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杀手与人质
,今天得到读者通知,说我要去宁波,莫名其妙。T|今天更新的,里面提到有人用墨武的名义给白鹤打电话,说墨武要去宁波见他,此事当然是假的,可怜这个老实的孩子,居然一早就去车站等候。唉。
刚才打电话给他了,告诉他是被人骗了,虽然,我也很想见他,但是现在我这种情况下,别说去见好朋友,就是出门购物,都脱不开身,每天码字改稿.,已经把业余时间都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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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骗子.如何,我.在这里向朋友们提醒下,如果你有一天接到自称墨武的人要你办.什么事情,或者涉及金钱方面,万万不可相信,因为我就是再拮据,也不会向书友和朋.友有这样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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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向广大书友声明,谨防受骗!!
第743章 捕鼠行动
武周以一校尉之身,雄踞马邑、雁门,称霸河东,可T3准备的结果,他甚至比萧布衣还要筹划的久。
不过很多时候,收获并不和筹划的时间成比例,不然太平道早就霸占了中原。
刘武周找的人才不少,可大才不多。身边两文两武最为有名,文为苑君璋和宋孝贤,武为宋金刚和尉迟恭。
可就是这些人马,不但占据了大半河东,而且和李渊对抗了近一年!宋金刚在这里的功劳,绝对不可抹杀。
宋金刚和尉迟恭均是有勇有谋之辈,而且精熟兵法,不过他们吃亏在于底子实在太薄弱,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宋、尉迟二人有如两把极锐的尖刀,划破边陲的荒凉,疾风骤雨般的进攻李唐。
他们一路南下,克太原、攻霍邑,打绛县,战河东,虽是势不可挡,但暴雨疾风终究不能持久。
对阵刘武周的策略,李渊早就准备稳妥。
长期的坚壁清野,柏壁对抗,让宋金刚、尉迟恭终于成强弩之末。他们的战术没错,但是他们战略却已经越行越偏。太原之粮,李渊虽说能坚守十年,但只经过这一年的消耗,四处供给,已力有不及,
绛郡以南,太原以南,道路险隘,运粮极为不易!刘武周的策略,不事生产,以掳掠为生,终于自酿苦果。
到如今,刘家军后援已呈不支之像,却只能苦苦支撑。
刘武周其实有苦难言。和窦建德仿佛。不过他野心极大。却不想放弃辛苦战下地河东。只想若能战败李世民、李建成。击他们退守。尽取河东之地后。可和李渊划河而治。暂养生息。
宋金刚和李世民对抗柏壁。李采玉、李建成等人。却是负责牵制尉迟恭地兵力。李世民严格执行李渊地策略。避而不战。李建成却是更加老成沉稳。坚决要拖住了尉迟恭地脚步。
宋金刚在柏壁始终找不到胜机。尉迟恭却是虚晃一枪。遽然杀入绛郡以南地河东郡。力克郡内夏县。剑指蒲坂。
谁都知道蒲坂有李渊。若能杀了李渊。甚至可以直取关中。可李渊老谋深算。让尉迟恭连面都无法见到。
李建成不敢大意。和尉迟恭对抗夏县。却派兵力不停地骚扰尉迟恭地后路。这次因知道宋金刚粮尽。所以要决战宋金刚。李渊派李采玉和永安王李孝基带兵扼住闻喜县。闻喜县在柏壁和夏县正中。李渊地意图很明确。就是要隔断尉迟恭和宋金刚地联系!
只要击溃宋金刚。尉迟恭不战已败。
永安王李孝基是李渊的堂弟,也是李渊很信任的宗亲,这次身负重任,为行军统帅,李采玉主要是协助的作用。
可没有谁敢轻视李采玉。
李采玉自从自东都回转后,很多时候作战,身先士卒,无论下关中,战薛举还是对抗刘武周,都起了不小的作用。
李采玉手下有数千女兵,训练有素,作战严谨,可说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次李渊的策略,可说是稳妥之极。李采玉和李孝基在这次战役中,作用是协助,而非参战。
望着幽幽的蓝天,似乎已感受到柏壁的战火,李采玉突然有了厌倦,她再是强煞,也不过是个女子。女子,无论如何,还需要个情感的归宿,可她的感情归宿,却在哪里?
听到李采玉的问话,马三宝有了那么刻木讷。
他一直都很木讷,他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他已感觉到身边那看似强煞的女子,有了春江水般深深的幽怨。
他不想沾惹,可已深陷其中。他甚至忘记了上代的仇恨,认认真真的做着他的家奴。
文宇周觉得,家奴比少主要自由的多!这听起来很是滑稽可笑,但却是文宇周真实的感受。他虽几次靠近长孙顺德,甚至有杀死长孙顺德的机会,但他终究没有出手,他不忍下手。在他心中,长孙顺德本来是个冷血之人,但他只能看到长孙眼中的惆怅和颓废。
一个冷血的人,怎么会如此多情?他不止一次见到长孙顺德醉卧阴沟,睡到天明,他明明可轻轻的一刺,就要了长孙顺德的性命,但他还是没有下手,只因为长孙顺德还在喃喃的叫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芳儿!
芳儿当然就是千金公主宇文芳的小名,文宇周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是何滋味。他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见长孙顺德只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刻只是在想,他这种折磨,只比一刀杀了他要多。
文宇周不知道自己何时变的这般心软,或许是因为他终日跟着个欲笑还的女子,所以也跟着多愁善感了吧?
不闻文宇周的动静,李采玉凄然一笑,“原来是我……”她话音未落,突然马蹄急骤,有游弈使飞骑赶到,急声道:“启禀公主,景山发现大军行进的迹象。”
李采玉一惊,顾不得多说,身形一展,已上马去找叔父李孝基。
无论她如何不满,可她还是要以军情为重。见到李孝基的时候,李孝基身边正坐着两个歌姬,手上正端着美酒。
见到李采玉冲来的时候,李孝基多少有些尴尬,奋然而起道:“公主,有何要事?”歌姬早就知趣的退下,酒杯也藏在了身后。李采玉不想多说,急声道:“探子有报,景山附近有大军出没的迹象。”
李孝基皱了下眉头,“哪里的大军?”
李采玉只能摇头,“消息未明,但我觉得,多半是尉迟恭的大军。”
“尉迟恭到景山做什么?”李孝基问。
李采玉道:“多半他得到宋金刚消息,赶去柏壁援助。”
李孝基却皱起眉头,“景山在夏县东南,他这样走,不是绕路行走吗?”
李采玉急道:“他虽绕路,却可避开我们,可说反倒走了捷径。”
李孝基虽为李采玉的叔父,贵为永安王,对于李采玉的建议也颇为重视,听到此处,沉吟道:“公主原来都是猜测……那依公主之意呢?”
“追踪尉迟恭的行进方向,进行截击,绝不能让他的大军去柏壁援助宋金刚。”李采玉果断道。
李孝基为难道:“可尉迟恭领兵不差,圣上又叫我镇守这里,不能擅离。”
李采玉有些焦急,这是李世民生命中关键一战,不容有失。
“领军在外,当随机应变,若事事听从吩咐,岂不贻误了战机?”
“但圣上……”
“圣上若有责怪,我一肩承担。”李采玉毫不犹豫道。
李孝基叹口气,心中却多少有些不满。李采玉是个公主,他却是永安王,可眼下看起来,李采玉分明不把他放在眼中。
压制住不满,李孝基道:“那谁来领军?如何对付尉迟恭的大军?”他话未说完,探子飞骑来报,“启禀王爷,不明大军已行到景山北三十里的长乐坳。”
李采玉心中暗惊,尉迟恭行军速度好快!
伸手在地上画出地图道:“叔父,你看尉迟恭先到景山,后到长乐坳,是沿着景山余脉行军,呈弧形方向绕过闻喜县,他们的战略意图看起来就是绕路而行,援助宋金刚。若我领军,可考虑迎头痛击或者尾随追击,这一切,都以尉迟恭的行进方向来做出相对的决定。”
李孝基终于下定决心,哈哈大笑道:“尉迟恭不自量力,既然公主有信心拖住他们的兵力,不如请公主亲自领娘子军三千,然后我再派独孤尚书和于总管助你如何?至于其余的兵力,请公主挑选。”
独孤怀恩是工部尚书,是李渊的表亲,于总管叫做于筠,是陕县的总管。李孝基虽不满李采玉喧宾夺主,可亦知道现在非斗气之时,索性让李采玉出马。李采玉胜了,功劳当然有他李孝基的一份,李采玉若是败了……虽非他所愿,但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李采玉也经历过许多战事,不让男儿,李孝基倒不虞她有什么危险。
听李孝基支持,李采玉点头,很快点齐了女兵三千,这些兵士,都是她当初回转西京之时,路上招募,作战能力非凡。
李唐因为李采玉的缘故,称呼这支军队叫做娘子军。
文宇周听到又有战事,只能跟随。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中原出没,见到兵甲铿锵,行军浩荡,不由暗自苦笑,心道在草原的时候,自称黑暗使者,最大规模也不过数百人马,这里动辄气势浩瀚,和这些人一比,自己有何能力复国呢?
独孤怀恩、于筠各点起了五千兵马,配合李采玉出兵。这时探子又报,不明大军已过长乐坳,向五指峰方向行去,初步估计,能有八千的兵马。
李采玉对这里地形了若指掌,见对方行军极快,已要绕过闻喜县,正在向正平县进发,下一步就要逼近柏壁,不由暗自心惊。无论李世民对她如何,这毕竟是她的弟弟,此战不容有失。她虽急不乱,点齐兵马,已当先向五指峰奔去。
独孤怀恩和于筠得李孝基的吩咐,不敢大意,紧紧跟随。
逼近长乐坳之时,只见到马蹄印迹纷沓,杂草凌乱,正是大军行进的迹象。李采玉命前军加快速度过长乐坳,直取五指峰的方向。
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那就是探子这时应该回转禀告消息,为何探长乐坳的骑兵,到现在还没有回转。
李采玉毕竟不是鲁莽之人,才要吩咐手下暂缓,只听到独孤怀恩失声道:“不好,有埋伏!”
李采玉举目望过去,心头狂跳。
只见到长乐坳处,旌旗突现,大风猎猎,刹那之间,已涌出不知多少兵马。铁盾光寒,长枪林立,齐齐的戳向半空,气势浩荡。
“布阵。”李采玉急道。
李唐大军毕竟非同凡响,行军过程中,虽稍有错杂,却迅即的整队。
独孤怀恩早就号令连连,唐军才要布方阵前行,陡然间于筠拍马前来,大叫道:“公主,大事不好!”
李采玉微惊,呵斥道:“何事惊慌?”
她话音未落,就已花容失色,只因为听到身后处蹄声有种压抑的响,扭头望过去,只见到远方尘土高扬,遮云蔽日。铁骑睥睨,气壮山河!
喝令道:“于筠,快命后军列队迎敌。”
转瞬间,唐军已两面为敌,文宇周暗自心惊,知道大事不妙,原来尉迟恭大军前往柏壁,不过是诱敌之计。李采玉一时失察,已陷埋伏之中。
于筠慌忙后退,号令唐兵布阵抵挡,可那马儿来的好快。于筠仔细望去,见马蹄处,好像包扎了什么,这才让蹄声不显。暗自心惊,才明白为何要到近前才能发现,原来尉迟恭早就让兵士包裹马蹄,悄然行军,偷偷掩近。等到时机到来时,这才全力出击。
所有的事情,他倒是判断的七七八八,只是有一件事,他判断错误,来敌并非尉迟恭的骑兵,却是萧布衣手下,威震天下的铁甲骑兵!
铁骑如云腾空,似浪翻腾,冲到唐军后军中,硬生生的挤了进来。
唐军不等布阵完毕,已被铁骑冲的凌乱不堪。黑甲铁骑冲了后军,开始全力冲击中军。这时候长乐坳处一顿鼓响。兵士由小步到大步,由大步到急奔,已向李采玉的方向漫了过来。
尉迟恭布局,诱对手前来,前后一冲,唐军大败!
**
长乐坳处,唐军溃败的时候,李世民在柏壁迎来了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场胜利。
他击溃了宋金刚部!
这对李世民来说,是一场久违的胜利,是一场及时的胜利,也是他正式扫平刘武周的开始。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将近一年。
自从他踏坚冰、过黄河、兵出龙门那之后,他就一直在等。浅水原的惨败,让他终生难忘,刘文静的背叛,让他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要忍,他不能再承受失败,父亲也不能允许他再失败。
若是等候,能获取胜利的话,他已有耐性去等。
这个转变,是用战争的惨痛来获得,他李世民到今日,已经知道隐忍在很多时候,是取胜的必要条件。
玄甲天兵第一次正式出动,造成的震撼非同凡响。美中不足的是,宋金刚根本就没有支撑太久!
在得知辎重被烧毁的那一刻,宋金刚部已经乱了!
