃抵抗,宣告奉表来降。
相隔数千里的江山,王世充来的不算快,可也绝对不算太慢。但东都毕竟比西京近了许多,他在落日的时候,赶到了东都,其实就想表达自己的归心似箭,投降若渴。萧布衣知晓后,马上召见王世充,表示自己的虚怀若谷,广纳四方。
当王世充见到坐在金銮殿上的萧布衣,几乎如望着一座大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又想起当初宫中的初见。那时候,他虽是奉承,可那不过是例行公事,那时候的他,坐镇江都,雄心勃勃,如何会把萧布衣放在眼中?
可人生显然不只如初见,若再有选择,他恨不得当时就掐死萧布衣。但人生过了,再无回头,所以他只是双膝一软,远远的跪倒,一路匍匐般的行上去,高叫道:“罪臣王世充,叩见西梁王,叩见圣上!”
他一路跪行,仿佛又回到当年被人骂做杂种的屈辱之日,可嘴角上,却总是挂着一辈子卑谦的微笑。
有些人,宁可高傲的去死,也不肯卑贱的活。可更多的人,为了卑贱的活,可抛却所有的高傲。
跪行到殿前,王世充不敢起身,不敢抬头,终于明白人为鱼肉的滋味。他的一颗心已抽搐,但他知道,他不会死,因为他自诩,还很了解萧布衣。
能活着,已经足够!
皇泰帝杨也在,一般的情况下,这种场合他不能落下。望向萧布衣,有些请示的意思,见萧布衣点头,杨这才如释重负道:“起来吧。”
谁都知道萧布衣是东都的主宰,掌握生杀大权,所以王世充就算称呼,也要把萧布衣放在皇帝的前面,现在的西梁王,真的比皇帝还威风。
听杨劝起,王世充不敢起,这时候殿中静寂一片,然后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停下的时候,王世充见到一人已在眼前。
先入眼的是一双靴,镶金的黑靴,萧布衣的靴子!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萧布衣的声音悠悠传来,“王大人,请起吧。”
王世充一把抱住了那双靴子,亲吻了下去,恭敬道:“谢西梁王!”
殿中仍是静寂,历史看来总有惊人的相似。很多人已回想起,当年的王世充,就是捧着一双脚起家,这次呢,他还想故技重施?
萧布衣不动,嘴角泛起淡淡的笑,终于还是拉起了王世充,沉声道:“王大人,你能改过,再回东都,实乃你我彼此的幸事。不然兵戈之苦,百姓之祸,本王不再忍见。你此举也可说是……改正了过错。”
王世充泪流满面,哽咽道:“罪臣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萧布衣微笑着拍拍他肩膀,“李唐出兵了……”
“什么?”王世充一时间忘记哭泣,惊诧道。
萧布衣叹口气道:“李渊已正式向东都开战。
兵出潼关,由太子李建成挂帅,老将屈突通为副,听说有大军十余万,能将百员,实在让本王忧心忡忡……”
王世充见萧布衣目光敏锐,似有深意,慌忙收起了惊诧,转成了义愤填膺,“李渊这老儿,不自量力,岂不是自取灭亡?”
萧布衣却已坐下,吩咐宫人道:“赐座。”
宫人送上一张椅子,王世充再三推辞,终于还是侧着身子坐下。萧布衣道:“本王知王大人素来足智多谋,不知可有何应对之法?”
王世充一时间心乱如麻,背心已有冷汗。萧布衣到底是何用意,他现在已无法揣摩!
李唐出兵了,自己待罪之身,要请战,还是隐退?若是请战,萧布衣会不会认为他雄心未死,若是隐退,萧布衣会不会接茬找他的麻烦。
他一到东都,没想到萧布衣就给他出了个难题,不由心绪如潮,难以自决!
王世充在金銮殿中心思如潮,不知道萧布衣的真正用意,可又不能不答。见到萧
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李唐虽出兵]=何比得过西梁王百万雄兵?想他们出潼关,必定准备走郩谷,下慈涧,然后才能到东都城下。只要西梁王以慈涧为本,在郩谷设兵驻扎,量李建成黄口小儿,屈突通老迈不堪,也不能有何作为!”
萧布衣虽鄙夷王世充的为人,可不能不说,王世充的确还是有两下子。
在大隋中,马屁和兵法并重之人,也唯有王世充一人。王世充一眼就能看出潼关和东都的关键所在就在慈涧、郩谷之间,也算是颇有军事才能。
略作沉吟,萧布衣问道:“王大人,若是本王派你出兵,不知道你有几分的把握?”
王世充眼珠子转了几下,心中豪情和悲情交织冲击,终于颓然摇头道:“西梁王,非我不想领军为国效力,实乃最近身体衰弱,两腿一到阴雨天气,就疼痛难忍。在下来投东都,不过是想应西梁王承诺,若西梁王能不计前嫌,让我以后的日子,偷得浮生,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萧布衣目光如刀,从王世充的脑袋扫到脚下,凛凛生威。
王世充强露笑容,心情忐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布衣这才道:“王大人既然累了,那以后就不如在东都歇着吧。不知给大人个银青光禄大夫的职位,大人可否满意?”
萧布衣话里藏刀,王世充忙道:“西梁王赏赐,在下感激不尽。”
萧布衣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过几日,我摆酒设宴,宴请杜总管、翟柱国和王大人,到时候务请光临。晚了,王大人回去休息吧。”
王世充起身施礼,出了宫殿后,不知为何,腿下一软,摔了一跤。为失礼慌忙赔罪,这才退下,萧布衣望着王世充远去,这才喃喃道:“好个王世充。”方才若是王世充争功要战,他都可能给王世充安个帽子,找个理由宰了他,可王世充卑谦低贱,难以想象,倒让萧布衣一时间不好发作。不过王世充虽是什么银青光禄大夫,却已和庶民无异,萧布衣找了亲卫,吩咐几句,让他们留意王世充的举动,这才舒了口气,自语道:“从今以后,再没有王世充这号人物了!”
**
李唐出兵了?听到这个消息后,除了裴矩微皱眉头外,其余人都和听到李唐出殡了没有了什么两样。
他们已麻木。
现在李唐出兵,还有什么作用?
逐鹿江山,他们不知道棋差了多少招。李建成利用窦建德急切的心理,让窦建德抢先出兵,窦建德看似上当受骗,其实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后来李建成一拖再拖,窦建德也是一败再败。到现在,看来就算罗艺也能踩上一脚,窦建德迟早败亡,李唐再出兵又有何用?
窦建德似乎没有见到众人的失落,沉声道:“只要李渊出兵,我等就有机会。”
裴矩耐着性子问,“有何机会?”
窦建德道:“李渊自潼关出兵十余万,声势浩大,虽不见得一时得胜。但肯定可以拖住东都的大军,再加上他们若是出兵上党,取邙山以北之地,萧布衣也不能等闲视之。”
刘黑对这些揣摩已有些疲惫,不解问,“那和我们何关?”
窦建德沉声道:“只要苏定方等人能抵住萧布衣的进攻,我们全力取下罗艺,尽取幽州之地,还能在关中、东都夹缝中生存,不失为个上策。所以……还不知道杨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窦建德期冀的望着杨善会,静候回答。
杨善会一直沉默无言,听到询问,答道:“其实要破罗艺并非难事,但要断他归路,争取一战成擒,并非易事。”
刘黑看了杨善会一眼,“难道杨将军还想用此仗杀了罗艺不成?”虽知道杨善会勇猛,可和罗艺交手多次,更知道罗艺燕赵骑兵的勇猛,刘黑总觉得杨善会言过其实。
杨善会哂然一笑,“若不杀他,如何尽取幽州之地呢?”这次连裴矩都悚然动容,忍不住问,“眼前光阴似金,还请杨将军尽快说出。杨将军若有奇谋能杀罗艺,当为长乐王立下第一大功。”
窦建德振奋道:“本王洗耳恭听杨将军的高见。”
杨善会微笑道:“其实若真的对决,末将不见得能胜过罗艺。听闻罗艺的燕赵铁骑,李唐的玄甲天兵,和东都的铁甲骑兵,可说是天下最不好对付的三支骑兵。长乐王水一败,实力损失惨重,眼下并没有能对抗燕赵铁骑的兵力。”
窦建德神色黯然,“杨将军说的不错,那我们又如何破之?”
杨善会道:“要想破罗艺,只有四个字……”微微停顿,杨善会一字字道:“骄兵必败!”
窦建德、刘黑皱起眉头,一时间显然不明白杨善会的意思。
杨善会展开身边的地形图,解释道:“其实罗艺和当年的薛世雄,有相通之处。罗艺是薛世雄的手下,亦是素来瞧不起河北军。更兼和我们作战,一直处于优势,是以心中已有轻敌之意。”
刘黑微微脸红,想到河北军和罗艺交手,的确是胜少败多,有时候就是感觉功亏一篑,这才落败。但一次两次还可以推说战场的偶然,多次落败,已说明是指挥高下的问题。
“杨将军,你是想让我们利用他轻敌的心理?”窦建德沉吟问。
“不但要利用,而且要利用的淋漓尽致。”杨善会肯定道:“罗艺对河北军素来获胜的次数很高,这次虽知长乐王来,但仍不退却,显然已觉得长乐王对他无能为力,是以才肆意妄为。但罗艺为人狡猾,燕赵铁骑更是进退如风,想要困住殊为不易。燕赵铁骑一直都是罗艺的根基,也是由罗艺亲自率领,只要攻击,罗艺肯定身在其中。我们只要将他们的铁骑拉到足够远的距离,然后聚而歼之,再在要隘多设伏兵,只要罗艺入围,不愁杀不了罗艺。”
“具体如何来做呢?”裴矩问道。
杨善会指点地图道:“这就要看我们的诱敌技巧。如今我们以易水为隔断,和燕赵军抗衡。眼下可放出风声,告诉罗艺,我等急于和他们一战。罗艺素来轻视我等,眼下亦是精兵尽出,当求毕其功于一役。罗艺多谋,我等一战,可全力强攻,他见我等来势凶猛,必定不会硬拼,而采用诱敌深入,然后燕赵铁骑冲杀我军之法……我军多半抵抗后,就会败退……”
“燕赵铁骑凶悍残忍,那过易水的河北军不是去送死?”刘黑冷冷道。
杨善会叹道:“兵法,诡道也,罗艺老谋深算,要引他入彀,并不容易。若非真败,如何能骗他追击?诱敌这支队伍,可说是九死一生,若是旁人不想,我可请缨前往。”
刘黑沉默下来,窦建德皱眉道:“杨将军,你身为此战主将,统筹大局,不可亲身前往。你先说说后面的策略,我看是否可行。”
杨善会道:“真败、假败阵容不同,罗艺身经百战,多半知晓。所以派出诱敌那人,必不能知道我等计划。如此一来,罗艺才会趁胜追击。易水西南三十里处,有郎山绵延。
长乐王可在近郎山十里处设伏……”
刘黑皱眉道:“这样就能败了罗艺?为何不在郎山谷口设伏?”
杨善会苦笑道:“若是全力一战,或可败罗艺,但要杀他,谈何容易?长乐王这战,还需要败!”
这次连窦建德都皱起了眉头,“我也要败?”
裴矩不满道:“杨将军,我们和你联手,是请你胜,若是只吃败仗,哪个都会。”他语气有些重,窦建德摆摆手道:“杨将军,我想你多半还有下文!”
杨善会露出钦佩之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长乐王这般胸襟,末将佩服。不错,我让长乐王败退,却是想用长乐王的旗帜诱使罗艺入谷。想长乐王伏兵一出,若再被罗艺击溃,他骄敌之心,只怕空前暴涨。他并不知道我在军营,见长乐王伏兵再败,多半以为我等再无手段,为求擒你,当率铁骑攻击。长乐王当以最快的速度退到郎山谷中,从小路撤到山上。”伸手在地图上比划道:“从这里入谷,斜斜有条小路可通山腰。长乐王撤走,罗艺铁骑定尾随而入。那里地势狭隘,铁骑施展不开。我带兵士在山腰埋伏,刘将军需带兵士在山脚切断罗艺的后路,阻断燕赵后援的接应。山谷中多设易燃之物,山腰多备大石火箭。到时候只要罗艺一来,我等万箭齐发,火烧燕赵铁骑,如此一来,当可将罗艺等人一网打尽!只要罗艺一死,到时候我军反击易水,趁势北上,可尽取幽州之地。”
杨善会侃侃而谈,众人皱眉思索,刘黑虽说心中不满,却也觉得这计谋若能得逞,可转败局。
窦建德沉吟良久,“此计说穿了,就是诱敌深入,伏兵杀之。不过……诱敌之人首先要完全不知情,才会真的溃败,若是让罗艺看出有伏,只怕不会上当。”
杨善会点头道:“长乐王明智,计策最关键的就是这点。”计谋看似简单,杨善会当初在牛口,就让秦叔宝上个恶当,他对王贾青见死不救,才让秦叔宝误以为那里再没有埋伏,才折损了一仗。
“那谁去诱敌?”刘黑问出关键所在。
窦建德垂头不语,可神色已有尴尬之意,他素来以义气治军,这次用计派人送死,大违背本意。可若非如此,实在很难让罗艺入彀。他生平中,困难不知有多少,唯独这一次,让他无法决定。
刘黑一问,杨善会默然,裴矩犹豫,窦建德却过了良久,这才道:“杨将军,裴大人,你们先回去休息,今日之计,我再考虑一下。黑,你留下。”
杨善会也不催促,缓步出了营帐,裴矩跟随出来。
二人看似陌生,话也少说。
金风细细,繁星漫天。杨善会望向夜空,突然叹口气。裴矩一旁问,“不知道杨将军为何叹气呢?”
杨善会道:“我在想,人这一生,终究要做几件不想做的事情,难免叹气。”
裴矩淡淡道:“杨将军不想做什么呢?”
杨善会扭过头来,二人目光相撞,空中仿佛激出了火花无数,杨善会良久才道:“今晚的月色,很不错!”
、、、、
强烈需要诸位兄弟们月票支持,推荐票也请投下来,票票,所有的票票,我都需要!
第759章 老顽童
下大局渐趋明朗。
关中、东都两地霸主已由伊始的暗中破坏,到如今的针锋相对。虽天下还有梁师都、李轨、沈法兴之流,却已皆不成气候。
天下瞩目,只想知道到底江山谁主!
双方势力都在这些年的巩固实力下,尽快的除去后顾之忧,以求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最后的角逐中。双方势力显然都又受一方的势力的影响,那就是突厥!
谁都想知道,东都的铁甲骑兵,到底能否抗衡关中的玄甲天兵,就算能击败玄甲天兵,是否又能战胜突厥的数十万铁骑。突厥力量,不容小窥,李唐一直委曲求全,多少受制于突厥,东都却是态度强硬,甚至有对决突厥的念头。突厥在其中,关系显然微妙非常。
在隋末壮丽山河的角逐中,最后剩下的胜利者,不出意外的还是旧阀和新贵!
这两股势力,在历史的前进中,借用大隋的底蕴和势力,击败了不合潮流的竞争者。盗匪蜂拥如蚁,但在旧阀、新贵的强大势力中,还是脆弱的不堪重击!
如果说天下除了东都、关中、突厥三大势力互相牵制外,还有一处纠葛不清,无疑就在河北地域。
不到再无希望的一刻,当初争霸天下之人,均是不想放弃最后的努力。因为他们都知道,既然已经参与了这个角逐,就注定了他们与众不同的下场,就像太阳辉煌升起的时候,注定了它晚照无奈的西落。翟让放弃的最早,虽是被逼无奈,但是大势所趋,安分守己,还混个不错的结果。杜伏威已到穷途末路,虽还是高位得坐,但已夕阳残照,王世充为求宗族大家的性命,最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投降,虽被萧布衣封个银青光禄大夫,但几乎和庶民无异。
罗艺、窦建德到如今,就算是想求个庶民,也是求之不得。
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击败对手,兼并对方的地盘,求背水一战,负隅顽抗,求夹缝中的生存。更何况他们都是骄傲的人,骄傲的人,不想卑微的活,宁可选择……轰轰烈烈的去死!
窦建德枯坐营帐。对着刘黑。良久无言。
刘黑望着自己地脚尖。亦是沉默无语。
二人本是出生入死地兄弟。可到了如今。竟也无话可说。
不知过了多久。窦建德这才道:“黑。我已没有了退路。”
刘黑突然想起初见萧布衣地时候。那时候萧布衣在他眼中。还不过是个盗匪。感觉有些好笑。不知自己为何有这种念头。感觉又有些悲哀。因为萧布衣一步步地走到了最正确地位置。而他和窦建德。却终于在错误地道路。越行越远。
“除了击败罗艺外。我……还有河北军。再没有出路。”突然自嘲地笑笑。窦建德道:“或许河北军有地还可以重新去握锄头。但是我们这些人。朝廷不会放过。”
刘黑沉声道:“一死而已!”
窦建德沉默下来,良久才道:“我死无所谓,但是我真的不甘心。”霍然抬头,窦建德一字字道:“你难道甘心?”
刘黑心中一阵恍惚,一时心绪飞驰。往事一幕幕,到如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甘心。
“我……只知道……”刘黑艰难道:“若是从前,你不会赞同兄弟们去送死。”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
”窦建德漠漠道。
“记得当年,当初二百八十三个手下跟着你。你冲在最前,正因为这样,这些人跟了一辈子。”刘黑垂头道:“可到现在,这些人已所剩无几。如果有选择……”
“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没有带这些人去冲击薛世雄的大营。”窦建德道:“以前,有个人,曾经给我讲个故事……”
刘黑没有问,他知道窦建德要说,就会说,他要是不想说,谁都不能强迫他说出来。
“他说,有个人一直在讨饭为生,每日都是食不果腹,忍饥受冻,如果每天能吃两个白面馍馍,哪怕再硬,他也是甘之如饴。有一天,他碰到了个好心的财主,见到他贫困,开始接济他,每天都给他两个热气腾腾的馍馍。后来见他住的不好,又请他到自己的宅院居住。财主的庭院很辉煌,家财万贯,可每天仍是给那人两个馍馍。你觉得那人会怎么看待财主?”
刘黑叹口气道:“他多半很憎恨那个财主!”
“不错,他恨那个财主为何有那么多的钱,却不给他吃山珍海味,只让他吃两个冷冰冰的馍馍,他恨本来他很知足,很快乐,为何财主却让他看到高人一等的生活,让他变的痛苦!”
刘黑脸色木然,“这种人……世上其实很多。”
“我就是这种人。”窦建德突然道。
刘黑沉默良久,喃喃道:“你说的不错。”
“我本来以为,那次或许败了、或许死了,但是我总不负兄弟们的一番厚爱。”窦建德静静道:“我甚至准备孤身去战薛世雄手下的十八将和薛家四虎,薛世雄或许老了,但薛家四虎很不差,他手下的大将也很有名。可我没有想到薛家军莫名的败了,我却莫名的胜了,我根本没有见到薛世雄。那一战后,我就像那个乞丐,得到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来当年我就算死、就算被乱枪刺死,我那一刻,还是窦建德!还是兄弟们心目中的窦大哥!”窦建德说到这里,一直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了痛苦,“可我没有死,我得到了太多本来不属于我的东西,兄弟们也是一样。我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个感觉,但我知道,我和兄弟们,都已不知足、不甘心。我们……不甘心!”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帐内又变得寂静起来,但千言万语已凝聚在窦建德的一张脸上。
那张脸的表情,就算这世上最精湛的画师,也难以描绘其中的一二。
这世上明白的人太多,可总是做着糊涂的事情,这岂不也是一种悲哀?
过了许久,刘黑这才缓缓的站起来,“长乐王,你我兄弟情深,我就算为你死,也无所谓。若和罗艺决战,我会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可是……杨善会和我们对抗多年,突然
你,你难道半分怀疑都没有?”
他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不再停留。窦建德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刘黑早已不见。
推帘见月,月儿仿佛也知道人此刻的心思,黯淡无光,隐在烟树之梢。
刘黑望着月儿,张张嘴,才要叹息,就听到营帐中一声叹息传出来,有如发自地底,压抑而又深沉,无奈而又凄凉。
窦建德孤单单坐在营帐中,突然用手在地上比划了几下,写出个久久的凝望地上的那个字,窦建德眼中露出极为古怪之色。
**
翌日,易水!
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难再还!
河北军、燕赵军屹立易水两岸,凝视着彼此的冷漠和杀气。谁都知道,这是王者的对决,这一场仗下来,就可能决定河北的走向。
罗艺亲自压阵,身后跟着让对手胆寒的燕赵铁骑,凝望着对岸的步兵骑兵,嘴角带着冷漠的笑。
薛万钧、薛万彻、薛万述均在罗艺的身边。
薛家四虎到如今,薛万备被王伏宝杀死,已剩下了三虎,可这剩下三人眼中的战意,三百人都比不上。他们的生平大敌就在对岸,击败对手、击溃对手,趁胜追击,杀了窦建德,为父亲报仇,这是他们此战的心愿。
可窦建德好像不见,发动进攻的第一波力量,却是窦建德手下的一将,叫做王天亮。此人乃河北军二百多死士之一,只要是当年的死士,就能用一股一往无前的力量带动河北军前行。
因为这些人,本来是河北军的军魂。
东方微白,云淡月隐的时候,易水几乎在王天亮带队冲锋的那一刻,沸腾了起来。秋风一过,有些彻骨的河水,在战士热血之前,看起来已微不足道。
河北军踏碎本来如镜子般的易水,激荡而来,风中响着有着比燕赵之士还要慷慨激昂的悲歌。燕赵兵士神色不变,却均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冷冷的望着离自己愈来愈近的敌人,如同猎人静候着上门的猎物。
“不对。”罗艺双眉皱起,给他阴抑的脸上带些温和的颜色。
“总管,有什么不对?”薛万钧问道。
薛万述已带兵冲出去迎战,对付一个王天亮,就算用薛万述都有些大材小用。薛万钧见兄弟冲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我知道窦建德、刘黑已经到了易水。前几天,他们稳住了阵脚,就是因为窦建德已经来了。”
薛万钧已经握住马槊,眼中闪着熊熊的怒火。薛万彻冷然道:“他来了更好,我正想和他较量一下,我很想知道,是他的刀快,还是我的快。”
罗艺肃然道:“万钧、万彻,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为你们做到。
但是我们要杀窦建德,就绝对不能比他早死。”
他说的冰冷非常,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薛氏兄弟已恢复了冷静,薛万钧松开了握住马槊的手,沉静问,“总管,有什么不对?”
“窦建德、刘黑既然来了,为何只派个王天亮攻击?”罗艺冷冷的笑。
薛万钧犹豫片刻,“王天亮已不支。”
远方烟尘弥漫,燕赵后军还是纹丝不动,并不支援。虽只出了个薛万述,但王天亮已支撑不住,开始呈退后之势。
谁都知道,兵败如山,只要王天亮所率之部再多退一些距离,就会呈崩溃迹象。
薛万彻皱眉道:“只怕有诈。”
罗艺缓缓点头,“提防有诈。窦建德绝非这么轻易放弃之人!河北军若还有支援,我们反倒不用担心,可他们若是这么快就败退,我们倒要小心他们有伏兵。”
薛万钧问道:“那我们可要乘胜追击?”
薛万彻道:“我们一定要乘胜追击。总管,末将请带兵追击,他们就算有伏兵,也管保让他们落花流水!有时候,败军的冲势,绝非他们能够控制。”
罗艺沉吟片刻道:“好,万彻,一会儿河北军若败,你带两千铁骑追击,万述殿后。我只怕窦建德有埋伏,可他就算有埋伏,我等也不用去怕。我随后支援你,燕赵铁骑一出,窦建德这个泥腿子,无能为力!”
薛万彻领命,已催马领军,虎视眈眈。
日上三杆之时,河北军已败,薛万彻、薛万述两人毫不犹豫,趁势追击!
烟尘弥漫,号角震天,那一刻,远山近水皆是震撼。战役看起来,不过刚刚开始。而罗艺虽不完全如杨善会的猜测,还是如约追来。
窦建德感受着地面的震颤,舒了口气。他亲自带军在近郎山十里处埋伏,他只希望,对手是罗艺!
**
“不对。”萧布衣人在东都,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他望着河北的地图,那里绘有条清晰的河流,正是易水。他虽然不能亲身参战,但还是极为关注那里的动向。
他希望自己第一时间知道大战的结果。
虽然他眼下不能影响结局,但是他要根据结果,决定下一步的走向。
干戈寥落,狼烟四起,战事在这森然的秋季,四面八方的同时开启。
河北鏖战的时候,李靖已兴兵南下,讨伐江南最后一波敌对势力沈法兴,连战告捷,沈法兴不过是芶且残喘。
河北鏖战的时候,李建成兴兵十万余众,兵出潼关,气势汹汹。郭孝虽有勇有谋,还是不敌。他本来西出郩谷,据陕县,抢占常平仓,兵临潼关,但李建成兵出。郭孝听从东都的命令,略作抵抗,一路退却到了郩山,让出山以西的数百里之地,那里平原方好,正宜会战。郭孝退兵之际,不忘记一把火烧了常平仓。眼下东都不缺那个粮仓,要退,粮草绝不能落入敌手。
河北鏖战的时候,李家宗室李神通率大军从河东出发,威逼长平、河内两郡,气势汹涌。
萧布衣早有准备,令张镇周、张公瑾、郭孝恪、单雄信四人重兵扼守郩谷、慈涧两地,抵抗李建成的大军,又命裴行俨带兵过黄河到长平,和李神通对阵。西京有兵,他东都也是不缺。西京有将,他东都的将领更是身经百战。
所以并不急这两地,据他判断,决战还远。
如今只能算李唐的一次试探。
要知道眼下已近深秋,眼看就要入冬。冬季,显然不是鏖战的好季节。行军要求人马未动,粮草先行,李唐兴兵来犯,粮草当然要准备充足。可常平仓被他一把火烧了,这几处的麦田,亦被他抢收的一干二净。就算抢收不及,他也要一把火烧了,他不能让这些粮草落在李唐之手。
百姓或许苦,或许有抱怨,但他只能尽量补偿。东都经营这些年,可说是仓縻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当初文帝的盛世,已有隐约再现的景象。
虽然连年征战,但萧布衣总是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获,而东都、荆襄左近,虽是不过平定了数年,但看起来已像安稳了十数年,这种稳定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现在萧布衣就要用这种力量和李唐对抗。
李渊选在秋季出兵,看似击败刘武周后,随意而行,但李渊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老谋深算的结果,他想抢收所到之地的秋粮!萧布衣不会让他得逞,一方面颁布法令,让百姓尽量迁徙到安生之地,一方面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让李渊毛都收不到!
想打仗可以,就要用自己的粮!
秋季一过,到了严冬,就是李唐之兵最艰苦的时候,他却可以逸待劳。李唐这次出兵近二十万之众,这二十万人,听起来极为吓人,可相比也极为耗粮,萧布衣很想知道,这些军队可以耗到多久。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萧布衣命令西梁大军不用交战,就和李唐比谁粮食多就好。坚壁清野是第一步,深沟高垒是第二步。一切都等他解决完河北错综复杂的局面后,再做决定。
这招李渊用过,他萧布衣偷学过来,却也炉火纯青。
所以东都的群臣虽是悚然,萧布衣却还是安之若素。他早比李世民多了许多年就已经知道,等是死不了人,等不及才可能送命!
听到萧布衣自言自语的看着易水附近的地形图,思楠问道:“有什么不对?”对于战事,思楠少有提供意见,因为她知道萧布衣肯定比她看的透彻。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个关键的地方,我想不明白。”萧布衣手叩桌案,目露沉吟之意。
“你不知道裴矩如何来杀罗艺?”思楠道。
“不止这个缘由。”萧布衣想说什么,终于忍住,突然挥手招来了卢老三,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卢老三有些错愕,还是最快的出去。回来的时候,带来厚厚的一卷文案。文案上只书写了三个字,窦建德!
思楠知道,这卷文案,记载的是窦建德最详细的资料,只怕就算窦建德本人,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详细的记录。
萧布衣人在东都,不但发明了雕版,还开始将活字印刷的思路提供给廖凯。廖凯知道后,一时间激动不已,立刻着手去研制。
读书的人少,只因为书对太多人而言,还是奢侈之物,可萧布衣这个发明要是出来,真的是天下书生之幸。萧布衣这个方法当然也是提拔寒门的一个好方法,可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却可以更方便的收集天下人物的资料。
窦建德、李渊都是他着重分析的人物,而这个文案,不但收集了窦建德起义后的详尽资料,甚至有二百八十三个死士的资料。
慢慢的将一卷文案从头翻到尾,萧布衣略微有失望之意,沉吟不语。
思楠突然道:“我很想问你一件事情。”
“请讲。”萧布衣随口道。
“高雅贤死了。”
萧布衣哑然失笑,“当然,他的死讯,还是你亲口告诉了我!”
“但我们谁都不知道,是谁杀了高雅贤。”思楠沉声道。
萧布衣点头道:“我的确到现在也不知道。”
“高雅贤临死前在纸上写了个思楠又道。
萧布衣微笑道:“你旧事重提,难道已知道谁是凶手?”
“我当然还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杀高雅贤。但我知道,窦建德的死士中,姓王的并不多。王小胡已死、王贾青既然被秦叔宝所杀,当然不是你的细作。王伏宝跟随窦建德多年,也根本不可能投靠旁人,唯一有嫌疑的就可能是王天亮了。”
萧布衣摸着刺手的胡子,自语道:“很有道理。”
“我想问你的是,你的细作,是不是王天亮?”思楠认真问道,带有期冀。她亲手一剑送到高雅贤的咽喉中,才发现他已毒发,她很希望解开这个谜题。
萧布衣手按卷宗,半晌才道:“我曾经答应过你,有太平道的秘密,和你共分享,所以道信来了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了你。”
思楠黑而娟秀的眉毛一挑,已明白了什么,“这和太平道无关,所以你不想告诉我?”
萧布衣缓缓点头,“的确如此,我不想拿手下人的性命开玩笑。他选择投靠了我,我就要尽力的对得起他的信任,保证他的安全。我不想有朝一日,他蓦地身死,我却怀疑到你的身上,希望你能理解。”
萧布衣语调低沉,可拒绝之意却不容质疑。
思楠这才发现,萧布衣的确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或许他一直都是,但却被威严、声望、奔波、疲惫所遮掩。
萧布衣看似早不是原先的那个萧布衣,但他骨子里面的原则还在,而且一直没有更改。
思楠再望萧布衣的时候,眼中有了尊敬之意。她和萧布衣离的很近,甚至比情人还要近,因为她想要看清楚这个人,但是她发现自己逐渐被萧布衣看清楚的时候,萧布衣对她而言,更像雾中的寒树,朦朦胧胧。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细作不会是王天亮。”思楠轻声道:“那个人一定是窦建德手下不起眼的人,甚至我根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有这样,他才可能被你收买,只有这样,他才可能活到现在。你同样可以很快的知道河北军的消息,又可以将河北军搞的人心惶惶。你大力喧嚷收买王伏宝和曹旦,或许你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混乱和猜忌。你这招浑水摸
然聪明。”
萧布衣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思楠叹口气,“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能勉强,更不会拿剑逼你说。不过你方才翻看窦建德的资料,可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见萧布衣沉默,思楠双眉再扬,“这也涉及到你手下的秘密吗?”
萧布衣摇摇头,“我其实一直在研究窦建德这个人,其实有句话很正确。”
“哪句话?”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我对窦建德的研究,比他身边的朋友还要细致。”萧布衣道。
思楠笑道:“这句话,我听你说过。”
萧布衣认真道:“我每次作战前……或者说每天都不停止收集资料,这是李将军教我的法子。他说无论要击败的对手是千军万马还是一个人,你收集的资料越全面,你取胜的机会越大。同样,你越少让对手了解你的底牌,你胜出的机会也会大。等到对手被你分析的体无完肤,你才能真正知道对手最脆弱的地方,从而毫不留情的一锤子砸过去。我在击败李密后,就一直在研究窦建德,可到现在,却突然发现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思楠忍不住问,“什么问题?”
“你说窦建德武功怎么样?”萧布衣问。
思楠怔住,良久才道:“不知,不过应该不差。他好像很少炫耀武功。”
萧布衣道:“窦建德自起义来,可说是终年都走在刀口之上。但是伊始起义的孙安祖死了,后来投靠的高士达亦是死了,可窦建德始终安然无恙。我发现窦建德的几次成名之战,无论是战郭绚、抑或是败薛世雄,都是身先士卒,斩将为先。千军万马中,能活下来的人,本身就有高人一筹的求生本能,能在千军斩将之人,更是有高超的武功。”
“所以你觉得窦建德武功很高?”思楠问。
“窦建德武功高不容置疑,可我一直在考虑,他的师父是哪个?”萧布衣皱眉道。
“他师父是哪个很重要吗?”思楠诧异道。
萧布衣沉吟良久,“我也不清楚,不知为何,我总诧异能教出窦建德这种人的高人是哪个?”
“或许是昆仑吧。”思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应该不是。”萧布衣摇头。
思楠反倒有些诧异,“你为何这么肯定?”
“窦建德起义甚早,若他是昆仑的弟子,昆仑绝对不会任由他在河北为乱。”
思楠点头,承认萧布衣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萧布衣又道:“从这些年的战役来看,窦建德精于武功,少谋兵法,这是不容置疑。但从这些战事来看,窦建德能活到如今,绝非侥幸,他这人绝非莽夫。”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思楠忍不住问道。
萧布衣掩卷沉思道:“他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真的从未对裴矩、杨善会起过疑心吗?”
**
窦建德此刻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遥望远方。
远方尘土高扬,直冲半空,遮云蔽日。王天亮一路败退,径直向郎山的方向败过来。窦建德望见,胸中蓦地涌起豪情。
当年就仗着他单枪匹马,阵前斩将,力破隋军。有时候,机会往往在转瞬之间,只看谁能把握,能杀了罗艺,他就能扭转败局,再图其他。
可见到对手的骑兵之时,窦建德有些失望,杨善会并非算的面面俱到,当先追来的并非罗艺手下最犀利的燕云铁骑。
罗艺并没有如约上钩!
那些燕赵骑兵虽是勇猛,但无论从阵型、速度、配合上来讲,都比燕云铁骑差上一些。
旗帜一杆,当中写个大大的
薛家四虎追来了?窦建德想到这里,犹豫片刻后已决定,仍旧按照计划出击。
若能杀了薛家四虎,无疑也能给罗艺以重创!七里井让薛家四虎逃脱一次,这一回,当不重蹈覆辙,养虎为患。
主意一定,窦建德人在高丘,已然下令,伏兵尽出!
薛万彻、薛万述这时已眼看要追到了河北军的尾部。他们轻骑马快,尾随而来,如同风卷残云一样。
对于河北军,他们有着说不出的痛恨,只望这一仗,能稍平心中的怒火。两兄弟并辔驰马,几乎不分先后。可薛万述盯着王天亮旗帜的时候,薛万彻却还记得罗艺所言,窦建德可能会有伏兵。
因为记住这句话,所以他在纵马狂奔之际,还能留意远山树林,平原高丘。
见到前方不远处的高丘,陡然有旗帜尽起,薛万彻已是心中一凛,提醒道:“万述,留神。”
他话音才落,就感觉万籁中有了那么一刻宁静。
暴风雨前亦是会有那么一刻心悸的宁静。
他知道那是出兵的讯号,四下望去,然后就见到两侧开阔的平原,有如碧海潮生般,涌出了一道黑线。
那道黑线本来不过如浮云初起,转瞬如铅云汇聚,再过片刻的功夫,已像密云惊掠而来。云一样大军涌来,跟着的就是震撼群山的蹄声,喊声,逼迫的怒吼声。
一股沛然的压力如山岳般挤压过来,让人忘记了喘息。
燕赵骑兵有了慌乱,河北军却转瞬振奋起来。
两军交战,瞬息万变。无论你事先有多么周密的筹划,但是执行的力度永远是决定胜负的主因。
面对压迫,燕赵骑兵有了那么一刻难以承受,甚至已有人放缓了马蹄,准备退却。
生死的压力下,并非人人都能勇猛的抛却生死,一往无前。
这时候,窦建德看准了燕赵军犹豫的裂隙,策马已下高丘,身边数百铁卫跟随,有如一道闪电,划破了沉郁的云空,带着一缕疾风,猎猎的向燕赵军迎去。
长乐王出马了!
那一刻,河北军几乎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热血激荡,所有人的眼中,都闪动了振奋的光芒。
他们太久没有见到长乐王出手,可他们仍坚信,只要长乐王带兵冲击对手,那就能无坚不摧,那就能反败为胜。
当年就是长乐王出马,以几百人的骑兵,冲破了隋军的
斩了郭绚,大破万余隋朝军队,让众人死里逃生,站T7
当年就是长乐王出马,还是用数百人的骑兵,击破了隋军的阵营,重创了薛世雄,塑造了七里井的辉煌。
如今的长乐王,不减当年之勇,如今的长乐王,仍能一锤定乾坤!
薛万彻脸色微变,他忘不了父亲的死,可他更不能忘记窦建德的勇,迎上去,还是暂且退却已避锋芒?他虽方才还是豪言干云,可真正抉择的时候,还是有了犹豫。就是这一犹豫,让他和兄弟已错开了距离。
薛万述却没有半分犹豫!
见到窦建德亲自领军出击,那一刻的他,热血燃烧了起来。他没有了犹豫、没有了畏惧、父亲的死,兄弟万备的死,让他彻夜难寐。他一直祈求上天给他个机会,让他有机会和窦建德面对面的交锋,手刃仇人。
这次机会来到,他怎么会犹豫?
两兄弟一念之差,已拉远了距离,薛万彻想叫,可大军之中,已不由他做主。薛万述冲过去,身边还跟着近千的铁骑。
王天亮见到长乐王从高坡冲下的时候,已双眸含泪,热血澎湃。这次冲杀,他本来以为长乐王放弃了他,他知道自己身处嫌疑之地。王小胡、王贾青已死,王伏宝将军也可能遭遇了不测,姓王的到如今只剩下一个。而杀死高雅贤的正是王姓之人,谁都知道东都在收买河北军的大将,可谁都不知道到底谁会被收买!
他王天亮看起来,就是那个被萧布衣收买之人。
可只有王天亮才知道,他绝对不是。但是王天亮也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旁人会信他!他很冤屈,他很郁闷。当窦建德不派高石开、廖烽、齐丘等人出征,唯独派他过易水对抗燕赵大军的时候,他就知道,窦建德还怀疑他,窦建德多半已放弃了他。
他拼死厮杀的时候,其实泪水滑落,他跟随大军败退的时候,亦是心中哀伤,但见窦建德终于出马,挽救他于危难的时候,王天亮已把一切不满抛却脑后,他觉得长乐王应该还是当他是兄弟。
因为高丘上的旗帜,是让他散到两翼。
这么说,长乐王还信任他能做到这点?
王天亮想到这里,已尽力带兵士向两翼散去,为长乐王争取交战的空间,他不能辜负长乐王的这种信任。
河北败军散开,窦建德所率的铁卫已借这个空间,风驰电掣般的闪过。
窦建德、薛万述针锋相对,如两处密云飞掠而撞,就要汇聚在一起。薛万述一扬马,高叫道:“射!”
他领的这些骑兵,虽不是燕云铁骑,但是弓马娴熟,马上的技艺均是极佳,所有的人都挽弓搭箭,一口气射了出去。
长箭如雨,他们就要指望这一轮长箭,给他们争取先机。
可他们还是忽视了河北军的剽悍和速度。
窦建德平日看似平淡从容,不急不慌,可真正出手的时候,有如猎豹、猛虎般的凶悍勇猛,他策马狂奔,并没有下令放箭,非他们不会,而是认为根本无需长箭。长箭如雨,从他身侧头顶飞过的时候,窦建德连眼都没有眨眨,他身边的铁卫,亦是如此。
一轮长箭后,数百铁骑,不过十数人落马而已。
河北军惊天的一声吼,声动四野。他们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窦建德的雄风,他们有如又有些当年的热血。
当初那个身先士卒的窦大哥,又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燕赵骑兵已有了慌乱,薛万述在这瞬间,下了个让他后悔终身的决定,他竟然让手下再次放箭!
仓促间的决定,少有正确,这时候错误的决定,就很可能导致送命。
薛万述不信窦建德他们有如神符护体般,他还要发挥长箭的威力。燕赵骑兵听到命令的时候,只能抽箭挽弓。
这种急迫下,谁都少能自主,训练严格的军士,一定要严格服从主将的决定,别无选择。
这时候,主将的一声号令,就已能影响到双方的成败。李靖能胜,就是因为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让手下严格执行命令,不过薛万述不是李靖,他抓住的是败亡的时机!
燕赵骑兵挽弓,抽箭的功夫,遽然发现,河北军已到眼前,心中大骇!两队如云的骑兵,在经历了淫雨霏霏般的长箭后,汇集一起,然后引发了惊天的那道闪电。
这场战事霍然开始,遽然结束!
窦建德出枪,薛万述扔弓提槊,全力反击。苍天给了薛万述一次机会,这次他和窦建德离的真的很近。他甚至可以见到窦建德眼神如宝剑淬火般的犀利!但是他不惧,他就算死,也要和窦建德同归于尽!
这时候,不能怕、不能惊,只能冷静的全力以赴,才能为自己的生存求得那白驹过隙般的机会。
生死一线!不容错乱!
薛万述反应极快,亦是这辈子最快的一次反应。可扔弓的时候,弓断,提槊的时候,手断,怒吼的时候,头断!
他败的时候,也没有明白,为何窦建德出枪,他竟然会手断头断。可头颅飞到半空的时候,还有那片刻的清醒,他就见到那惊天的霹雳下,带着一抹彩虹的凄艳。长刀闪现,点点滴滴流淌的都是他的血!
原来那枪是虚招,窦建德的杀招竟然是长刀。
薛万述想到这里的时候,思维断绝,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窦建德以枪做引,却闪电般左手拔刀,一刀划破弓弦,劈裂弓身,斩断了薛万述的手,然后顺势砍了薛万述的头颅。
他只用了一刀!
反手的一刀,从下到上,一刀就结果了薛家四虎中薛万述!
、、、
爆发万字求兄弟们手中的月票,双倍月票时间不多鸟,大伙多多支援些月票吧!!!
周一了,推荐票急需,为了让朋友们喜欢的江山,能在**首页推荐榜上有个好位置,兄弟们加油投推荐票吧!!所有的票票,江山都需要!!!!!
第760章 候选男人
票,求所有的票票!!
双倍时间不多了,兄弟们尽量多支援些月票吧!!!
推荐票,天天都有,有劳你(你们)浪费点时间全部投下吧!
为了江山更加美好,请诸君携手,一起努力!!!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761章 说话大胆的白莲
水、郎山之间大战的时候,萧布衣仍在和思楠研究窦T人。
研究的同时,萧布衣其实并不悠闲。
时不时有消息军情传来,需要萧布衣定夺。而这些消息,又已经是徐世绩、魏征、杜如晦等人集中整理筛选,认为必须给萧布衣过目、定夺的事情。
思楠见萧布衣又在奋笔疾书,处理政务。这些日子来,萧布衣也习惯了毛笔写字,写一些简单能让徐世绩等人明白的字。有时候他甚至在想,硬笔的普及是否应该快一些呢?他甚至有准备让廖凯去研究一番的念头。但他还是暂缓放弃,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廖凯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事分轻重缓急,有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情,就要立即去着手实施,有些无关战局的事情,萧布衣统统推后。廖凯现在集中东都万余工匠,正在集中研究新的攻城利器,他不想让廖凯分心。
他无疑算是个好的决策人,因为在大局上,他毫不犹豫的构建认真执行,但是在细节上,他尽量不用自己的思路去影响手下人的行事。
见萧布衣终于又审完一份奏折,思楠叹道:“我以前一直都觉得,皇帝都是荒淫无道之人。因为在我所听的传言中,杨广简直和鬼怪差不多,那些吃着树皮、啃着草根的人,都不遗余力的臭骂他,将他再抹上一层妖魔的色彩。”
萧布衣头也不抬道:“其实据我所知,这天底下,皇帝本来应该是最辛苦的人。
”
思楠噗嗤一笑,“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认为,李渊现在,绝对不比你轻松。你们现在都是头悬利刃,一不留神就要输出脑袋去,开国之君,远比守业的君主要辛苦。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萧布衣叹道:“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却退不出来了。”
“你想过退出吗?”思楠黑白分明地眼珠望着萧布衣。有如一副泼墨山水。
萧布衣终于停住了笔。望着笔端。良久才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说完这八个字后。站起来舒了下懒腰。走到厅口。望着庭院地流瀑、落花。飞叶、枯草。
那是一幅舞动地秋景。水幕般流动在人眼前。
萧布衣透过这萧索地秋意。宛若见到古道地瘦马、高柳地悲蝉、疲倦地归人、悲壮地大旗、铁血流淌。良久无言。
思楠只凝眸萧布衣地背影。已望出那悲凉地秋。
“或许人老了,所以考虑的就会多,所以感触就会特别多。”萧布衣终于开口道:“草枯了,可明年还欣欣向荣。人死了,就没了。像我这样的机会,虽很伤情,却值得珍惜。”
“窦建德老了。”思楠道:“所以他患得患失。”
“或许吧。”萧布衣随口道。
“他因为患得患失,所以错失了太多的机会。不过这应该也是命中注定……”思楠沉沉道:“要知道大隋的资源,都被你和李渊占据,而行军作战,资源最优。窦建德其实不过是早亡、迟亡的事情,他就算怀疑裴矩、杨善会,也和落水的人抓住棵水上的稻草而已。都知道救不了命,但谁都会抓的紧紧的,不会放手。这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的确很呆,但若你身在水中,就要沉到水底,恐怕就不会如此的想法。”
萧布衣伸手指沾过一片落叶,眼眸中光芒闪动,自语道:“或许……你是对的。”
**
秋风起,枯叶黄。
鲜血撒落,也不过给那草叶枯萎中暂时的注入短暂的亮色,之后更添凋零气象。
窦建德手握长枪,有如落水之人握住水上那棵救命的稻草。
他已收刀。
枪可以威震军心,而长刀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但杀人利器显然不是用来给人看的,他若出刀,必斩一人!
他一定要在最重要的关头出刀,杀掉最重要的人!但这次,他拔刀是否对了?
他出刀的机会并不多,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杀手。当年他倚仗这种底牌,屡次搏命成功,那时他收刀后都有满怀的激情,倚仗一刀之威打下了诺大的基业。可这次收刀后,他人却如刀鞘中的刀,山石后的枯草,疲惫、厌倦,躲避着秋天的寒,冬天的远。
薛万述死,燕赵骑兵乱。
窦建德胜,河北军军心大振。
胜负有时候在于僵持,有时候,却在于那电闪的刹那。河北军见长乐王出刀,如以往那样抓住了战机,迅即的汇聚反攻,已围困住薛万述手下的骑兵,对抗住薛万彻手下的攻势。
燕赵兵士的攻势终于被扼住,河北军甚至有了开始反攻的迹象。
窦建德人在马上,却满是失落。
他真的以为这次带兵来攻的是罗艺,所以他蓄力已久,就想对决罗艺。他知道罗艺的残月弯刀,但他并不畏惧。出刀,不过是个死,他窦建德这条命,本来就是从阎王手中抢来的。但如此威势,不过斩了个薛万述。如此威势,只能说是小胜。
这绝非他所愿,就算杀了十个薛万述,也不抵一个罗艺。罗艺不死,他这仗胜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一如既往的苦苦挣扎?
河北军不等窦建德下令,已经开始反击,这本来就是他们惯用的套路。
他们希望这一仗,能够重振军威,他们希望这一仗后,能够再回易水,他们甚至希望这一仗后,他们能剿杀燕赵大军,尽取幽州之地。
时不同往昔,若没有罗艺的燕云铁骑,这个希望或许能够实现。
不过罗艺随后而来的的燕云铁骑,无情的打碎了河北军最后一分的梦想!
河北军伏兵尽出,本来已完全扼止住薛万彻的攻势,甚至已将他们包围起来,四面八方的开始撕裂。但薛万彻却没有绝望,因为他还有希望,罗总管说过,要给他们报仇,罗总管说过,援军马上就到。
就因为这个信念,所以他才能苦苦支撑,就因为这个信念,他终于等到罗艺的援兵。
罗艺终于赶到,带着千军万马杀来,和河北军会战在易水和郎山之间这块开阔的平原上!
风起云涌,铁马金戈……
鲜血如河,冷漠的灌溉着这一片被蹂躏呻吟的平原。
薛万彻在内、罗艺、薛万钧在外围,反倒对河北军形成一种剿杀的局面。
开
原显的有些拥挤,可很快随着一批批兵士倒下去的时T次显得萧索空旷、冷漠千年。
薛万钧兄弟情深,为救兄弟激发了无穷的勇气。
勇者无敌!
他身先士卒,手持丈八长槊,竟然愣生生的在如潮的河北军中打出一条通道,杀出一条血路,等到和兄弟汇合之后,身上不知着了多少击,受了多少伤。
可他见到兄弟的那一刻,已忘却了全身的伤。
生死搏杀中,活着就已是老天的恩赐。
薛万彻周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手的,可他眼中没有血,只望着大哥,说了一句,“大哥,万述死了,窦建德下的手!”
两兄弟有悲意、有愤怒、还有那越燃越旺、可燃尽一切仇恨的怒火。
江山如画里,英雄淘尽。
张须陀死了、杨义臣死了、薛家军完了、父亲死了、最后剩下他们薛家四虎,仿佛大隋兵将垂暮中,寥寥的孤单。
关中有隋军,但已脱胎换骨成李唐大军,东都有隋军,但早已千锤百炼成了西梁军。大隋的锦竹山河,就在这历史的洪流汇合中,这样的一点点的洗去了颓废、洗去了蒙尘、洗去了无数兵将的血与泪、洗去了繁华、铅华,重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样的大隋已不是大隋!
浪花再起,四虎中万述死了、万备也死了。两兄弟彼此相望,都看到彼此那落寞中的忿然。他们不能死,要死,也要和窦建德一起死。
河北军极力的想要切断打出来的通道,各个击破。两兄弟全然不惧,并肩杀出,一进一出,长槊带着红的血、白的肠,还有五彩斑斓生命的颜色。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本是僵持不下的局面,就被这二人打破。
战场上,懦弱恐惧可以被传染,一传十,千传万,这才会兵败如山。可战场上,勇气亦是可以蔓延,二传百,百传千,任何一个人到了这种时候,都入魔一样跟随着身边人的举止,杀人或者被杀。
薛氏兄弟的勇气感染了燕赵军士,人人当先,再过片刻,已将河北军打的不成阵型。
胜负的天平,再次倾斜。
**
刘黑远远望见战局,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他并没有出战,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得到窦建德让他出征的消息。
本来的计划是,王天亮诱敌前来,窦建德伏兵尽出,然后再败。窦建德一路要退到郎山山谷中,那里才埋伏着致命的杀招。杀了罗艺,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万千燕云兵士的性命,抵不上一个罗艺。杀了罗艺,所有的付出都算值得。
可窦建德却打破了原定的计划,阵前斩将,却只杀了薛万述。薛万述虽死,可燕赵军却没有退。被窦建德以一己之力扳回的局面,又被薛氏兄弟扳了回去。
这时候的窦建德,没有再次出手。他和罗艺之间,隔着千军万马,他不是神仙,这种情形还能杀得了对手,此情此景,只怕昆仑再现、虬髯出手,亦是无能为力。
窦建德望着疆场如血,寂寞如雪。刘黑在高丘见到窦建德的背景,心中微酸。他已不知道窦建德想着什么,或者可以说,他从来都没有知道窦建德在想着什么。
刘黑已不知道如何是好,窦建德还没有退,他为何不退?为何不按照计划行事?刘黑人在山腰,急的已是满头大汗。他忍受着手下人异样的目光,却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他是最后的底牌,他若也拼进去,这场仗,再无翻身的余地。
这时候,罗艺还没有出动燕云铁骑。
这种绞肉机一样的鏖战,绝非适合骑兵发挥的场所,因为骑兵的优势只有在地势开阔的地方才能发挥淋漓尽致的优势。骑兵亦是在突袭、偷袭、奇袭中才有着绝对震撼的效果。萧布衣的铁骑亦是寻求机会出击,寻求地势出击,这才能用较少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收益。没有机会,骑兵烂在锅里也不会出击!
无论是盗匪、抑或是隋兵,到如今都已对防御骑兵有了或多或少的经验。
当年张须陀骑兵不多,亦不靠骑兵取胜,可他的八风营,李密的数千铁骑就是冲不破。那是隋军多年对抗骑兵,智慧的结晶。
任何兵种,都是有优有劣,不能一概而论。利用地势,将兵种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才是为将之道。罗艺身为隋将,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没有让燕云铁骑出动。
当年和李靖一战,被李靖诱到谷中,惨痛如犹在眼,这让他使用骑兵的时候,更加谨慎。可等薛万彻也杀了出来的时候,罗艺终于出动了燕云铁骑!
铁骑如云,击的是河北军的侧翼。
那里是河北军最薄弱之处,亦是有利铁骑驰骋的地方。
罗艺亲自领军,当先杀去。只是一轮践踏,河北军已乱。可河北还有死士,王天亮见到罗艺出马的时候,再整旗鼓,已兜头迎上去。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罗艺也没有想到,他没想到除了李靖,还有人敢蔑视他的燕云铁骑!
而这个人,简直微不足道,罗艺眼中,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这个人本来刚才在攻打易水的时候,就应该死了。
王天亮浑身已痛的麻木,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死在这里。但知道必死,他没有了恐惧,反倒有了释然。他已累,已疲,他这次迎上去,只想告诉所有人一件事,他不是叛徒!
叛徒没有这种送死的勇气。
他为被怀疑而耻辱,为兄弟分崩离析而耻辱,为河北军一败再败而耻辱。耻辱的活,不如悲壮的去死。
跟随窦建德多年,窦建德救过他的次数难以尽数,但无论救了他多少次,人命只有一条,这次送出去,所有的欠账都会还清。
王天亮就是抱着这想法迎上去,不止是他,还有很多河北军拼死的跟随他后面,迎了上去。孤孤单单的几百人,却迎向数千威震天下的燕云铁骑,谁都不知道他们最后的一刻究竟想着什么?
风吹沙起,刘黑已有泪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那一刻,只恨不得自己就是王天亮。他站在高处,脑海中一片空白,然后他就见到一片耀眼的银光泛起。
那道光华陡然发出,甚至耀过当空的正阳。那道光华蔓延,已将王
人席卷在内。那道光华不是光华,而是罗艺的杀器T杀器。
杀器一出,少有人敌!
刘黑见到那片亮光的时候,心口都在滴血,他和罗艺对阵良久,当然知道残月弯刀的厉害。他的腿上,甚至还有弯刀划出的伤痕,他知道,王天亮绝对抵挡不住这轮刀阵的攻击。弯刀不但犀利,而且线路多变,甚至撞击变线之下,都能泛着杀机。
或许一柄弯刀还不足为惧,但是千余人射出的弯刀,那种撼动天地的力量,难有匹敌。
能挡住残月弯刀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是王天亮!
王天亮没有刘黑的身手,也没有铁甲骑兵的盾牌,更没有李靖的冷静。他甚至连面盾牌都不带,就策马冲了过去。
他有的只有一腔热血,他有的只是血肉之躯。
只是热血终究会冷,血肉之躯抗不过锋锐的利刃。光华泛过,王天亮无法躲过。他能做的只是咬住了牙,咬到嘴唇出血,牙开裂,也不叫一声出来。
感觉到冰凉的冰刃划体而过,浑身的力量潮水一样的退却,王天亮临死前只是扭头向窦建德的方向望过去。他希望能再见窦建德一眼,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对窦建德说上一句话。
他对得起窦建德!
可他终究说不出话,可他终于看不到窦建德。并非所有人死之前,都能说出想说的话来!
人往地上落去的时候,他只能看到红红的天,红红的云,红红的日头,天地间仿佛都被染上一层红色,有如晚霞残照的悲壮。
晚霞后,黑夜降临,王天亮眼前发黑,跟随坠入黑暗之中。
银色的光芒泛过,没有惨叫,没有悲呼,有的只是马儿的惊嘶,弯刀入肉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尸体落地的‘砰砰’之声。
罗艺冷着脸,握紧了拳头。策马从这些人尸体踏过去的时候,他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他只怕地上的死人会突然窜起来,一刀捅入他的肚子里。
这些人赴死的勇气,就算罗艺见到,也是惊心动魄。
他从未见到过这种热血而又悲壮的汉子。明明知道送死,却还过来送死,他们为的是什么?
罗艺想不明白,他也没有功夫去想明白,他这战一定要杀了窦建德,就像窦建德要杀了他一样。
眼前是罗艺和窦建德最后的一次机会,吞并对手的势力,再图争夺一战,不然难免会被萧布衣逐个吞并。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易水一战的时候,就知道二人只能活一个。
王天亮只顾得前冲,前冲的时候又忘记了回头,所以没有见到燕云铁骑出动的时候,窦建德已败退。
旗帜一退,河北军就败。
窦建德已退,他们也就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可被王天亮等人阻挡,罗艺隔着那杆旗帜还很远,一时间杀不上前。他心中大恨,却不肯放弃这最好的机会。窦建德已技穷,窦建德已落魄,这时候窦建德就是条落水狗,他不趁这大好的机会打上几棍子,晚上怎么睡的着?
催动大军碾过去,罗艺带着燕云铁骑,绕过乱军,划了道弧线,已到大军最前。十里的距离并不算远,可他追的快,窦建德逃的也不慢。
他追到谷口的时候,就见到窦建德的旗帜已入谷!
追还是不追?薛氏兄弟一直紧跟在罗艺的身边,终于有了些迟疑,这里地形不利,往事如烟,又涌到二人的脑海。当年李靖就是利用地势,大破的燕云铁骑,这次他们会不会重蹈覆辙?可是王天亮的死,已是夕阳西落最后的一抹悲壮,窦建德损失惨重,这次若是不追,杀不了窦建德,岂不前功尽弃?
薛氏兄弟正在犹豫,罗艺却是毫不犹豫的带兵冲了进去,两兄弟再不犹豫,紧紧跟随。为报父仇,杀了窦建德,就算有火坑,他们也会跟着跳进去!
风起云涌,沙尘弥漫,遮挡住了谷口。凄迷中,谁都不知道谷中到底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
**
萧布衣感受不到两军交战的悲壮,却能感受到那秋风袭来的凉意。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手中的那片落叶,仿佛天底下的大局,也抵不过那片落叶。
思楠突然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今天好像很多问题?”萧布衣握住了手中的落叶,叹了口气。
思楠蒙着脸,看不到表情,可眼中却有了凄迷,“秋天,总是会有很多问题。”这根本不是个答案,萧布衣并没有反驳,淡淡道:“你问吧。”
“你刚才说,像你这样的机会,很值得珍惜,是不是说你已死一事?”
“不错。”
思楠满是困惑之意,“我听说过,死人是从另外的一个……很远的地方到的这里?”
“或者可以这么说。”萧布衣感慨道:“我不能确定,也不敢确定,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世界,我只知道,我不能辜负很多人的期望,我也一样能给天下人带来安定。”
“你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思楠轻咬红唇,眼如点漆。
“我那个地方,真的给你说,或许说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萧布衣喟叹道:“那是个你难以想像的地方,不但空间不同,就算时间也不同。
就像……我们突然有一天,从这里,回到张角那个年代,你可以想像吗?”
思楠怔住,半晌才道:“原来如此,所以你知道后来的很多事情?”
“只能说是模模糊糊。”萧布衣道:“历史是人写的,他高兴和伤感写的都可能不同。你如果见到了张角,你绝对不知道他是否认识个叫思楠的人。甚至,你根本不知道张角是否会推翻朝廷。”
他说的简单而又深奥,思楠看似已明白,沉怔良久才问,“那……你在你的那个年代,你就没有你爱的人吗?”
、、、
急需推荐票!!!登陆**看书的兄弟们,拜托将推荐票都投给江山吧!!!
双倍月票还剩下两天的时间,手上有月票的兄弟,还请早些投下,双倍的鼓励效果,会更让我感激!!感激你的订阅支持,感谢你的月票鼓励!!
762章 冤家路窄
楠问的小心翼翼,有如春风过了绿绿的湖水,荡起了纹。春风无意起波澜,只或是为了擦肩而过的那种问候。
她是个敏感的女人,女人看问题的角度,和男人总有些不同。她们关注的事情,也和男人有些不同。
萧布衣听她询问,怅然半晌,“当年我和现在不一样。”
思楠问道:“那时候的你有什么不同呢?”