军中不可一日无粮,没有粮草,那真的是一天都支撑不下去。宋金刚部再猛,也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
李世民命步兵、玄甲天兵配合掩杀,
溃了宋金刚部,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只有在这民才真正领会到李渊的良苦用心。只要贯彻李渊的意图,他们甚至不战,已败敌人之兵。
可最先冲入敌军阵营的不是李世民,亦不是玄甲天兵,而是柴绍部!
李世民从未见到柴绍那么勇猛的时候!
柴绍简直不要命,他简直就像是去送死!在李世民的印象中,柴绍以前一直都是翩翩佳公子,可到如今,很多时候倒像个窝囊废。在李世民眼中,为女人而颓唐的人,统统可以划到窝囊废的那种。所以他虽然有长孙无垢,可常年却少见面,他也从不想念。他不想让女人消磨他的斗志,他是做大事的人!
可让李世民意外的是,就是柴绍这个窝囊废,竟然第一个冲到对手阵营,身披数箭,全不知觉,还斩了宋金刚的手下两员偏将!
唐军精神大振,气势如虹,以前所未有的激情冲过去,杀过去。
宋金刚知事不可为,当机立断,逃!宋金刚能活到今日,和他当机立断不可分割,只是他一逃,刘家军无主,崩溃的更快。
李世民见状,双目红赤,只下了一道命令,追!
他一定要斩了宋金刚,一定要打回太原,一定要重新收复河东,一定要洗刷这一年来的屈辱血泪。
这一战,他要打出气势,打出恢宏,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李世民的犀利和战意!他要让天下人知道,铁甲骑兵并非天下无敌,他李世民就要和萧布衣一决胜负。
带着这种执着,李世民身先士卒,已一马当先的追下去,他身后,玄甲天兵紧紧跟随,。
满山遍野的哀鸿,唱不尽胜者的豪气,败者的悲歌!
**
柴绍并没有跟随李世民追下去,因为他觉得,李世民根本不需要他。既然如此,他何必自作多情?他身披三箭,算不上伤重,毕竟他铠甲护身,羽箭射中,不过是轻伤。鲜血溢出,丝丝作痛,却抵不住他心口的痛。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过是枚棋子,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任由旁人摆布。可他并没有抱怨李渊,因为他也是门阀中人,知道自己要是李渊,做的多半和他一样。
他终于击败了宋金刚,望着满山遍野的追兵逃兵,轰轰隆隆,他却觉得,自己是这喧嚣中凄凉的草。
屈突通知道李世民追击下去,不敢怠慢,慌忙调动大军追随。好在李世民身边还有个丘行恭,勇猛无敌,一时间不虞有差。刘弘基、段志玄、长孙无忌等人,随后支援。
李世民毕竟身为秦王,以身犯险若有差错,受牵连的就是屈突通这些重臣。
浅水原一役如犹在目,屈突通断不能重蹈覆辙。
满山遍野,都是唐军在欢呼,在怒吼,柴绍只是在想,自己要去见采玉,告诉她,自己第一个杀入了敌营,自己并非懦夫!
可现在去吗?柴绍有些不敢,徘徊中,突然得到了个惊骇欲绝的消息。尉迟恭设伏,李采玉中计,唐军大败,李采玉下落不明!
柴绍那一刻,差点晕了过去,他毫不犹豫的催马疾驰向东,向长乐坳的方向赶过去,无论如何,他要找到采玉!
没有任何人跟随,疾风如刀,柴绍心急如焚,赶到长乐坳附近的时候,到处见到断骨残肢,凄清惨恻。
黄昏落日,映出残霞红艳,宛若英雄吐尽的最后一口鲜血。
茫茫四野,满是死亡的气息,柴绍已浑身颤抖。他不怕死,只怕李采玉死!大叫一声,在四野中毫无头绪的乱走,尉迟恭的大军已不知道去向,柴绍却在荒野中,听到了一声呻吟。扭头望过去,碰到个垂死的兵士,正是唐军,柴绍窜过去,一把抓起,厉声问,“平阳公主去了哪里?”
兵士微弱道:“公主……向……五指峰……”
他话未说完,已咽了最后一口气,柴绍却毫不犹豫的向五指峰的方向奔去。一路上,到处都是残旗断枪,尸体遍布。柴绍一具具的看过去,见到女兵死的不少,心中惊恐无比,可终于没有见到李采玉!
红日西沉,苍穹落幕,柴绍不肯放弃搜寻,一路找下去。
他手持长枪,披荆斩棘,顺着尸体的方向找下去。死人越来越少,可蹄印还有。但进了山,就彻底失去了线索。残月在空,有如柴绍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李采玉,可他汗流满面,执着的只想再见李采玉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柴绍几乎把五指峰翻遍,立在山上,举目远眺,见到远处山头有火光一闪。柴绍有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毫不犹豫下山,向火光的方向冲过去。
山上望着虽近,可要赶到火光闪现处,颇有一段距离。
柴绍顾不了许多,奋起气力冲过去,等爬到有火光的地方,火已熄,天边现出了淡青的曙色。
柴绍已筋疲力尽,细心寻找,陡然间身子一振,见到张雪一样白的脸颊,晨风晓露中,满是柔弦。
柴绍心头大跳,口干舌燥,才要召唤,才发现李采玉望的不是自己,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来人。她只是轻轻垂下头去,对躺着的那人深深的一吻……
柴绍刹那间,感觉到天崩地裂,头晕目眩,顺着方向望过去,见到杂草中躺着一人,浑身浴血,赫然就是马三宝。
握紧了长枪,柴绍几乎没有犹豫的跳出来,一枪刺了出去。
寒光闪烁,群山空寂,感受着凄厉的金刃剌风之声。
这段纠葛的感情,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在场的三人,已注定,要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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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死得太廉价
宇周一直如在梦中般。
梦有噩梦,也有美梦。他本来是北周的少主,背负着复国的使命。可这世上往往是,很多人背负着本来不属于他的重担,很多人也不愿意背负,但是他们,并没有选择。
文宇周暗恋蒙陈雪,从小就喜欢,可他和萧布衣比起来,无疑是个老实的孩子。自从知道蒙陈雪不属于自己后,他黯然神伤后,久久不能平复。出草原,杀安遂家,调查萧布衣的身世,变成他的使命。他知道自己做不了大事,可却还想为姑母做些什么,因为他对姑母很是愧疚。混到长孙顺德身边几年,他竟然已习惯了家奴的角色。老仆几次来找,他执意不回,后来姑母竟然也不催了,文宇周暗自庆幸,觉得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自己若不是宇文姓,若不是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血海深仇,整日和李采玉在一起,无疑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凝视李采玉的一笑一颦,跟随着李采玉喜怒哀乐。但那只是无人注意的时候,他才会如此,他喜欢李采玉,并不准备让李采玉知道。
他有些自卑。
宇文家的后人现在说出去,除了惹人嫌,遭人鄙夷外,怎么配得上娇贵的公主?
现在李渊贵为天子,李采玉身份尊贵,他却不过是个家奴。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柴绍的苦。他不是怕柴绍,而是亲自经历过这种事情,他心中,更是怜悯柴绍。所以对李采玉的暗示,他视而不见。
李采玉很失落,文宇周只想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可在见到李采玉遇险的时候,他终于才发现,李采玉在他心目中的重要。
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尉迟恭、张公瑾、单雄信设计诱敌。前后包抄。击地唐军溃败。独孤怀恩下落不明。于筠战死。李采玉左冲右突。眼看被擒。
娘子军虽是不差。但比起西梁军不见得胜出。更不要说和铁甲骑兵对敌。
战场上。性命有如草芥。不分男女。见到娘子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李采玉几乎眼睛都红了。可见到李采玉落马地那一刻。文宇周眼睛也红了。
文宇周不知道哪里来地力气。飞身过去。抱住李采玉又跃到另外一匹马上。抖动长枪。硬是从乱军中夺出一条路来。落荒而逃。
逃命地时候。他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怀中地女人受伤!
那一战。他身中三枪四箭。竟然还让他救出了人来。只是冲出重围。逃到五指峰地时候才发现。浑身上下。无一不痛。伤势严重。难以想象。他抗不住。已晕了过去。
一夜中,他不知道昏了几次,醒来几次,很多时候,不知道是梦是醒。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李采玉是一夜未眠。
当夜幕退却,晨曦要醒的时候,文宇周昏昏迷迷中听到几句话。
“救苦救难的佛祖,若他能平安无事,我李采玉愿代他去死!”
那声音,有如初春明溪中的碎冰,清脆响亮,切雪截冰,谁听到,都不会怀疑发誓女子口气中的郑重之意。
女子虔诚无比,雪一般的脸庞上,带着圣洁之意。
文宇周听到,心中一种恍惚。他这一夜,做了太多的梦,有苦寒、有风沙、有责任、有思念,却从未有过此刻的那种温情。
不等睁开双眼,就感觉有温香近前,两片柔唇冰冷中带着怜惜,碰到了他的脸颊。
那一刻的温存,有如七彩迷离的幻境。
只敢悄悄的睁开眼眸的一隙,偷偷望去,然后就见到那如玉的面颊,关切凝重。
文宇周不想睁开双眼,因为他怕这是一个梦。
自幼长大,他从未尝过哪怕一丁点的温存。可是……他又不能不醒来,因为警觉让他突然知道,有敌人来袭。
长枪破空,如紫电穿云,文宇周大喝声中,就要站起来,挡在李采玉的身前。
可方一动,才觉得周身痛苦不堪。文宇周大为焦急,却听李采玉厉喝道:“柴绍,你疯了吗?”
文宇周一阵恍惚,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
但是,柴绍为何要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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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采玉一夜未眠,守着这个从千军万马中将她救出的男子,满腔柔情。
她知道文宇周有秘密,谁又没有秘密?可自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李采玉就知道,他是个好人。
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奇怪,却也很信任自己的直觉。她讨厌一个人,就算全世界都为这人说话,她也从心中厌恶,可她若是喜欢一个人,就算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全部反对,她也会执着的喜欢。
李采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男子,只知道这个山一样的男子,让她值得信赖。
父亲欺骗她、两个弟弟欺骗她,到如今,就算她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也在欺骗她。
她觉得很可笑。
她没有笑,只有飞絮舞动的无助,柳枝拂水的无依,她已疲已厌,她在沙场上被困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了死。
尉迟恭、张公瑾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她李采玉远非敌手。但是阵破人亡,鲜血飘零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死其实也没有什么。
可她没有死,她被一个男子,不顾自身性命的救了出来,只有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在那男子的心中,有着沉甸甸,比生命还要重的分量。
李采玉流泪一晚,痴痴的望着那个生死难明的男子,只希望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听了男子说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沉默的男子,竟然也满腹心事。
他要复仇,他要杀长孙叔叔,可他竟然没有下手,只因为长孙叔叔也很痛苦。因为他认为,解决仇恨的方法,不一定要是杀。
李采玉知道了许多许多,也知道三宝瞒了她很多事情,可她全没有埋怨,这种隐瞒,和柴绍截然不同,她理解。
守候的那晚,见到他始终没有清醒,李采玉不知能做什么,心急如焚,却终于情不自禁的吻了那个为她性命都不要的男子。
她全神贯注的牵挂眼前的这个男子,天地间似乎没有旁的能左右她的注意,所以她不知道柴绍已疲惫赶到。
她只希望,这一吻
他力量。
她不想要求回报,因为她知道这个男子喜欢个叫雪儿的姑娘。她只求这一吻在记忆中,一生一世。
那时候的她,盈盈粉泪,寸寸柔肠,她以为这是她一生最后的铭记,她以为从此以后,李采玉再不会对别人动情,却没想到才抬起了头,奇峰突起。
柴绍竟然找上峰来,而且不由分说,一枪就刺向了她为之守候的男子。
李采玉惊诧、茫然、愤怒、不解。可她马上拔剑,一剑就格开了长枪,力大无穷,她决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就算舍却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当’的一声响,火花四溅中,明亮着三人六眼中的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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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绍愤怒不堪,嗄声道:“采玉,你让开!”李采玉站在马三宝之前,他要杀马三宝,无论何人去拦,他一定要杀!
他觉得自己天公地道,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任何一个男子,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吻了另外的一个男人,这都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他若不杀了眼前这个马三宝,他就无法活下去。
他不听任何解释,可李采玉觉得,她需要解释!
“你要做什么?”李采玉舒了口气,恢复了冷静,“柴绍,他救了我受了重伤,我守着他,就这样。
”李采玉简单明了的说完,可心中却是丝丝的痛。
柴绍悲愤道:“就这样?你就要嫁给了我,可你却去亲另外的一个男子?”
李采玉冷静道:“你要做什么?”
“今日马三宝和我,只能活一个!”柴绍握紧了长枪,咬牙道。
文宇周终于挣扎坐起,解释道:“柴将军,你误会了。”
“你闭嘴!”柴绍喝道:“马三宝,你要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和我一决生死,不要躲在女人的后面!”