萧布衣轻声道:“那时候我,因为马术好,也就不缺钱。不缺钱,又生活在不动乱的年代,自然可以快快乐乐。或许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们,才更知道和平的可贵,或许也只有经过盛世的百姓,才会渴望战争的结束。”
思楠望着萧布衣双眉间刀刻一样的皱纹,半晌才道:“现在你是个有责任的人,自然活着累。”
萧布衣道:“你说的不错。我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不停的前行。其实杜伏威、窦建德的忧心忡忡,我都能感觉的到,我其实也和他们类似。唯一的区别是,我比他们过的好些,也知道要取得成功,眼下绝不能走他们的路。我很幸运,因为从效果来看,我走的是条正确的路。”
“正确的让你忘记了你那个世界的事情?甚至你所爱的人?”思楠谨慎的问。
萧布衣涩然一笑,“不忘记又能如何?”
思楠垂下头来,喃喃道:“是呀,不忘记又能如何?只是我见到你总是忙碌,忙碌中带着分惆怅,是以这才问一句。”
萧布衣摊开手掌,望着手心的那片落叶,良久才道:“我以前的性格,更多是随遇而安,我也不需要如此发奋,因为我一直都很知足。可屡次在刀口下逃生,让我开始刻苦,弱肉强食的环境,让我开始冷酷。勾心斗角的环境,让我也会动用了心机。但很多时候,梦境似醒似睡的时候,我都在问自己,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我还记得,答应过一个人,秋天的时候,陪她去看山上的红叶,可我……再也不可能实现这个诺言。那时候知道永不能见后的撕心裂肺,刻骨铭心,到如今看起来,也如这落叶一样,无奈而又平淡。”
思楠缓缓抬头。黑白分明地眼眸。有如黑白分明地山水。她像是想着什么。又像是研究这个男人。如何会渡过那种煎熬地时光。
萧布衣追忆道:“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开始了一段新地生活。伊始地时候。我狂躁乱语。伊始地时候。我无法承受。伊始地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离开了以往地亲人。有了另外地一些无关地亲人。但经过许久地彷徨。我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我那个时代学会了一句话。你无法改变环境。那就尝试着被环境改变。那样地你。或许能活地舒服些。有时候。生活……需要忘记。我从狂躁到开始接受。过了不过半年。这段日子。比我想像地要少地多。原来时间。真地是抚平一切创伤地灵丹妙药。”
“那……萧大鹏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吗?”思楠终于问道了正题。
萧布衣有了那么一刻惘然。“怀疑?”
“你现在地这种关系。和萧大鹏可以说得上是父子吗?”思楠问道。
萧布衣苦笑道:“伊始地时候。我并不承认。可后来才发现。他这个爹。着实不错。或者是为了安慰自己。也或者是为了安慰他。我默认了这种关系。”
“现在我们都知道,萧大鹏并非个简单的人。”思楠沉声道。
萧布衣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他是梁朝皇室之后,又可能娶了北周的三公主,这样的一个人,本来应该以复国为己任,可他却不过混迹军旅,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人生总有不如意,也并非每人都想着做皇帝。更何况,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想杨广的四兄弟,杨、杨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话,他们不见得会选择帝王之家。”
“你说的也有道理。”思楠沉吟道:“我一直觉得萧大鹏一定也受过打击,这才心灰意懒,甘于平淡。”
“那你觉得他受过什么打击?”萧布衣问道。
“或许是因为令堂?”思楠突然道。
“三公主?”萧布衣皱了眉头。
“萧布衣,你难道从不觉得令堂很奇怪?到现在为止,我们根本没有她的半点消息。我们根据各种支离破碎的消息,拼凑出她是你的母亲,但令尊好像从来不想念她?最少……他很少对你提及令堂。”
萧布衣不能不承认,思楠在感情的观察,要比他细致很多。
“你是想说,我爹根本没有爱过我娘?”
“最少他现在是和萧皇后在一起。”思楠道:“你到现在,对令堂可说一无所知,这要拜你爹所赐。你难道……从未想过要找令堂?”
若是旁人,思楠多半会觉得这种情况难以想像,可知道萧布衣离奇的经历,思楠反倒觉得很正常。因为萧布衣对于这个所谓的母亲,根本不太有什么感觉。
“我其实也派人调查过。”萧布衣怅然道:“可人海茫茫,又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我是西梁王,也不可能和神仙一样,什么都能知道。我也去找过父亲,他现在……过的很好,甚至已被百济的扶余璋尊为国师。”
思楠蹙眉道:“他宁可去百济做国师,也不肯帮你吗?”
“我尊重他的选择。”
“这不是你是否尊重的问题。”思楠道:“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爹!一直以来,你其实都需要他的帮助,可他……却根本没有帮助过。从这点来看,他甚至……不太把你当儿子看。萧布衣,不是我挑拨离间,因为无论如何来看,你和他没有矛盾,他是你亲生父亲,他都应该帮助你,而不是远遁海外才对。”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萧布衣苦笑道。
“其实以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不想去深究。”思楠道:“要解释,并非没有理由。”
“什么理由呢?”萧布衣目光又落在落叶之上。
“他知道你不是他儿子。”思楠一字字道:“因为你是死人的这件事,很有几个人知道。无论太平道或者五斗米,都有一种鉴别的方法。萧大鹏和他们很可能有瓜葛,他又离你最近,很可能
I这点。”见到萧布衣脸上的萧瑟之意,思楠还是说如果他知道你是死人,进而明白你终究不是他的儿子,那离开你也可以解释。”
“这好像是个理由,但并不充分。”萧布衣喟然道:“这种关系我不会揭破,也没有必要说出。他是个聪明人,更明白这点。”
“那就是说,他离开你,还有别的理由,那是什么?”思楠问。
萧布衣这才发现思楠分析丝丝入扣,缜密的让人喘过不气来,“考虑那么多,很容易累。他活的很好,我也不差,这就够了。我……不想深究。”
思楠微怔,岔开了话题,“你那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那时候、那个世界,皇帝已很少见。”萧布衣不再去考虑陈年往事,舒了口气,“当然……还有国家保留着这种位置,但只是一种尊敬,却少有权利。”
思楠认真的思索,“那时候,真正的实现了人人平等、事事公平吗?”她问的是太平道的教义,萧布衣哂然道:“这世上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他说的自相矛盾,但是又含义隽永,思楠听后,有些怔忡,又若有所悟。
“这么说,张角的大道,在你的那个世界,也没有实现过?”
“不错。”萧布衣回答的简单明了。
思楠露出同情之意,“那他们这数百年的坚持,看起来都是镜花水月了。因为你和李渊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可能实现他们的大道。”
萧布衣一字字道:“我只知道,太过超前的思维在世人眼中,不是天才,而是疯子。很可悲,但却是事实。”
思楠亦抬头去望庭院的落叶,自语道:“所以张角虽是天才,却不是个聪明人。
所以昆仑虽是无为,却做了最聪明的事情。”
“大道无为,天地有规。”萧布衣道:“违反规律的人,通常都是悲哀的人。”
他说完后,抿着嘴唇,已将手中那片枯黄的落叶揉成粉碎。
只是树叶虽零落,但是思念呢?是否会随之飘零?
思楠的声音突然随秋风再次传来,“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萧布衣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亦是空空荡荡。
“你说你那个世界,也有恋人,却因为时空的缘故,不能再去和她相见。可在这世上,你若是爱上了一个人,却不得不分开,相隔千山万水。你肯不远艰难,再去找她吗?”
萧布衣良久才道:“既然相爱,何必离开?”久久不闻思楠的回答,萧布衣转过头去,才发现身边的女子,不知何事,眼帘有了湿润。
感觉脸上微凉,萧布衣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萧萧秋雨,黯黯落下。丝丝的细雨,有如身边那女子,难以捉摸的心思。
天凉、好个秋!
**
窦建德冲入谷内的时候,已见到远方山腰处,有旌旗摆动。那是裴矩、杨善会的消息,示意他去那里,取小路上山,然后谷中伏兵尽起,将罗艺瓮中捉鳖。
不再犹豫,催马前行,可回头望过去,才发现跟者甚寡。
窦建德心中有些哀凉,他只记得,当初斩杀郭绚的时候,身边就是跟着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那时候,没有人信他能反败为胜。可自那次胜利以后,他走到哪里,都是从者如云。
胜者为王。
胜者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民众的跟随。落魄的人身边最后跟着的,只有糟糠之妻,还有那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跟随窦建德最后上山的人,不过只有几十人而已。可这几十人,都可以说是对他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窦建德策马上了山腰,见到谷中四处,伏兵尽起的时候,总算有了些欣慰。身后的那几十人见状,虽是灰尘满面,狼狈不堪,也是振奋莫名。
他们还没有败,谁笑到最后,谁才笑的最好。
烟尘弥漫中,大石滚滚而落,一时间人吼马叫,谷中慌乱成一团。刘黑人在山外,已得号令,憋足了气从山上杀下,一时间山外又是厮杀喊叫声一片。
刘黑已扼住了谷口,再次和谷外的燕赵军交手。
窦建德这才舒了口气,有空望向裴矩和杨善会道:“今日一战若胜,那杨将军、裴大人功不可没。”
裴矩哂然笑笑,并不言语,杨善会还是铁板一样,生冷道:“职责所在,怎敢不竭尽心力?”
二人的身边,有着数百兵士,其余的人手,都埋伏在别处,见这里旗帜行事。
窦建德见到谷中浓烟滚滚,燕云铁骑看似已狼狈不堪,皱眉问,“可我们这次,目标是罗艺,就算全歼了燕云铁骑也不如杀个罗艺!”
裴矩突然道:“长乐王,你尽管放心,罗艺已入谷。”
窦建德诧异道:“你如何得知?”
“我亲眼看到。”裴矩毫不犹豫道。
“还不知道裴大人,还有如此眼力。我只见到浓烟滚滚,想他们损失惨重。”转瞬担忧道:“不过罗艺就算入谷,要找他也是极为不易。若要让他逃走,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杨善会冷冰冰道:“长乐王,你根本无需找他。”
窦建德不解道:“杨将军此言何意?”
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因为我会来找你!”
那声音带着三分戏谑、七分阴冷、还有两分得意。窦建德听到后,身子有些僵硬。他身后的数十人齐齐露出骇然之色,望向前方。
山坡上,百来兵士散到一旁,一人当先行来,神色阴抑,双眸如隼,龙行虎步,顾盼自雄,赫然却是河北军的死敌,幽州总管罗艺!
罗艺身后,跟随着两条大汉,一样的双眸喷火,恶狠狠的望着窦建德,看样子恨不得将窦建德生吞活剥。两条汉子并非旁人,正是薛氏四虎中的薛万钧和薛万彻!
罗艺和薛氏双雄先后走来,身后却又跟着百余手下,个个身手矫健,彪悍之气沛然而出,显然都是罗艺的亲身护卫。
这些人虽勇,这里毕竟还是河北军的埋伏圈,山坡上还有数百杨善会的手下,罗艺等人堂而皇之的上来,竟没有遇到丝毫抵抗?
窦建德身子已和岩石一样的硬,脸却如冰山一样冷,目光从一
、将领手下掠过,带着深深的悲哀之意。
很多事情,不用多说,已然明了。
窦建德并不笨,所以他在这一刻,已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可是他的脸,那一刻,有着说不出的苍老。那就像一颗绿草从春天一下子就到了严冬,干枯的让人不忍多望一眼。
罗艺含笑道:“长乐王,我们又见面了。”
他们不止第一次见面,疆场上,二人不知恶斗了多少次,早就熟悉的不得了。但像今日这般离的近,还没有兵戈相见,实在是头一次。
窦建德不语,却已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迸起,蚯蚓般的盘旋。
长乐王很少有这么愤怒悲哀的时候,因为无论英雄、枭雄都明白,愤怒悲哀只能误事,而不能取胜,所以长乐王一直表现的从容不迫,淡定自若。这种态度,能给与身边的兄弟以信心和勇气,也是他常年来反败为胜的关键。
但是他终于抑制不住怒气,抑制不住愤怒,就说明他已穷途末路,难以翻身。
窦建德没有问,齐丘却已站出喝道:“裴矩,这是怎么回事?”齐丘亦是窦建德死士之人,作战果敢,虽名声远不及王伏宝等人,但重义!
因为重义,所以他明白喝出来的结果是死,明知道寡不敌众,但是他还要喝出来。
他不喝出来,他怎么配当窦建德的兄弟?
裴矩缓缓的退后一步,脸上露出无奈之色。瑟瑟的秋风中,断臂的裴矩虽是飘逸不减,但却显得和枯草一样的软弱。他武功虽是极高,但他的身份却是文臣,他喜欢这个身份。因为只有如此,别人才会轻视他。他不怕轻视,因为这也是一招杀手,他喜欢轻视,因为轻视他的人,已全部死绝。
张张嘴,裴矩终于道:“我也是逼于无奈。”
罗艺又笑了起来,“裴大人,你何必和他解释?识时务者为俊杰,顺应大势才是智者所为。窦建德,你我相斗多年,你多半没有想到过,会落在我手。”
窦建德终于开口,“我不会落在你手。”
罗艺微怔,转瞬又笑,“窦建德,我实在看不出你还有什么机会?我知道,你想和我决一死战?”
窦建德缓缓点头,“罗艺,这岂非是我们了却恩仇的最好机会?”
罗艺缓缓摇头,“你错了,我不会和你战。你可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窦建德摇头道:“不知。”
“你是勇,我是谋。”罗艺淡淡道:“你虽有无敌之勇,却不过是匹夫之勇。我罗艺却是帅才,如今我早就胜券在握,就算我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和你对决。那对我来说,不公平。”
窦建德惨然笑道:“如此看来,你连最后一分机会都不给我?”
罗艺缓缓道:“你若是抓到我,何尝会给我半分机会?窦建德,我不给你机会,却可以给你最后的几十个手下一个机会。你若自杀,我就饶了你手下几十人的性命。我……决不食言!”
罗艺说到这里,带着个冷酷的笑意,他又给窦建德出了个难题。有些人注定一辈子是朋友,有些人,注定生死都是敌人。
窦建德以仁德起家,最后的关头,逼死他,放了几十个手下又能如何?若窦建德不死,那几十个手下如何看他?
罗艺想到这里,越想越得意。他认为自己掌控了大局,已是最后的胜者!胜利的人,岂非都要笑到最后?
目光从裴矩、杨善会还有山上的数百的兵士看过去,罗艺并不畏惧。
他虽不想和窦建德单打独斗,但是这时候,他一定要来。他若不来,何以服众?他根本不认为裴矩、杨善会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有薛氏兄弟两员虎将,还有百余忠心耿耿的亲卫。罗艺听说过水一战,认为若是自己这百来个亲卫参战的话,胜出的绝不会是萧布衣和窦建德,所以他认为大局已定。
窦建德听到抉择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良久才道:“裴矩,我待你不薄。”
“可罗总管待我更厚。”裴矩轻声道:“他甚至许诺让我做尚书令。”
“这么说,你早和他开始联系了?”窦建德苦涩的笑。
“不错。”裴矩还是没有半分倨傲,他才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就算他被萧布衣一刀砍了手臂,看起来也没有半分的怨毒。赢就赢,输就是输,只要尽力而为,何憾之有?
“杨善会投靠我,显然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窦建德问,“杨将军,我素来闻你有忠义之名,却不知道你亦是两面三刀。”
杨善会还是冰冷的脸,沉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的好。”罗艺大笑,“杨将军,若是窦建德不肯为了兄弟送命,还要麻烦你来出手!”
“罗总管!”薛氏兄弟齐声叫道,有了焦急。
罗艺目光一抓,沉声道:“窦建德武功不差,你们报仇心切,可也不要大意。万钧、万彻,你们和杨将军一起,杀了窦建德吧。”
“领命。”两兄弟并肩站出,长槊戳地,地动山摇。
窦建德手握长枪,脸色黯黯,齐丘喝道:“只有你们有人手吗?”他才要上前,却被窦建德一把抓住,摇头道:“齐兄弟,你们不用出手。”扭头望向罗艺道:“罗艺,我还有一事不明。高雅贤可是你杀的?”
罗艺微微一笑,“非我杀,而是裴大人下的药。”
裴矩无奈道:“他无意中,怀疑到我和罗大人,所以我就毒死了他。你想必还在疑惑他为何写个王子,让你们彼此猜忌吧?”
窦建德目光森冷道:“那不是应该是你‘裴’字的四笔,只是他毒发之后,再受一剑,最后一笔写的潦草,所以才变成个
裴矩点点头,同情道:“你终于想到了,可惜,晚了!”
、、、
今天是七号,最后一天双倍时间,今天过后,月票就不翻倍了,请手中有月票想给江山的兄弟们,尽早投下吧,谢谢你!
推荐票也很急需,兄弟们多投点吧!!!
第763章 更进一步
庆七天,月票翻倍,可能还有人不知道,提醒一下,T7一天,一票算两票。有空的朋友点点推荐月票那个链接,说不定有忘投的。:)
说是求保底月票,可墨武知道,其实很多朋友在月初的前七天,已经刷出了满满的五票。双倍期间,也就投了墨武十票。
墨武除了感动,已很难再说出什么。
从江山伊始,到江山将近结束,墨武不间断的写了500左右吧,具体懒得算了,你们也陪我过了一直到现在,不离不弃。
陪墨武走过低谷,陪墨武走过辉煌,陪墨武日升,陪墨武日暮。
有你们,不孤单了。
字数显示400,可其实是300出头,有近五十万字数,是书友们热心的书评。
近五十万字数的书友书评摘录,墨武还能说什么?
感动二字!
写江山的时候,并没有多想,整理了近百万的资料,搭建了框架,就开始慢慢的一个个字敲出来,正式走上征途。到现在,应该阅读了数百万字的隋唐历史,不比我写的字数要少。
不敢说懂,因为读的越多,反倒越不懂。
谨慎地落笔。小心地揣摩。
很早地时候。语文老师就教过。尽信书不如无书。
所以打破了脑海中地全部历史。如艺海拾贝般。一颗颗地重新捡起贯穿。编织出一个大浪淘沙、江山秀美地故事。
无论成绩如何。只要上了架。墨武就有义务认真写下去。当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只求那清风明月下。电脑屏幕前。有人笑。有人哭。足矣。
一直怀念自己读书地那时候。花一毛钱去租书店。如获至宝般捧来一本闲书。忍受教师地侦查。忍受天寒地冻。搓着手、跺着脚在读。恨不得不睡觉地读书。
现在地生活当然好多了。但总是怀念那时候。
或许因为苦,所以才觉得特别甜吧?
书中的人物一个个鲜活,自己仿佛也走入他们的世界,融入他们的世界,特别感谢很多书友的剖析,解读了不能详说的人物,说出了墨武更深想要表达出的意思。
写出热闹,写出门道,心中更希望的是,多些看门道的朋友。
千金不容易得,知己一样难求。
**推出新制度后,才发现,更多的人选择默默的看书,默默的支持。
能支持墨武到现在,墨武只能在这里,鞠躬感谢。
感谢那些一直陪墨武近三年的朋友,感谢那些为墨武提供衣食的朋友,感谢新认识,却无怨无悔支持墨武的朋友。
知道感谢,才知道珍惜。
墨武一直珍惜着这些朋友,谢谢你们,江山应该是11月份末结束,或许有些误差,但是不会太多。
最后的时光,笔耕不辍,写完这本书,填好所有埋下的坑,就会调整一段时间。
希望能真正的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的睡几天,这已是墨武最大的心愿。
<:
第7*章 孙云薇
局者迷,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当局者只怕要永远的
裴矩说出真相,齐丘等人心中怒火高涨,窦建德身后的几十个兄弟,亦是难扼怒意。可愤怒的同时,他们多少又有些悲哀。
这种简单的离间计,若是以往河北军铁板一块,兄弟齐心的时候,绝不会上当。但是现在呢?他们非但疑心,而且猜忌的永无宁日。
他们疑神疑鬼,甚至在王伏宝下落不明后,还怀疑是王伏宝献了黎阳城,不敢再和兄弟见面。他们愤怒、亦是悲哀,更多的却是自责!
河北军一步步走到今天,窦建德有错,但难道只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裴矩轻声道:“我本来想毁去那张纸,可我想了良久,还是决定留下那张纸。我本来以为……”
他欲言又止,罗艺却接了下去,“我们本来以为重情重义的窦建德,真的如他撕毁那张纸后所言,既往不咎,没想到那个‘王’字始终还是如同一根刺。不但让仁德的长乐王逼死了王小胡、怀疑起王伏宝、害死了王贾青、今日又想逼死了王天亮。仁德……可笑,实在可笑!”
罗艺说到这里,挤出几声干笑,满是讥诮。
窦建德那一刻,说不出的沧桑疲惫,“你们说的不错,我的确有些假仁假义。可我如何变,束手待毙的事情,我还不会做。”
“又是假仁假义的借口。你不想束手待毙,只因为你总是让兄弟为自己去死,而从不想为兄弟去死。”罗艺嘲讽道,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他处心积虑了这久,才得到这个胜果,就像猫吃老鼠之时,总要戏耍个痛快。
齐丘等人怒而上前,喝道:“罗艺,我等就算为窦大哥死,也是心甘情愿。”
罗艺鼓掌而笑。
“你们今日。不用为我去死。”窦建德直起了腰板。一字字道:“齐兄弟。若有可能。就走吧。我就要看看。今日有谁能取我地性命!”
他手握长枪。凛然而站。气势非凡。众人见了。一时间不能言。
薛氏兄弟丝毫不惧。怒目圆睁。厉道:“今日我兄弟就要取你性命!”二人不等罗艺吩咐。已持槊上前。一左一右地夹击窦建德。
二兄弟均用长槊。施展开来。飞沙走石。气势逼人。众人虽未在局中。也觉得气息紧迫。难以呼吸。
窦建德却是长枪翻飞。在狂涛中有如一叶扁舟。浪虽急、风虽猛。他却总能化险为夷、如履平地。
谁都看出来,他并没有用全力,他还在寻找薛氏兄弟的破绽。窦建德没有准备逃,一来是山上都是敌手,已将他们团团包围,二来是,他或许不想逃!
罗艺皱起了眉头,他知道窦建德的武功高,更知道他的犀利之处在于一把刀,窦建德出刀必见血,他不出刀,这说明他还有实力。目光一转,罗艺一摸下颌的胡茬,微笑道:“杨将军,有劳你了。”
原来杨善会归降,一直让罗艺心存猜忌,这次就想借此机会,试探杨善会的诚意。他本性多疑,少能信人,现在仍不肯以身犯险,亲自出手。他没有和窦建德交过手,但对窦建德的威猛,却是早有所闻。知道今日难免一场恶战,是以养精蓄锐,看清形势再做打算。
杨善会缓步站出,手持铁枪,沉声道:“好!”
他话音未落,已然出枪,一枪刺向窦建德的肋下。
情形几乎瞬间改变,窦建德也变了脸色。薛氏兄弟武功高、气力大,长槊使起来,虎虎生威,可这在真正的高手眼中看来,还算不了什么。杀人要求快而这两兄弟的长槊虽是猛,只适合阵前迎敌,却不适合步下缠斗。疆场上,长槊重沉,再加上借助马儿之力,是为冲锋陷阵的绝佳兵刃,可近身缠斗,长槊却显得笨拙有余,近战不足。裴行俨也是擅用长,但是比起这两兄弟而言,却要高上一筹。
窦建德本来还有信心在十数招内,先杀一人立威,可杨善会长枪一攻,攻其必备,他已不能不全力以赴。
杨善会看似木讷,可出枪就和出战仿佛,每次出枪,均攻窦建德长枪弱处,奇诡刁钻。他一出手,窦建德身形已有凝滞,海上的轻舟看起来也要下沉。杨善会不但出兵毒辣,就算出招亦是如此。他这种枪法若是独战窦建德,或许还差了许多,但和薛氏兄弟并肩而战,却完全弥补了两兄弟的弱项。
可窦建德还是没有败!他还是没有倒!他还支撑,谁都不知道他支撑是为了什么,但都已知道,窦建德这次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
齐丘、高石开已忍耐不住,就要上前援助窦建德。窦建德是他们的大哥,就算做错了一些事情,他们也应该原谅。要死一起死!所以见到围堵上前的罗艺手下,众人并没有惧意。可罗艺一句话就止住了他们的脚步,“你们若上前,我也会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齐丘等人目眦欲裂,却已无能为力。
现在的窦建德还有希望,但是这些人若加入进去,不但分担不了窦建德的压力,只能让窦建德更苦,他们做兄弟的,又如何能承受?
窦建德额头已见汗,裴矩又退后了几步,眼中露出了古怪之色。裴矩还没有出手,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打算。因为他解决问题,更喜欢用脑,而不喜欢动手。他一直奉行劳心者治人的策略。但就算是裴矩,对窦建德也有了几分兴趣。
谁都知道窦建德武功不差,窦建德能让这么多兄弟死心塌地,除了仁德,更重要的一点是,窦建德很勇,他能身先士卒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可谁都不知道窦建德的武功是和谁学的!裴矩也想知道,所以他一直很认真的旁观,但他也看不出窦建德的武功出处!
不过看不出不要紧,人死了,武功出自哪里无关紧要。裴矩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了笑意,目光却转向了罗艺。
罗艺全神贯注的望着窦建德,显然认为这才是山坡大敌。裴矩心中忍不住的叹,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很难说的明白。
场面局势又变,窦建德呼吸已沉重,汗水已流淌,他已尽了全力。裴矩目光很高,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否留手,所以他断定,窦建德十招之内,必出杀招,他若不出杀手,以后再没有机会。
杨善会亦是额头见汗,薛氏兄弟气喘如牛,
人,都已尽了全力。杨善会还能支撑下去,因为他TT,薛氏兄弟还能坚持,因为心中的仇恨。
窦建德却不想再坚持。
他断喝一声,长枪微颤,抖出三点光芒,竟然分袭三人。这一枪,有如紫云穿电,晴空霹雳。
三人皆惊,三人后退。
这一招实在快捷的难以形容,三人不能不闪。可本来联手对敌的三人,一退之间,已有了缝隙。窦建德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电闪跃起,拔刀,一刀砍向了薛万钧。
他一定要先杀一人,再谋其他,薛万钧沉稳老练,身为四虎之首,杀了他,薛万彻必乱。乱就是死,所以他单刀第二个目标就是薛万彻。窦建德这会儿苦战,思路看起来半分不停,而且一出手,就选择了认为最正确的决定。杨善会老奸巨猾,绝不会为了薛氏兄弟拼命!
决战中,有如两军对垒,抓住机会,就能挽回败局。一丝错误,就可能导致送命。窦建德这一刀,是在分析三人的性格后出手,他不会落空。
可他没有想到过,他还是看错了杨善会。杨善会退的快,进的更快,他退后数步,可却沉喝一声,有如惊雷般,再次出击,一枪仍是选择了窦建德的后背。
他这一枪,比起方才快了何止数倍!
罗艺心中微颤,知道杨善会竟然还保存了实力,这人的武功,他得要重新评估。本来方才见杨善会出手,他也觉得杨善会不过如此,可看到了这一枪,罗艺认为,杨善会比自己,也不过略差半筹。
这人心机如此之深,杀了窦建德后,然后就要杀了杨善会。罗艺如此想着,却已取出长弓,搭上了弯刀。
这时候已到生死关头,他绝对不会错过。
窦建德一刀已到薛万钧的脖颈!这时候两道寒风袭来,一是背后,一是肋下。杨善会全力以赴,薛万彻已红了眼睛。窦建德终于有了那么一刻分心,他杀了薛万钧,不见得能躲得过杨善会、薛万彻的杀手,而他的大敌,却是一直没有出手的罗艺。窦建德出刀本来无坚不摧,可就是因为这么刻犹豫,有了瑕疵。
薛万钧生死关头,横槊一架,抽身爆退。
刀闪,槊折,臂断、鲜血四溅。
窦建德一刀竟然削断了韧性十足的槊杆,而且还能顺势削断薛万钧的小臂,划伤了他的肋下。这一刀之威,竟至如斯!
裴矩脸色微变,见到薛万钧断臂,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手臂,他甚至觉得,窦建德这一刀,竟然和萧布衣有些相像。当然,这绝无可能。
窦建德一刀伤了薛万钧,却没能杀了他,本身已处于极为不利的情况。长枪短,可长枪竟然先一步刺到,窦建德扭身而起,一把抓住了长枪,反倒向长槊格去。他手抓住枪杆,长刀顺势斩下,就要劈了杨善会。
这一抓,迅疾无俦,如猛虎探爪,犀利难言,百无一失。这一抓,实在是窦建德生平巅峰之作,可说是生死一发。
可出手无误,一抓握住枪杆的时候,窦建德心中微凛,已知道不好。
因为寒光一点,一枪刺来,还是杨善会在出枪!
窦建德的确抓住了枪杆,但轻飘飘并没有借力之处!这怎么可能?窦建德还清楚的见到长枪的另一端还在杨善会的手上!
杨善会趁窦建德失误的机会,已一枪刺入了窦建德小腹!
窦建德惊天的一声吼,再次挥刀,血起,杨善会爆退,可胸膛已衣襟尽开,铠甲剥落,现出血痕,只要这一刀,再近几分,就可能挖出杨善会的一颗心。
杨善会脸色苍白,一颗心砰砰大跳,也想不到窦建德出刀如此之快,如此难测。
窦建德手中的长枪轻飘飘的没有分量,已挡不住重槊的猛击。他恨极一刀挥出,却已难再顾及袭来的长槊,那槊击断了枪杆,击在窦建德的胸口之上,窦建德胸口的护心镜裂的粉碎,整个人抗不住大力,已飞了出去。半空中,口喷鲜血。
罗艺终于出手,一松弦,竟然射出了三把弯刀。
弯刀一旋,半空中有如三轮明月,就在窦建德飞起的时候霍然飞出。
谁都不知道罗艺如何能做到这点,可谁都清楚的看见,有两轮明月呼啸盘旋,已射到了窦建德体内。
秋日当头,风吹松动。落叶轻飘飘的空中飞舞,窦建德已如石头一样的落在地上。他手捂胸口,双目圆睁,口溢鲜血,手指缝中已难掩流淌的鲜血。
两把弯刀就被他这么握着,可弯刀半数已插到窦建德的胸口。
窦建德还艰难的呼吸,可谁都看的出来,窦建德完了。
天底下,没有谁能中了杨善会的枪、薛万彻的槊、再加上罗艺的两把弯刀而还能活下去。裴矩想到这里的时候,舒了口气,他认为现在应该考虑下一个问题。
杨善会收枪,薛万彻横槊,二人望着窦建德,终于没有再次上前。无论如何,他们对这个对手,还是有些敬畏。
‘当啷’声响,一截铁枪落在地上,说不出的凄凉。
杨善会手中还有杆长枪!
罗士信是枪中带棍,枪尖是暗器,杨善会却是枪中套枪,杀手就是套子里面的枪。二人都是太平道将门中人,所用的兵刃亦是大同小异,均是太平道工门巧匠所制。杨善会出枪,窦建德夺枪,杨善会顺势让窦建德夺去长枪,心中懈怠的片刻,抽出枪中枪刺了窦建德一枪。
这招说穿了并不值钱,但不说出来,就可能要人性命。这招杨善会从未用过,谁也不知晓,他一用,就给与河北霸主窦建德以重创。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杨善会的这一枪,才击溃了窦建德!
罗艺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带了丝冷笑,他发现杨善会有很多秘密,也有些反骨,自己不能不除去。杨善会枪中带枪的秘密揭穿,自己要杀他,已不是难事。
如今自己掌控大局,只要对付窦建德手下的数十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平生大敌今朝身死,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快事。
窦建德还没有死,所以他还要上前给他一刀。
罗艺想到这里,已迈步上前,没想到窦建德那数十个手下,霍然一声吼,已拦在了窦建德身前。
想起王天亮之死,罗艺心中暗凛,微笑道:“我虽不如窦建德假仁假义,但素来是言出必行。窦
晚要死,你们何必守着这颗要倒的大树?投靠于我,T[亏待尔等。”
齐丘不退,高石开亦是未退,冲过去的数十人,一个不退。
沉默代表了态度,沉默中也有着讥诮,罗艺心中杀意已起,冷冷道:“你们莫非不相信我的承诺?”
一个声音突然道:“相信你吃人不吐骨头的承诺?”
那声音很轻,很淡,还有些飘逸不羁,可这时候,却如沉雷般的响在众人耳边。罗艺可说是一寸寸的扭过头去,望向发话之人。
他不是没有听出说话之人是谁,可他不能相信这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他甚至认为这人多半是对旁人所言。
阴森的目光望向裴矩,罗艺弹了下弓弦,笑道:“刚才的话,是你说的?”
裴矩认真道:“不错。”
“你是个聪明人,却说出了不聪明的话。”罗艺叹息道:“我若称帝,本来打算封你做个尚书令,可惜……”
裴矩笑道,“是啊,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罗艺不知为何,一阵心悸,四下望过去,以狂笑掩饰住心中的不安,“就凭你?”
裴矩叹口气,“我其实算不上什么。可凭着杨将军的一杆枪,杀了你为长乐王报仇,问题还不太大。”
“窦建德还没有死。”罗艺冷冷道。
裴矩看了窦建德一眼,见他好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笑笑道:“虽没死也快了。你杀了长乐王,我们为长乐王报仇,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原来你想蚌相争,渔翁得利。”罗艺恍然道:“你让我和窦建德相斗,却想取代我二人的位置,你想的未免天真了些。”
“是啊,就是因为天真,所以你才根本不会怀疑。”裴矩叹口气,“其实高雅贤不是发现了我和你联系的秘密,而是发现了我的秘密,他甚至已找兵士去揭发我,被我知道,就顺便毒死了他。我把这一切对你说及,你多半还以为我是忠心耿耿。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这个机会也真的难等。要知道,安排你和长乐王碰头,安排你杀了长乐王,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他胸口的两柄弯刀是你的吧?我只要把他的尸体,你的脑袋带到河北军面前一看,谁都明白了一切,已不必我多言。”
“你以为山上这些人都是瞎的?”罗艺见裴矩如斯镇定,虽是不信他有能力杀了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的心寒。
“这山上来容易,要下去并非易事。”裴矩缓缓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想瞎,就只能死!”
齐丘等人心中微寒,一时间不明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你以为我是死的?”罗艺冷笑道。他已盘算大局,暗想自己杀杨善会不难,薛氏兄弟只要擒住裴矩,就能再次控制局面,想到这里,心中稍定。
薛氏兄弟已并肩上前,怒喝道:“裴矩,你被猪油蒙了脑袋了吧?”薛万钧虽是断臂,可却是铁血汉子,早用布缠住断肘,止住流血,双眸怒视裴矩。
裴矩叹道:“我只能说,你们兄弟才被猪油蒙了脑袋!”
罗艺脸色微变,薛万彻怒喝道:“你说什么?”
“你们真以为,害死令尊的是窦建德?”裴矩淡淡道。
薛万彻还要呼喝,薛万钧却止住兄弟,冷冷问,“你说是哪个?”
“其实窦建德不过适逢际会。”裴矩道:“真正给令尊重创的却是一直嚷着要为你们报仇的人!”
薛万钧脸色微变,退后了一步,拉开了和罗艺的距离。薛万彻喝道:“裴矩,你这离间的把戏太过幼稚,你以为我们兄弟会信?”
罗艺也是哈哈笑道:“裴矩,不用我驳你,我想是个人都会不信。”
裴矩道:“我其实也不信,不过若是有脑袋,认真想想就应该知道。只要薛世雄还在幽州,你罗艺永无出头之日,所以你甚至比窦建德更想他死!薛世雄若是死了,你罗艺才能独占幽州,你罗艺才有争夺天下的资本。所以你明里送薛世雄出幽州,暗中却乔装混入军营,用你的残月弯刀射杀了薛世雄。”
罗艺放声长笑,“裴矩,你也太荒诞可笑,薛世雄不是死于弯刀,而是……”他突然变了脸色,因为他见到薛氏兄弟冷冷的望着他。
裴矩微笑道:“薛氏四虎对父亲到底如何死的,始终秘而不宣,难道你知道?”
罗艺沉着道:“我是听到传闻而已。”
裴矩淡淡道:“你其实不是用的残月刀,而是用的不轻易示人的断肠刺。薛万钧,令尊肝肠断裂,是以重伤不治而死,对不对?”
罗艺抢先道:“若非你是凶手,你怎能如此确定?”
薛氏兄弟果然犹豫起来,觉得罗艺说的大有道理。裴矩却不慌乱,只是道:“本来你很难得手,不过窦建德这时候却赌博冲了过来,再加上薛家军思归,大乱一片,这才助你成功。这本来就是个双赢,薛世雄死了,你取幽州,窦建德取河北。可惜的是……窦建德还一直稀里糊涂,以为自己赌运很高,天命所归,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窦建德眸中露出恍然之色,转瞬又是极为痛苦。
裴矩看也不看,继续道:“罗艺,你知道只要杀了薛世雄,再把薛氏兄弟纳在麾下,争夺天下也有本钱。可你却不知道,我早就知晓,断肠刺就藏在你腰间,你若是问心无愧,可让薛氏兄弟看看你的腰带。”
“我为何要让他们……”罗艺话到半截,突然收声,只因为他见到薛氏兄弟一双喷火的眼眸。叹口气道:“万钧、万彻,你们真的信这匹夫的话吗?好吧,我问心无愧,让你们看看又有何妨。”他手按腰带,看似要抽出来的样子,薛氏兄弟举步上前,薛万钧突然叫道:“小心。”
他合身一扑,已拦到兄弟面前,这时候一根毒刺弹出,已深深的扎到了薛万钧的腹部!
、、、
感谢朋友们这七天双倍支持,明天尽量多写点,把眼下的这个局完成。这个局填了很多先前的铺陈伏笔,还有个极为重要的转折,意外的结局,先说出来,逼自己完成,呵呵。
推荐票多给些吧,周推榜位置掉下来了。囧
第765章 皇天不负有心人
都没有看到罗艺如何出手,可他手臂一振,断肠刺带)]还勾着带血的肠子,倒是很多人都能看见。
薛万钧被断肠刺扎入小腹,满面痛苦和不甘,可随着罗艺出刺收刺,发出惊天的一声吼。可诺大的汉子已软软的倒下,倒在兄弟的手臂上。
薛万彻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大哥!”
那声呼喝震撼山中,薛万钧艰难的望着兄弟,只说了最后一句话,“活下去,为我们报仇。”
头一歪,薛万钧带着不甘死去,临死前双眸圆睁,显然死不瞑目。他身为四虎之首,本来就是最为沉稳的一人。他只希望兄弟能了解他的深意,不要妄自送了性命。罗艺固然不是好鸟,可裴矩显然也不简单。
可这种情况下,薛万彻已不能深究大哥临死前的深意,霍然抬头,薛万彻双眸充斥血丝,惨笑道:罗艺,你很好!”
放下大哥的尸体,慢慢的站起来,拿起长槊,薛万彻咬牙道:“罗艺老匹夫,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个!”
罗艺有些皱眉,他倒不是怕,而是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了他意料。他喜欢那种掌控大局的感觉,可眼下怎么来看,大局都被裴矩掌握。罗艺知道自己低估了裴矩,可他并不知道裴矩的底细,所以心目中大敌还是杨善会和薛氏兄弟。如此关头,什么计谋都已经弱化,裴矩是个文臣,能做到这份上已是巅峰,眼下是拼实力的时候。
罗艺不知道裴矩如何知道他的事情,但明白这种事情揭发出来,就再没有缓和的余地。他本来亦是雄,讲究当机立断。知道薛氏兄弟已有反骨,力求先杀了这两个叛逆,以除后患。
当然在他心目中,早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两兄弟跟了自己,却反自己就是叛逆!薛万钧断臂,已和没牙的老虎一样,他本来想杀的是薛万彻。可没想到薛万钧却替兄弟挡了致命的一击,破坏了他本来的计划。
自己的死士一直跟随自己,虽然只有百来人,可罗艺并不相信,会打不过杨善会的手下。他是个谨慎的人,上山之前,早就探明,这山上没有其余的埋伏。
迅速地分析局面。自己只要能敌得过杨善会和薛万彻。就能重新取回先手。
他不想放弃辛苦得来地机会。他不甘心!
但他显然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裴矩既然敢和他摊牌。就是已有了必杀他地信念。可贪欲权欲之前。又有几个人舍得放弃?
罗艺不想放弃。所以冷冷地望着靠近地杨善会和薛万彻。寻求最佳出手地时机。裴矩叹道:“想杨将军勇猛无敌。才重创了窦建德……”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地向窦建德看了眼。见到他双眸还是睁着。但出气多进气少。放心地扭过头来。又道:“薛万彻勇冠千军。万人难敌。二人联手。只要防备住罗艺腰间地断肠刺。取胜应该有七成地把握。”
罗艺不待他多说。已怒吼一声。豹子般跃起。长弓扼向杨善会地咽喉。跃起地时候。还不忘记吼一声。“杀无赦!”
山上随着他地一声吼。立刻变成了修罗地狱!
罗艺的手下知道这个命令的含义,就是在山上的人,除了自己的人手,一个不能活。袭击可说是从伊始就变的残酷非常。
杨善会的手下、罗艺的死士、再加上河北残众绞在一起,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都有人死去!
山外厮杀震撼,山上更为惨烈。所有人其实已短暂的忘记了远大的目标,只为能活下去而努力。
罗艺眼中只有杨善会和薛万彻,他认为大敌还是杨善会。并非他轻视薛万彻,而是太了解薛万彻。薛万彻在兵士眼中虽勇,但在罗艺眼中,还不足一哂。
他没有动用弯刀、没有使用断肠刺,就凭手中的一张铁弓,已逼的杨善会连连后退。
说起罗艺,都知道他文武双全,手下的燕云铁骑威震八方,可却少提及他的功夫,这也是罗艺刻意不想炫耀的事情。就算是萧布衣到了如今,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这也是一种心理战,要出手,就要无坚不摧。
罗艺方才见窦建德、杨善会几人混战,初步的分析是,窦建德的武功和他旗鼓相当,杨善会比他稍逊一筹,薛氏兄弟比他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先杀强手,薛万彻不足为惧。他战略已定,坚定的执行,一张铁弓在他手上,竟然能劈抹,发挥出十八种兵刃的用法,只凭此看来,他的武技之博,已让人叹为观止。薛万彻的长槊虽猛,却离罗艺身边总差毫厘。
毫厘之差,谬以千里!
这点差距,其实就像棋道国手战庸手,只是占优的一先。可就是这一先,庸手一辈子都是追赶不上。
但罗艺出招的时候,也心中暗凛,他发现自己又判断错误,他再次低估了杨善会。他来到这里,就不断的犯错,这在平时,难以想像。他虽用了十成的力气搏命,杨善会也是大汗淋淋,已用尽全力,可他就是不能击倒杨善会。
这人的韧性,简直就和他领军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可罗艺不信邪,他认为,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就一定能杀了杨善会。他看出杨善会已不支,他看到杨善会出枪的时候,已少了两分骁勇和诡异,他看出杨善会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他知道已到了出绝招的时候!
他手中的长弓蓦地一缓,这种缓慢在寻常人眼中,看不出什么,但是在高手眼中就意味着,有机可乘。
罗艺留出破绽,就希望对手强攻。
果不其然,杨善会大喝声中,枪芒暴涨,直奔罗艺的胸前,薛万彻长横击,却是一招横扫千军!
罗艺手腕一翻,已用弓弦缠住了铁枪。可杨善会双臂一振,‘崩’的声响,弓弦已断。罗艺半分慌张都没有,长弓一屈,转瞬爆飞了出去,先长槊扫来,弓梢已击在了薛万彻的胸口。
弓若弹丸飞逝,甚至让薛万彻来不及闪躲。‘砰’的一声响,薛万彻的胸骨几乎被长弓敲断。可就在长弓出手之时,罗艺已出了断肠刺。
断肠刺其实就像一根钢丝,却远比钢丝
。他这次取的并非杨善会的肠,而是杨善会的枪!全在一杆枪上,这把枪亦是变化莫测,多有机关,只要能抑制住杨善会的枪,就等于绑住了杨善会的一只手!
刺如怪蟒,缠在长枪之上,稍一用力,长枪已然挡开。罗艺再下杀手,他断喝一声,手掌一亮,已取弯刀在手,雷霆霹雳般的砍去。
空中光芒暴涨!
残月弯刀不但可以用长弓射出,还可以近身肉搏。罗艺在弯刀上下的气力,并不比在断肠刺上下的功夫要少。
抉择只在闪念之间,他知道自己亮刺后,杨善会肯定会提防他的这招,所以他已换了杀手,他的杀手却在残月弯刀!
虚虚实实,这场比拼斗的是武功、斗的亦是判断和心机。
银色的光芒甚至寒碧了杨善会铁板一样的脸庞!
这一刀下去,罗艺拟将杨善会劈成两半!
可出手之后,罗艺已嗅到危机,危机不在杨善会,而在身后,身后是谁?
光芒银河般倾泻,弯刀电闪般惊人,杨善会生死关头,却是爆发出无尽的潜力。他一个倒仰,竟翻了出去。
那一翻,就算蛟龙出海、鲤鱼跃龙门都没有如此的矫捷,他竟然避过了罗艺必杀的一刀!罗艺满是惊骇,惊骇杨善会的深不可测,却更惊骇身后的惊涛骇浪。
一人无声无息的潜到了他的身后,给了他开山裂石的一掌!
罗艺闪不开,只来得及稍移身躯,但那一掌蓄谋已久,怎会落空?他一转身,击向他背后的一掌全击在他的侧肋之上。罗艺先是飞起,然后才感觉到身体中‘喀嚓喀嚓’的响。
那不像是一掌,而更像是千斤的锤子砸在他身上,等他落地的时候,胸骨肋骨已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罗艺烂泥一样的落在地上,翻身都是不能,只能抬头望天,一口口的血喷出来,甚至吐了肝,吐出了肺,就在窦建德的身旁。
他惊奇的发现,窦建德好像还没有死,而他看起来要死在窦建德之前。他见到窦建德的目光好像闪动下,带了分同情,带了分讥诮。罗艺头脑混乱不堪,不能确定是否是幻觉,他到临死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裴矩打了他一掌?
在飞起的时候,他已见到了裴矩就在他身后,但这怎么可能?裴矩竟然是个绝世高手?这一掌之力,浑厚凶悍竟至如斯?
裴矩缓步走到他身前,淡淡道:“我就是天涯。”
罗艺嘴唇蠕动两下,脑海中记得有这两个字。天涯本来是和咫尺对立,说的就是天边,当初从王伏宝口中,他感觉到天涯是个人。但天涯是谁,王伏宝死了,也就没有人再告诉他。原来让王伏宝当初如此畏惧之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罗艺想不懂,也没有时间去想。他的七窍已流出了暗红的血,他的眼睛望过去,也是赤红。
他感觉到,裴矩真的和他有天涯一样的远。
谁是天涯又有什么关系?罗艺内心深处讥诮的想,王图霸业,终究不过一场尘土,自己处心积虑这些年,还不是说死就死?人死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可他就算想问,他也挣扎着说不出话来。感觉到生命一分分的流逝,罗艺依稀听到裴矩又说道:“不错,当初你杀王伏宝的时候,我也在。我把消息告诉你,你多半是认为我对你效忠吧,不过我只想利用你除窦建德的羽翼而已。他知道天涯,可惜你没有详问……”
裴矩还想再说什么,终于住口,因为他发现罗艺已听不到他说什么。
罗艺死了!
死的是如此的突然,他甚至还没有做好死的准备!
他临死前,嘴角还有着血,但他嘴角还在努力的向上翘,似要嘲笑,又像是释然。裴矩望见,心中难免有些不算舒服。
山顶上,看起来大局已定。
罗艺手下的死士,看起来并没有他自己想像的那么剽悍。在杨善会手下人的围攻下,已伤亡惨重。还剩下十数人,见罗艺已死,失魂落魄,再难抵抗,可对手如潮,并不止歇。那些人是罗艺的死士,也只能跟着罗艺一起死,没有旁的选择!
薛万彻长槊驻地,看起来无力站起,呆呆的望着地上的罗艺,脑海中一片空白。窦建德要死了,罗艺死了,他的大仇报了,可这种情况却绝非他能够想像的到。他见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裴矩从他身边闪过,一掌就击毙了罗艺。
这个世界,简直荒谬透顶,难以想象。薛万彻已不知道如何是好。
谁都想不到会是今日的局面,除了裴矩和杨善会。
实际上,今日之局,是裴矩、杨善会的一手策划,这本来就是个惊天的计划!都说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可裴矩运筹帷幄,一口气竟然吞下了两个胖子。
窦建德如期的要死在罗艺之手,有胸口的弯刀为凭。他们尽力斩杀了罗艺,为窦建德报仇。不言而喻,河北军感恩之下,就会归顺他裴矩,薛万彻已报了大仇,不但杀了窦建德,还杀了罗艺,这种汉子是感恩之人,只要自己稍加劝说,当会归在自己麾下。当然一个薛万彻算不得什么,最多不过是个大将,但薛家的势力在幽州,还是根深蒂固,只要薛万彻投降自己,那取幽州也就事半功倍。他裴矩到如今,凭借一己之力,灭了两方势力,独霸河北,当可和李渊、萧布衣周旋。
窦建德无能,屡战屡败,他裴矩却要再起风云,和萧、李三分天下。
想到这里,裴矩舒了口气,望向杨善会道:“你的武功,看来还远超我的想象。”
杨善会这时候已狼狈不堪,身上血尘汇聚,一张脸已变成了鬼画符般的铁板。见裴矩望过来,杨善会苦笑道:“千万不要这么说,方才你迟迟不肯出手,我只以为,你要将我一块干掉。”
他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让裴矩心中好笑。
方才局面瞬息万变,但裴矩还是让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上。他见到杨善会武功很强,甚至有点超乎他的意料,的确有过要借罗艺之手杀掉杨善会的念头。
这些人一辈子都是勾心斗角,
是心狠手辣之辈。不利于自己的要坚决铲除,绝不T
但念头一闪而过,裴矩还是终于出手杀了罗艺,留下了杨善会。眼下他虽看似能尽取河北之地,将窦建德、罗艺的地盘收为已有,可裴矩明白,他的势力还是太过弱小,根基更是不牢。要说对抗不太可能,唯一可行之道就是顺势而为,暂时投靠一方势力再谋出路。河北军伤亡惨重,他需要将领,更需要杨善会这等的人才。
想到这里,裴矩微笑道:“杨将军,你实在太过多疑。想你我眼下同舟共济,船翻了,对谁都不好。”
杨善会感慨道:“我这是这样认为,所以才会跟随着你。或许这天底下,也真的只有你一人,才能实现大道。”
裴矩含笑道:“正是如此!我若成事,当是无上王,而你就是我帐下第一大将,共享荣华富贵。”
杨善会拱手道:“谢道主。”
裴矩望着山头的惨烈,一个个的人倒下去,叹口气道:“你的死士也不多了。”
杨善会冷漠道:“这些人命都是我的,当为我竭尽心力。”
山头上血腥厮杀还在继续,罗艺的死士几乎全部灭亡,窦建德带来的河北军,也不过剩下了十数人而已。
而按照裴矩的计划,山上的人,除了他、杨善会和薛万彻还有一帮死士外,统统要死!这些人死绝,自然没有人泄露这山上的秘密,他才能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不想参与其中,也不屑出手去杀剩下的人手,裴矩自语道:“该死的看起来都已死了。”他其实很少出手,因为一个真正的高手,绝对不会和市井之徒斗气,那对他的武技,简直是一种侮辱。裴矩自视极高,他甚至觉得杀罗艺,都有些大材小用,若是以往,他根本不屑对罗艺出手。
“可还有一个该死的人没有死。”杨善会突然道。
“你是说窦建德?”裴矩目光一转,已落在窦建德身上,缓步走上前去。杨善会突然道:“且慢。”
“做什么?”裴矩止步问道。
“这人看起来不但没死,还有余力杀人。”杨善会眼眸中光芒闪动,盯着窦建德旁边的一个尸体道:“那个人就是不知道这点,冒然的接近长乐王,这才被他活生生的叉死!不然山上这番斗,就算尸体都被踩的支离破碎,长乐王为何身上,连个鞋印都没有?”
裴矩哂然一笑,“杨善会,你身为将门第一将,观察力敏锐,实在让我也是忍不住的佩服。窦建德,你该起来了。”
薛万彻身躯一震,骇然望过去,简直难以想像。
窦建德还没有死?
窦建德身中杨善会一枪,被薛万彻长槊击中胸口,又被罗艺的两把弯刀击中,他怎么可能不死?薛家兄弟本来除了罗艺外,甚少服人。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很多时候,你让一个勇士服你,只凭一张嘴很难奏效,你要比勇士更胜一筹才行。
薛氏兄弟眼高于顶,但所有的骄傲在今日都被无情的打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今日才明白,自己自负的骁勇,比起这些枭雄而言,还是差的太远,但薛万彻还相信自己一槊的威力,还相信罗艺飞刀的犀利,窦建德不是铁人,身受如此重创还能存活?
窦建德果然没有死!
听到裴矩的呼唤,窦建德有如借尸还魂一样坐起来。不但坐起来,还能缓缓的站起来,手一松,两柄弯刀‘当’的落地,发出了如招魂铃一样的脆响。
窦建德还显得很苍老,很疲惫,但在猎猎山风下、厮杀充耳的环境中,无疑还很精神,如此重创下,他看起来只像受了轻伤。
裴矩皱了下眉头,知道大计还差一些距离。这个大计自从他在社稷坛暗杀萧布衣失败后,就开始筹备。他本意是取萧布衣的东都,可没想到中途受阻,这才苦心积虑的要取河北。为了这个河北,他等待了太久,他不想失败。
窦建德就算活过来,他也能让窦建德再次死过去。
可他有太多的疑问,所以他总想问清楚,“长乐王,你知道了我的底细?”
窦建德听他说的恭敬,叹口气道:“就是在这几天才知道。”
“却不知道是谁告诉的你?”裴矩问。
窦建德双眸露出古怪之意,“这很重要?”
“难道罗士信没有死,他从黎阳失踪后,就赶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一直没有见到罗士信的尸体,不想相信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死了。如果消息走漏,他应该是唯一的答案。”裴矩猜测道。他这一辈子,失败的次数也不少,在昆仑手上败过一次,在道信手上败过一次,在萧布衣手上败过一次,如今竟然在窦建德手上,又失算一次。他想要明白究竟!
窦建德目光缓缓的从裴矩的身上,移到了远处,然后再收了回来,漠漠道:“其实你看到今日这些生命的流逝,根本已不必问上太多。”
“你的意思是,你我只能活一个?死人,根本不必知道许多?”裴矩明了,转瞬讥诮道:“你不惜诈死,不惜让河北军损兵折将,不惜让所有的人送命,不惜让跟随你的最后几十个兄弟苦苦挣扎,而还不出手,只等着今日这时,给我致命的一击?或者说,你就和罗艺一样,根本就想假我手,除去对手?你无能去杀罗艺,只能期冀我来布局杀他,你知道,你死后,我不会放过罗艺,你要借我除去罗艺!我看你们是棋子,在你眼中,我何尝不是枚棋子,窦建德,你好高深的心肠。”
窦建德脸上忍不住的抽搐,那是难以遏制的忧伤。宛若寒风的落叶,瑟瑟的不能自主。窦建德身上有伤,看起来不重,可他心中的伤痕,早就无法弥补。
“我承认,我的确低看了你。”裴矩叹道。
“就和我也一直低看你那样。”窦建德落寞道:“我太相信仁德的力量,我希望能感化身边的人,但我错了。控制天下,绝不能靠感化,而应该靠冷血,这点,萧布衣做的……很正确。”
“你现在明白这点,有点晚。”裴矩微有皱眉,他不是说废话的人,更不是想和窦建
悲秋的感慨,他在等着河北军死光。可到现在为止死了一个。剩下的十数人韧性极足,反倒又杀了三个死士。
“我今日总算明白,当初七里井我为何会胜,其实不算晚了。”窦建德怅然道:“你说的不错,我真的很蠢,我以为那场雾、那场乱是老天都在帮我,所以我才有了争霸天下的念头。但结果却很可笑,我和罗艺本是敌人,当初却为了共同的目标策划了一场战。”
他口气落寞伤感,还有点悲天悯人,裴矩双眸如炬,一直盯着窦建德的身躯,突然道:“我知道你师父是谁了!”
窦建德身躯微震,露出哂然的笑,“你知道?”
裴矩冷冷道:“你的师父是个和尚!”
窦建德微有诧异,叹道:“你很聪明。可是……”
“你的师父是道信……不是,道信不可能。”裴矩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果断道:“你的师父,是僧粲!”
杨善会诧异非常,失声道:“僧粲?”他失声之下,声音有些颤抖,好像也有些畏惧。裴矩道:“除了僧粲外,还有谁能教出窦建德金刚不坏的功夫?”
杨善会张张嘴,已不能出声。薛万彻也是难以置信,瞪圆了眼睛。
窦建德竟然是僧粲的弟子,窦建德竟然会金刚不坏神功?
他若是会这种功夫,的确能抵挡住杨善会的枪、薛万彻的槊、再加上罗艺的两把弯刀!
兵刃虽利,但金刚何惧?
窦建德凝望着裴矩,这才道:“裴矩,你真的远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你我真正联手的话,不见得取不了天下。”
以前二人虽在一起,但可说各自防备居多,窦建德说到这里,感慨万千。
“你为什么要感慨,因为不可能了,对不对?”裴矩也有些惋惜道:“今日之局,你我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僧道之争,也永远没有调和的余地。”突然问道:“窦建德,你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窦建德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很沉着、很从容、你也极力的想要表现这种从容不迫,其实你也一直表现的很成功。我知道你一直渴望得到隋臣的承认,一直想要和萧布衣一样,得到门阀、士族的认可,所以你一直对归顺的隋臣要比兄弟好。”裴矩缓缓道:“但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和尚!”
窦建德皱皱眉头,并不言语。
裴矩继续道:“你太过自苦,自苦的像个苦行僧。只可惜,我从未把你的这种自苦和僧粲联系到一起,真是最大的失误。”
窦建德道:“猜到我师承的人,你是第一个。你没有想到我和僧粲的关系,并不稀奇。”
裴矩脸上突然露出嘲弄之色,“可明白了你是僧粲的弟子后,一切都很好解释了。你一直都是仗义疏财,当年听说村中有人死了父亲,没钱埋葬,你竟然能把家中的唯一一头耕牛卖了给人办丧事。你爹死了,所以送葬的人有数千人。你的兄弟都贪,可你根本对珠宝没兴趣。你身为长乐王,河北霸主,简朴依旧,身边奴婢数人,伺候的都是你的后妻,而你不近女色,自从发妻死后,再娶了个老婆,却再无子嗣。因为你是僧粲的弟子,因为你还觉得自己应该和僧粲一样大慈大悲,因为你已练就了金刚不坏。而这门武功,却是不能近女色。”
窦建德轻声道:“裴矩,你说的一点不错。”
“可金刚不坏听说必须是童子之身,他有女儿,窦红线应该是他的亲生女儿!”杨善会本来沉默无言,突然插话道。
裴矩淡淡道:“所以他方才中了三击,虽是保住了命,但还是受了伤,流了血。
他的金刚不坏并不纯,比起僧粲、道信,还差的远!”
窦建德缓缓道:“虽然比不上师父,可我想,对付你已差不多了。”
裴矩冷冷道:“当年我和你师父斗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你以为你能比得过僧粲?”
窦建德道:“可那时候你还没有断臂,那时候,你还正当壮年!这些年,你风尘仆仆,这些天,你心力憔悴。”
裴矩笑道:“一只手的天涯,也能像捏蚂蚁一样的捏死你!”他口气中满是轻蔑挑衅,却是想激窦建德心浮气躁。
窦建德只回了一句,“你可以过来捏捏看。”
对于裴矩的挑衅,窦建德并不急躁,相反更加沉稳。这是他耗尽心血搏来的机会,他不想再败。罗艺已死,他若能取下幽州,凭险而据,联系突厥、辽东,还有机会!他虽是僧粲的弟子,也很有僧粲的慈悲,但天下的诱惑,他还是抵抗不住。
裴矩双眸眯起,如一根针一样。
窦建德问,“你怎么还不出手?我其实明白你在等什么。”
“等什么?”裴矩脸色微变。
“你在等山上全是你的手下,然后你才好全力的对付我。”窦建德道:“但你为何不回头看看?”