文宇周挣扎要站起来,却被李采玉按住,“三宝,你用不着和他一决生死!真正的勇士,是在疆场杀敌,而不是私自相斗。”
柴绍仰天长笑道:“说的好,说的真好。真正的勇士,是在疆场杀敌,保家卫国,可却没有想到勇士的未过门的妻子,却在山野和别的男人芶合!”
李采玉脸色苍白,“柴绍,第一,我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早对圣上说过,要取消这门婚事。第二,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下作……”她说到这里,紧咬红唇,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柴绍见到那白生生的幽怨,有如雨后的水仙,忍不住心中一软。
他想相信李采玉所言,可只要是男人,见到这种场面,宁愿相信自己的双眼!
文宇周才要开口,柴绍低吼一声,不再分说,脚步一错,长枪刺去。李采玉伤心之下,眼前迷离,却是惊叫一声。
文宇周虚弱不堪,枪到眼前,已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偏偏身子,长枪一颤,已扎在他的肩头。文宇周闷哼一声,不等反应,长剑潋滟,化作道彩虹,直刺柴绍的背后。
柴绍一招得手,倒是有些意外,他知道马三宝功夫不差,方才气恼并没有多看,这次出枪后已发现,马三宝真的伤的很重。
甚至伤口的鲜血,已透过那薄薄的丝绸渗出来。
马三宝救了李采玉,他其实应该感谢,可见到那包扎伤口的丝绸,柴绍心中燃起怒火。那丝绸岂不是李采玉所着?
他僵凝不动,心怒欲狂,对背后那剑根本不做理会。
李采玉手有些抖,心也有些发抖,她一剑刺向柴绍背心的时候,只抱着围魏救赵的念头。她只想救文宇周,不想伤了柴绍,她以为柴绍会躲!
可柴绍不躲,她长剑已偏出,刺在柴绍的肩头,柴绍哼都不哼一声。
长剑拔出,鲜血飙飞,柴绍这才缓缓的回转身,冷冷问,“你为了奸夫,就要杀了亲夫?”
李采玉的脸,已比天上的云还白,身躯飘飘荡荡,站立不稳,有如飞舞的柳絮。文宇周知道他必须要开口,可他不等开口,李采玉已道:“不错,我就是为了奸夫才要杀你!”
她的笑,如山雨愈来的苦愁,如暴雨前夕的沉闷。
长剑一横,李采玉肯定道:“你要杀了三宝,我就杀了你!”她已不准备辩解,她也不想辩解。她解释的累了,要决裂,何须再解释?
文宇周脑海中一阵眩晕,不知道失血过多,还是李采玉的口气击的他头脑发昏,他已无从辩解,可他还需要辩解?
柴绍凄厉的笑,“好,说的好。那我就……先杀了你。”
他怒喝一声,手腕一转,长枪已化作一朵梅花,撒向李采玉。
这一枪,光芒点点,正是他和李采玉自创的枪法。用和情人创的枪法,杀了情人,不知道是何滋味?
李采玉就算想死,这时候也不能死,她一人负着两人的性命,她又如何能死?身形一展,长剑准确无误的刺在枪杆,荡开了长枪。李采玉已猫腰斜穿了出去,一把拉住了文宇周道:“走!”
文宇周无奈,只能忍痛狂奔。柴绍破口大骂,穷追不舍。
李采玉慌不择路,竟然越走越高,见文宇周已无力逃命,用力一扯,已将文宇周负在背上。聪明的女子在男人的面前,都会表现的柔弱,可发怒的女人,却能爆发惊人的潜能。她娇弱的身躯负着文宇周,竟然一直奔到了山巅。
可山巅无路,山巅尽头却是断崖,断崖之下,是条滔滔的大江,惊涛拍岸,如雪千堆。
李采玉终于止住了脚步,汗水顺着头发一滴滴的流淌,点点滴滴。
文宇周终于说出要说的话,“公主,不要管我。”
李采玉抿着嘴唇,目光越过了柴绍,望向那远方重重叠叠的山,只说了一句,“要死一起死吧。”
她平静的说完后,长剑已垂下,她不想再战。
柴绍一步步的走过来,铁枪凝寒,双眸泛着痛恨的光芒。他见到李采玉握住了马三宝的手,紧紧的,如当年他们的守望。
“采玉,你过来,我不杀你。”柴绍一字字的迸出。他还没有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只是他不知道,正是他的怀疑、嫉恨还有不自信,将他和李采玉的感情,亲手的推到了悬崖之边。
李采玉轻声道:“柴绍,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想
件事情。”
“你说!”
“放了三宝,杀了我!”李采玉平静道。
“不行!”
李采玉凄然一笑,“柴绍,你知道为何我已不喜欢你?”
柴绍冷漠道:“不知道。”
李采玉淡淡道:“我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的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做错了事,没什么,男人做错了,改过就好。你不如人,那也没有什么,只要发奋就好。可你太过于执着,很多事情,我已忘记,你总是不停的提醒我记起。以前的萧布衣,现在的马三宝,都是你不停怀疑的对象。”
柴绍脸上已现出了痛苦之色。
“我一直想要说服自己,千错万错,或许大伙都有错。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和以前一样。”李采玉叹口气,望着苍山翠柏,轻声道:“可我错了,这根本已不可能。我现在每次见到你,都是要被迫接受你的道歉,被迫接受你的怀疑,不停的安慰你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真的很累。”
柴绍涨红了脸,“采玉,都是我不好,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李采玉苦涩的笑,“柴绍,我们真的不适合,我只请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就当这世上,再没有了李采玉这个人,好不好?”
柴绍脸色转为铁青,涩然道:“你要和马三宝一起,离开我,对不对?”
李采玉垂下头来,“跟着谁,很重要吗?”
柴绍眼中闪过古怪之色,“那好,我让你和他一起!”
李采玉微喜,才要感谢,柴绍已一个健步窜了过来,一肘击向文宇周。
这一下有如豹子般迅疾,当是柴绍全力以赴。
李采玉从未想到过,一向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柴绍,也会有公然不守承诺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扣柴绍的肘部,只怕文宇周被柴绍击落下悬崖。她的举动纯属下意识的举动,更不想伤了柴绍。
但柴绍一沉肘,已扣住了李采玉的手腕。
李采玉微愕,不等发话,文宇周已大叫道:“不要。”他奋起全身之力,飞身扑来之际,柴绍已厉喝一声,竟将李采玉摔了出去。
方向正是万丈悬崖!
李采玉一颗心已沉了下去,她飞出悬崖那一刻,只见到柴绍一双平静的眼眸。这次的她真的空空荡荡,如风中落红,可嘴角却露出丝苦笑,她自以为了解柴绍,哪里知道,还是看不透柴绍。
文宇周凌空扑过来,拉住李采玉的衣袂,竭力之下,缠住了她的双手。蛇一般的上扬,又扣住了她的腕。脚一勾,已向崖边的一颗矮树挂去。
只要他勾住矮树,二人就不会落入悬崖,万劫不复!
柴绍冷静的一脚踢了出去,正中文宇周的脚底。文宇周气息一泄,无力为继,怪叫一声,已和李采玉一起坠入了深崖。
巨浪滔天,二人如弹丸般的没入江水,转瞬不见。柴绍缓步的走到崖边,低头望下去,木然无情,伸脚将李采玉落地的长剑也踢了下去,柴绍这才道:“采玉,我答应过你,让你和他一起,我为你做到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眼中突然迸出泪痕,撕心裂肺的叫道:“采玉!”
白云渺渺,波浪滔滔,天地间只回荡着这看似深情的呼唤,可风一过,让人毛发皆竖,全身发冷。
远处本是翠绿郁郁的山色,已夹杂了血的红、情的黄、爱的黑、恨的白,红黄交织,爱恨难明,一片枯叶飘然而落,荡荡悠悠的坠入崖下,原来,秋天终于到了。
**
李渊两天之间,头发又白了几根,他从未有如此忧心的时候。唐军大破刘家军,收复河东指日可待。只要河东一定,梁师都、李轨不足为惧,突厥兵已答应助他出关,他终于可以一展宏愿,出兵中原,和萧布衣一较长短。
但他的儿子,女儿都是消息未明,难免让他寝食难安。
李世民寄托着他进取中原的希望,采玉却是他极为心痛的女儿。无论子女如何的忤逆,可这毕竟是他的女儿,就算李元吉失了太原,李渊也不过呵斥一顿了事。窦氏临死之前,别无他求,只要求他照顾好这几个儿女,他当全力做到。
唐俭匆匆赶到,脸有喜意道:“启禀圣上,秦王大捷!”
李渊冷哼一声,“他不气死我就算好了。我让他稳重些,可偏偏不要命的追,几道命令都是收他不回。”
唐俭含笑道:“要非秦王的这般穷追猛打,怎么能有今日的成绩?秦王在吕州击败宋金刚手下的大将寻相,然后一夜疾驰二百里,打了几十仗,无一不胜。终于在雀鼠谷追上宋金刚,一天间又交锋八次,次次取胜。俘虏了三四万刘家军,眼下还在追击宋金刚,只要取了他的人头给圣上献礼。”
李渊叹口气,“他这般不惜身,非朕之福。”
“唐军累,刘家军亦是如此,有屈突通殿后,刘弘基、段志玄等人跟随,应无大碍。”唐俭劝道。
“找到采玉了吗?”李渊岔开话题,皱眉问。闻喜县大败,李采玉失踪,李渊震怒,将李孝基臭骂一顿,可痛骂于事无补,他还要找回女儿。
唐俭摇摇头,不敢多言,这时有宫人禀告,柴绍求见。李渊精神一振,立刻宣他晋见,因为他知道柴绍就是去找李采玉,若没有消息,不会这么快回转。见到柴绍如丧考妣的样子,李渊已心头一沉,急声道:“柴绍,采玉呢?”
柴绍‘咕咚’声,已跪倒在地,放声痛哭道:“圣上,采玉她……被敌军追赶,已坠崖身亡了。”
李渊眼前一黑,退后几步,坐在龙椅之上,无神道:“采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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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章 兄弟杀手
方将白,月残星隐。
萧布衣伸了个懒腰,看到了桌案上,有一封从河东传来的军文。
他又是一夜未眠,他已不知道,自己已有多少晚,是伴着军文入睡,也不知道,他还要有多少晚,要过着这样的生活。
盖在身上的轻衫滑落,萧布衣四下望过去,不见人影,微微一笑,颇有温馨。他知道这里的人,都是默默的关心他,这让他每天都有奋发的力量。
他睡着了,不知道是谁为他盖上长衫,只怕他长夜受凉,这里是东都,这里是东都防备最为严密的西梁王府,这里的人,每人都随他出生入死多年,或对他忠心耿耿、或对他情意深重,他只有在这里,才能放开心思,痛痛快快的睡上一场。
秋风起,落叶黄,天地之间,已有了秋的萧杀。
萧布衣目光终于从落叶移到军文上,他知道河东多半有了变故。他迟迟没有开启军文,只是在想,多半到了真正对决的时候,李渊只要胜了刘武周,肯定会出兵!
这次出兵,并非是窦建德救命的稻草,而是李渊要和他真正的决一死战!
他萧布衣从亲眼目睹乱世开始,到要再目睹乱世结束!
拆开信函,军情内容主分三点。
首先是,李世民在柏壁大胜宋金刚,取得对阵刘武周的关键一战。刘武周这一年来,本来已下河东大半,可这一仗就几乎全部输了出去。李世民一夜行军二百多里,从柏壁一直打到雀鼠谷,然后只休息了几个时辰,就和宋金刚再战介休。宋金刚虽勇,无奈手下已人心惶惶,再次大败,一路北逃。李世民三天之内,收复了三百多里的失地,李唐士气大振,唐军在张难堡受到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李世民兵出张难堡,已进逼太原!
萧布衣看到这里地时候。皱了下眉头。他不是心忧李世民地连战告捷。势不可挡。实际上。李世民这场战役。可说是意料之中地胜利。李渊将本来进取中原、守驻关中地兵力集中来打宋金刚。再加上突厥兵已入侵马邑、雁门。刘武周腹背受敌。不败才怪。萧布衣忧心地是。眼下河东百姓所望。都是李唐。想要打河东。这点因素不能不考虑。
军情第二点说地却是。宋金刚败。尉迟恭亦是大败北逃。
尉迟恭也败了。败在了李建成地手下。萧布衣用手按按眉头。若有所思。伸手招呼宫人近前。吩咐了两句。
宫人急匆匆地出去。萧布衣继续看了下去。原来尉迟恭、张公瑾、单雄信三人。设计本来是想要先下闻喜县。然后与宋金刚兵合一处。对抗李世民。无奈李孝基倒是老狐狸一个。只派李采玉迎战。李采玉威震关中地娘子军和尉迟恭对决。伤亡惨重。甚至可说是全军尽墨。战争本来就是冷酷无情。尉迟恭对李采玉一战全胜。却遭到李孝基地顽强抵抗。未能取下闻喜县。可说已败。宋金刚兵败撤走后。尉迟恭已孤立无援。李孝基和李建成两路大兵毅然反攻。尉迟恭虽是领兵极佳。但军心不稳。无力回天。连战皆负。只能一路败逃太原。张公瑾、单雄信地骑兵。虽是跟随尉迟恭。却已随时准备撤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铁甲骑兵征战这久。伤亡不多。还有诺大地实力。只等着以后再战。
萧布衣看到这里地时候。门外走进了三人。个个沉稳凝练。齐齐抱拳施礼道:“西梁王。不知何事吩咐?”