裴矩其实不用回头就已知道,场上的那十数个河北军,竟然还没有倒下。那里还有齐丘、高石开二人。剩下的十多个面孔,满是灰尘鲜血,让人辨认不清。
裴矩向杨善会望去,目光露出征询之意。杨善会额头已有汗水,满是诧异,“他们不应该还活着。”他也像不敢相信这些人在他的死士围攻下,竟然还能支撑下来。裴矩目光一扫,瞳孔微缩,因为他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除了齐丘、高石开二人外,在场河北军剩下十三人,竟然都用的是棍!这很不寻常!
要知道两军交战,兵士普遍用的都是锋锐的武器,以求最大可能的杀死对手。这十三人用的是棍,更多是将对手打的筋断骨折,而不求杀死,实乃罕见之事。突然眼中寒芒一现,裴矩道:“原来也是和尚。”
他声音很轻,可场上的人似乎已听到,一人说句‘阿弥陀佛’紧接着后面的人也跟着说了句‘阿弥陀佛’那十三人一句接着一句,声音弘亮,轰轰隆隆的震颤远山。这些人并肩一冲,已出了死士的包围。
死士虽然众多,可却都有惊诧之意。
裴矩、杨善会互望一眼,眼中都有了
色。
“十三棍僧?”裴矩问。
为首的一人道:“阿弥陀佛。裴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裴矩心中凛然,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窦建德还有这么一手,他竟然能联系到少林十三棍僧!
不过窦建德的师父如果是僧粲,那和少林寺关系密切,窦建德求得少林寺的帮助也是大有可能。
裴矩虽然自恃武功绝高,却也知道这十多个和尚不好对付。
少林寺到如今,建寺已有百余年。北魏年间建立后,本是少有人闻,可自从达摩传授禅法后,这才一飞冲天,声名赫赫。可周武帝灭佛后,少林寺又是败落,后虽再次兴建,却在隋文帝之时才开始大兴。
禅宗修行的禅法叫壁观,长时间修炼,身子易损。这时僧人开始习武强身,以求证道,这才禅武兼修。到如今,无心插柳,寺中反倒有不少参透武学真谛的大家,只是僧人多以修身为主,清心寡欲,是以在草莽中并不闻名。裴矩却知道眼下少林寺有十三棍僧,武艺超群,没想到今日得见。
又有一僧人道:“王图霸业,终究尘土,裴施主,只要你能放下屠刀,我等保你无恙。”
裴矩仰天长笑道:“你等保我无恙?想当年周武帝听我之言,屠戮寺僧,你等恐怕自身难保吧?如斯佛祖,如何保我?”
众僧人皆变了脸色!
当年周武帝灭佛焚经、驱僧破塔,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实为众僧心中永远的痛。或许有人并没有经历那时,可听上代所传,全国僧侣几遭灭绝,简直惨不忍睹。众僧人虽是无欲无求,听裴矩就是当年的罪魁祸首,如何不恼怒非常。
裴矩话音一落,人已飞起,他不取窦建德,取的却是十三棍僧。
十三棍僧不由暗自凛然,心叹裴矩的艺高胆大。十三人本是一心,长棍漫起,掀起无边的棍影。
可僧人毕竟心肠颇软,虽对裴矩颇为痛恨,却不能痛下杀手。对敌人的仁慈,显然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裴矩下手却毫不留情,冲入棍影,单臂一挥,已冲出棍影。
这一会的功夫,裴矩挨了两棍,痛彻心扉,可有三个僧人已仰天躺了下去,脑门有了洞,汨汨的流淌鲜血。
第一回合,裴矩一只手就杀了三人,挨了两棍。十三棍僧……或许应该是剩余的十棍僧已怒火高燃。他们自觉武功高明,可临阵经验毕竟比裴矩差了很多。他们一时的心慈手软,竟然换得同伴的毙命。
他们火已起,就要做佛门狮子吼,斩妖除魔。裴矩已道:“杨善会,棍阵已破,带人拦住他们!”
然后裴矩就冲向了窦建德。
先杀窦建德,再尽诛十三棍僧才是根本目的,不然就像当年一样,遍逐中原的和尚,也是无济于事。
窦建德见棍僧倒下,亦是目眦欲裂。他知道裴矩的目标还是自己,但他没有逃,他径直迎了上去。
事到如今,逃有何用?
他的兄弟之死,他的部下之死,今日河北军的大败,可说是裴矩一手造成。他窦建德如此布局,若不能杀了裴矩,有何颜面再见河北军民?
死士蜂拥而上,已拦住十棍僧,棍僧棍阵已破,威力大衰,各自为战,又不想杀生,已左支右绌。裴矩这会功夫最少在窦建德身上戳了七指,而窦建德只还了一拳!
裴矩很少使用兵刃,他的犀利之处在于一双手,他的手,就是他最佳的兵刃。所以萧布衣当初如斯代价,也要换了裴矩的一只手臂。裴矩被萧布衣断了一臂,功夫已弱了很多,可这样的裴矩,还是少有人敌。
他的手掌有如开山巨斧,他的拳头有如千斤大锤,而他的五根手指,却如五根锥子一样,戳到哪里,哪里只怕就要出来一个洞。方才三僧的脑袋,就抗不住他手指的一叩!
但如此犀利的手指戳在窦建德身上,只让他为之一震,满脸痛苦,却不能致窦建德于死命。这时候窦建德只还了一拳,拳风擦裴矩的鼻尖而过,有如刀割一般。
裴矩暗自心惊,他现在明白过来,窦建德的武功,绝对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虽惊不慌,亦有信心杀了窦建德。
当年他和僧粲激战数个时辰,就因为破不了僧粲的金刚不坏。但他有信心破了窦建德的护体之功,因为窦建德功夫不纯。
高手之争,一点不纯就可能是性命之忧。
裴矩陡然双脚连踢,取向窦建德的下阴要害。窦建德不能不挡,可手一扬,裴矩出手。他出手远比出脚要快,他出手也远比出脚要狠。那一刻他出了三指,全部击在窦建德胸口的一点!
窦建德虽有护体之功,但连番受创,身手已慢,再加上武功本弱,躲避不及。被裴矩连戳了三指,一口鲜血已喷了出去。然后裴矩挥拳,一拳重击在窦建德的脸上。
若是旁人,裴矩这一拳,多半已将对方头颅打爆,可窦建德五官变形,鲜血长流,人虽飞出,却还不能致命。裴矩才要上前结果了窦建德,陡然后退,因为他蓦地见到一道光华闪现,有如银河席卷,繁星璀璨。
光华已将他掩盖,不可匹敌。
窦建德出刀!
裴矩蓦地惊醒,忘记了窦建德的杀招。窦建德其实和萧布衣仿佛,一习金刚不坏,一习易筋经。
内劲十足,外功不过是顺水推舟。窦建德的刀法并非僧粲所授,却是从百战中钻研而出,这样的刀法,没有套路,却讲求快辣。
窦建德出刀,很少走空。他一直挨揍示弱,还是要掩饰着惊天的一刀。
裴矩终究没有躲开,可在紧要关头还是避开重创。刀尖一划,他本来俊朗的面容已鲜血淋淋,有如厉鬼。
可裴矩不退。
高手之争,只争一隙,他要打的窦建德没有喘息之地,这才能破得了他的护体之功。窦建德只要金刚不坏一破,裴矩要杀他,有如翻掌。
所以裴矩一退再进,竟似迎着刀光冲过去,然后再一拳击在窦建德的胸口!
窦建德不等落地,已再次飞起,鲜血狂喷。裴矩知晓,只要不给窦建德喘息之地,再来
窦建德的胸口,当让他命丧当场。可他才要再次挥T3薛万彻的一声喝:“窦建德受死。”薛万彻一槊,再击窦建德的后背。
杨善会也不知何时,闪到窦建德的身后,无声无息的一枪刺来。
二人都是视窦建德为死敌,这一次,却是要合力制敌于死地。
裴矩心中微喜,暗想自己绝非薛万钧,三人联手,这次当要了窦建德的性命。他拳头挥出,窦建德却已抢先一步抓住了薛万彻,用力一挥,竟将薛万彻兜头砸来。
裴矩稍有犹豫,已一拳击在薛万彻身上。薛万彻惨哼一声,已被打飞。窦建德竭力躲闪,再次出刀,刀光再耀,却已黯淡无光,裴矩一拳打在单刀上,已将单刀打为两段。
只要再来一拳,窦建德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时,惊变陡升!
惊变竟来自一向对裴矩忠心耿耿的杨善会!
窦建德躲闪,杨善会一枪刺空,却不再抽枪,断喝声中,手臂一振,长枪脱手飞出,径取裴矩的小腹。
裴矩人在空中,无从躲闪,势在必得的一拳遽然下落,震飞了长枪。
他那一刻的惊骇,简直无可形容。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种关键时候,这种生死搏杀,他一向信任的杨善会竟然反叛。
他对杨善会并不算太过信任,但在山头上一番搏杀,已让裴矩觉得,杨善会是个大才,他若能和杨善会联手,当能角逐天下!
他根本想不到,杨善会这时候,有什么背叛他的理由,所以他根本没想到杨善会被背叛!
窦建德却像没有意外般,终于落地,吸气急吐,大喝声中,断刀已向裴矩当头劈来。这一刀,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道,可说是无坚不摧。
这一刀极快,极厉,虽在受伤之中,可全力以赴,已如窦建德当初睥睨四方傲气!
裴矩一手拍落长枪,却不想到长枪陡断,里面射出了一支羽箭,劲取他的小腹。杨善会的枪,不但枪中带枪,还能枪中带箭,这一杆枪,变化万千,远非罗士信的长枪能比。
裴矩一伸手,竟然夹住了羽箭。
可他只有一只手!
他这只手可说是天下最犀利的一只手,不但击飞了暗算的长枪,还能夹住枪中的弩箭。但他已挡不住窦建德的一刀。
手指一弹,身形一扭,羽箭飞出,正中窦建德的右眼。长刀滑落,劈下了裴矩的一只衣袖,本来断臂的衣袖。
窦建德眼睛中箭,嘶声的一声吼,裴矩得手,一颗心却是坠入了谷底。
因为杨善会手腕一翻,已拿出面盾牌模样的东西,在他躲避的时候,打了出来。打的地方,正是他要躲避的方向。
他已无从躲闪。
裴矩只能缩腿,然后那面盾牌就趁他再无退路,无可闪避的情况下,轻易的割断了他的小腿,落入了染血的空中。窦建德见状,虽是一只眼被射瞎,却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举刀要冲,要拼,陡然止住,脸上露出极为古怪之色。
就算裴矩眼中都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因为他见到杨善会不知何时,手中又握一枪,趁窦建德欲冲不备之际,一枪刺在窦建德的背脊之上。
杨善会先袭裴矩,后刺窦建德,他到底要做什么?
天地间那一刻仿佛凝结,窦建德扭头相望,可惊天般一声吼,一刀向身后劈去,如电如雷。
一刀劈空,一枪缩回,杨善会爆缩丈许之外,毫发无损。窦建德一口淡金的鲜血喷出,踉跄几步,戟指向杨善会道:“你不是杨善会!你是何人?”
他说完话后,再也无法支撑,断刀戳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谁都知道,窦建德这次真的是完了,杨善会的一枪,刺在他的脊椎尾骨之处,已硬生生的破了他的金刚不坏!
杨善会的这一枪,刺的正是窦建德最薄弱的所在!
裴矩一惊,单足而立,脸如厉鬼,浑身有着说不出的凄厉之意,亦是喝道:“你不是杨善会!你是谁?”
杨善会还是杨善会,他铁板的一张脸满是血迹和汗水,这让他看起来,青天白日下,亦有着诡异的味道。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的停下手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场上的这一幕。
他们甚至以为是幻觉,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一场战真的诡异莫测,激烈非常。就算裴矩都收不住拳头,几乎将薛万彻一拳打死。在窦建德、裴矩两大高手惊天一战,双双受伤的时候,杨善会出手,一出手就断了裴矩的腿,破了窦建德的金刚不坏。
他为了什么?
他不是杨善会?
他是何人?
所有人都忘记了厮杀,双眸中的含义复杂千万,盯在了杨善会的身上。杨善会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如既往,轻声道:“裴矩、窦建德,你们完了。”
他一出口,已改了冰冷之气,甚至带了些悲天悯人的声调,窦建德一眼流血,一眼怒睁,恨不得将他活生生的咬死。
“你是谁?”
裴矩远处突然道:“我知道他是谁!”他虽断了腿,却已飞快止血,这时候竟然还能镇静。
“我是谁?”杨善会微笑道。他的脸有些呆板,笑起来很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已易容。但是能将杨善会模仿的惟妙惟肖,岂非易事?
裴矩舒了口气,咬着牙一字字道:“你是个死人!”
杨善会笑了起来,“天涯果然聪明。”
众人还是不解其意的时候,裴矩已道:“你是李玄霸!你是诈死为李渊谋取生机,号称东都第一高手的李
众人错愕,惊诧莫名。杨善会叹口气,惋惜道:“你猜的很对,可惜……晚了!”
、、、
大BOOS出来了,月票!!鲜花!!推荐票!!所有的票票砸过来吧!!!
幸不辱使命,十多个小时码出这一万二。兄弟们,票票多给点!!
给我惊喜,我会还你奇迹!!!
第766章 中了一亿
善会就是李玄霸?
李玄霸不是早死了吗?
裴矩为何说李玄霸没有死?
场上之人听到后,少有人明白,就算十棍僧见状,也是惶恐难言,脸色改变。若是萧布衣在场,却多半能恍然而悟,因为他早就知道李玄霸之死不过是个幌子,但他也一直不知道李玄霸身在何处。李玄霸从来不是甘于寂寞的人,自草原消失后,他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
江山大好,当应睥睨指点,李玄霸身为东都第一高手,岂甘沉寂?
他看起来还像杨善会,血水混着汗水不停的流淌,给他那僵硬刻板的脸庞带来了几许生动。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的确很少认真的观察杨善会。因为此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生硬加上不近人情的样子。
杨善会或许兵法精、或许武功好、或许能力高,但竟然少有人在他脸上多看一眼。
谁会留心去看一块生冷的木头?
乔装成杨善会,这当然也是一种乔装的技巧,亦是一种高明的利用心理的乔装。
可能骗过裴矩地乔装。能骗过裴矩地演技。这天底下能有几个?
真正地那个杨善会呢。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杨善会自从改换了声音后。腰稍微挺直了些。头稍微抬起了些。双眸也明亮了些。他改变并不多。但立于青天之下。山巅之上。却有着千里清秋般地落寞和苍寂。那是一种不羁地孤傲。那是一种雄鹰展翅、落落不群地骄傲!
他也值得这种骄傲。
李玄霸。本来就是代表着传奇地三个字。到如今。或者因为沉寂多年。已不能和萧布衣相提并论。但是今日后。天底下又有哪个能小瞧他?或许他没有萧布衣地丰功伟绩。但是每次出手。都能撼动天地。
他是东都第一高手。却少有人见到过他出手。但是这个名头不胫而走。竟然没有人异议。
他的第一次出手,并不惊天动地,甚至送了自己的命。有些人在惋惜、有些人在庆幸、有些人不屑,惋惜地是这样一个人杰地英年早逝,庆幸的是这种英雄还是死了好,不然岂不压了自己的风头,不屑的却是,李玄霸这个高手之名,有些言过其实。可他一出手,就挽救了李家被屠戮流放的危机,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地死,就没有李唐的霸业。
他地第二次出手悄然无息,若是能刺杀了萧布衣,天下大势可说是就此改写。
他的第三次出手,径直毒杀了薛举,巩固了关中的势力。
他的第四次出手,暗算了始毕可汗,让草原势力重新划分,打破了萧布衣对草原的制衡,也为争取草原先机埋下了伏笔。他和萧布衣虽从未直接对决,但是暗战早就开始,可说是互有胜负。
之后李玄霸就一直没有再出手,他是高手,高手就不会无谓的出手,左右大局才会出手,惊天动地才会出手!高手也不是成天拿个刀,背把剑找人比武切磋,显示寂寞。真正地高手,当求无愧所学,做一番男儿心目中气壮山河的豪气伟业!
他没有出手,可又有谁知道,他谋划着另外一次惊天动地地大事。
李玄霸一直让裴矩运筹,他不过乔装成了杨善会,混在裴矩身边,等待着机会。他也是一个善于捕捉机会的人,他也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结果就是,河北军、燕赵军两败俱伤,罗艺身死,薛家四虎几乎伤亡殆尽,裴矩断腿,窦建德奄奄一息。
这些事情,无论哪件说出去,都可谓轰动一时,可他李玄霸却一口气做成,所以他值得骄傲!
罗艺、窦建德一死,河北已成无主之地,关中军已出兵,先取幽州,径直南下,可和萧布衣平分秋色!
李玄霸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还如杨善会般,喜欢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希望引起旁人地注意。
但没有人会不注意他。
他说可惜晚了的时候,却有着极强的讽刺意味,因为这句话,裴矩也说过。好饭不怕晚,但是心机之争,晚就是败,败就是死!你晚想到半分,都是关系极大,裴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窦建德血都快吐完,虚弱道:“我明白了。”
裴矩嘴唇蠕动,也想说什么,可终于还是忍住。他当然也明白了,杨善会先袭他裴矩,再暗算窦建德,两面不讨好,所作所为,实在让人费解。但杨善会却是李玄霸,所有的事情无需解释。这两方势力还在角逐不休,甚至干扰李唐出兵,李玄霸翦除这两方领军人物,阻力不攻自破。
李玄霸望着窦建德,眼中多少带着怜悯之意,“你明白了什么?”
窦建德双眸无神,真正的油尽灯枯。他老了、疲了、倦了、伤了、痛了,再加上护体之功已破,所以他要死了。
可临死前,他总要问个明白,这或许就是临死之人的悲哀。但千言万语,又一时间不知如何问起。终于道:“你不是杨善会?”
这个问题很可笑,在场却无人发笑,那些死士也停住了手,他们是为杨善会拼命,但是突然发现自己效忠的换了个陌生人,心中的彷徨诧异不言而喻。
窦建德显然和杨善会有联系,所有的人已明白。因为方才杨善会对裴矩反噬,窦建德竟然一点诧异都没有。
此中乱局,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少有人整理的明白。
幸好李玄霸明白,他思路一直都很清晰,所以他答出了窦建德未问完的问题,“我不是杨善会,我不过是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模仿杨善会这个人,我甚至扮成一个死士去跟随杨善会,琢磨他的一举一动。”微笑的望着裴矩道:“你显然不如我熟悉杨善会。”
窦建德失神道:“我也不如你了解杨善会。”
李玄霸用了一年的时间模仿杨善会,用了一天就取了最后地成功!可这种魄力、忍耐和心智,又有哪个能做到?
裴矩听到李玄霸的解释,没有愤怒,冷漠道:“八十岁的老太婆倒绷儿,我输了,这次心服口服。”
李玄霸眼中有了敬佩之色,“天涯,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点,输了也好、赢了也罢,总是如此地洒脱释然。”
裴矩道:“不洒脱能如何,难道要大哭一场,让你高兴?”
李玄霸沉默半晌才道:“你和杨善会早有联系,我知道。我也知道,你迟早会找杨善会。”
“所以我开始诈降算计窦建德,你就乔装杨善会算计我?”裴矩落寞道。
李玄霸又想了半晌才道:“我不想算计你,只想借力而为。我知道你在算计窦建德,我要掌控
地。巴蜀先机已去,若是河北再失,显然再难回天对付你,但是我必须除去你,不除你,我地计策终不能行。”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古怪,裴矩如斯聪明,却是一听就懂。李玄霸所用之法,其实和他所用都是大同小异,太平道之人最擅长的并非攻城拔寨,而是借力打力,顺水推舟。李玄霸本来的用意是取河北,为关中出兵谋求先机,但谈何容易?以裴矩的惊天之计,尚等了许久,李玄霸自知这点不及裴矩,是以索性锦上添花,助裴矩成事,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手,取得胜果。裴矩算计这久,最终还不过为他人做了嫁妆。
裴矩突然笑了,笑地极为开心,李玄霸对他,总是不失谨慎,小心问道:“裴矩,你笑什么?”
“我笑我筹划了惊天一计,结果成全了萧布衣。我又筹划了翻身一计,结果成全了你。”裴矩淡淡道:“这也很好呀。很好!想天下之大,我两计成就了两个霸主,岂不妙哉?”
他语带深意,李玄霸望了他半晌,摇头道:“一点都不好。若没有你的计策,就没有萧布衣地今天,说不定天下早已一统。”
“一统又能如何?不过是改朝换代,换个皇帝,周而复始的愚昧罢了。”裴矩仰望苍穹,“这世上只有一人了解我的用意,那就是张宗主!”
张宗主就是张角,裴矩说及张角的时候,脸上落寞中夹杂了敬仰。他本来断了一手一足,脸上又被窦建德划了一刀,形如厉鬼。可仰头一望,竟让人有种飘逸之感。
裴寂的飘逸之气,已刻在骨头里,无论成败!
李玄霸不语,看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东都那个多病意气的高手,过了多年,变地病好沉凝,但骨子里面的骄傲不改!
或许他认为裴矩说地正确,或许觉得无谓,但于事无关,他不想表示想法。
裴矩终于望向了李玄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融入了杨善会这个角色?牛口的时候,当然不是你,要是你,合你我之力,当不会让萧布衣逃走。你若是那时地杨善会,想必早已杀了思楠!”
李玄霸惋惜道:“你说的不错,我那时正有他事要做,所以未能参与。不然合你我之力,不见得能让萧布衣逃命。我兵法虽通,但比起杨善会还是大有不如,所以我那时候,就算有暇,亦是不敢冒险,我只怕在你面前露出破绽。再说我不能确定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出手,我时间有限,又如何会扮个杨善会空耗光阴?可若知道那次几乎杀了萧布衣,我就算舍弃今日地大计也要出手,可惜……时不待我。机会错过了,再寻千难万难。”
“那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忙碌?”裴矩忍不住问。
李玄霸望了窦建德一眼,轻声道:“裴矩,我其实一直都留意你的举动,对于你转投河北亦是疑惑。后来我才明白,我要是你,也是一样的做法。天下之局,有如博弈,取势弃子,寻常之极。你野心如斯,当然想吞并罗艺、窦建德地盘,也要诱发他们火并一场。我就一直等这个机会,易水征战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你的机会,亦是我的机会。我终于可以正式成为杨善会,我了解杨善会,所以杀了他也不是难事。”
“这当然不是你地全部布局,因为你还骗过了窦建德,他显然把你当做是内援。”裴矩问道。他败了,败的心服。但他最擅长吸取教训,所以他希望了解李玄霸的每一步棋。
李玄霸微微一笑,“我这些日的忙碌,正是要取得窦建德地信任,我可不想杀了窦建德后,河北又出个裴矩。天涯,我知道,就算你断了一只手,我也不见得是你地对手。天底下能胜过你的屈指可数,但我绝不在内。”
“你倒是很了解我。”裴矩心寒道。
他碰到过各式各样的敌人,就算萧布衣砍了他手臂,但是他斗志不减。可是面对这个一直卑谦中带着骄傲,笑容中带着狠毒的李玄霸,却忍不住的心寒。
“我要一口气除去你们,当然不容易,所以我想到了法琳。”李玄霸道。
窦建德几乎呻吟道:“法琳?”
“法琳?”裴矩也皱眉道:“他半僧半道,和你我何干?”
李玄霸道:“法琳地确和道中无关,不过他这些年的游历,地确有些声望。更关键的一点是,他还认识道信,而且很多人知道他认识道信。”
三人交谈,视山上众人于无物,山谷杀声已弱,可山外杀声却是起起伏伏。众人摄于三人气魄,惊于此间惨烈,均是木头一样的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裴矩问道:“法琳认识道信又能如何?”
李玄霸淡淡道:“那也不能如何,只是这样一来,少林寺的僧人对他倒是另眼相看。我让法琳假传道信的意思,说窦建德有难,请他们出手援。要知道窦建德本来就是僧的弟子,这件事虽是隐秘,但少林方丈还知,道信其实也知,不过道信主张顺乎自然,是以从不宣扬此事。”
窦建德艰难道:“所以你用法琳骗取了少林棍僧地信任,然后再用他们骗取了我的信任?”
李玄霸认真地点点头,“我当然不能让你这么早死,我还要借你之手除去罗艺和裴矩,所以我一定要取得你的信任。杨善会这三个字当然不行,但是我若编出个理由,杨善会得到过道信地相助,想要报答道信的恩情,那少林大师虽是道行高深,但大慈大悲,多半会信。他们一信,秘密过来助你,当然要提及杨善会实际是来助你,再加上我向你透漏了裴矩地秘密,你对我当然也有了几分相信,因为你实在想不到杨善会有什么理由再骗你。更何况你已是落水之人,没有太多的选择。”
窦建德目露痛苦之色,裴矩叹口气道:“所以泄露我底细的不是罗士信,而是你,不然方才窦建德也不会执意不说。”
李玄霸道:“是呀,他为我守秘,你也为我守秘,和尚大师也为我把守秘密,我现在若不说出这些秘密,真枉对你们的信任了。”
窦建德痛恨道:“你真的太他娘的对得起我们的信任了!”
十棍僧终于上前,一僧方脸大耳,喝道:“李玄霸,你!”他想要怒斥,一时间却不知道喝些什么,十三棍僧一出面就被裴矩杀了三个,到现在成为旁人的帮凶,打了一场糊涂仗,胸中自然憋着一团怒火。
佛门讲究无嗔,但这时候就算泥菩萨,只怕也要被李玄霸的计谋气的跳起来。
李玄霸说的平平淡淡,但只为求得裴矩、窦建德信任所花的
简直难以想象。他今日得手,绝非偶然。
见僧人质问,李玄霸淡淡道:“这位想必是少林的昙宗大师。”
和尚微愕,“你如何知晓?”
李玄霸一笑,“今日之事,窦建德必死。你们虽死了三僧,却非我下手。”
棍子重重的一戳,激起尘土无数,昙宗喝道:“非你下手,但是和你有关!”
李玄霸叹口气,“眼下天下只剩下李唐和东都,我不敢说李唐定能取得天下,但大师不能否认,李唐还是有很大的机会。”
“那又如何?”昙宗虽在呼喝,可声势却已弱了很多,他不是傻子!他下意识的问,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
李玄霸道:“只要大师放过在下,我可保证,李唐若取得天下,今日十棍僧,当封为护国武僧,死的三人亦不会忘记。不过大师若不放过在下……只能怨命苦了。”
他没有说谁命苦,但昙宗的脸都有些发绿。他被李玄霸牵扯进来,无头苍蝇般被人耍地团团转,但听李玄霸分析利害后,已如一盆凉水浇下来。他若是再执意对付李玄霸,那就是等于将少林命悬剑下。他当然明白,若天下一统,任凭那股势力都不能抵抗皇权的威力,那他还如何敢出手?
李玄霸算准他不会出手,所以已不再理会棍僧。目光望向窦建德,带了分意。
窦建德也望着李玄霸,脸色死人一样的白,双眸黯淡无光,“这么说,你早知道我的身份,这才诱骗少林大师,进而博得我地信任?”他不甘心,但他终究没有怨恨少林,这些是他选择,错了亦是他地选择。
李玄霸解释道:“不错,我比天涯更早知道你的底细。你可还记得高昙晟?”
听到高昙晟三个字的时候,昙宗身躯微颤。窦建德目光迟缓,“他又如何?”
李玄霸道:“他本来叫做昙晟,其实就是这位昙宗大师的师兄。不过他自恃武技,叛出了少林,让众高僧束手无策。这人出了少林后,不但将古刹的戒律、僧人地慈悲丢到脑后,还变得暴戾无比,杀人勒索,无恶不作,最荒唐的是,他好好地女子不娶,却娶了个尼姑做老婆,早早称帝。当时又收了个手下叫做高开道,可说是嚣张一时。窦建德你却亲自出手击杀了他,而且逐走了高开道。我打听到,当时高昙)连环击了你七枪,你毫发无伤,而他却被你一刀砍了脑袋。于是我从这条线索追下去,这才发现你练就金刚不坏,进而推测你和僧粲、道信可能有关系,也就发现了你和少林的关系,所以这才请十三棍僧出山。你本来以仁德服人,但杀昙)义不容辞,当然是痛恨他坏了佛门的规矩,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不是?”
窦建德喃喃道:“原来如此……”
“可要取得你的信任,真的并不容易。”李玄霸舒了口气,“我知道你也一直提防着我,所以我才演了出好戏给你看。我甚至在刺你第一枪地时候,刺中的时候,还故意收了几分气力,这才让你真正相信我,觉得我和你一心。等到你真正全无戒备地时候,这才出枪破了你的金刚不坏……”
拍拍身上地尘土,李玄霸道:“我对欺骗你们一直问心有愧,所以要给你们解释清楚……”
“然后就要把我们全部杀掉,对不对?”裴矩漠漠道。
李玄霸笑了,“那你可猜错了,我这行真正的目地,只是要杀两个人。一个是罗艺……另外一个……”
他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到了窦建德的身前,长枪一送,已刺入窦建德的体内。
窦建德一声嘶吼,手腕急抓,从李玄霸脸前堪堪抓落。他只觉得触动了李玄霸的脸,虽杀不了他,也要抓他个满脸开花。没想到他一出手,真的抓下了一张皮来。
李玄霸退到原地,波澜不惊,露出了略显消瘦、黯黯、却又满怀大志的一张脸。
齐丘、高石开已冲到窦建德的身边,悲声叫道:“大哥!”
窦建德最后一击,濒死无力,只抓下了张脸皮,李玄霸还有机会说一句,“那是杨善会的脸皮,到现在,我不需要了。”
窦建德只觉得思绪飘飘荡荡,一颗心渐渐变冷,记得当年的安心农耕,记得后来的习得绝技,亦记得随后的家破人亡,天下纷争,纵横驰骋,还记得兵败频频,大志难酬,嘴唇动了两下,对身边的兄弟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对不住你们!”
头一歪,窦建德终于闭上了一双不甘的眼,寂寂如山!
李玄霸见到窦建德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望向裴矩,裴矩也冷冷的望着他。
“我不会再出手,你也不会。”李玄霸轻声道:“我的目的达到,你显然也不会为了杀我而出手,对不对?”
裴矩叹口气,“李玄霸,你很好!”
“你我是一样的人,都觉得没有意义、不能定江山的出手,那是空负了一身大好的武功。”李玄霸道:“所以我只需再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后会有期!”李玄霸拱拱手就要走,齐丘、高石开齐声喝道:“你不能走!”他们才要站起冲出去,李玄霸一句话就将他们钉在了原地,“你们也不会出手,因为你们还要报仇!”