为首那人正是蝙蝠。
他身后两人,一个叫做蓝澜,另外一个叫做殷宇山,都是萧布衣的贴身侍卫。这些人,当初在东都选拔中,都是名列前茅,身手极佳。他们有如幽灵般,一直隐身暗处,护卫着萧布衣的安全。
“蝙蝠,你带他们,去河东做一件事情。”萧布衣沉吟道:“到了河东,先找张公瑾协助,然后暗中护卫尉迟恭的安全。”
蝙蝠道:“劝他来东都吗?”
“他来当然是最好,他若不来,也不用让他知晓你们的事情,一切尊重他的决定。”萧布衣喟然道。
蝙蝠应令退下,萧布衣的目光又落在军文之上,久久的陷入了沉思。
军文最后一点说的是,平阳公主李采玉乱战中丧命,听唐军消息是,坠崖身亡!
李采玉死了?
萧布衣见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多少有些怅然。他当然还记得这个倔强、自立的女子,但她无声无息的飘零,让萧布衣不由感慨战争的冷酷无情。
但只是感慨而已。萧布衣马上想到,文宇周现在去了哪里?他早就知道,这个实际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表亲,这些年来,一直都留在了李采玉的身边,做着个家奴,化名马三宝。
萧布衣理解文宇周的选择,现在难免想及他的下落。军文扼要,当然不会有个家奴的消息,就算打探之人,想必也并不关心此事。李采玉之死,是柴绍传出,三军为之动容,李渊更是受到了沉痛的打击。要知道李采玉虽在感情上颇为纠葛,但是在领军上,还是颇有才能。她助东都家眷回转,和李神通、长孙顺德等人招募兵士,创立娘子军,自设幕府,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女人。李渊下长安,克永丰,招募盗匪等事,李采玉都是有着不小的功劳,可就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命如草芥的年代,还是难以抵挡兵戈的冷酷无情。
目光落在军文的最后几行,萧布衣脸上有种怪异。那上面写着,李渊心悼女儿之死,以将军阵亡之礼厚敛。柴绍伤心李采玉之死,不吃不喝数日,恳请李渊将采玉名义上嫁给他,自此后终身不娶!李渊已应允。
萧布衣舒了口气,站起来按按鼻梁,披上长衫走出去。
**
秋风微寒,梧桐憔悴,萧布衣穿过庭院,见到远方一女子,人在红花绿草中,明艳万千,仪态万千。本是抱着个婴儿,逗着他笑,嗅着花香,感受秋爽,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星眸流盼,浅笑莹然。
萧布衣含笑走过去,轻声道:“蓓儿,产后身子虚,为何不多休息?”伸手从裴蓓手中接过婴儿,用满是硬茬的胡子刺着那嫩嫩
。
婴儿咯咯而笑,开心已极。
萧布衣搂住了儿子,感慨万千。他戎马征战,甚至连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在裴蓓的身边。
裴蓓为他生下一子,到现在,除了守业,他又多了个儿子。见萧布衣逗着孩子,裴蓓假装嗔怪道:“扎痛了孩子,看你毛手毛脚的。”
萧布衣笑道:“我何时毛手毛脚过?”他腾出手来,搂住裴蓓的纤腰,望着天际道:“蓓儿,辛苦你了。”经过这些年的熏陶,裴蓓野蛮之气尽去,产后更是身材丰腴,仪态千万。看着眼下的裴蓓,谁又能想到,当年的她,还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当年的她,几乎已经送命。
裴蓓挽住萧布衣的手臂,轻轻依偎片刻,“辛苦的是你,匆匆一来,转瞬征战。这些年来,你征战的日子,比你在东都的时候要多。”
“我和群臣议事的日子,比和你们相聚要多。”萧布衣感慨道:“蓓儿,我有时候,真的感觉到了累了。可我不能停……”
裴蓓依靠着伟岸的身躯,望着那坚毅的侧脸,心中蓦地有些痛。她心痛这个忙碌的男子,心痛他如倦鸟般的飞翔。
“如果当初不是我的举荐……”
萧布衣笑笑,“没有如果,只有眼前。蓓儿,你不用多想。”
裴蓓依偎了良久,这才回过神来,见萧布衣想着什么,记起了一件事,“布衣,儿子还没有名字呢?我一直等你来取。”
萧布衣这才明白,裴蓓为不耽误他议事,这才抱着儿子出来,刻意守候。
内心有柔情、有内疚、还有那难以名状的感谢,萧布衣略作沉吟,已道:“叫他济民吧。蓓儿,你意下如何?”
裴蓓嫣然一笑,点头道:“你取的名字,总是好的。儿子要闹了,我带他回去休息了。
”她看出萧布衣还有要事要做,轻步离开。萧布衣缓步出了府邸,先理早朝之事。
内政有卢楚、杜如晦、马周、魏征等人处理,均是井井有条。
虽是如此,萧布衣听群臣奏议,也是用了不少时间。
群臣知道萧布衣事务繁忙,均是简单扼要的禀明情况。
荆襄一带大丰收,巴蜀政通人和,百姓安乐,东都经济更是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当年杨广在位之时,用利引诱各国商人前来贸易,到如今,萧布衣就算不说,海外、西域各国商人,也知道东都为天下之心,争相前来交易。
除辽东、草原族落外,从西到东,夏末秋来的时候,最少有数十国家前来如今的大隋寻求机会,因为巴蜀、东南已算初步安定,行走在中原这些地方,再不用提心吊胆。
如果杨广知道今日的景象,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萧布衣人在高位,听领域安康,心中微喜,清晨那些愁绪已一扫而空。这时淮南太守徐盛禀告忧事,江淮水灾严重,百姓极苦,再加上战乱才平,哀鸿遍野,时有饿死之人,徐盛请西梁王定夺。
江淮才平,就遇天灾,众人面面相觑。
萧布衣听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管理一个国家极为不易。他知道的灾情就是颇为严重,那每日挣扎求活的天下百姓不知几许。
他身为西梁王,兼顾天下,子民的喜怒哀乐当然就是他的喜怒哀乐。开国之君的辛苦,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
只是稍作沉吟,萧布衣就下了命令,“今年江淮受灾郡县赋税全免。至于饥民一事,速命令八百里加急火速通传,命令各郡县官府开仓放粮,不得有误!”
徐盛跪倒在地,泪盈于眶道:“微臣替江淮百姓,叩谢西梁王的圣德。”
萧布衣继续道:“马侍郎听令。”
马周疾步上前道:“微臣在。”
萧布衣感慨道:“本王知每逢天灾,民不聊生。可人心难测,始终有良心不足,趁此时机徇私枉法之辈。本王命你为江淮赈灾使,赐济民剑一把,巡查不法之辈。此剑上斩昏官,下斩刁民,若有人趁此灾情囤积居奇,祸乱百姓,一经查明,你可先斩后奏,本王为你担待!”
他声音铿锵,群臣凛然,知道萧布衣言出必行,有喜有忧。马周肃然道:“微臣领职。”
萧布衣凝望马周道:“可人命关天,马侍郎,你定当妥善运用此剑,若有错漏,本王亦是不饶。”
马周听令退下,心中振奋。徐盛听了,也是心喜。群臣齐声道:“西梁王体恤民情,心忧百姓,苍生之福。”
萧布衣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这句话,只是微微一笑。
这时杨道:“西梁王……”
萧布衣拱手施礼道:“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杨早就让权多年,可见萧布衣一直对自己礼让有加,虽知退位是迟早的事情,可还是感慨母后当年的果断。他若是不让权,多半早就死于非命,哪有今日的无忧无虑。到如今,他虽是个空壳,但毕竟衣食无忧。总想做些事情,这才道:“母后和朕亦是心痛百姓流离失所,这才想要过几日为民祈福,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他这多少有些讨好的意味,萧布衣长身而起道:“谢圣上。微臣这就命令太常卿负责此事,圣上辛苦。”
杨心中高兴,说还有他事,早早的退下。
萧布衣其实对什么祭天祈福一事,觉得可有可无,但杨既然说了,他当然还是要赞成。入乡随俗,对于这些事情,他还是并不苛责。
等杨退下后,萧布衣还是决定办些实事,招民部、工部两尚书,将作、都水两监大匠上前,萧布衣吩咐道:“江淮灾情自文帝在位,就是屡屡不止。先帝开通运河,虽是便利航运,沟通南北,但还有些美中不足,为求急进,有些地方不免疏漏,屡次造成水患。本王决定……”他环望群臣,一字字道:“从即日起,重修运河。”
群臣悚然,殿下震动,卢楚第一个站出来道:“西梁王,此事万万不可!”
萧布衣皱眉道:“为何不可?”
卢楚急的满面通红,“想先帝在时,为修运河,已让妇人服役,导致民不聊生。如今天下
民生才稳,绝不适合大兴土木。”
萧布衣冷冷道:“难道我等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地方的百姓长年受苦吗?”
徐世绩上前道:“百姓虽苦,可暂时乔迁他地。眼下要义,当以平定天下为主,大兴土木一事,需要暂缓。”
“百姓受难,迫在眉睫,怎么能缓缓?”萧布衣道。
魏征上前道:“启禀西梁王,运河工程浩大,要整顿河道,绝非朝夕之功。依微臣所见,徐将军的意见可供参考。若是冒然重修运河,只怕各地再起争端。”
三人均为朝中重臣,说话有相当的分量。
群臣见状,议论纷纷,可均是反对重修运河,论调空前的一致。萧布衣人在高位,沉默良久才道:“可百姓苦难,徒之奈何?”
卢楚见萧布衣不再坚持,舒了口气,“减免赋税,开仓放粮,迁徙百姓都是好的方法。国库才稍微充实,绝不适合大动干戈,若是西梁王坚持己见,那无疑自毁长城,还请西梁王三思!”
群臣齐声道:“还请西梁王三思!”
殿内静寂一片,群臣心中惴惴,只等萧布衣答复。如今萧布衣手握重权,甚至可说是比杨广掌控程度还高,众人实在怕他成为第二个杨广。
天下动乱数百年,只有杨坚在位时,才有了数十年的安定,那段时日回忆起来,倍觉可贵。
众人只想天下太平,不求萧布衣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业,只要能让天下太平数十年,已是最大的大业。
萧布衣望了群臣良久,这才道:“你们说的也有些道理。”群臣放下心来,萧布衣话题一转,“可除了卢大人的建议外,我们总要做点什么。若是坐看百姓受苦,岂不让天下人心寒?”
徐世绩问,“不知道西梁王有何良策。”
萧布衣沉吟道:“江淮百姓受苦,我于心不忍。这样吧……我捐出一月俸禄,救济灾民,至于你们呢……”
徐世绩慌忙道:“微臣亦请捐一个月的俸禄。”
魏征上前,沉声道:“魏征愿捐。”
群臣只想萧布衣暂时莫要再修什么鬼运河,纷纷道:“我等愿捐。”
萧布衣大悦,拍案道:“诸位大人如此爱心,真是难能可贵。所有捐出的财物,就由韦尚书统一调配,至于东都土木建设,王府的花销供给,都要酌情减免。”
西梁王一发话,众人只能跟随相迎,一时间有人的出人,有物的出物。萧布衣不再提重修运河一事,只让将作监、都水监的大匠安排人手重新考察运河线路,找出最省钱省人还能为民除害的方法。
群臣一听,皆大欢喜,齐颂萧布衣英明。
等到退朝后,萧布衣身边只剩徐世绩、魏征的时候,徐世绩钦佩道:“西梁王,你这招以退为进实在厉害,我想大隋数十年,能让这些官员心甘情愿捐献财物,也唯有西梁王一人了。”
萧布衣抱膝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王爷的威严,微笑道:“雕虫小技罢了。”
徐世绩摇头道:“杨广要知道这些雕虫小技,何至于江山不保?”
萧布衣叹口气道:“管理一个国家,不容易呀!”
原来江淮天灾,只凭朝廷的救济,一时间颇为困难。萧布衣这时候就有让人捐款的念头,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本来就是他那时的惯用套路,但是在这里,想让士族门阀给泥腿子送钱救援,简直可说是匪夷所思。萧布衣却是知难而上,先提出修建运河的方法,群臣大骇,断然否决,萧布衣这才提出真正的意图,顺利的达到目的。要是径直让群臣捐献财物,不言而喻,几天都不见得会有结果。
徐世绩见萧布衣叹息,安慰道:“西梁王,如今又比以往好了很多。坚持下去,等天下一统,你当能轻松一些。”
“或许真能有那么一天。”萧布衣想说什么,终于止住,转了话题问,“现在战况如何?”
徐世绩笑道:“据我推断,徐圆朗要完了。”
萧布衣精神一振,“张镇周攻下了任城吗?”
徐世绩摇头,“那倒没有,不过窦建德退守黄河北岸,徐圆朗已孤立无援。他还在坚持,但是那些手下,因为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却再也没有了斗志。我昨夜才收到张大人的密函,徐圆朗手下第一谋臣刘世彻已谋划退路,密谋想要献城投降,张大人急告我们,还请西梁王定夺。”
萧布衣双眸寒光闪现,恨声道:“徐圆朗众叛亲离,也有今日!张镇周何须禀告,若有机会,斩了徐圆朗就好!”
徐世绩询问道:“张大人老成持重,他觉得,若有擒得徐圆朗的可能,当解回东都更好。想王世充尚未投降,西梁王你若是能善待之,说不准对收复江都有些效果。”
萧布衣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想徐圆朗和我等对抗多时,害我等损失不小,若不杀他,何以平民愤?当初我劝降翟让,收复杜伏威,都因为形势尚未明朗,尚需招安余众。徐圆朗为乱这久,属于悍匪,再说他兵士已尽,援助已无,这时候我等若是纳降,让我军的一番辛苦,情何以堪?以后若再有盗匪,坚持到最后才投降,我们又如何处置?”
徐世绩缓缓点头,“西梁王分析的很有道理。眼下已不需怀柔手段,当杀一儆百,以雷霆手段震慑余盗,让他们绝了幻想。可若杀了徐圆朗,王世充又如何处置?”
萧布衣道:“我答应了王世充期限,可已对徐圆朗下了死令。这二人不同情况,不同对待,你放心,王世充狡猾多端,但亦能明白轻重。若能杀了徐圆朗,王世充必降!只要王世充到了东都,随便怎么收拾他,都是随意的事情。”
徐世绩应道:“好,既然如此,我即刻传令张大人,不必再留徐圆朗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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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6章 再伤
黑风高,徐圆朗无心睡眠,其实在听到窦建德水大)v刻,他就知道,徐家军支撑不了多久了。
河北军进攻东都,无疑给山东的徐家军以刺激,可兴奋总是暂时,窦建德败的,简直比他还要快。
眼下大军压境,张镇周的兵锋不但过东平、逼鲁郡,甚至过鲁郡,已收复琅邪多县。徐圆朗人在床榻,一时间长吁短叹。
他其实和罗士信一样,都是迷途的羔羊。
本来徐家军已和河北军齐聚东平,将张镇周团团包围,可河北军一撤,徐圆朗支撑不住,被张镇周、程咬金两路夹击,数战皆败,只能退出东平,回缩鲁郡,坚守任城。
任城粮草虽足,却是孤城一座,再没有希望,他们数万大军在这里,还能守上多久?
房门响了几下,徐圆朗沉声喝道:“是谁?”
“爹,是我。”徐的声音有些急躁。
徐圆朗下床推门,点亮油灯,不解问,“昶儿,你找我何事?”
徐焦急道:“爹,刘世彻要造反。”
徐圆朗双眉一紧,“真的?”
“当然是真地。”徐低声道;“其实当初窦建德没有出兵之际。他就有反意。和几个偏将密谋议事。可后来事情有变。他们也就歇了。可我总是放心不下。安排人手在刘世彻身边。我们自从退守任城后。刘世彻就加紧了行动。据我地消息。他明日晚就要开城迎张镇周进来。”
徐圆朗眼皮忍不住地跳。神色又是悲哀。又是疲惫。
“爹……你倒是说句话呀。”徐昶急道。
徐圆朗咬牙道:“非我道人。其心必异。还能说什么?”
徐昶已经明白过来。做了个斩地手势。徐圆朗点点头。眼中抹过一丝狠色。他若不狠。他就得不到今日地地位。虽是穷途末路。可他还是要搞个鱼死网破。
背叛。不可宽恕!
“都有哪几个人?”徐圆朗问道。
徐昶低声回了几个人名,徐圆朗皱下眉头,良久无语。他身边的将领已经不多,多和张镇周、程咬金交手的时候,已然殒命。听儿子说了这几个人名,可推知剩下的人手,已有很多离心。
“何时动手?”徐昶见父亲不语,只怕父亲动摇。
徐圆朗毕竟老谋深算,马上做了决定,“迟则生变,就在今晚。”
“孩儿去找人手将这杂碎砍个十段八段。”徐昶精神一振。
“等等。”徐圆朗一摆手,沉吟道:“那样的话,只怕会引起军心不稳。不如你找几十个信的着的兄弟埋伏在堂下。我叫众将领来议事,以讨论出路为借口,然后当众揭发他们几个的恶行,这样杀了他们,也不会让众人不满。”
“还是爹想的周到,我马上去找。”
徐圆朗等儿子离去,这才缓缓坐下来,烛火明灭,照着阴晴不定的脸,有种惊心的冷。
不需很久,徐昶已回转,示意爹爹一切准备妥当,徐圆朗到了议事大堂。见手下已陆续赶到,有的还是衣衫不整。刘世彻、李万才、薛鼎、宋封义、顾仲五人却是身着正装,头发丝都不乱一根,脸上的表情,微有些紧张。
这五人,都是徐昶说的名字。他们五人,看起来已同进同退,徐圆朗一眼望过去,已明白究竟。这五人,显然早有准备!
压住怒火,徐圆朗开门见山道:“今日找你们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有将领冯虎问,“将军,不知何事?”
徐圆朗目光一扫,议事厅已寂静一片。
“我们已经败了。”徐圆朗轻声道,众将面色灰败,一言不发。徐圆朗道:“你们跟我这么久,我有责任给你们找条出路!”
有将领蒋天龙道:“我们就知道将军会考虑我们。”
徐圆朗道:“如今有两条路给我们选,一条是投靠河北的窦建德!”
李万才摇头道:“窦建德比我们的情况好不了多少。我听说他手下的将领,已死伤大半。我们投奔他,并非良策。”
众将有迟疑,有点头。徐圆朗缓缓道:“那么还有一条路,我和辽东王建武有段交情,兄弟们若是信得着,我可带你们投奔。想杨广征伐辽东多年,还是不能攻下辽东,我们到了那里,还可留条活命。”
薛鼎大摇其头,“辽东苦寒贫瘠,言语不便,离家甚远,去那里做什么?”他的话倒有不少人赞同,可也有人想,就算苦一些,能活命也是好的。
徐昶已忍不住呵斥道:“薛鼎……我爹是为大伙着想……你难道有什么主意?”
薛鼎嘟囓道:“我其实……”
“其实这两条路都有点问题。”刘世彻沉吟道:“我们不妨再详细的考虑几日,到时候再做决定?”
徐圆朗涩然的站起来,缓步在厅堂中走着,双眉紧锁。
众人见他沉吟,不敢打断,这时候徐圆朗已走到薛鼎、李万才的身边,遽然眼前一亮道:“还有第三条路。”
众人精神一振,薛鼎忍不住问,“还有什么路?”
徐圆朗脸色一冷,如冰雪飞霜,只吐了两个字,“死路!”
他话音一落,惊变陡升,只听‘嚓’的一声响,紧接着疾风突起,墙壁上的油灯一暗一亮,厅中已死一般的寂静。
薛鼎、李万才却已握住喉咙,嘴里‘咯咯’作响,发声不得。鲜血顺着手指缝流淌而出,挡都挡不住。
二人眼中满是惊诧、恐惧,还有不信之意,可喉咙已断,再难活命。
徐圆朗说完死路两个字的时候,毅然拔刀,挥出两刀,砍断了薛鼎、李万才的咽喉。他是将门之人,狠辣之下,绝对不下罗士信。
这两刀出乎不意,多一分气力都不用,就已毙了二人。
“我为兄弟们找活路,你们却要串谋官府害我们!”
徐圆朗言语如冰,并非对死人而说,而是望着刘世彻、宋封义和顾仲三人。徐圆朗一拔刀,刘世彻就已经退却,他一退,宋封义和顾仲也是并肩后退,冷望徐圆朗。他们已经知道,消息泄露。
刀锋弘亮,刀尖上还残余几滴鲜血,‘滴滴答答’的)T来阴冷无比。
徐昶见到并肩而立的三个人,眼中突然闪过丝喜意,转瞬无动于衷。
可厅中其余将领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冯虎、蒋天龙骇然道:“将军,就算言语不和,也不用害了他们的性命吧?”
徐圆朗冷冷道:“你等有所不知,刘世彻他们已把我们都卖给了官府,准备明夜开城。用我们的人头,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
姜是老的辣,徐圆朗一句话,就将其余的将领的怒火统统调起来。或许有的人觉得投诚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他们把自己算计在内,当然罪不可恕!
蒋天龙上前一步,怒喝道:“刘世彻,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刘世彻冷笑道:“真的假的又能如何?徐圆朗,你到现在还蒙骗我们这帮兄弟吗?你说的两条路,都是为你自己着想,你可曾想到过我们这帮兄弟?归顺窦建德,不过和他一起做丧家之犬,我们跟随你,都是保一家老小,又去辽东遭人白眼做什么?走这两条路,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我等投靠西梁王,换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全家的安宁……”
“一派胡言。”徐暴怒道:“刘世彻,官府和我们向来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现在我等还有反抗之力,若是投降后,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安宁可讲?”
他一番话,倒是说到很多兄弟的心坎中,刘世彻仰天长笑,“徐,你这番话唬得了谁呢?翟让现在如何?杜伏威呢,不是更好?秦叔宝、程咬金哪个不是所谓的叛逆,眼下还不是风风光光。西梁王大仁大义,只要我等归降……”
他话音未落,徐昶已厉喝道:“动手!”
徐昶一喝之下,刘世彻为之一震,不由拔刀相向。可只觉得身后金刃剌风,怪叫一声,向旁闪去。
他踉跄几步,手捂的腰间,已渗出鲜血。可顾不得伤痛,刘世彻目眦欲裂道:“宋封义,你……”
宋封义方才还和刘世彻并肩作战,可这刻手中一把短刀,鲜血点滴。血是刘世彻腰间的血!
徐昶冷笑道:“刘世彻,枉你自诩聪明,可没有想到过,宋封义是我的人!若非他在你身边,我怎么会知道你要反叛?”
众人一时间如在梦中,不明所以。
冯虎、蒋天龙精神一振,和徐圆朗并肩站在一起,冯虎喝道:“刘世彻,你出卖兄弟,罪不可赦,你认命吧!”
他抽出长剑,厉声道:“将军,让我拿下这个反骨。”
蒋天龙却是话都不说,已向刘世彻扑了过去。刘世彻已伤,看似不轻,他一个蒋天龙,就算不用冯虎的帮手,看起来已能收拾得了。
徐昶已露出微笑,觉得胜券在握,徐圆朗突然觉得有些心悸。
这种心悸,是身经百战得出的一种直觉!他那一刻,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危险,他及时将身子偏了偏。
一把长剑擦徐圆朗肋下而过,无声无息的带着一抹清冷的绝情。这时候蒋天龙一声怒吼,只见到另外一个剑尖从他胸口蓦地凸出,有如他凸出的眼珠子。他本想扼杀了刘世彻,稳定军心,却做梦没有想到,袭击竟然来自背后!
背后岂不都是兄弟?
蒋天龙这么想的时候,已全身乏力,向地上倒去。这时候只见到一刀斩下,然后头颅飞起。刘世彻一刀砍下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惨叫,嘴角不由泛起得意的笑。
惨叫并非蒋天龙所发,竟是发自徐昶。一条手臂飞起,带着如雨的血雾,凄惨无比。
刘世彻、顾仲、宋封义、冯虎四人已包围住徐圆朗父子,徐圆朗受伤,徐昶断臂,局面一下子扭转!
徐圆朗眼角不停的跳,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的时候。
方才转瞬之间,形势大变。一直说着忠义的冯虎给了徐圆朗一剑,徐的忠义手下宋封义伤了刘世彻,本来投靠过来,可关键时候,却拔出了长剑,飞刺了蒋天龙。他在掷出长剑的时候,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的划向了徐昶。
那一招极为突然,徐昶只来得及侧侧身子,然后一条手臂就被宋封义斩断。
手臂被断的那一刻,徐昶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宋封义疯了?他捂住膀臂,似乎那样就能挡住如泉的鲜血,可眼中惊诧、恐怖、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询问?