说完后,李玄霸安然的举步离去。
他看的很准,齐丘、高石开要为窦建德报仇,就不应在这时候出手。若出手,必死无疑!李玄霸显然是个倨傲的人,他只达目的,甚至懒得出手多杀几个。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多杀几个已全无意义,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气力?
所以他走了,施施然的下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分云彩,却留下了一地狼藉,血腥染空。
、、、
那个,有些朋友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容我慢慢的写下去,小说吗,总要有些悬念,可以分析过程,但是不要急躁了,我写这书还是很认真滴。看书就是看个乐和,心急上火不值得,是不是,呵呵。继续求票,咱们的票票少了呀,是不是十一假期都累了呢?
另:隆重推荐寂寞剑客大大的新书《虎狼之师》(书号江山的简介下方有书名直通车,从那里点击直接进入阅读。剑客的历史作品,还是很有知名度的,呵呵,欢迎朋友们去阅读。
简介:虎狼之师,血洗天下。为了尊严,在中土世界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血雨腥风……
第767章 双喜临门
建德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沉重大石落入碧碧的湖水,在局中造成了滔天波浪,等到余浪未歇,余韵却一层层的波及开去,感染着远方的人。
萧布衣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酒。那时候听到钟声的时候,他觉得这钟声有点像丧钟。
丧钟这次为谁而鸣?他心中突然浮起了这么一句话。
萧布衣没有一个人在喝酒,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左手处是一帮重臣,右手处却是一帮降臣。道信的一番话,对他触动极大,所以他一直告诫自己,莫要重蹈文帝的覆辙。
他现在不能乱,他现在要让所有人意识到归顺他的好处,就算想把眼前的王世充拽起来抽两个耳光再一脚踹出去,但他还是笑容满面,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黄钟巨响,军情送达!
群臣停杯,举目远眺,都有了不安之意。
黄钟并不轻易响,每次响起,都代表着极为重要的军情,一定要送给西梁王审阅。这些消息,是徐世绩、卢楚等人无法决定,这才要一定要给萧布衣定夺。
西梁王不是个贪恋酒色的人,他甚至已宣告旨意,万事不如天下重要,万事不如百姓重要,只要事关天下兴亡,只要事关百姓安危,送信人就一定要第一时间让他知晓!
违令者。斩!
李密出兵地时候。黄钟响过;杨广死地时候。黄钟响过;窦建德入侵地时候。黄钟亦响过。这次黄钟响起。却又是为何?
钟声余韵未歇。一人一口气跑上了九十九级玉阶。将书信已送到宫人之手。
宫人一转。送到亲卫之旁。亲卫疾步上前。将军文递到了西梁王地酒案前。这时候钟声才止!
李渊身边地顺序是先是亲卫、再是宫人。萧布衣却是截然相反。现在他身边地亲卫。不但武功高强、忠心耿耿。而且无名!
萧布衣缓缓地展开了书信。面不改色。只说了一句话。“窦建德死了。”声传大殿。甚至就算殿外地兵将都听地一清二楚。
群臣轰动,一时间难以置信。
窦建德竟然死了?
这也无怪群臣诧异,想窦建德可说是和李密一样,浩浩荡荡,而且和萧布衣对抗的时间,比李密还要久远的多。虽然水一败,牛口铩羽,但河北军可说根基尚存,本来群臣以为剿灭他们,还需要些时日。最快是半年,长久打算数年也有可能。没想到窦建德就这么死了!
窦建德死了,河北军完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因为谁都知道,河北军是窦建德地大军,窦建德就是河北军的定海神针。
这根针完了,河北虽还有不能约束的浪花,但无律之兵,何足为惧?
谁都想知道窦建德如何死地,可萧布衣不说,没有人敢问。
萧布衣抿了口酒,望着军文的后面的几句话,却没有说出来。斜睨着翟让道:“东郡公,你如何看待窦建德之死?”
翟让自从投降后,一直就是东郡公,一直都是从四品,有名无实。可他很知足,若非萧布衣召见喝酒,几乎大门都不出一步,而且勒令家人从人也少惹事,能忍就忍,若有犯规,他决不轻饶。
听到萧布衣询问,翟让四平八稳回道:“窦贼不自量力,敢和西梁王对抗,实乃取死之道。”
萧布衣颇为满意,含笑道:“东郡公,最近在家中可闷?”
翟让不知何意,小心道:“微臣最近胸口的确有些发闷,想必老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
萧布衣哈哈一笑,“东郡公你如此矍铄,长命百岁都有可能。不过既然气闷,那不如去外散散心。冬日将近,东郡、济阴一带百姓才过战乱,难免缺衣少食,本王想请东郡公前往安抚,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翟让倒放下心事,暗想萧布衣既然派他出去,虽是个苦差事,却已把他当做正常官员来看。感激道:“西梁王器重,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萧布衣点点头,望向杜伏威道:“杜总管,窦建德死了,你如何看法?”
西梁王宴请群臣,以示嘉许,众人却都小心翼翼。虽萧布衣看似亲和,但自古以来,都知道以下犯上是取死之道,是以肴只动筷、酒只沾唇,但要说殿中一人有了醉意,仪容不整,那就是满面胡茬的杜伏威了。
杜伏威入殿后,只是喝酒,他如此一来,反倒让所有人都很放心。听萧布衣询问,杜伏威放下了酒杯,半晌才道:“他迟早死路一条,可如此早死,倒让人意料不到。”
他不问原因,据实说出心中所想。萧布衣见往昔那矫健的汉子颓唐如此,暗自皱眉。缓声道:“杜总管,你在东都也有些时日。如今江淮灾情稍缓,马侍郎竭尽心力,却是力有不及。杜总管深知东南民情,我有意派杜总管安抚江淮百姓,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杜伏威眼眸终于闪了下,良久才道:“微臣尽力而为。”
萧布衣点点头,目光这才移到王世充身上。王世充早就眼巴巴的等着,才要回话,萧布衣举杯道:“喝酒!”
王世充差点没有被噎死,只好端杯喝酒,把要说地话也随酒咽到肚子中。
萧布衣喝完酒后,这才道:“不知道王大人对窦建德之死,有何看法。”
王世充慌忙道:“西梁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制敌死地谈笑之中,实乃……”
“窦建德不是我杀的。”萧布衣截断他的马屁。
王世充唯有错愕,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换了口风,“窦建德逆天行事,不自量力,自有公道惩罚。”
“窦建德是李唐出人杀的。”萧布衣又道。
王世充汗珠子冒出来,他擅长拍马,察言观色,可这个萧布衣和杨广截然不同。没人知道他到底想着什么,他知道萧布衣一直在观察着这些投降过来的人,这种话回答不好,让他以为有反心,极可能招惹杀身之祸。
李唐当然不是公道,他要想办法弥补,心中灵机一动,王世充道:“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看热闹就好。”
萧布衣笑笑,终于岔开这个话题,“王大人,最近在家中可闷?”
王世充知道来东都的时日尚浅,根本没想到要出去,陪笑道:“东都繁华,微臣只希望一辈子能留在此处。就是小女有些闷,希望有空能给西梁王再舞一曲。”
萧布衣哈哈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我醉了,你们都歇着去吧。”
他明亮地双眸只有寒光,没有醉意,喝醉显然不过是个借口。群臣告辞退下,萧布衣回转王府,早有徐世绩、魏征、卢老三人等候。
萧布衣第一句就问,“人呢,我要亲口问一下。”
卢老三吩咐下去,一人走进来,长相寻常,浑身是伤。萧布衣问道:“你说亲眼所见,李玄霸杀了窦建德?”
那人点头道:“小人不敢撒谎。”
“先坐下,你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来,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萧布衣吩咐道。
那人坐下,遂将当初裴矩、窦建德、罗艺、李玄霸地惊天一战详说一遍。他说的仔细,有如在场亲见。徐世绩等人并没有诧异,因为这人叫做张君立,亦是窦建德的死士之一。
在窦建德当初的死士中,这个张君立可说是最不起眼、最没用的一个,此人无论武功、声名、威望在二百多死士中,都排到最末。可萧布衣偏偏选择了他来收买,因为这种人易于收买,而且不引人注意。
张君立别地本事没有,活命的本事却是一流。在别地死士一个个送命后,他还活了下来,是以不用战功,现在就慢慢地靠近了窦建德身边。
易水一战,他已能跟在窦建德地身边败退,实在是因为窦建德已无人可用。
但当初山顶一战,跟随窦建德的河北军中除了齐丘、高石开二人外,本已无人活命。不过张君立地本事派上了用场,他装死!
他经过的阵仗极多,已知道什么地形、什么状态装死最能活下去。结果就是,那些勇士一个个毙命,而他却活了下来。不过为了装死,他也付出了不少血的代价,臂骨被人踩断,他当时哼都没有哼一声。
等众人离去,他出了郎山,马不停蹄的报信,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绝对是个震惊地消息,而且也是他安身立命,以后过活的消息。他身临其境,是以几乎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全部看在眼中,这人记忆又不错,将山上众人所言复述了七七八八。
萧布衣听完,沉吟良久,这才道:“张君立,这次你大功一件,本王绝不亏待。”
张君立卑谦道:“西梁王,小人还需要回去吗?”他有些胆怯的问,实在不想回转那个厮杀之地。眼下河北军想必也和一锅粥一样,权利不见得有人会要,因为接下来就可能是和阎王对话,珠宝肯定有人会抢,但是为了那些珠宝把命赔出去,张君立觉得划不来。
萧布衣道:“你暂且留在东都吧。卢老三,赐给他五十两金子,然后安排他做个卫吧。”
卢老三应令,张君立大喜跪谢道:“谢西梁王。”要知道五十两金子要是节省着用,他一辈子都用不完,萧布衣赏赐如此优厚,又让他做个八品官,留在东都,实在远超他的想像。
“记得,三个月暂时不要出门,不要泄露你的身份。而且,以后你在东都,也不会是河北军的身份。”萧布衣沉吟道:“以后我或许有些事情还要借助你,你先退下吧。”
张君立领命退下,萧布衣沉默良久道:“世绩,你觉得李玄霸什么意思?”
徐绩早就考虑良久,立刻道:“李玄霸每次出手,必有深意。他由暗处转到明处,想必是想和西梁王堂堂正正一战。我只怕李唐已觉得窦建德无能抵抗,索性杀了窦建德,先一步抢占幽州、河北两地。”
萧布衣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魏御史,你地想法呢?”
魏征道:“兵贵神速,若真的如徐将军所言,我只怕现在李唐已从太原出兵,走井|关进入河北了。李唐以河北、关中两角夹击中原,想必要全力一战了。”
萧布衣陷入久久地沉吟中,他对李玄霸再次失算。
实际上,就和李玄霸也很难猜他想什么一样,他也很难想到李玄霸下一步的棋子落在哪里。
他虽知道李玄霸肯定不甘寂寞,但是没想到李玄霸竟能做的这么绝!当初他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李家,现在他竟然又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河北!李玄霸如今地计谋之巧,已不让裴矩!
山西、陇右、草原、河北,这是李玄霸出没的场所。
眼下毫无疑问,李玄霸为李唐地前进,已经扫出一条道路。李世民冲锋在前,李玄霸运筹帷幄,这二人一明一暗,并不好对付。
裴茗翠知道这件事了吗?她见过李玄霸了吗?萧布衣突然有些出神。
“西梁王,李玄霸当时为何不杀了裴矩?”徐世绩突然问。
萧布衣回过神来,皱眉道:“李玄霸策划这一击的目地应该很多。除了要抢回征战河北的先手外,还要破坏裴矩地计划,避免河北再起阻力,进而在抢占地盘地时候占优。若能下了幽州,毫无疑问,这是我们心口的一根刺。但这计划运算虽巧,他毕竟是孤身一人,想要杀裴矩,若再引起旁人的反噬,他不见得讨好。反正裴矩这次计划败露,再也无能掌控河北,他何必和裴矩斗个鱼死网破?他们争的是势,而不是气!眼下看来,李玄霸不杀裴矩,当然也可能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留下齐丘、高石开不杀,并非心软,而是要让这二人回到乐寿揭发裴矩的底细,制造混乱。齐丘、高石开当然抗不过裴矩,但有十棍僧在,裴矩重伤之下,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这人均衡的能力实在很强,让人叹为观止。”
魏征连连点头,“此子心机如此之深,考虑这么深远,真是个难缠地对手。”
徐世绩突然道:“他不杀裴矩,会不会因为裴茗翠的缘故呢?”见萧布衣望向自己,目光有些古怪,徐世绩咳嗽声,略显尴尬道:“我总觉得……唉……我也说不清楚。”
魏征不太了然,只能摇头道:“李玄霸的心意,我想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吧。”
萧布衣又想了良久,抬头望了眼天色,见夜正深,
点,正是好眠的时间。缓缓站起,毅然道:“世绩,手,我马上去黎阳!”
徐绩看了眼天色,为难道:“西梁王,你最近很是操劳,又要深夜前行吗?”
萧布衣忧心忡忡,“李玄霸这人绝不简单,我要想办法应对才好。”
徐绩叹道:“的确如此,这人能将罗艺、窦建德、裴矩三人算计在局中,实乃天才。西梁王,你要去黎阳我不阻挡,但要加派人手在身边,而且再不能亲自查营探险。”
萧布衣点头道:“我知道,可我不能不去。若真的如魏御史所言,只怕李世民已到河北。窦建德,罗艺身死,乐寿、幽州定是混乱一片。虽然井|关还没有消息,但我怕李世民现在……”他话未说完,就有兵士急报道:“启禀西梁王,井|关紧急军情!”
萧布衣接过一览,皱了下眉头,随手递给了徐世绩和魏征。二人仔细一看,都是脸色微变。
军情写的简单明了,李世民大军从太原兵出井|关,分兵两路,一奔上谷、郡,一逼河间。李世民具体所在,尚在打探。
上谷、郡已是幽州之地,河间乐寿却是河北军的大本营,李唐出兵奇快,不言而喻,就是想一口气吞下这两个地方。
李渊老谋深远,当然不会甘心让萧布衣一步步地抢占河北之地。而李世民经过陇右、河东战争的研磨,亦是成熟起来,出兵开始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真正的意图。
萧布衣手叩桌案,显然是想着什么。
徐绩再不迟疑,已快疾出门为萧布衣准备一切,召集人手。魏征却是展开地图,仔细琢磨,寻找战争交汇的地方。
卢老三这时候走进来问,“西梁王……张君立已安排稳妥,不知还有何事吩咐?”
“老三,马上去找袁先生来。”萧布衣吩咐道。
卢老三有些诧异,因为袁岚虽在东都,却从不参与政事,眼下军情紧急,不知道萧布衣找袁岚做什么。
袁岚来地时候,衣冠都有些不整,显然是已睡下。见到萧布衣后才要跪叩,萧布衣一把扶住,微笑道:“袁先生,深夜有扰,实在抱歉。”
袁岚还是谦和不减,恭敬依旧,“不知西梁王有何急事吩咐我?”他做人极为聪明,知道避祸之道。虽有首义之功,女儿又嫁给了萧布衣,可素来都是自削权利,更严禁家族之人当官。只因为权利过大,往往是惹祸地根苗,可就算如此,庙堂之中的群臣都对他敬畏有之。眼下汝南七姓,早唯袁家马首是瞻,江南华族,也要仰仗汝南地鼻息。有袁岚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发展通商,东都才有如今地国富民强。
萧布衣沉吟片刻,突然在袁岚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才道:“袁先生,你觉得此法可行吗?”
袁岚沉吟良久,“西梁王这招釜底抽薪是好,也的确让人意料不到,但恐怕要很长时间。”
萧布衣道:“时间长我不怕,但是我一定要做,以求发挥最大地功效。”
袁岚拱手道:“那臣下从今日起,尽力而为!”
萧布衣舒了口气,握住了袁岚的双手道:“那一切倚仗袁先生,有你出马,我才能放心。”袁岚走后,魏征并没有多问,谨守为臣的本分。不过魏征能猜出,李玄霸出手,现在应该萧布衣应对,而方才萧布衣叫袁岚前来,肯定就是远谋对付李玄霸、或者说对付李渊地一步棋!
暗战,无时无刻的不在进行。势力,也是在微妙的细节中变化。
徐世绩早就安排妥当,回转道:“西梁王,一切准备妥当,这次走水路到黎阳,你可稍歇息一晚,即刻出发吗?”
萧布衣想了半晌,摆手道:“让他们暂时到喜宁门等候,我半个时辰后就到。”吩咐稳妥,萧布衣孤身一人,却到了袁巧兮的房前。见屋中亮着灯,萧布衣敲,有人急步走到房前,推开门道:“萧大哥。”
虽然成亲多年,袁巧兮还是习惯称呼萧布衣为大哥,这种称呼中,更显情致绵绵。
袁巧兮早非当年青涩的萝莉,现在可说是丰腴动人。身着双重淡色小衣,外边再罩了件水红的衫子,衬出身上柔和而又曼妙的曲线。仰着玉脸,露出雪白地脖颈。寒夜凄风中,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萧布衣拥她入房,忍不住的轻怜密爱,许久过后,袁巧兮这才得以喘息,鼻尖甚至有了细微的汗丝,更显媚人。
萧布衣却叹口气,拥着袁巧兮道:“我本来想多陪你几日。”
袁巧兮睁开春水一样的眼眸,闪过失落,转瞬直起腰来,“萧大哥,你又要出征了?”她早已习惯别聚匆匆,她知道,天下未定,萧布衣永远不会止步。她很希望,萧大哥能够休息一段日子,可她不能说。
又一番的温存后,袁巧兮终于推开萧布衣,贝齿咬着红唇,“好了,再下去,你恐怕没有出征的气力了。”
萧布衣一笑,着衣出门。可不等推开房门,袁巧兮已叫道:“萧大哥。”不等萧布衣转身,袁巧兮已将软软的身子贴在萧布衣地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低声道:“你要小心,我们都在等你。”
短短的几句话,深秋中,却有着那入骨的关怀和爱意。萧布衣停了半晌,点点头,终于离开了温柔之乡。
寒风一吹,萧布衣上马疾驰到了喜宁门,三百铁骑已在城门等候。
铁屹立寒风中,不要说等半个时辰,就算是等到地老天荒都不犹豫。萧布衣知道这三百铁骑,有时候甚至比三千人还要犀利。为首一人,却是张济!
萧布衣含笑道:“张济,你其实可以多歇息一些日子。”
张济道:“属下已好了。”
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锤子敲击石头一样地有力。萧布衣感慨道:“辛苦你们了,走吧!”
众人策马,一路北行,疾风骤雨般。他们取道黄河,那里早有大船等候,等顺流而下,很快就要到达黎阳。
大战,一触再发!
、、、
第768章 独家猛料
建德死了!
李世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还在萧布衣之后。萧布衣在得知李世民出兵的时候,其实就在想,李玄霸这次留下了诺多的活口,用意还有一个,那就是告诉他萧布衣,李玄霸还没有死!
但李世民是否知道李玄霸复活了呢?或者说,李世民一直以来,和李玄霸有没有联系?
萧布衣和思楠一直都很困惑这个问题,也一直在研究。他们都知道,李玄霸显然是和李唐暗中有联系,但这种联系,却肯定极为隐秘,少有人知。
而萧布衣却越来越倾向于,李玄霸一直是和李渊在联系。因为只有老谋深算的李渊,才能和深谋远虑的李玄霸如此接榫,至于李世民,还是差了些。
李世民听到窦建德死的时候,发愣了好久,这时的他,已到了上谷郡。
此行他接到关中之令的时候,感觉到压力极大。他战陇右、河东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大的压力。因为李渊让他以疑兵之计,带精兵速出井|,最快的时间赶到上谷,伺机收复幽州之地。至于逼近河间的大军,却是由永安王李孝基和略阳公李道宗领军,尽能力收复河间。
李世民到现在为止,没少接过父亲的命令,但觉得这一次最是有些不靠谱。
李唐眼下分三路出兵,潼关由李建成领军、河东由李神通领军逼近东都。不过李唐还没有狂傲到认为可以一举击溃东都地打算,李渊的意思是让李世民伺机而动。
这个伺机,其实最难把握。
李世民头一次由阵地战、防守反击转变成主动出击。一时间不太适应。而且他对收复幽州并没有太大地信心。要知道燕赵军绝非那么容易对付。再加上罗艺和薛氏四虎。实力不容小窥。窦建德和罗艺交战多年。还没有取下幽州。可见罗艺地用兵犀利。
李世民当年。只觉得事无不可为。甚至在雁门地时候。还敢孤身前往。出谋划策。但现在作战多了。才发现当年地可笑。现在他成熟了。所以想地就多了。也就觉得李渊地命令。很有问题。
那时候地李世民。已知道罗艺和窦建德正决战易水。
他本意是倚仗马快兵猛。伺机攻击窦建德地背部。给河北军以痛击。但是李渊没有这个命令。李渊只让他尽快地赶到五回岭。也就是易水、徐水地发源之地。然后绕道前往上谷。避开两军地交战。
李世民想不明白这道命令地含义。更认为孤军深入很是危险。但是既然是李渊地吩咐。他只能照做。
等到李世民赶到上谷地时候。突然得到了个军情。罗艺、窦建德都败了。
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探子的脑袋被驴踢了。两军交战,怎么可能都败了,那胜者是谁?他暂时驻兵上谷城外,命探子再去打探消息,然后就得到窦建德死讯。
不但窦建德死了,罗艺也死了!
李世民听到这两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地滋味可想而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命实在太好了。当初和薛举对决地时候,虽败在薛举之手,但薛举转瞬毙命。这次征战河北,才一出兵,两大霸主就在一场大战中毙命,这么说,河北可以随心所欲了?
李世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只恨探子不能详细的了解军情。面对上谷大城,他敏锐的感觉城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固,因为城中军心散,这从城头的旗帜可见端倪!
李世民本来准备下寨,可到了城外转了一圈后,立刻下令攻城。
这次出军,房玄龄、段志玄、刘弘基、殷开山、柴绍等人均在李世民的身旁。众人也大多认为,城池可攻,机不可失!
这就是现在地李世民,不再急攻猛进,而开始有了自己的战略主张,善于抓住时机。他身边地猛将亦是不少,和他出生入死,颇有默契。
攻城只用了数个时辰的功夫,诺大个上谷城竟然就被他们攻了下来。当李世民人在城下,见到丘行恭第一个攻上城头地时候,虽面沉似水,心中却是大喜若狂。
可欣喜入城之际,李世民总是心中惴惴,他总觉得这场仗,莫名其妙。
真正的将领都是胜利可期地时候取的胜利,而从不打糊涂之仗。李世民这一仗却胜的略显糊涂,他总觉得父亲隐瞒了自己一些事情,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他现在已非伊始的击剑任侠、舞枪弄棒之辈,而是从个侠客变成了个将军,他需要自主,他不希望被人当作木偶一样的牵来扯去。
城外满是流散的燕赵军,众人惶惶,早就乱了分寸,罗艺已死的消息四处传播,本来如铁的燕赵军见到上谷被克,更是一窝蜂的挤向了郡。
若是薛家四虎尚在,这些人说不定还有约束,但是罗艺、薛家四虎均是不见了踪影,那让他们如何不人心惶惶?
李世民并不贪功,只让兵士把守城池,安抚百姓,然后他就见到探子见鬼一样的走上来。
探子脸色发青,欲言又止。李世民和众将临时找了郡守府当行营,正在商议下一步的举动,见到探子迟疑上前,皱眉道:“何事惊慌?”
探子张张嘴,“秦王,已探得罗艺、窦建德被谁所杀。”
他说完后,就闭了嘴,满脸的不信。李世民一拍桌案,“拖出去斩了!”他正心情不悦,见探子犹犹豫豫,大违心意,心中恼火。
探子慌忙跪下道:“启禀秦王,非我无能,而是我怕你不信。”
“你不说出来,怎知我不信?”李世民呵斥道。众将也是诧异,这个探子叫做田有德,可说是经验老道,如此犹豫,当有隐情。
探子吞吞吐吐道:“启禀秦王,根据我最新地消息,杀死罗艺、窦建德的人叫做……李玄霸!”
李世民微愕,“李玄霸?”陡然想到了什么,怒喝道:“一派胡言!”他初听感觉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心酸中带着怒意。
探子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小人打探了多次,的确流传的是这个消息。我真的……没有说谎。”
众将面面相觑,丘行恭忍不住问,“你探得地李玄霸是哪个李玄霸?”众将当然都知道李玄霸,亦是知道他早死,听到又冒出个李玄霸,感觉自然极为怪异。
探子哆嗦道:“听说就是东都第一高
就是秦王的兄弟。”
李世民突然背脊冲起一阵寒意,众人亦是毛骨悚然。
柴绍呵斥道:“荒谬,荒谬!你难道不知道……再去探来!”
田有德慌忙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在阶前摔了个跟头,可见心中的慌乱。李世民心乱如麻,提醒自己探子的脑袋有问题,让自己不能相信。可目光从众将身上扫过去,见到他们亦是慌乱的表情,想要大声呵斥,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房玄龄最先镇静下来,轻声问,“如今我军已占上谷,大获全胜,微臣倒觉得,趁罗艺新死,燕赵军慌乱之际,趁胜追击!”
他的声音带着平和之气,让李世民终于镇定下来,沉声道:“愿闻先生高见。”
房玄龄走到作战地图前道:“本来圣上一直以来做出的态度,都像是要和窦建德联手对抗萧布衣,但眼下看来,不过是圣上的一计而已。到如今,我等虽不知圣上施何妙手除去罗艺和窦建德,但显而易见,圣上的手段极为高超,明修栈道,暗中却除去了还妄想和我们结盟地窦建德,甚至就算消息的散布,也让对手云里雾里。想就算卫王在天之灵,都会庇佑我等,何愁圣上不能天下一统?”
众人恍然大悟,都道:“原来如此!”
卫王就是李玄霸的谥号,李渊称帝后,将皇室宗亲都加以封赏,李玄霸虽早死,却也封了个卫王。
众人方才惶惶的一颗心,听到房玄龄地解释,这才都明白过来。原来李渊早有定论,是以才让众人兼程从井|出军。至于什么李玄霸杀了对手,不过圣上的疑兵乱军之计。
想通这点,众人都是大笑起来,一改诡异之气。丘行恭笑道:“我等莽夫,原体会不到圣上地如此心意。”
李世民却总觉得不对,但见气氛融洽,遂把疑惑压了下去,赞叹道:“非先生解惑,我真的以为二哥复活了呢!”
众人又是大笑,李世民也跟着笑,只是嘴角虽笑,眼角却是忍不住的跳动几下。
房玄龄看在眼中,并不说出,刘弘基笑道:“好在先生大智,定了军心。”
众人均道:“极是极是。秦王总说先生智谋过人,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
房玄龄微笑道:“我这是看众将军疑惑在心,擅自揣摩了圣意,说不定圣上不喜,各位若是抬爱,还请不要说出去,在下就是感激不尽。”
众人犹豫片刻,李世民笑道:“好在殷尚书身子不适,暂时休息了。”众人得到李世民示意,笑道:“不错,殷尚书不说,我等断不会说的。”
此次行军,老臣只有殷开山坐镇,只因为李渊对李世民渐渐放心。殷开山自从首义开始,除了议事外,每次行军打仗,必跟李世民,甚至在浅水原惨败的时候,还替李世民背了罪责。他虽背了黑锅,但李渊心知肚明,更赞赏这个老臣的识大体。其实不但李渊对殷开山器重,李世民也是心下感激,对殷开山极为尊重。殷开山因为功劳,如今早升为兵部尚书。
殷开山毕竟游走在李渊、李世民之间,只要他不说,众人没有必要嚼这个舌头。众将心道圣意难测,房玄龄如此小心,也是道理。可又怕隐瞒不报,还是罪名,见秦王开口揽下,都是放下心事。
李世民见众人齐心,心中暗喜,又问,“既然如此,先生如何定下以后大计呢?”
房玄龄道:“本来依我来看,秦王奇兵过五回岭,上谷当有一番鏖战。上谷周边,群山缓拱,水路四通八达,徐水、易水、水纵横交错,若碰有效地抵抗,第二关就应该是水。过水后,县、良乡都是不足为虑,到郡大城后才能碰到第三关阻挠。之后若能下郡,可徐徐图渔阳、昌平、安乐等地。可眼下看来,微臣的揣测已有问题,燕赵兵溃,兵败如山。上谷重城拿下都是轻而易举,可见幽州兵士地无主。所以依微臣所见,秦王当乘胜追击,痛击穷寇,暂时休整后,将上谷留下兵力暂守,然后过水,径取郡,说不定可一举拿下。”
李世民听的眉飞色舞,一拍桌案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乘胜追击,痛击穷寇,不亦快哉!刘总管,速安排人手守城,命大军休整两个时辰后,出兵水!”
李世民吩咐完毕,各将分司其责,纷纷退下,李世民却一把将房玄龄抓到后厅,屏蔽左右后,这才肃然道:“先生方才所言,绝非本意。”
房玄龄故作糊涂道:“不知道秦王是说微臣所言地哪句话?”
李世民正色道:“卫王杀了罗艺、窦建德消息,绝非空穴来风。圣上素来持重,怎么会用这种诡异地传言?”
房玄龄缓缓坐下来,“那依秦王地意思呢?”
“卫王……是不是没有死?”李世民双拳紧握,手心满是汗水。
房玄龄半晌才道:“当初卫王身死,好像是秦王亲眼目睹?”
李世民却不落座,在厅中走来走去,显然心绪难宁。终于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坐到了房玄龄的对面,“我的确亲眼目睹卫王身死。不止是我,萧布衣也看到了,蓬莱当时的群臣都已见过。我还试过卫王的鼻息,若是没死,我怎能如此惊骇?”
“秦王亲手将卫王下葬的吗?”房玄龄问。
李世民错愕道:“不是,那又如何?”
房玄龄良久才道:“若依微臣揣摩,应该是圣上一手操办此事吧?自从蓬莱后,秦王可见过卫王的遗体?”
李世民想了良久才道:“玄霸身死,我爹悲痛欲绝,对着他的尸体哭了一夜……我也一旁看到。”见房玄龄想说什么,李世民忙问,“有什么不妥?”
“你说圣上曾对卫王哭过一夜?”
李世民感觉身上有点冷,点点头,见房玄龄不再言语,缓缓道:“后来圣上太过伤心,怕见卫王地尸体,这才封棺,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卫王的遗容。然后棺椁就一直抬到了太原,在雁回山附近下葬。我其实……”
李世民欲言又止,房玄龄问道:“其实什么?”
“其实卫王好像早有不详之感,是以给我写了很长的一封信,吩咐我以后如何去做,才能保李家平安。后来很多事情,的确如同他猜想,李家最后也才保存。”
说到这里,李世民沉默下来,一
:“先生,你地意思是,卫王诈死,而圣上早就知道,他不是哭卫王,而是和卫王商讨存亡之道。而卫王一直隐身暗处,到如今突然出手,杀了窦建德和罗艺?”
李世民说完后,厅中有幽风吹过,满是寒意。
房玄龄道:“微臣怎敢擅自揣摩?”
李世民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他为何要诈死?”
“最少卫王保全了李家。”
“可爹爹已登基,他就应该出来,而不应该装神弄鬼!”李世民加重了语气。
房玄龄苦笑道:“秦王,现在还不能确定任何事情,你下这个结论,多少有些早了。”
李世民清醒过来,“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先下幽州,再取河北军的地盘,然后和萧布衣对决了。”房玄龄不急不缓道。
李世民皱眉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步骤,我只是想问,我对这些谣言怎么办?”
“如果是谣言,日久必息。”
“如果不是谣言呢?”
“那秦王最好地方法,就是顺其自然。”房玄龄叹口气,“秦王这番急躁是为了什么?该知道总会知道,该见面还是会见面。圣上地心意,我们照做就好。再说就算卫王一直藏身暗处,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事,对不对?”
他话语中隐含深意,李世民听了一愣,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这才道:“或许……先生说的是对的。”
他满是疲惫,搓了把脸,摆手道:“先生,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等房玄龄退下后,李世民孤坐在椅子上,眉头又是锁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阴抑之气。他嘴唇喃喃,不停的说着什么,翻来覆去却不过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
萧布衣乘船顺流而下,等繁星消隐,东方微白的时候,已赶到了黎阳。
城兵见到,慌忙引西梁王去见秦叔宝。
秦叔宝正在府中,出来地时候,双目红赤,隐有血丝。萧布衣跟他进府,见到桌案上地图圈圈点点,笔墨未干,显然秦叔宝是一夜未眠。
“秦将军,虽然军情紧急,也要休息。”萧布衣道。
秦叔宝一笑,“睡不着。”岔开了话题道:“西梁王,窦建德、罗艺的消息,你当然也早知道了?”
萧布衣苦笑道:“若非如此,我怎么会披星戴月地赶来?罗艺、窦建德的事情,我大体了然。现在地问题是,魏郡、武阳两郡如何?”
“魏郡现在是姜阳、曲师从领军抵抗,苏定方却在武阳驻军。”秦叔宝道:“最近按照西梁王的吩咐,我们和这两路人马几次交锋,他们有些不支,但还顽强抵抗。不过我得知窦建德死讯地时候,马上就派使者招安三人,估计要等一段时间,才有回信。”
“李唐蓦地出手,抢占先机,的确让人意料不到。”萧布衣道:“眼下就看谁的动作快,抢占的地盘多,拉拢地人手足。河北军、燕赵军依我分析,幽州我们暂时无望,李渊破了我的合围的念头,若能占据幽州之地,反倒对我成夹击之势。李世民抢占了先手,很可能不费波折的收复幽州,毕竟罗艺手下地兵士还是隋军的弟子,难抵李唐招安地诱惑。但李玄霸杀了窦建德,却很能造成河北军的痛恨,所以你招安的策略很对。秦将军,若依你的看法,我们和李唐在河北交手,应选在哪里较好?”
秦叔宝犹豫片刻,“这需要看河北军的阻力而定。根据最新的消息是,李世民在河北兵分两路,取幽州之地地是李世民领军,而南下取河北军领域的是永安王李孝基和略阳公李道宗……”
“李孝基沉稳老辣,李道宗有勇有谋,这都是李家地好手。”萧布衣道:“再加上李玄霸、李世民二人,李渊对河北可说是极为重视了。”
秦叔宝点头道:“的确如此。若我们能尽快地击败、或者招安眼下的两路河北军,一路向北阻力已小。现在窦建德已死,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有利地消息,因为河北军很多都要考虑自谋生路。李世民从北到南,阻力尽在乐寿。我们从南到北,阻力却在眼前。一路北行的话,有两处地形复杂,若能抢占,可有效的阻挡李唐南下。如今已是深秋,只要抵抗住一段时日,入冬时分,李唐难有作为。”
“哪两处需要我们抢占?”萧布衣问。
“一处是过魏郡、武安后,在襄国郡的巨鹿。那里左近有一大陆泽,地形复杂,若抢先占据,地势可抵十万军。另外一处是过武阳,在青阳境内的高鸡泊,那里本来是河北军的发家之地。不过后来他们占据河北后,反倒废弃了那里。如果若能占领……”
“想必也能抵挡十万军了?”萧布衣笑起来。
秦叔宝微笑道:“我正有此意。”
二人相视而笑,紧张的气氛稍有舒缓,秦叔宝道:“对了,还有一事未和西梁王禀告。”
“何事?”
“据草原消息,利出兵南下,有万余骑兵已过居庸关,直逼昌平。突厥骑兵犀利,若是长驱南下,只怕会威胁河北全境。我想先据地势而守,突厥人无利而走,到时候再击李世民也不迟。
”
萧布衣赞许道:“河北有秦将军,本王无忧了。不过最好能给突厥兵一棍子,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夹着尾巴不敢再来中原才对。我等日后要击突厥,就要先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威势,以起震慑作用。”
秦叔宝正沉吟间,有兵士急匆匆的赶来道:“启禀西梁王,秦将军,苏定方自当使者,请求一见!”
萧布衣微微一笑,“好消息,有请!”
、、、
周一了,求推荐票,为了能让江山在周推榜上有个好位置,急需兄弟们的推荐票大力支持!!!所有的推荐票,全部投给你喜欢的江山吧!!!谢谢!
另,推荐本历史类新书《殷》**书号江山简介下方有这本书的书名直通车,点击即可进入阅读。简介:萧之左上四十五度仰望,长叹一声,“其实我——只是个书虫而已。”
小小书虫回古代,小说魅力请能挡?
第769章 虎将犬子
苏定方前来,秦叔宝倒有三分诧异,七分惊喜。
诧异的是,苏定方实在来的太快,秦叔宝的使者不过刚派出去,惊喜的是,苏定方敢孤身前来,那一定是有了和谈的可能。
只要有得谈,就有转机!
苏定方竟然是孤身前来,不带兵刃。萧布衣肃坐,秦叔宝却起身迎了出去,见到苏定方满脸抑郁之气,知道他悲愤窦建德之死,微笑道:“苏将军来的正巧,西梁王亦在,不知道可否需要我为你引见?”秦叔宝双眉间的皱纹,已如刀刻一般,双颊更是凹陷下去,容颜枯槁。但一笑之下,还是让人如沐春风。
或者只有这种由里到外的磨砺,才让秦叔宝真正的成熟,宝剑的光寒,亦是在不停的打磨中升华。
苏定方见秦叔宝的气势,心中微敬,可听西梁王三个字的时候,嘟囔了一句,“这小子总是神出鬼没。”他的消息本来是,萧布衣还在东都,没想到他蓦地又跑到了黎阳,不过萧布衣人在黎阳更好,他想见的就是萧布衣!
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苏定方还记得当初运河边初见的情形。那时候,自己和窦红线正在竭尽心力的为河北军拉拢人才,取得同盟,可到如今,河北军支离破碎。若知今日,当年还会那么辛苦?苏定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拱手道:“还请秦将军引见。”
秦叔宝陪苏定方入内,萧布衣还是大马金刀的坐着,见苏定方前来,座上含笑道:“不知道哪阵风将苏将军吹过来了?请坐。”
他摆摆手,虽不故作威严,但架子十足。当然见到苏定方,他也没有什么剑拔弩张。
苏定方已顾不得怒气。深施一礼后。开门见山道:“西梁王。在下苏定方。”
“我记得你。”萧布衣点头道。
苏定方微愕。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他说地是废话。萧布衣也还以废话。苏定方本来到此。以为可和萧布衣讲讲条件。见萧布衣品茶回味。不将他放在眼中地样子。不由又迟疑起来。
苏定方现在如同个赌徒。本来有些筹码。但见萧布衣好像拿把稳赢地好牌。一时间倒忘记了开价。
有兵士送上热茶。萧布衣示意道:“请茶。”
苏定方望了茶杯一眼。缓缓拿起。他倒不担心萧布衣会对他进行暗算。现在地情况。只要一个秦叔宝。就能留住他。萧布衣何须暗算?抿了口茶。只觉得苦中带甘。但是那股苦意却和心中地愁苦连成一片。让苏定方暂时无言。萧布衣也不追问。微笑对秦叔宝道:“秦将军。大军可准备就绪?”
秦叔宝立刻道:“随时可以出发。”
苏定方忍不住道:“西梁王,你要去哪里?”
萧布衣道:“当然是征战。还在负隅顽抗之人,我当要一个个打过去。徐圆朗岂不就是这样被我灭亡的?苏将军既来之,则安之,还请休息几日,等我平了武阳后,再和你一叙往事。”
苏定方本来想讲条件,听到这里,勃然火起,他本来就为窦建德镇守武阳,萧布衣如此说法,简直是将他视若无物。
“萧布衣,河北军不是徐家军!”
萧布衣点头道:“河北军的确不是徐家军,河北军可说是还不如徐家军!想徐圆朗树倒之际,猢狲才散。如今河北军猢狲未散,大树已倒,不如矣呀。”
萧布衣语带嘲讽,直戳苏定方的痛处。苏定方肝火上涌,怒然道:“萧布衣,你莫过狂妄,你若是英雄,就放我回去,让我和你在武阳一战。我要让你看看,河北军没有散。
”
萧布衣淡然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本王何须拦你?”苏定方一怔,舒了口气,压制住怒气。无论如何,萧布衣表现地还是大度,他倒也不急于就走。
“只是英雄太累,本王早不想做。”萧布衣摇头道:“我何等人物,无需你来评说!”
苏定方见萧布衣淡静自若,并不刻意威严,但气度迫人,不由长叹一口气。
萧布衣笑道:“我已看出有人地心口不一。”
秦叔宝接道:“不错。”
苏定方忍不住道:“你是在说我?”
“我只是说那想走却屁股和钉子一样钉在椅子上的人。”萧布衣淡然道。
苏定方霍然站起,萧布衣又道:“有人发怒。”
秦叔宝接道:“不错。”
苏定方哈哈大笑道:“你是在说我?我岂会被你激怒?”
萧布衣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茶杯。”
“茶杯?”苏定方一头雾水。
秦叔宝接道:“西梁王说的不错,茶杯若不发怒,怎么会抖个不停,咯咯作响?”
苏定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大怒而起,虽长笑掩饰,却忘记了放下茶杯。他虽在笑,可手都气的忍不住的抖,这才让茶杯‘咯咯’响动。萧布衣、秦叔宝都是观察极为犀利之人,这种眼力,当然也是一种本事。
掷杯在地,清脆作响,却打不破一腔忧思。苏定方喟然长叹道:“萧布衣,这次前来,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回去。”
“苏将军若是弃暗投明,我倒可以既往不咎,欢迎之至!”萧布衣道。
苏定方道:“你真的以为我来投降你?”
萧布衣道:“我总不会以为你来和我攀亲。”
苏定方冷冷道:“我这次前来,却是想和你谈个条件。”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你还有这资格?”
苏定方肺都快气炸了,知道这样说下去,只有气死,于事无补。终于干脆道:“我知道你现在地大敌是李唐军。”
萧布衣点头道:“那又如何呢?”
“李玄霸杀了我主,河北军的大敌亦是李唐军。”苏定方一字字道:“眼下你我当是同仇敌忾。西梁王,你若是聪明,我们就不妨联手对抗李唐。在下虽不过是个匹夫,但还有一身勇力,些许的本领。只要西梁王肯答应为长乐王复仇雪恨,在下当披坚执锐,身先士卒的攻打李世民。不但如此,在下还可以前往说服姜阳、曲师从二人投奔。到时候我等报仇,你取疆土,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秦叔宝有些动容,暗想这个条件可说是不差。利用河北军先打头阵,于自己无损。可萧布衣在,他当然不会发表意见,望向萧布衣,见他沉默起来,倒想替他答应。
苏定方道:“西梁王,此举对你大为有利,不知道你可否应允?”他满怀期待,只以为萧布衣定
。没想到萧布衣终于开口,摇头道:“不行!”
秦叔宝大为诧异,疑惑不解,苏定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问,“你……说什么?”
萧布衣坚定道:“不行。”
苏定方脸色惨败,“为何不行?”
萧布衣冷然道:“这对本王没有任何好处!”
苏定方咬牙道:“我本来以为西梁王明智无双,没想到今日一见,才发现言过其实。明明天大的好处在眼前,却装作不见,刻意贬低。西梁王,我只怕你坐失时机。”
萧布衣笑道:“你这激将法对我而言,有何作用?苏定方,你可听过庄子三剑之说?”
苏定方摇头道:“不曾。那又如何?”
“你既然没有听说过庄子三剑,想必更不知道何为诸侯之剑?”
苏定方皱眉道:“管他猪剑狗剑,这和你我的条件有何关系?”
萧布衣缓缓道:“想我南征北战,东伐西杀,用的就是诸侯之剑。虽天下臣服我者众,但我只用五种人。非这五种人选,我宁可束之高阁,也不会轻易重用。很是遗憾,眼下大战当前,你非这五种人,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苏定方忍不住问,“不知道你用地是哪五种人?”
秦叔宝一旁听到,脸色黯淡。他文武双全,当然听过庄子三剑地理论。原来战国时期,赵国的赵文王喜剑术,宫中剑士竟有三千多人,这些人拼杀互博,死伤甚众。国人都投其所好,导致民间尚剑之风大盛、侠客蜂拥。如此一来,劳民伤财,国力衰败。庄子得太子所托,以三剑理论劝服赵文王重振国威。
这三剑分别是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和庶人之剑。三剑之论可说振聋发聩,秦叔宝倒没想到,萧布衣竟然也知晓这些。
“想诸侯之剑,是以智勇之士为锋、清廉之士为刃、贤良之士为背、忠义之士为环、豪杰之士为把。我既然用诸侯之剑,当用智勇、清廉、贤良、忠义、豪杰之士。”萧布衣肃然道:“只有如此,我才能效法天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天下。我用此剑,如雷霆震动四海,让天下臣服。你苏定方自认为,是这五种人的哪种呢?”
苏定方无言以答。
萧布衣略带嘲讽道:“想三剑中,庶人之剑倒也适合你。”
“何为庶人之剑?”苏定方皱眉问。
“想持庶人之剑,多为相击斗狠之辈,上斩脖颈,下刺肝肺,就算命丧黄泉也是于事无补!你本是个将军之才,却一直好狠斗勇,不思为国为民,只逞匹夫之勇。非但不能安定四乡,反倒妄想再让旁人跟随你意气用事,徒自送了性命。想本王身为西梁王,身在诸侯之位,如何能好庶人之剑?”
苏定方恼怒道:“萧布衣……你未免欺人太甚!”
萧布衣冷冷道:“在你眼中的大利,不过是逞一时之勇,害国害民,如今还妄想以此拖天下百姓入水,岂不滑天下之大稽!想本王眼下已持天子之剑,如何会行匹夫之事,为你这种人报仇雪恨?”
“诸侯、庶民之剑我已懂,但何为天子之剑?”苏定方一字字问。
萧布衣道:“想我手中的天子之剑,是以江南壮丽山河为把,以浩瀚滔滔的长江为环,以襄阳、淮南两地为锋,以东都百万雄兵、君臣一心为背,以巍峨太行山、天下归心为刃。此剑一出,左劈逆天行事地关中,右斩不自量力的河北!横扫突厥、辽东,威震四夷八荒!从而平定盗匪,匡正乱臣,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本王志在安抚天下苍生,造福社稷黎民,还我江山一统,扬我大国天威,试问我这样的志向,如何会被你一个匹夫所谓报仇雪恨的缘由束手束脚?和你谈什么所谓地条件?”
苏定方垂下头来,羞愧无言。
萧布衣又道:“苏定方,我知道你的底细。想令尊苏,堂堂志向,为你取定方二字,多半就是想让你凭借一身本事,安定四方。令尊仗义疏财,取家资组织队伍,防护流寇侵扰家园。听闻你自幼就有大丈夫之气,和令尊并肩作战时骁勇异常,登城陷阵,身先士卒。追杀流寇,那是何等的快意?当年家乡父老,四方百姓提及苏定方三个字地时候,哪一个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真英雄,好汉子?”
秦叔宝见萧布衣侃侃而谈,突然想到当初他劝自己之言,一时间感慨万千,心中大痛。当年他就是如苏定方般,无法醒悟,这才难以自拔。
苏定方再不反驳,眼中已露出迷惘之气。
“可如今呢?你到底做了什么?”萧布衣质问道:“你跟随窦建德后,虽也做了些许地事情,但如今河北一地日苦,民不聊生,百姓多有饿死……”
“这能全怨我吗?”苏定方忍不住辩解道。
萧布衣冷然道:“苏定方,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谈什么条件。
只是我看你是条汉子,这才和你说了许多。但你若是个汉子,不妨扪心自问,河北百姓日苦,真地和你没有关系?”
苏定方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可终究没有来拍胸口。
萧布衣道:“想河北、山东两地日苦,先因征伐辽东一事,民不聊生,后应战乱频频,盗匪蜂拥接踵,眼下十室九空。如今本王要在这里驱逐李唐,还河北安定都要小心翼翼,不想大动干戈,再往百姓伤口撒上一把盐,可想你当初在百姓眼中地大英雄、大豪杰,竟然不忘记那些之事,还要再让所有人为一己恩怨去送死,苏大英雄,你可有胆量去问问当年地乡亲父老,问问你做的是大好事呢,还是为祸乡里?原来在你这个大英雄地眼中,就窦建德地命是命,其他百姓地性命,你手下万余兵士的性命,都是草芥吗?苏定方,我来问你,今时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令尊的在天之灵,百姓的信任,兵士地拥护?”
苏定方额头已是大汗淋漓,羞愧难言。
他来时本来一腔怨毒,只想带兵攻打李唐,还窦建德一个公道,从未想及其他。可萧布衣言辞犀利,有如当头棒喝,他不能辩。
“苏定方,时至今日,还不醒悟吗?”萧布衣喝一声。
苏定方身躯一振,抬起头来,凝望萧布衣道:“我若是不醒悟,你又如何?”
萧布衣淡淡道:“那你就回转武阳,我们三日后交锋好了。来人……送客!”
他摆摆手,端起清茶,再不望苏定方一眼。
苏定方犹豫良久,终于转身离去,再不
只是背影满是落寞凄凉、末路惶惶。
秦叔宝要说什么,萧布衣却挥手止住。一直到苏定方不见踪影,秦叔宝这才道:“萧将军,苏定方骁勇善战,我等若不能说服,就应该……”
“就应该杀了他?”萧布衣问。
秦叔宝苦笑道:“我是说应该留住他,然后发兵武阳。武阳兵士无主,必定崩溃。”
萧布衣摇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正因为苏定方骁勇善战,所以我才争取让他心服口服。这人在河北多年,只是各为其主,为人却是侠义,多得军民拥护……”
“西梁王想要说服他真心归顺,而不再是为了窦建德?”
“正是如此。”
“但我见他对河北感情极深,只怕难以说服。”
萧布衣道:“正因为感情深,这才要幡然醒悟,做一番弥补的事情。”
秦叔宝若有所悟,感慨道:“我只希望,他能了解西梁王的一番苦心。”
萧布衣突然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秦叔宝笑道:“末将洗耳恭听。”
萧布衣整理下思路,缓声道:“以前有个人,有块地皮,风景极佳,有山有水,很多人都想买下。不过人都是如此,贪心不足。那人以为奇货可居,就不肯放手,只想抬价。”
秦叔宝道:“这也是情理之中。”
萧布衣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他将那块地一直捂在手上,不肯出卖,机会很多次地错过。等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块地地四周的土地被人买去。四周都盖起了大房子,挡住了他地山,挡住了他的水。等到他想卖地时候,这块地已是孤零零地看不到山,欣赏不到水!”
秦叔宝哑然失笑道:“那他不是亏了?”
“不错,等到他真正想卖地时候,已无人愿买。”萧布衣淡淡道:“最后他的地百无用处,只能盖间茅厕了。这人直到此时,才知道贪婪的坏处。”
秦叔宝想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来西梁王想要以此讽寓那些不识时务之人。西梁王为何方才苏定方在地时候,不和他说及?是怕他不懂其中的深意?”
萧布衣道:“时不同,机会亦是不同,随机应变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人。想我当年,有感天下盗匪猖獗,这才多以仁德服人,只诛首恶,余众不究,只希望各地地盗匪早日归顺,平定天下。”
“若非西梁王如此仁德,我等何颜立足?”秦叔宝道。
萧布衣笑道:“若非你等归附,我如何能有今日的局面?”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在心。萧布衣又道:“可终还是有人如同那土地地主人般,看不透大局。死守田地,等到要出价的时候,盖个茅房都嫌多余。翟让早早归附,就能卖个好价钱,我封他个东郡公,王世充虽有大才,但是太晚归降,我就是不用!此人狡诈多端,反骨十足,若安分守己,我还给他条活路,若是有所反心,我第一个就斩了他!”
秦叔宝道:“在西梁王眼中,苏定方亦是那个地主?”
萧布衣道:“他能讨价还价地筹码已不多,若非看他的仗义骁勇,是个领兵之才,我何苦今日说了许多?只希望他能醒悟,不要等无价可开地时候就好。”
萧布衣说到这里,轻叹声,“河北军分崩离析,名将多死,我已得到消息,王伏宝已死。这么说,河北中只有刘黑、苏定方还算个人物,我不想大浪过后,这些人也湮没其中。
”
“若苏定方三日后不降呢?”秦叔宝问。
萧布衣眼中露出寒光,一字字道:“除了死,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有些人觉得度日如年,有些人却觉得光阴若飞。秦叔宝等了三日,苏定方,终于还是没有消息。
可秦叔宝已经等不得!
因为最新地消息是,李唐大军已全面入侵河北境内,连战告捷,在河北之的争夺中,东都已全面落入下风。所以萧布衣、秦叔宝已不能再等。萧布衣坐镇,秦叔宝领军,二人率西梁铁骑,一路急行,午时时分,已近武阳。
武阳大城高大巍峨,极为难攻。但秦叔宝已经准备攻!
可兵临城下地时候,蓦地发现城头并没有剑拔弩张。秦叔宝稍有犹豫,萧布衣笑道:“难道苏定方要用空城计?”
他谈笑风生,镇静自若,秦叔宝心下佩服,沉声道:“空城实城,都是不自量力。”
鼓声才起,旌旗招展,城门突然‘咯咯’响动,竟已大开。
萧布衣沉声道:“等等。”
秦叔宝也目露诧异,只见到城门大开,却无城兵杀出,一人**上身,背负荆棘,一步步走出来。
行到萧布衣军阵前方,那人缓缓跪倒,大声道:“苏定方粗鲁无知,幸得西梁王点醒,特负荆请罪,开关献城。西梁王仁德之主,若重责苏定方,在下绝无怨言,只求西梁王感苍生之苦,饶武阳全城军民性命!”
萧布衣策马上前几步,翻身下马,快步急行,双手托起苏定方,哈哈大笑道:“苏将军果然深明大义,不负河北军民的期冀!本王对你的所求,当全力允诺!”
、、、
周推榜名次下滑的厉害,推荐票!!江山急需推荐票,兄弟们!!!用推荐票做基石,让我们的江山,永固!!!
兄弟们,登陆**,投下你全部的推荐票吧,让我们一起坚持!!!
另推荐:花落重来的新书《燕归来》,女频作品:书号求收藏和意见。
内容简介:内容简介:穿越成一个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只斑斓大虎,却没有变成口中食,天哪,难道她要变成了传说中的虎孩么?好吧,那就先认命地认了虎妈妈吧,好歹也要等到自己能直立行走再说。
咦,我不是什么身世凄凉无依无靠的孤儿,而是江南首富地正房独生女?
哇哈哈,穿越果然是个好东东,偶的米虫梦这一辈子终于可以实现啦!
呃……正房只有偶一个传人,要偶继承家业,还要养活上上下下几千人,更要保证在两大朝廷并各方势力的觊觎下生存?
救啊,这个难度也太高了吧?
什么?也可以找个帅帅的好老公帮忙打理家业……这个么,貌似简单多了……
第770章 了解案情
夜寂寂,有马车徐行。
深秋,北方的风已带了那么点透骨的冷,江南风尚好,雨多情。
点点细雨润着秋意,落落马车一路行来,终究,快近了东都。
东都虽冷,但又让人温暖、像有家的感觉。东都虽远,但又让人安宁、是游子倦意的归宿。
裴茗翠坐在车上,终于等到不用听雨打车厢声声响,掀开了车帘,夜空如洗,雨歇云散,天上繁星点点。
“小姐,风大,小心着凉。”影子道。
过了许久,裴茗翠缓缓的放下了车帘,说了声,“多谢!”
影子笑了,“小姐,你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
裴茗翠想要笑,却是一阵剧烈的咳,红帕掩住红唇,拿下来的时候,嘴边一点血,血比红帕红。
影子眼中已有泪痕,轻轻的帮裴茗翠捶着后背。裴茗翠咳了良久才停,突然问,“你怨我吗?”
“小姐何出此言?”影子诧异道。
“若非因为想照顾我。你多半早就嫁人了。我知道。你想还我地恩情。”裴茗翠歉然道:“你虽是我地影子。可这些年来。无论欠了什么。其实早就还清了。我自私不放你走。只是因为我现在……连个说话地人都没有。”
她说到这里。叹口气。再次掀开车帘。望向天上璀璨地星。
夜晴。星明!
影子低声道:“小姐。你只要不赶我走。我宁愿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裴茗翠怔忡半晌。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问。“现在河北如何了?其实……没有我地事。但我总喜欢问问。”
影子道:“李玄霸自从斩了老爷一足后,就又没有出现了。他真狡猾,每次出手,都让人难以捉摸。就算小姐你都以为他在西京、他在草原,想着守株待兔。却没有想到,他早就潜入了河北。我们都知道他诡计多端,奈何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裴茗翠听及父亲被斩一足的消息后,竟然没有半分怒容,只有深切的悲哀,“我爹走了这条路,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可他就像我一样!我们不愧是父女,脾气都是一模一样,一样地倔强,一样的执着,一样的让人难以理解。”
“可李玄霸他怎能?”影子欲言又止,满眸的愤怒。
裴茗翠道:“当初我爹被萧布衣断了一臂地时候,若是能醒悟,何尝不是个好地结局?郎山一战,你死我活之战,他断了我爹一腿,那也是没有退路的事情。他若落在我爹手上,以我爹手段之辣,只怕要打的他死无全尸!”
“小姐,你怎么为他说话了?”影子急道:“你难道……”
“没有,一分都没有。”裴茗翠似乎知道影子要说什么,斩冰切雪的截断。
影子低声道:“这辈子,其实有个心爱的人陪伴,望着日升日落就足够,不知道人为何那么不容易满足呢?”
裴茗翠道:“那是你我地想法,男人……想事总有不同了。
”
“小姐很多事情都很明白,那为何还要找他?”影子小心翼翼的问。
“或许我和我爹一样,坚持一件事,说服不了自己放手。”裴茗翠漠漠道:“我其实只想见他一面,和他说上几句,但为何那么难?他太了解我,但是好像又根本不了解我!我放过了李孝恭,一直不再出手,难道他还不明白?”
“或许他问心有愧。”影子道。
“问心有愧?”裴茗翠讥诮道:“他这种人,也会问心有愧?”
“他当时并没有和老爷拼个你死我活。只等到大局已定地时候就收手。他……”影子见裴茗翠不悦的脸色,终于止住。
想了想,影子又道:“河北除了郎山一战外,最近也是风云突变。我听说……李世民兵快如风,攻势汹涌,竟然在短短的日子内,不但下了上谷,而且过水,连取县、良乡两地,大破笼火城,已兵临郡城下!而李孝基、李道宗二人亦非等闲,兵锋所至,郡县皆降。他们出井|关,不但连收恒山、博陵两郡,南下已入赵郡,李唐东征军眼下已攻入河间博野,直逼乐寿,气势汹汹!李唐和东都对决的日子,很快要到了。”
裴茗翠道:“李玄霸一招棋,将河北半数地域飞快掠入李唐的掌心。他们既然不择手段,和突厥结盟,那当然就不需要窦建德、罗艺碍手碍脚。李玄霸果然大气魄,想必是决定和萧布衣放手一搏,萧布衣棋差一招,可也不用着急。”
“萧布衣并不算急。”影子说及萧布衣的时候,语气高兴些,“他还是老样子,出兵稳中求胜。小姐不早说了,眼下李唐虽有地利,但是萧布衣实力并非一般雄厚,两虎相争,胜负难料。”
“萧布衣两世为人,看地自然就多一些。”裴茗翠喃喃道。
影子问,“死人真的是两世为人吗?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地情形?”
裴茗翠道:“我只是听说如此,具体的情形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肯定。萧布衣现在怎么样?”
“他这一张嘴,真地可以抵百万雄兵。谁都以为,李唐军杀入河北,他会全力的对付河北军。没想到他只凭一张嘴,就说服了苏定方带万余兵士开关献城。结果苏定方又去劝降姜阳、曲师从二人。曲师从决定跟随,姜阳却是决意不肯。”
“那姜阳多半回转乐寿了?”
影子佩服道:“小姐一猜就准。”
“他们河北军毕竟和徐家军不同,更加仗义一些。徐家军一番杀戮,结果两败俱伤,河北军到现在还有兄弟之义,可说是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了。”裴茗翠道。
“是呀,本来姜阳孤立起来,手下地兵士也开始离心,苏定方颇有威望,联手曲师从要杀姜阳轻而易举。但苏定方宁可自贬官职,也要请萧布衣放姜阳回去,萧布衣非同一般,竟然就答应了。”
“萧布衣放走个姜阳,换得苏定方的死心塌地,值了。”裴茗翠提及萧布衣的时候,双眸也有些发亮。
那是她地朋友,那是她的知己,或许马邑初见的那一刹,她就知道,这是个做大事的人。因为她阅人无数,早就看出,这人有着超越本身年龄从容和成熟。
这种人,并不多见,所以她立即接近,她希望大隋多些这样地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萧布衣本是死人,或许和太平道有瓜葛,所以她恍然,但她并没有和萧布衣成为敌人。相反……她认为这世上,只有萧布衣了解她!