徐昶虽没有问,宋封义却已回答,“我本来就是刘军师的人。我接近你,是受刘军师所托。”他说完后,一脸凛然正气,徐昶背脊却已升起了一股寒意。
徐昶现在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原来他自以为得计,在刘世彻身边安插了人手,哪里想到他还嫩了很多。刘世彻更早的在徐昶身边安排下宋封义,等到徐昶完全信任宋封义后,就给了徐家父子致命的一击。
徐圆朗按着伤口,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一场战规模小,结束的快,可给他的打击,实在是比萧布衣多年给的还要重。
议事厅中,当然还有其他的将领,可一来武技差了许多,更多是混饭吃,二来也是心中惴惴,一时间不敢多说。这时候的抱错大腿,就有性命之忧,他们当然要看清形势再说。
刘世彻见大局已定,冷冷道:“徐圆朗,念我跟着你多年的份上,你自己了断吧。西梁王有令,只要你死,所有的事情,既往不咎!他的话,素来一言九鼎,你若真的还考虑到兄弟,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放屁!”徐昶双眸如火,喝道:“来人!”方才他觉得不需人手,完全可以自己搞定,所以一直没有叫埋伏在堂下的兄弟。再说方才惊变陡升,找人都来不及。这次性命关头,当找兄弟,可大喝一声后,厅中轰轰隆隆,厅外却是一个人没有。
徐昶脸色已变的青了。
刘世彻叹息道:“徐昶,你知道吗,你实在蠢的要命。我既然在你身边安排了宋封义,又怎么会不提防你找人砍我们?你找的几十人,不等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睡了。”
“睡了?”徐昶咬
,“是你害了吧?”
刘世彻淡然道:“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心狠?我不过是在他们临行前喝的水中,放了些安睡的药物,明天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徐圆朗手握单刀,舒了口气,“原来如此,那看来……”他话未说完,陡然间单刀一展,已向宋封义劈去。
冯虎却是大喝声中,向徐圆朗背心刺去。他们早知道徐圆朗是笑面虎,方才还不动声色的杀了两人,当然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冯虎一动,徐昶就扑向了他,徐昶心中有恨,知道今日之局,自己犯了大错。可就是如此,父亲也没有半句怨言。他觉得自己该死,所以他拼死!
刘世彻却淡漠的笑了,在他眼中,徐圆朗亦是笼中困兽。只要冯虎缠住徐昶,自己、宋封义再加上个冯虎,解决了徐圆朗,并不是什么问题。
徐圆朗一死,大伙都有好日子过!
他才要举步,突然僵住。缓缓的低头望下去,见到一把匕首已深深的插在了肋下,冰凉如水!
刘世彻有了那么一刻恍惚,他背后就是顾仲,他一直信任顾仲,可他怎么会暗算自己?他那一刻,简直和徐昶一样彷徨。
“顾仲!”刘世彻大叫一声,就见到一道耀眼的刀光撒过来。刘世彻只能退,可是他却快不过那道刀光。
刀光湮灭,全部落在了刘世彻的脸上,刘世彻的脑袋没有两半,可一张脸,却已惨不忍睹,血花四溅。
摔倒在地,挣扎了两下,刘世彻这才发现,宋封义脑袋已经转到了背部,凄然一笑,恨恨的望着顾仲。
顾仲面无表情道:“刘世彻,我这一辈子都是徐将军的手下!”
刘世彻惨然一笑,这时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他自诩聪明,安排宋封义做反间,将徐昶玩弄在股掌之间,却没有想到徐圆朗技高一筹,早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他一辈子都在徐圆朗之下,没想到临死还死在徐圆朗的算计下。
“好……你个徐圆朗!可是……有件事你肯定想不到……”他话未说完,已然毙命。冯虎吓的和老鼠一样,面对着疯虎一样的徐昶,他本来就有点胆寒,可见到刘世彻被顾仲所杀,宋封义又被徐圆朗扭断了脖子,他这才后悔为什么要背叛徐圆朗。哀声叫道:“徐将军,你饶我不死,我再不敢背叛。”
“昶儿,住手!”徐圆朗喝道。
徐昶虽然不想听,可他不能不听。他害了父亲的事情,他心中有愧。
“爹,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冯虎松了口气,他本来一直瞧不起徐昶,可方才徐昶就算断臂,他都应付不来。
徐圆朗道:“你们还有什么诡计,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冯虎慌忙道:“其实刘世彻联系张镇周攻城的时间,是在今夜!”
徐圆朗一惊,冯虎卑谦道:“徐将军,我说了这个消息,你就放了我吧。”
“好。”徐圆朗淡淡道。
“多谢将军……”冯虎抱拳施礼,就想溜走,只是寒光一现,已仰天倒了下去。徐圆朗一刀砍死了冯虎,厅中还剩的人手,都已脸色如土。这时有兵士冲进来,大叫道:“刘……徐将军,不好了,西梁军从北城攻了进来。有……内鬼!”
徐昶一听,怒不可遏,这人这般说法,多半就是刘世彻的人,内鬼正是这些人,刘世彻若是不死,这帮人多半要出去迎接。才要挥刀砍了那报信的兵士,徐圆朗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道:“昶儿,放他去吧。”转首望向旁的兄弟,徐圆朗道:“我徐圆朗无能,耽误了兄弟的前程,如今城池已破,再也无能坚守,若是有信得着我的人,跟我去辽东谋活路。可若是另有活路,我也决不阻拦。”
徐圆朗说到这里的时候,悲痛欲绝,他虽除了刘世彻,但已一败涂地。以往打天下的兄弟,这一仗,尽数折丧,若非为了儿子,他说不定已出去和西梁军决一死战!
顾仲沉声道:“徐将军为大伙……”
他话音未落,厮杀声更响,而且越来越近,众人自谋生路,已一哄而散。徐圆朗站在议事厅中,凄凉孤单,却还不忘记为儿子包扎伤口。等包扎稳妥,徐圆朗这才简单的收拾包裹,沉声道:“儿子,我们冲出去!”
二人上马,顾仲紧紧跟随,这时候城中已喊杀震天,到处是火头闪闪,有如繁星乱落。
跟随徐圆朗冲出的,不过还剩十几个亲兵。
徐圆朗心如残月,双眸喷火,一路狂奔向南。西梁军从北城攻过来,那里是死路一条。不过眼下南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是以逃命之人,都是一窝蜂的南窜。这亦是西梁军围城的惯用做法,虽是放了对手一条活路,却极大减少了抵抗。
若是四面围困,只怕对手狗急跳墙。
徐圆朗冲出南城,只见到星野漠漠,四处荒凉。带着儿子以及顾仲等十数个手下不去南下,却向东行。徐圆朗经验丰富,知道城北、城西都有张镇周的军队,不敢硬闯。敌手放路南方,说不准是陷阱。他要去辽东,取道东行,到了邹山后,可考虑折而向北或者入山,伺机再去辽东。主意打定,催马急行。回头望去,只见无情的火伴着冷漠的空,清冷的风拂着幽静的月,心中微酸,一时间心灰意冷。
远山渐近,行到一处树林处,才要绕路,突然间一股寒意涌上。
只见到前方密林处,一时间不知涌出多少兵士,长枪单刀,强弓硬弩对准了众人。
徐圆朗毛骨悚然,大喝声中,催马寻荒野要走,陡然间马儿悲嘶,‘咕咚’摔倒。原来暗里早就绳索设下。这时候众兵士涌到,长枪乱刺。一马徐徐策出,马上那将,手持开山铁斧,淡漠道:“徐圆朗,程咬金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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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唯独你是例外的
圆朗算错了一点,张镇周的兵力绝不满足只攻北城。T道,在萧布衣的眼中,他早该落幕了。
西梁王有令,必杀徐圆朗!
西梁王下了必杀令,张镇周就会用十二分的力量去执行。有时候,杀一人甚至比破城还要难,徐圆朗老奸巨猾,武功高明,要杀他不容易。
虽然刘世彻信誓旦旦说,他一定能和同伙把徐圆朗的人头拿来,可张镇周并不把赌注完全压在他身上。张镇周不是不信刘世彻会全力以赴,他只是喜欢稳妥行事。
求人不如求己,永远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手上,这是张镇周做事的准则。张镇周或许不如李靖能算,或许不如萧布衣能打,但是张镇周有一个优点少人能及,那就是他的不求侥幸。
该赢的仗,他绝不会输出去!
张镇周的杀局,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城北主攻,城西重兵设防,城南、城东也有伏兵。张镇周和程咬金研究许久,徐圆朗经刘世彻叛变,已失军心,不见得有人会跟随。而二人也知道,徐圆朗一直和辽东王有瓜葛,张镇周判断,徐圆朗只要不死,多半就会向东而逃,转而向北,程咬金赞同,是以早早的在东方设伏。
徐圆朗一头扎入程咬金的埋伏圈中,想要出去,已是千难万难。
徐圆朗不过十数人跟随,可程咬金在这里的埋伏,就算几十头老虎都能捉的到。徐圆朗落马,军士一冲之下,父子分离,将兵隔断。
顾仲虽是勇猛,但四面八方的枪刺过来,绕是三头六臂,亦是无法抵抗。砍死数名兵士后,已身中数枪,大喝声中毙命,却还是毅立不动。
徐圆朗已被深深地悲哀笼罩。顾仲是他地手下。亦是道中之人。他对顾仲地感情。难以言表。顾仲一死。再加上自己和儿子。是不是意味着太平道到今日。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不甘心、不情愿、长枪折断。却又拔出了单刀。单刀再折。他只能用拳头。拳头浴血!他受创多处。却还是如困兽猛虎般地搏斗。不想放弃。可是他武功虽高。却如何能杀地退如潮涌、无穷无尽地兵士?
徐昶却已吓地腿软。
他是火门中人。一辈子都在父亲地庇护下。虽然征战这久。但可说有惊无险。这时蓦地四方都是刀枪敌人。侥幸倚仗地势抵抗。已浑身血汗。大叫道:“爹爹救我!”
在城中。徐圆朗救了他一次。在这世上。爹爹一直为他修补错误。毫无怨言。最后地关头。他还是在向爹爹求救。
许多人任是平日强煞。在最后救助地时候。不还是想起了自己地爹娘?
徐圆朗眼中已流出了血泪,他已再无半分办法。看着远处月下林前,程咬金幽漠淡远的望,徐圆朗陡然间怒喝一声,高高跃起,竟然踩长枪铁盾而过,急向程咬金冲去!
抓住程咬金,自己和儿子,才有活路!
这个念头,让徐圆朗迸发出全部的潜能。
他武功本是不差,蓦地如电闪般、如雷轰般,兵士竟然让他杀出了重围。这时候,本是徐圆朗最好的突围机会!他只要没入黑暗,逃命的希望,就会大了很多。
但是他不想走,不能走,更是不会走!
因为他儿子还被困住,因为他的儿子还等着他去救。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就算逃得性命,儿子死去,他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所以他没有选择逃,他还是选择去擒程咬金。
十数丈的距离,看近实远,他狂奔之下,疾风割面,如易水前一去不复还的刺客!他并没有注意,身后的兵士没有追击,而且开始退后散去。他没有注意到,程咬金身后又涌出十数名兵士,手中端着像弩的一种东西。
他眼中只有程咬金。
其实就算他注意到这些,知道眼前是陷阱,他也别无选择。英雄、雄的悲哀都有共同之处,那就是末路之下,只能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
哪怕那是死路!
程咬金见到徐圆朗冲来,动也未动,脸色冷漠如冰,手中斧头一挥,清楚的吐出个字,“射!”
十数付弩机,百来支铁矢,目标全是一个人,随着‘咯’的一声轻响,顷刻之间,发出了震撼远山近林的破空之声。
徐昶双目红赤,惨叫道:“爹!”
那一刻的月色,仿佛是红色,那一刻的寒风,尤为凛冽。
徐圆朗身中数十矢,已活活的被打成了筛子。铁矢过后,徐圆朗这才感觉到兵锋的冷,刻骨的寒,儿子的呼唤听起来也很遥远。缓缓倒地的最后一刻,嘴角竟露出讥诮的笑,他挣扎了一辈子,胜败沉浮,有如水中浮萍,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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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父亲惨死,徐昶失去了最后作战的勇气,他磕磕绊绊的跌倒,见到长枪袭来,用力翻滚,大叫道:“等等,我有秘密!”
长枪止在眼前,刀光霍然不见,兵士冷冷的望着活着的最后一个敌人,一言不发。
将军有令,绝不在徐圆朗死之前,杀死徐昶!甚至,可以不用杀徐,困住即可。
而其余的人,格杀勿论。
若非有将军的这句话,十个徐昶也早已毙命。
这本身也是一种策略,擒猛兽的时候,有的猎人喜欢将弱崽抓住,让猛兽不能遽离,这才有机会捉拿凶猛的野兽,程咬金这招如出一辙。
策马徐徐前来,程咬金手一挥,兵士将徐昶五花大绑。绑住的意思,当然是暂时不杀,要是一刀砍了,就不用如此费事。
徐昶想到这点,心中稍安。父亲死了,他肯定希望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徐昶如是想着。无论如何委屈,都要活下去。他丧失了斗志,生死关头,不知为何,求生的愿望反倒更加的强烈。
吩咐众兵士退后,程咬金轻声问,“你有什么秘密对我说?”