可了解的男女,往往不能成为真心的爱人。因为了解,所以就再有那朦朦胧胧、疯狂、再加上刻骨铭心的爱。
所以她不了解李玄霸,李玄霸亦还是不了解她!
他们之间,纠葛不清,难言对错。
“李玄霸自诩聪明,可这次想必是错了。”影子突然道。
“哦?为何这么说呢?”
“他击杀了罗艺、窦建德,同时和幽州、河北两地为敌,实在是不智的举动。”
裴茗翠闭起双眸,良久才道:“我还没有见过李玄霸有过不智地时候。”
影子有些郝然,低声道:“小姐,那我错了。”
裴茗翠睁开双眸,微笑道:“他和萧布衣的想法,本来就是难猜。罗艺和薛家四虎地恩怨现在路人皆知,罗艺当年暗算了薛世雄,定当让幽州震动。我们后来也查明,当初郎山上人心惶惶,自谋生路,但薛万彻并没有死!只要他不死,李玄霸一口气为他击杀了两大仇人,薛万彻如何不感恩戴德?就算没有薛万彻,我想薛氏眼下也会选择关中。薛氏在幽州,本来就是那里最大的门阀,得薛万彻帮手,李世民取幽州之地何难?我爹蓄谋这久,才想出这个策略,找到罗艺的弱处。
李玄霸一出手,就鸠占鹊巢,收了幽州诺大的疆土,如果这都不智,那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大智了。”
影子羞涩的笑,“这种男儿地伟业,也只有小姐才能揣度,我一个小女子,想不了那么多。可小姐……河北军剩下的还有实力,肯定要和李唐硬拼。窦建德和徐圆朗不同吧,徐圆朗死了,众人散,窦建德死,我只怕河北军更加齐心了。”
裴茗翠道:“现在河北军地实力和李唐相比,弱了很多。河北军征战多年,大将死伤殆尽。水一战,萧布衣就给了河北军沉重的一击,之后又先后分化打击,河北军实力早就惨不忍睹。如今苏定方又降,罗士信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王伏宝这久没有出现,甚至窦建德死后都不出现,以他和窦建德兄弟情深,多半也死了,不然我想,他爬也要爬到郎山吧?眼下能提得起地不过是个刘黑加上寥寥无几的热血兄弟,一股仇恨之火,少兵无援,如何能持久?李世民若连这些人都无法解决,又如何能和萧布衣一战呢?”
影子若有所思,“小姐地意思是,李玄霸想让李世民击败河北军,振奋士气,然后再和萧布衣一决死战?”
“两军交战,固然要看实力,气势也是颇为重要。”裴茗翠闭上双眼,“李玄霸是个骄傲的人,多半也想堂堂正正的击败西梁军不败的神话吧?”
“所以他选择大肆宣扬,从暗处到了明处?”影子问。
裴茗翠憔悴的脸上,突然露出极为古怪之色,她闭着双眸,良久才道:“或许这是用意之一……”
“他更深的用意是什么?”影子忍不住问。
裴茗翠缓缓摇头,“不知道。”
“李玄霸一直暗中行事,这次却是大张旗鼓,搞的人尽皆知,他有什么用意呢?”影子自语道。
裴茗翠这次连头都不摇了,似乎已沉睡。
车行,夜静有声。车厢中,寂静一片。影子看了裴茗翠良久,以为她睡熟,才要给火炉加点炭,为裴茗翠盖上衣。没想到裴茗翠突然睁开双眸问,“我交代你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暂时还没有眉目,但是我已让他们抓紧去查。”影子惶惶道。
“为难你们了,那件事查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有时候,刻意的去找,反倒难以得到答案。”裴茗翠道。
影子叹气道:“过地太久了,知道当年那些事的人没有几个了。”
“长孙顺德可能知道。”裴茗翠突然道:“当年他被人所骗回转中原,等赶回的时候,千金公主已被害死,他痛不欲生,这才意志消沉,他一直怀疑害死千金公主的主谋就是长孙晟,甚至因为此事对长孙)破口大骂,这件事西京地老臣多少知道。长孙家中,长孙顺德本来是长孙)之后地二号人物,但因为此事,他视长孙晟为仇人,长孙晟临死都没有得到他的谅解。对于当年千金三姐妹的事情,若说这世上还有几个人可能知晓答案,长孙顺德多半能是一个。”
影子眼前一亮,转瞬黯然,“可我们多半逼不出他的话来。这人看似颓废,却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李唐很多大事都是他来出谋划策,若是真论行赏,他也是贪图权势之人,地位只怕早在裴寂之上。但他不求升官,甚至几次故意犯错,请求李渊贬他地官职……”
“这才是聪明之举。”裴茗翠赞道:“想多少门阀中人恃才放旷,官至极品,但当年的八大柱国到如今,还能长盛不衰又有几个?长孙门阀数代能游刃有余,到长孙顺德这一代,并未衰败,反倒更加强盛,长孙顺德功不可没。”
“可他为情所伤,这样地一个人物,小姐总不忍心对他严刑拷打吧?”影子道:“我们要出手擒他,他猝不及防,不见得能逃脱我们的布局。”
裴茗翠疲倦的摆摆手,“他这种人,我们应该敬,而不能用极端的手段。我再想想,或许过一段时间,我会亲自找他谈谈吧。我想……他对当年之事,只怕也有很多不解,也希望找个人谈谈。他幽幽这些年,沉默这些年,我想……不用强迫,他也会把当年的往事说出来。”
影子点头,“好,我让他们尽量安排。”
裴茗翠望着璀璨的夜空,突然道:“我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如此良夜,若有瑶琴陪伴,也不算虚度了。”
影子闻弦琴知雅意,知道裴茗翠想听琴,又怕她累。裴茗翠对她,已和姐妹一样。影子虽纱巾遮住脸,可看裴茗翠地眼神满是关切,并不多言,伸出手来,摘下车壁上悬挂的一张瑶琴。
她十指芊芊,有若春葱,谁见到,都认为这是弹琴地好手,而非是杀人的好手!
盘膝坐下,放下瑶琴,影子手指轻拨,只是‘铮’地一声响,马车的滚滚车轮声,似乎都被屏蔽在
外。
夜凉如水,琴声如泉,这如水如泉地夜,慢慢的笼罩了裴茗翠……
她已疲、已倦,还能支撑下去,倚仗的却是女人那种骨子里面的坚韧。可等琴声一起,她就真的睡了。只是睡梦中,娥眉还是轻敛,似乎眉头心头均是愁!
影子见裴茗翠熟睡后,这才为她盖上衣,静静的到了一旁,坐下来看着炉火。车行极稳,车夫就像这辈子活在马车上一样,闭着眼睛都能无误。影子双眸明澈,有如繁星落到了眼帘,望着那红红的炉火,若有所思,不过过了多久,这才倚着车壁睡去。
天明时分,马车已到东都。
当第一缕阳光落入车厢的时候,裴茗翠耳边早没有了如泉的琴声,却多了水声。
水是洛水。东都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请停车。”裴茗翠道。她话音才落,车已如铁铸般停下,车夫嘶哑的声音传来,“小姐,入城还有里许。”
“我知道,我想看看洛水。”裴茗翠披上衣,下了车。影子早已醒来,紧紧跟随,阳光金灿灿的落在裴茗翠的身上,为她纤弱的身躯蒙上层淡金之色。她行向洛水,拖出个长长的影子。影子不离不弃,就站在裴茗翠的影子中,不引人注意。
望着远处巍峨的城,似山岳耸立,见着近处金色的水,如金蛇狂舞,裴茗翠突然有种熟悉地陌生,久久出神。
她一生忙碌,满眼都是门阀高贵,心思全是权势争衡,却少见这种金色的水、云笼的天。
蓦地想起,当年带萧布衣来到东都之时,就见他眼中出神,呆呆的望着洛水,不知道可和自己现在一样地想法?
鼻梁微酸,记得当日对萧布衣所说之话。
她那时候,只以为爱侣早死、江山倾颓、圣上疲惫、姨娘虽近在眼前,却远在天涯是最惨痛地事情。不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才带萧布衣来到东都。可她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过,原来那种悲惨比起现在,不过微不足道。
‘萧布衣,如果能再重来一次的话,你是否选择和我相识?’
当初所言如犹在耳,裴茗翠想起自己问这话的时候,心情惨淡,就算太阳将那全部的光辉落在她身上,都照不亮她如灰的心境。可现在呢?
泪水滑落,打湿衣襟,有如晨曦微黄草叶上地清露,点点滴滴。
过了许久,裴茗翠这才转过身来,平静道:“走吧,进城。”
东都大城,一派平和的气息。
虽是清晨,可城已开,盘查虽严,但秩序井然。出城入城之人没有半分耐,反倒有种安乐地气象。
谁都知道,如今天下未定,谁也知道,如果说天下最安定的一块土地,就是这里。
若是能用秩序换取安宁,他们当然心甘情愿。如今西梁王河北鏖战,不能不防敌人混入城中捣乱。
车子到了城门前,早有兵士上前询问,态度一丝不芶。车中递出一块令牌交给车夫,车夫交给兵士。
兵士只看了一眼,神色肃然,只说了句稍等,就急急的奔了出去。
裴茗翠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候。她不急,她这一生都是有条不紊,就算当年得知李玄霸死讯后为他报仇都是如此。
不多时,城门处已快步走出一人。那人虽眉间眼角有风霜之色,但精神极好,脚步矫健,很多人都知道,那人叫做孙少方,如今是忠勇郎将,已官至五品,主要职责是负责卫护东都外城的安危。
五品官在东都排起来,算不了什么,但此人跟随西梁王出生入死,实为西梁王的亲信,就算朝中一品大员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叫一声孙郎将。孙少方少有架子,虽是巡城,如今寻常之事,已不需出马,这次这辆马车竟然有劳孙郎将过问,过城地百姓都是有些诧异,不知道有什么明堂。
孙少方得兵卫指引,径直走到马车旁,抱拳施礼道:“可是裴小姐吗?”他接到令牌后,立刻出来迎接,因为这种令牌萧布衣发出去的绝对不超过三块。萧布衣有令,只要持这种令牌地人前来,无论有何吩咐,不威胁社稷,一律照做。
而裴茗翠,就是持有这种令牌之人。
孙少方见马车虽朴素,但幽香暗传,已猜出是谁。裴茗翠掀开车帘,微笑道:“有事要见徐将军,有劳孙郎将了。”
孙少方见裴茗翠记得自己,精神一振,含笑道:“这面请。”
孙少方上马前行,当先开路,众百姓见这架势,早就静静的闪到一旁。裴茗翠倒有些歉然道:“我本不想惊动太多人。”
孙少方笑道:“可西梁王吩咐以礼相待地人,在下怎敢怠慢?”
裴茗翠脸上终于露出温暖的笑,“我很久没有见到西梁王了,希望走之前,能再看他一眼。”
孙少方道:“西梁王有时候也对我们说,裴小姐是奇女子,他也想常见。只可惜河北一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裴小姐……你很快要走吗?”
“或许很快。
”裴茗翠模棱两可。孙少方不便多问,竟一路将裴茗翠引到徐世绩地将军府。影子在车厢中低声道:“小姐,萧布衣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在东都能得到如此礼遇,只怕你是第一人。”
裴茗翠若有深意的望了影子一眼,然后扭过头去,隔着卷帘望向府前站着的一人。
那人随便的站在那里,有如府前的大树参天。
裴茗翠知道这人正是东都的参天大树,徐世绩虽无显赫战功,但在萧布衣征伐之际,能将诺大个东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昌盛鼎丰,非大才不能!
徐绩望着马车慢慢行来,想上前,移不动脚步,想微笑,却心情澎湃。那时候的他,心中只想着藏在身上,那每晚都拿出一览纸上的八个字。
‘我若不死,必来找你!’
、、、
再求推荐票,周推榜位置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我晕,一天五千多票都这个样子,现在的周推榜,实在强大,兄弟们,拿出你所有的推荐票,砸下来吧!!!江山靠你,你们来扶植!!!
一起携手,冲上去!!!!
(
第772章 破功,后立
世绩并非是个痴情的人,相反,他本来是个风流的人
他和魏征、马周等人不同,那些人出身寒门,属于世上那种很底层的人物。他们能走到今日,完全凭自己的不屈不挠,志向远大,再加上等候多年才抓住的那点转瞬即逝的契机,这才能翻身。
而徐世绩,显然要舒服的多。
他家境不错,良田奴仆钱财并不缺少,甚至可说是上等人家。徐世绩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双全,自然少不了风流韵事,但那些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的志向本是出将入相、位列三公,凭一身本事扬名天下、千古流芳。他巧使一计,就保全了乡里,祸害了旁乡,所以他本来也不是迂腐的人,甚至可以说,很有些狡猾。
但他重义,他和萧布衣本是一类的人,一朝为兄弟,终生为兄弟!所以他被翟弘冤枉、被李密陷害,却并没有太多的抱怨,更没有忘记翟让的恩情,而跟随了萧布衣,除了安定天下外,就从未再有过其他的念头。
他重义,也一生恪守着这种义气,他是个值得朋友托付的人。
自从他掌管东都后,他已将风流收敛了很多,他知道自重,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东都人瞩目。他的丁点错误,都会让萧布衣为难,他不想让萧布衣为难。所以他收敛了狂傲,收敛了风流,收藏了以前的一切一切……
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战绩,但他守襄阳、李密不能夺,守东都,百姓安生,再无祸乱。他守住哪里,哪里就能让萧布衣放心。
徐绩知道,前方将士冲锋陷阵的时候,荣耀万千,旁人记不起他的作用。但是前方将士若败、若损,征伐不利,他难辞其咎。
就是这样想法地一个人。兢兢业业。守在东都已数载。从未被萧布衣猜忌过。
能臣也有能臣地悲哀。因为他要提防功高盖主引来杀身之祸。他要做到恰到好处。长孙顺德虽有大才。但他贪酒好色。举止不端。这并非他地错点。而是他明哲保身地一种手段。
徐绩却不想如此作为。因为他清楚萧布衣地为人。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自从他收到裴茗翠给与地信笺后。他酒色不沾。甚至就算偶尔看看歌舞。眼前也满是裴茗翠一张憔悴地脸。
他发现自己早就爱上这个奇女子。不知从何时开始。
或许每晚拿出磨地发黄地信笺看一眼。已能给疲惫地身躯带来无尽地力量。
他知道裴茗翠心中还有他这一号人物。就已知足。他并没有奢望太多。知足地人。其实也不快乐!
徐世绩自卑,他虽坐镇东都,呼风唤雨,却始终觉得配不上裴茗翠。他知道这些权势,在裴茗翠眼中,根本一文不名;他知道裴茗翠爱上的那个人,天下难找第二个,他本来以为无法和死人争夺爱,但他蓦地发现,那个人活着,他一样难以争夺。
李玄霸这三个字,生是人杰,死亦鬼雄,在裴茗翠的心目中,不可取代!
所以徐世绩见到裴茗翠下了马车,缓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神色已恢复了常态,掩藏着那心中地关切道:“裴小姐,进府再说吧。”
风吹过,不堪清醒。徐世绩只怕眼前的这个人,抵不过不解关怀的秋风。
裴茗翠低声说道:“多谢。”
徐绩才要举步,心头微颤,笑道:“谢什么?”不等回答,当先走过去,只是在想,‘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她本来就是如此聪慧的女子。’
二人落座,两盏清茶奉上,暖暖的蒸气浮起在二人地眼前,朦朦胧胧。
红泥小火炉也燃的旺旺的,给厅中带来了暖意。
徐绩并不需要这些,但得知裴茗翠要到后,马上吩咐兵士准备。这让他冷的入骨的厅中,有着春的气息。
“不知道……裴小姐……到东都……”徐世绩本是说话利索地人,但一句话说了三口气,也没有说完。他本来已有腹稿,见到裴茗翠的一双清澈的眼眸,所有的措辞丢的一干二净。
“这次来东都,发现这里真有些文帝盛世地气象,徐将军功不可没呀。”裴茗翠感慨道。
“我不过是打理,要说功劳,当然是西梁王、一帮征战的兵将、还有那些尽职地官员功劳最大。”徐世绩恢复了常态。
“徐将军沉稳干练,其实亦是大才。当年我就知道你终有封王称相,史上流传的时候,如今看来,不远矣。”裴茗翠赞赏道。她很少夸奖人,这已是她给出极高地评价。徐世绩含笑道:“裴小姐过誉了,这炉火都不如我的脸皮红了。”
二人相视一笑,却都没有提及信笺上地八个字。
裴茗翠的目光投向火炉,感受着暖意,半晌才道:“其实我这次来东都,是想和你联手,抓出李玄霸。”
“抓出李玄霸?”徐世绩大为诧异,又有点振奋。
裴茗翠道:“我这段时间内,其实一直在找他。可很显然,他技高一筹。我想凭一己之力要找出他,可能已微乎其微,所以我需要你……还有西梁王的帮助。”
徐绩沉吟道:“关于李玄霸的事情,西梁王已和我详谈。但西梁王河北征战、我又不能离开东都,不知道如何可帮裴小姐?”
“徐将军果然不会而忘公。”裴茗翠赞许道。
徐世绩缓缓道:“李玄霸虽是计谋奇巧,但依我来看,终究难成大器。”
裴茗翠良久才道:“或许……你是对的。”
“依照我的消息,李玄霸眼下出没过的地点有几处,鹊山刺杀西梁王被虬髯客阻挡、高要杀蝙蝠又被虬髯客阻挡。至于毒害薛举、暗算始毕可汗、河北的三次出手,都是极为成功。”徐世绩道:“他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虬髯客为何这三次没有阻拦呢?”裴茗翠突然问。
徐世绩微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虬髯客就是武功盖世,也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裴茗翠笑笑,不置可否道:“李玄霸虽是狡猾多端,行踪不定,但眼下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何事?”徐世绩忍不住问。
“他眼下最大地敌人就是西梁王,所以他若有再出手的机会,对付的就是西梁王。”裴茗翠肯定道。
“这个……的确是极有可能。”徐世绩嘴角突然有了些狡黠地笑,转瞬消隐。
裴茗翠却没
,“所以西梁王早有准备?”
徐绩轻咳几声,并不多言。
无论如何,他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他们的计划,不会说给行动中不相干的人说。他喜欢裴茗翠,但并没有到什么都可以说的地步。
不是徐世绩不相信裴茗翠,而是一个做事的原则!
“其实萧布衣多半也想到这点。若依常理来看,李玄霸在河北出手,气势逼人,大多数会以为,他应该还在河北,要对萧布衣下手。”裴茗翠并不介意徐世绩的隐瞒,她来这里,只需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知道徐世绩会分析应对,“可我想李玄霸应该不会对西梁王出手……”
“为什么?”徐世绩问道。
“西梁王是个高手,他身边其实也是个陷阱。”裴茗翠道:“上次我爹暗算不成,他身边防范的严密可见一斑。”
徐绩嘴上不说,可心中感慨。裴矩、裴茗翠真是一对奇怪地父女,若是旁的女子碰到这种事,多半要把萧布衣视为仇敌,而裴茗翠却毫无芥蒂,竟然像在谈论无关人的事情。
裴茗翠看出徐世绩的疑惑,淡淡道:“路是自己的选择,对错都是自己的事情,怨不得别人!这句话,我爹在我小地时候,就教过我这句话。我虽出生门阀,却不像别的女人一样,从小待在闺中,等待嫁个心目中的夫婿。我爹早就告诉过我,男人和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男人做到的事情,女人一样可以做到。”
徐绩饶是见多识广,听到这种论调也错愕了半晌,“令尊是非常人,所以行非常事。”
“其实在我小的时候,他给我讲了很多都是惊世骇俗的理论。”裴茗翠道:“所以我注定了就要和别地女人走不一样的道路。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他反倒沉默了很多,但是幼时那些话,很多已刻在我脑海中,难以泯灭。”
见徐世绩不语,裴茗翠苦笑道:“所以我和他,可说是这世上最奇怪的一对父女……”沉默了下,抿口茶水,岔开了话题,“西梁王现在可说是盼李玄霸来刺杀他,因为我想他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李玄霸钻进来。”
徐绩付之一笑,并不作答。
“谁都以为李玄霸会在河北,但他往往出乎意料,说不定这时候已去了他处。”裴茗翠沉吟道。
“他还有何处可去?”
“天下形势已近明朗,李玄霸虽擅奇计,但能有作为的地方已不多。”裴茗翠分析道:“他要对抗西梁王,现在能有作为的地方有三处,那就是长平、谷还有……襄阳!”
徐绩眼中寒芒一闪而逝,裴茗翠微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
“奇怪什么?”徐绩笑容浮上来。
“你们似乎都忘记了襄阳,这好像不太可能。”裴茗翠道。
“襄阳有点远,所以忘记也有情可原。”徐世绩含含糊糊道。
裴茗翠似笑非笑地望着徐世绩,“真的?”
徐绩岔开话题,“依裴小姐所见,李玄霸会选长平、还是会选谷做突破点呢?哦……还是选在襄阳?”
裴茗翠望了良久才道:“我想……都有可能。不过我想……这次我来是多此一举了。”
徐绩望着那如一泓秋水地双眸,感慨道:“裴小姐千里迢迢赶来,为我等出谋划策,怎说得上多此一举?我想无论是我,还是西梁王,知道裴小姐这番心意,都是感激不尽。”
裴茗翠垂下头来,“其实我这番作为,还是有个私心。”
“裴小姐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我想……若是他失败的话,我能不能见他一面?”裴茗翠问。
徐绩扭头望向庭院地枯黄,歉然摇头道:“对于这点……我不能做出任何承诺。我想……西梁王也不会应允。”
裴茗翠反倒笑了起来,“你和西梁王都是同样的人,不肯轻易许诺。我知道你地难处,也知道真地出手,应求当机立断,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可还是俗了,忍不住一说。不过有个请求你想必可以答应。”
“裴小姐请说。”
“我想在东都四处走走,再看看东都的风景,我很喜欢百姓安乐的这种感觉。”裴茗翠道:“这应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吧?”
徐绩释然道:“裴小姐言重了,若是可以,我愿意陪你一行。”他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虽是轻描淡写,但手心满是汗。
裴茗翠轻然一笑,“有徐将军陪同,那真地极好。
只是怕你公务繁忙,不敢有请。所以……只请占用徐将军两个时辰,不知道徐将军意下如何?”
徐绩心中不知什么滋味,终于道:“好。”
裴茗翠望向身边的影子,微笑道:“旧地重游,你看看,是否大为改观?”
影子低声道:“有西梁王在,哪里都是仙境了。”见徐世绩望向自己,影子补充道:“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
徐绩哈哈一笑,不明所以。裴茗翠笑笑摇头,不再多说。
**
裴茗翠到了东都的时候,萧布衣铁骑纵横,已连取了魏郡、武阳两郡。
他的那番口舌并没有白费,苏定方身为窦建德手下三虎之一,眼下可说威望极高。萧布衣入了武阳后,秋毫不犯,倒让武阳军民放下心事,对苏定方由衷的感激。
这些人连年征战,可说是身不由己。由伊始的保守家园到后来的征战天下,这些农民军,远远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们骨子里面,就从未想到过做皇帝、做将军。握着锄头,坐等收成,脸朝黄土背朝天,那才是让他们心安的事情。就算是窦建德,本来也是为着带手下生存而奔波,要非七里井鬼使神差的击败了薛世雄,认为是天意所然,也不会起了争霸天下地念头。
和西梁军对抗这久,谁都以为若是城破,西梁军会以屠城来发泄。这种事情,自古皆有,也是他们患得患失的根源。
但萧布衣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些事情,就轻描淡写的放过全城的军民,甚至城中的官员,都没有做太大地改动,这种安宁,河北百姓实在盼了太久。
虽少有军民欢呼雀跃,可城中大多都感谢那个**着半身,冒死出城的苏定方。但并非所有人都感谢,最少姜阳就对苏定方恨之入骨,他认为苏定方不仗义,他认为苏定方不应该在这最后关头还给兄弟们一刀。
帐永远算不明白,可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姜阳本来已被擒住,可苏定方苦苦哀求,萧布衣终于网开一面,放他回转。姜阳临走时对兵将喝道,是汉子和他回去报仇雪恨。
可一个人也没有走!
姜阳怒火中夹杂着落寞孤单离开,众兵将都如释重负。
萧布衣兵不血刃的再取魏郡,立即挥兵北上。过魏郡,就是武安郡,这里本是杨善会的地盘,眼下却是甚为凄凉,兵不过数千,将亦是彷徨。萧布衣大旗所到,郡县军民再不抵抗,纷纷投降。
天下大乱,这些缺兵少将的郡县,只求自保,当然是谁先打开投靠谁。
武安的郡望乡亲甚至还不等西梁军到,都已出城列队迎接,敲锣打鼓,奉上犒军地食物,热泪盈眶。
萧布衣知道,要是李唐先打到这里,多半也是同样的待遇。不过杨善会虽死的不明不白,但把武安郡倒是管理的井井有条,这个郡县倒是河北少遭战事波及的地方。但长年征战,百姓亦是辛苦,出城迎接时,心中忐忑。
对这些人,萧布衣并没有苛责,更不指望他们眼下能忠心地为自己卖命。简单的安顿后,萧布衣、秦叔宝马不停蹄地向北攻入襄国郡,屯兵大陆泽!
秦叔宝浴火重生,经过这些年的领军,已成大器。他说地一点不错,大陆泽地形崎岖,依山环水,|陌交通,错综复杂。依据这个地势坚守,就如一把尖刀插入了河北,可有效的抵抗住李唐地南下。
而这时候,李唐兵也杀到了赵郡!
赵郡和襄国郡,不过山水之隔。山是千言山,水是漳水!
萧布衣人在千言山上,举目向北望过去,只见四野茫茫,苍穹无边,叹口气道:“终于要开打了。”
秦叔宝不明白萧布衣为何叹气,接道:“西梁王,李唐虽占了先机,但眼下只比我们多个幽州而已。李孝基、李道宗多半想不到我们速度也是如此之快。”
西梁军得苏定方相助,向北进攻可说是一路势如破竹,少遇抵抗。
李唐兵还未到,河北军除了归降、回转乐寿外,更多的人选择重做百姓。萧布衣飞一般地到了大陆泽,甚至比预期还快了一些。
萧布衣望向北方道:“李世民已到郡,我想很快幽州势力就要归降,他也要汇合突厥兵南下了。”
秦叔宝笑道:“李唐传言,李世民的玄甲天兵是西梁王手下黑甲铁骑的克星,这下可以看个高下了。”
萧布衣哂然一笑,“他们没有十足必胜的把握,不会出动骑兵,我亦如此。好像有消息来了……”
他目光敏锐,已见到有兵士疾步跑来。秦叔宝迎上去接过书信,说道:“西梁王,李唐军不但占领了恒山、博陵两郡,进兵河间,而且有攻打河间西南的信陵郡的迹象……”
“再加上上谷、郡两地,李唐对河间的河北军已三面围困了。”萧布衣喃喃道。
秦叔宝点头道:“的确如此,河北军听说已聚集残部,聚兵在乐寿西北沱水抵挡李孝基的大军。”
“等等……”萧布衣想到了什么,“那李道宗呢?”
“李道宗地旗号一直在赵郡。”秦叔宝道。
萧布衣蹲下来,摆摆手,早有兵士摊开了地图。萧布衣看了半晌,“沱水虽是地利,但李唐若是从西南的信陵攻入,可直袭河北军的老巢乐寿,若是成行,河北军只怕腹背受敌,一击就溃了。”
“西梁王不想让他们败的那么快?”
“我当然希望他们能多坚持一些时候。”萧布衣狡黠的笑,“李玄霸出手有利有弊,好处就是收了幽州,坏处却让河北军同仇敌忾,这等机会,我们如何能不好好运用?”
他话音未落,又有兵士急急前来传信,萧布衣却抬头望向北方,皱眉道:“远方天空色泽有异,像是大兵逼近。”
虬髯客、李靖都会望气,可观尘知兵,当初虬髯客就是望气断定对手的实力,鼓励萧布衣擒拿莫古德。萧布衣这种本事当然远远不及,但征战多年,再加上目光敏锐,已能看出点门道。
他说话地功夫,快步下山,秦叔宝道:“不错,消息说,李道宗已率大军,气势汹汹的向南,已过赵郡南方的白沟,接近了大陆泽。
最新消息,尚在五十里开外,兵力暂且不详。”
探子多拨,作用各异,总是先传回最快、最简捷的消息,其余却是要等分析后传回。
萧布衣快步入了营帐,前锋营早就做好准备,静待出兵。
入了营帐后,第二道消息传来,‘李唐兵此行约有骑步兵三万大军,李道宗的旗号!如今尚在五十里开外!’
秦叔宝诧异问道:“还在五十里外?”
兵士确认无误,秦叔宝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展开地图详细查看,缓缓道:“李唐军若是没有后援,只凭这三万大军,我等可与之一战,若能聚而歼之,无异给李唐重创。”
“他们离的还有些距离。”萧布衣皱眉道:“我大军若出,只怕会走漏风声。”
“地确如此。”秦叔宝道:“他们若是避而不战,我等空耗军力。若是在二十里之内,倒可考虑一鼓击之。”
萧布衣看了眼地图,也是陷入沉思之中。又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第三拨探子已有消息回转,“李道宗如今已距大陆泽四十五里。”
“半个时辰只行了五里?”萧布衣笑了起来。
秦叔宝双眉一扬,一拳击在桌案上,喝道:“李文相听令……”
“末将在。”
“我命你你带骑兵一千从千言山西面即刻出兵,马后悬枯枝拂地,伪装大军出兵之迹象,行十里后止,等命令再做定夺。”
李文相听令退下,秦叔宝又命常何、徐绍安二人同样做法,只是一出山西、一出山东。徐绍安不但伪装伏兵,还要带百余面大鼓,击鼓前行。
等命令传后,秦叔宝这才道:“敌兵若迅即退却,必是疑兵之计!若是疑兵之计,他们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
、、、
急求推荐票!!!兄弟们的推荐票,全部出手砸下来吧!!江山很需要你,你们的支持!!!
继续向前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