秘密听一些,总不算过错,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程咬金已打定了主意,听完秘密后,就一斧头砍死徐昶。西梁王有令,必杀徐圆朗,就是不想多生事端。徐圆朗都是非死不可,徐昶当然有如草芥,可任意处理。
乱战之中死的人,和降了又杀会引起人不同的看法,程咬金对这点,深有体会。
徐昶脑海
白,他有什么秘密可换取性命?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是太平道火门中人,我爹是将门的人!”
程咬金叹口气,“太平余孽,死不足惜。”他已挥起了斧头,就想一斧劈下,徐昶急叫道:“罗士信也是将门中人!”
徐昶已是精神趋近崩溃,这种不死,比马上就死还要恐怖。程咬金逼的越急,他越觉得生命的可贵。他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反倒惹了杀身之祸,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竟然又说出了罗士信的秘密。
在徐昶的心中,这根本算不上秘密,可他实在没有什么可说。但是寒光闪烁的铁斧竟停在了半空,过了半刻,缓缓垂落。
程咬金目露沉凝之色,“你说罗士信是太平道将门中人?”他已恍然,转瞬有了感慨。他背叛张须陀,是因为看不到出路,不想和张须陀一块死,这才离去。秦叔宝背叛张须陀,是因为被李密所骗,为求母亲的活命。可程咬金一直不明白罗士信为何背叛,为何背叛后又悲痛欲绝,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程将军……”徐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再有什么求得活命的筹码。杀父之仇早就忘却,只想着自己如何能活下去,见程咬金对罗士信很感兴趣,记得他们曾是同党。不等程咬金吩咐,已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见到罗士信的事情说了一遍。
程咬金终于点头,“我可不杀你。”
徐昶慌忙道:“程将军,你真的是我的再生父母。”
程咬金见到徐昶卑躬屈膝,微有厌恶,转瞬想到自己,又心中叹息,倒觉得徐昶也是情有可原。
略微沉吟,程咬金道:“眼下你要活命,决定不在于我。”
徐昶怔怔道:“那在于谁呢?”
程咬金沉声道:“你要想活命,就把今日之事,话于西梁王知。记得,要说实话,西梁王能否饶你性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徐昶连连点头,程咬金让手下将徐昶送往东都,徐昶早就惶惶惊怖,离开的好远,还听到他哀求的声音。
程咬金走到徐圆朗的面前,见他怒目圆睁,血已流尽,可拳头还是紧的,骨头亦是硬的,轻叹道:“这也是条汉子,可惜不识时务。来人,把他脑袋割下来送到东都,尸体……就葬了吧。”
翻身上马,程咬金策马回转,忍不住的还是回头望了眼,残月在天,远远的天空,深邃没有希望,像是为徐圆朗的死,绘下了最后悲哀的一笔……
…
萧布衣在东都,第一时间接到了徐圆朗的死讯,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朝廷市井。
东都欢庆,百姓奔走相告,大喜若狂。
西梁王又带着他们胜了一仗,他们只希望,早点结束战争,早点恢复一统。无论门阀、新贵、商贾还是百姓都期盼,像文帝的开皇之治能再次降临。
萧布衣对于坏消息,喜欢挥毫重墨,好消息,他一样的要大肆渲染。萧布衣喜欢造势,也是喜欢利用形势,他更习惯顺势而为。
李密虽然早死,可萧布衣从未让东都的人放松过警惕,他要让东都人知道,西梁王才是他们安宁的希望,他也要让东都的人知道,战争尚未结束,所有的人都要尽力而为,他还希望,这些人知道太平的不易。不容易得到的,才会让人珍惜!
他现在开始,就要和关中拼人心!
徐圆朗虽声势不如李密、窦建德,却是悍匪。和朝廷对抗多年,这次伏诛,是在是大快人心。
萧布衣将人头悬挂城门三日,以儆效尤。这次胜利最关键的一点是,徐圆朗死后,山东之地,再无抵抗他西梁铁骑扩张的人马。
本来窦建德灭了孟海公后,已算是取得山东的大半土地,但是窦建德水博弈惨败后,全面回缩,尽到黄河以北,只以黎阳暂时作为防御萧布衣的第一线。这样山东的徐圆朗已是孤军,萧布衣等到如今,利用任城内讧之际,轻而易举的伏杀了徐圆朗后,徐家军转瞬崩溃。琅邪虽还有徐家军的势力,但是徐圆朗身死,徐昶被擒,群寇无首,逃的逃,降的降。
萧布衣马上命令张镇周、程咬金一路东进,要用最快的时间收复鲁郡、琅邪、北海、高密等郡县,清除抵抗的余孽,安抚那里的百姓。
这次他的势力,要一举扩充到大隋疆土最东的东莱郡,自此后,大隋的的疆土除河北、关中和江都的王世充、淮南的沈法兴外,都是尽数落在他的手上!
当今天下棋局,他不过还差了三角。而他的领域在这一刻,空前强大。杨广因为大业任性乱的江山,已被他逐一的平复。
王世充、沈法兴已是不足为惧。有个李靖坐镇,收拾他们,已是迟早的事情。河北若能再平,萧布衣就对关中彻底的形成了合围之势。
关中和河北单纯的从地势来看,都可说是四塞之地,可河北的四塞的屏蔽,要比关中弱了很多。
关中南有秦岭、北有陇山、吕梁山等屏蔽。而西有陇山、东有黄河,可说是天然的防守之地,李渊可用最少的兵力,做最大的事情。河北的四塞却是西面的太行山,东面的海域,北面的燕山,剩下就是南面的丘陵之地。
这四处天然防备,比关中逊色了很多。先不说燕山本来是罗艺的防线,而非河北军的屏障,单说山东收复后,河北南面的地域,可说是尽在萧布衣的攻击之下。萧布衣眼下正和窦建德僵持在黎阳,黎阳若是一破,西梁军就可和山东的军队联手,长驱直入河北的境内,全面的痛击河北军。
窦建德不是不知道山东对河北的重要,但他放弃也是无可奈何。最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镇守。相对现在东都的百万雄兵,他手上还剩的十多万兵力,可说是寒酸可怜。
萧布衣眼下没有遽然兴重兵全面进攻河北,除了因为时机欠缺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想把关中军拖出关中来,在河北决战。
窦建德已是强弩之末,但河北军拼死护卫家园的信心不可小窥,萧布衣不想拼个两败俱伤,让李渊坐收渔翁之利。他知道杨善会和裴矩在河北军内,反倒更加高兴。裴矩、杨善会的确是能力惊人,但这二人绝对不会和窦建德
。窦建德收留他们,无疑是与虎谋皮,他现在需要讧,然后再重兵取之。
而关中地势险恶,但失之贫瘠。长期消耗,肯定不如萧布衣的大好山河。萧布衣和李靖判断,李渊老奸巨猾,绝对不会坐看萧布衣再收河北,对关中形成瓮中捉鳖之势,眼下是关中切入的最好机会,李渊绝不会错过。
萧布衣就给李渊这个机会。
给别人机会的同时,其实也是给自己机会!
决战河北,先最大限度消耗唐军有生力量,如同对付窦建德一样。然后再会战河东、关中,一举平了天下,这是萧布衣、李靖、徐世绩三人,从伊始就定下的一统策略。
虽已下令尽取山东之地,重兵围困黎阳,随时准备攻打河北,但萧布衣还是缺乏个契机。少了契机,为免太大的消耗,他就只能等候,可他从未想到过,契机竟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
接到程咬金的快文,萧布衣就有些错愕,亲自秘密的见了徐昶。
徐昶从未想到过,这辈子能见到闻名天下的西梁王,也是心中惴惴。萧布衣见徐的时候,外围是防守重重,身边却只跟了个思楠。
听徐昶又把当年一事详尽说了遍,萧布衣心中恍然,见思楠剪水般双眸也在凝望自己,显然也是若有所悟。
萧布衣沉吟良久才道:“太平道将门还有哪些人手?”
徐昶汗珠子冒下来,喏喏道:“我爹……罗士信……”陡然间灵光一闪,徐昶叫道:“当初他还问我爹,说西梁王……”见到萧布衣犀利的双眸,徐昶不敢说下去。
萧布衣含笑道:“但说无妨。”
徐昶喏喏道:“罗士信向我爹询问,你可是太平将门第一将?西梁王当然不是了,那小子脑子有些问题。”
萧布衣哑然失笑,又问,“太平道在山东的势力,还有多少?”
徐昶摇摇头,“应该没有谁了。我爹对我说,太平道创建数百年,一直都和朝廷作对,也一直都是朝廷剿杀的对象,除了太平四道道主都是非常之辈,勉力维持外,余众很多都是落魄,各门有的更不过是个空壳。当初文帝文治武功无双,一统天下后,其实已和道中立下誓约,说什么既往不咎,可他开始还遵守诺言,不再追究。但后来他临晚年,只怕太平道再乱江山,是以疑心大起,满是猜忌,竟然在殿中做些仗杀大臣的事情。太平道入庙堂之人,被他杀了不少,可别的大臣也很多无辜受到牵连。其实我爹说,只要江山稳定,百姓有活路,谁又想反呢?”
萧布衣心中微凛,这才明白隋文帝为何晚年狂性大发,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你爹既然如此开明,为何对本王却执迷不悟,反抗到底?”
徐昶沉默良久才道:“文帝当初也和西梁王仿佛,可后来……”他不敢说下去,但意思已很明白。他们不信皇帝,不信门阀的许诺,只信自己的拳头。
“你爹的武艺兵法是从哪里学的?”
“我爹当年得恩师传授的武艺兵法,师祖说,只说若再有大乱,可救苍生。后来我爹得令起义后,本来以为会得罗士信帮助,没想到那人不守诺言。我爹后来再没有恩师的吩咐,只怕恩师早就死了。”
“恩师是谁?”萧布衣问。
徐昶摇头,“我爹说恩师是太平之主,叫做昆仑,具体是谁,我不知情。西梁王,我真的不知呀。”
萧布衣心道,你不知,我倒知晓。又问了些事情,发现徐昶对太平道也了解不多,只知道跟随徐圆朗起事,本身算是碌碌无为。
知道徐昶所知不多,萧布衣突然问,“你爹死在我手,你可在恨我?”
徐昶吓了一跳,慌忙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爹不自量力,自取灭亡,小人……小人……只有痛恨我爹的不识时务,还请西梁王看到小人盲从之下,饶了小人的狗命。”
他说的卑微之极,萧布衣望了他良久,这才摆手道:“好了,我会安排你在东都做个买卖,若是发奋,倒也饿不死。只是要记得,不可离开东都半步,更不要让我知道你惹是生非。”
徐昶喜出望外,叩谢出门。思楠这才冷哼道:“此人好没有骨气。”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他。”萧布衣道:“这世上,好汉并不算多。”
“你不怕他报复?”思楠又问。
萧布衣朗然笑道:“我若是怕这种人物报复,也不配一统天下。他若是聪明人,这一辈子循规蹈矩,还能善了,若是不守规矩,只是自取灭亡罢了。”
他笑声满是豪气,思楠望了他良久,水灵的眼中闪过奇异之色。萧布衣却是捕捉到,问道:“你在想什么?”
思楠道:“眼下真相大白。罗士信原来是太平道徒,这才离开了张须陀。不问可知,一定是李玄霸手握人书,知道天下的太平道徒,这才伪昆仑之令,让罗士信背叛,让徐圆朗起事,这才造成今日的局面。可有一点很奇怪,昆仑为何不制止呢?孙思邈当然没有受到李玄霸的控制,但以他的聪明,早就应该发现李玄霸的小动作。”
“这里面多半有个关键,我们并不知情。”萧布衣苦笑道。
“可有另外一个关键,你一定想得到,不然你不会亲自来见徐!”
萧布衣露出狡猾的笑,“说来听听。”
“裴矩牛口杀你,还用符平居之名,一方面还在混淆你的视线。更重要的一点,却是不想旁人知道他的底细。听徐昶说,罗士信已对太平道深恶痛绝,你说他要是知道裴矩的底细,会如何应对?”
萧布衣舒服的伸个懒腰,含笑道:“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事情。罗士信不知道不要紧,我会派人通知他!然后,我们就可以看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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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克里斯汀的身世
士信如今正在黎阳!
他被裴行俨一槊击断了几根肋骨,伤势颇重。
可罗士信这种人,一辈子都是在受伤中打滚,恢复的也比别人快一些。窦建德从牛口退守黎阳,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罗艺见天下鼓噪,不甘寂寞,亲自领兵从幽州南下,命大将薛万钧、薛万彻为先锋,直奔易水,遥望乐寿。
窦建德这次妄想克阳、抢淮南,可说是孤注一掷,所以将手上多数将领都带在身边。纳言宋正本、祭酒凌敬,重臣齐善行还有曹旦守在乐寿,窦建德手下大将高石开、廖烽、齐丘等人坚守易水,苦苦支撑。
当年窦建德曾想取幽州,可却被罗艺击败。听罗艺再次南下,难免恼怒交集。他知道高石开等人不见得能抵抗住罗艺,若让罗艺等人过了易水,取了乐寿,那这里的兵士,可说是不攻自破。
要知道河北军的家眷多数都在乐寿,乐寿亦是河北军的老巢,若是落在罗艺的手上,窦建德实在比死还要难受。
所以窦建德决定回转,他不能失去根本之地!
他感觉幸运的是,杨善会总算投靠了他。不然他三面受敌,再难支撑。可窦建德显然还不明白杨善会的底细,他也太相信杨善会,并不知道这是身边最可能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窦建德两面为敌,不放心乐寿,更不放心黎阳。因为黎阳若失,萧布衣大军当长驱直入河北,魏郡、武阳、武安等地均在他的攻击范围内,那河北军就全面的处于被动状况,所以窦建德留罗士信,王伏宝、姜阳、曲师从等将镇守黎阳,他却带着刘黑、杨善会、窦红线三人,再加上数千精兵赶回乐寿安抚军心。
现在他手下的将领,实在已经不多,可窦建德认为,只要王伏宝、罗士信还在黎阳,再加上七八万的精兵,要守住黎阳一年半载,并非难事。罗艺虽勇,可有杨善会对阵,要败他当是易如反掌!
虽然萧布衣几次离间窦建德和王伏宝的关系,可反倒让窦建德坚信,萧布衣更想除去王伏宝,是以更加信任,委以守城重任。
窦建德安排妥当。计算周密。却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地事情。有时候。就是一点小事。都能影响大局。他把窦红线带回了乐寿。那黎阳就没有能控制住罗士信地人!
罗士信这人地确领军不差。但脾气太差。他留着罗士信、王伏宝在黎阳。其实已埋下了不合地因素。
罗士信醒来地时候。心情烦躁。他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心惊肉跳。当初离开张须陀地那晚。他就是如此地心情。所以他觉得。肯定会有不好地事情会发生。
他不信杨善会会归附窦建德。但是他说话地分量已经不足。所以他只能让窦红线跟着窦建德回去。偷偷告诉窦红线。让她提醒父亲。提防杨善会。
窦红线对他地提议倒是百依百顺。告诉他会提醒父亲。可罗士信却从窦红线地眼中看出。她也不信自己。她还是爱自己。所以就算不信。也不会把那种感情表露出来。
罗士信如笼中困兽。无处发力。也不洗漱。径直出了府中。拖着病体登上了城楼。
远望处,西梁大营旌旗招展,连绵不绝,气势森然,他知道那是秦叔宝的手笔。粗中有细,布局宏伟不失攻守兼备,他太熟悉秦叔宝,就像秦叔宝熟悉他一样。
当初秦叔宝就胸有大才,可一时不能舒展,因为敌手不强,又有张须陀在前,是以一直都是中规中矩。这次得萧布衣信任,将大军完全交付他统帅,秦叔宝这才能一展胸中的抱负。
罗士信城头远望,心中不知何等滋味。当初他东征西讨,心中的伟业不也和秦叔宝此刻一样?
如今萧布衣除了黎阳外,已尽收失地,甚至还抢了他们山东的地盘。罗士信只能眼睁睁的看,无从抵挡。
河内、长平大军已连取汲县、卫县、隋兴三地,势如破竹。
秦叔宝也轻易的破了清关,兵临黎阳城下。他在黎阳城外十里下寨,明显是不把黎阳守将放在眼里。
这种轻蔑的态度,让河北军发狂。王伏宝却只想守城,不想另起事端,所以早早派姜阳、曲师从在黎阳城外再下一寨,和黎阳守军成犄角相望,互成守卫。这样城寨交互出兵,倒可遏制住西梁军的攻势。
秦叔宝攻城数次,可均是无功而返,突然改变了策略,只命老弱病残搦战。
王伏宝倒是不受激将法,曲师从狂傲的性格,不经王伏宝的命令,带兵去打。结果被秦叔宝一退一圈,伏兵四起,杀的大败而归。
罗士信心急如焚,却知道这种用兵之法,看似简略,却是建立在绝对服从的基础上。秦叔宝用兵的套路他都知晓,可偏偏自己手下的兵士士气低落,不服命令,那就是什么方法都不能发挥到最大的功效。
窦建德留王伏宝、罗士信守城,却以王伏宝为正,罗士信不过是副手。知道曲师从惨败,王伏宝却没有重责,只是亲临营寨吩咐了几句,然后再回到了黎阳,自此之后,任凭秦叔宝百般搦战,但姜阳、曲师从再不出兵。
罗士信知道王伏宝在军中还是颇有威信,他这快回转黎阳,当然还是不信任自己。若是以往,想到这点,罗士信多半会和王伏宝大吵一场。萧布衣几次来信,王伏宝置之不理,虽窦建德不起疑,可罗士信早有忧心忡忡,暗中猜忌王伏宝。
但眼下大敌当前,不可内乱,罗士信也就压下了心事。
秋风起,落叶黄。罗士信突然感觉身上有些发冷,一阵剧烈的咳。一人在不远处道:“罗将军,你重伤未好,其实更应该好好休息。”
罗士信扭头望过去,就见到王伏宝一张忠厚的脸。
从那张脸上,只能看到关切和信任,罗士信再是乖戾,亦是无法拒绝他的好意,“秦叔宝、史大奈、裴行俨三将均在,我放心不下。”
王伏宝缓步走过来,和罗士信并肩望向了远方的大营,轻声道:“秦叔宝果然非同凡响,他的下寨之法,简直无懈可击。”
“不是无懈
而是无能出击。”罗士信落寞道:“其实天底下,营寨,也没有攻不破的城池。若是……”他欲言又止,长叹一声。
王伏宝道:“若是我们气势正锐的时候,取他们应该不难。”
“多说无益,徒乱人心。”罗士信问道:“其余的城门都安排好了吗?”
“我才巡查回来,应无大碍。”王伏宝道。
原来西梁军兵临城下,却是过永济渠下寨,切换运河的水路。重兵主要在城西,而其余城门,并没有大军。但王伏宝为安全起见,还是每日巡查四面城门。
“他们在等什么?”罗士信突然问。
王伏宝苦笑道:“或许还在等后援,试图一举攻克黎阳城吧。山东有军情传来,罗将军想听吗?”
“说说无妨。”罗士信心头一跳,知道绝对是坏消息。果不其然,王伏宝道:“程咬金已破琅邪,擒徐家军数万。张镇周一路东进,旗帜所到,见者皆降。据我所知,眼下山东已大半归萧布衣所有,剩下的地方,估计也很快就降了。张镇周若尽取了山东,后方稳定,不言而喻,当会与程咬金汇合过黄河击河北,到时候……”
王伏宝没有再说下去,一声长叹。
罗士信已冷冷的接道:“到时候我们就算守住了黎阳,被人从后路包抄,也是于事无补了。”
王伏宝点头默认,神色黯然。
罗士信眼中突现出奇异之色,“看来我们已必败,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话本来大逆不道,王伏宝竟没有反对,沉默良久才道:“除非奇迹发生。”
这世上少有奇迹,二人都是明智之人,知道就算李渊这时候出兵,河北军也很难翻身。秋风瑟瑟,两军对垒森严宏盛,但在落寞的苍穹下,却又显得微不足道。
罗士信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这时候若是拿黎阳城献给萧布衣,我们还能有活命升官的机会。”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摸了下背负的长枪。
王伏宝如山岳般屹立,没有表情,突然道:“士信,你知道我跟了长乐王几年?”
罗士信犹豫下,“七八年吧。”
王伏宝落寞的笑笑,“其实我和长乐王自幼就认识。”
罗士信叹口气,“那又如何?兄弟阋墙,自古已有!”他说的讥诮,多少有些讽刺,王伏宝并不动怒,回忆道:“我和他一同务农,一同造反,一起对抗官兵,一起打下了河北的地盘。
他救了我的次数,难以尽数,我救了他的次数,也是实在太多。但他称王,我不过是将军,我却没有半点的嫉妒,因为我从来未有想过称王。”
罗士信静静的听,却已松开了摸枪的手。
“我最大的愿望,只希望能再摸下锄头,再回转务农。江山秀丽,珠宝乱眼,长乐王征战这些年,从未擅取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一文钱,这点值得兄弟们钦佩。可在河北军中,我也从未要过掳掠来的一文钱!我觉得珠宝再多,江山再好,也抵不过我心目中的几亩地来的实在。”
罗士信脸上已露尊敬之色,他很少如今日般,和王伏宝推心置腹的谈话。他发现,他还不了解王伏宝。
“我知道,你也没有贪财,更不贪权,攻打孟海公的人中,你是唯一没有贪财之人。”王伏宝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凝望着罗士信,“这是我钦佩你的地方,你或许脾气暴躁些,或许多疑些,或许冷漠些,但我知道,河北军中,你我、黑、定方、红线五人,对长乐王绝对是忠心耿耿。所以我们就算彼此有冲突,也应该互相谅解些,你说对不对?”
罗士信已不能言。
王伏宝笑笑,“就算我判断失误,你若是要离开这里,我也不反对。到现在,毕竟自己的性命最大,可你就算离开,只请你给那些还在为长乐王奋战浴血的兵士,一个临死前的无悔。就算死,我也希望死在战场,不希望死在背叛之下,那样最少我还能安心些,行吗?”
罗士信嗄声道:“王将军,我错怪了你!”
王伏宝扭过头去,让瑟瑟的秋风吹着火热的脸,再不多说。他觉得,和罗士信这种人,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远处鼓声已响,如同天边卷雷漫过来。
西梁军大营,遽然出兵,潮水般的席卷而来,西梁军再次攻城。只是这次,西梁军不派老弱,精兵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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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回转到府邸休息的时候,疲惫欲死。
西梁军这次攻城,声势极猛,攻城车、投石机准备的异常充分。王伏宝判断稍有失误,那就是秦叔宝绝对不是在等张镇周和程咬金,他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抢回黎阳城。
秦叔宝在等攻城车和投石机。这两样利器一到,他马上发动了第一轮强烈的攻势。
虾蟆车如蚂蚁般上前,秦叔宝用攻城车和投石机压住城头上的雨箭和攻击,然后令李文相、苗海潮、棱三人各带兵千余,分三路攻击黎阳城外姜阳部的大营。
攻击不是目的,扼住姜阳出兵援助黎阳才是真正的目的。
西梁军三处攻打,姜阳不敢怠慢,紧守营寨,不敢出兵援助。秦叔宝这才命舒展威统领奇兵,随时处理意外的情况,然后再令管出尘,徐绍安、常何三人,领虾蟆兵填土。
他不着急攻城,只先把护城河添平,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攻击。
罗士信、王伏宝二人领兵守城,从晌午站到黄昏。等到残阳似血,血如晚霞的时候,秦叔宝下令,撤兵!
这时候的战果是,城门已被捣出个大洞,但城门已被河北军堵死。护城河被填平,吊桥已焚烧干净,西梁军的虾蟆兵在城下填土三尺。黎阳城内,这一日,消耗羽箭极多。
罗士信回转后,暗自皱眉,知道西梁王人多却不以消耗兵士为代价,只采用人海战术破坏城防,消耗河北军的实力,这样打下去,难免有破城的那天。城门被捣的不像样,不得已堵住,但是如此一来,要想出兵援护姜阳就要绕路而走。但是秦叔宝要是用同样的办法攻其余的城门
何应对呢?罗士信想到这里,就是忍不住的心悸,可T|上的那封信时,脸色苍白。
桌案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封信。
信上写了几个字,罗将军亲启!信的落款只有三个字,却如锤子一样的敲在罗士信的心口。
落款赫然就是,萧布衣!
罗士信遽然窜出去,一把抓住个门外的兵士,喝道:“这信是谁送来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什么信?”兵士已有些吓傻。
罗士信目光炯炯,盯在他的脸上,冷静下来问,“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谁进入了我的书房?”
兵士颤声道:“这里有十多个兄弟轮番看着,我们都知道,没有罗将军的命令,旁人不能擅入,又怎么会放旁人进去?”
罗士信松开那人的衣领,轻声道:“我错怪你了。”
兵士慌忙道:“不敢。”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房。”罗士信说完后,‘呯’的声,关上了房门。
坐在椅子上,罗士信双眸恶狠狠的盯着那封信,像是瞪着萧布衣。
萧布衣什么时候把信送来的?这么说,黎阳城内,已有萧布衣的卧底?罗士信不能不信,因为黎阳本来就被李靖占据过,这里的百姓,很可能就有萧布衣的卧底。这人能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书房……想到这里,罗士信心中有了寒意。
终于拿起了那封信,抽开一看,罗士信苍白的脸,蓦地变得的铁青。他一双手,甚至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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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这时候多半收到那封信了吧?”萧布衣坐在营帐外,篝火旁,抬头望着远处高大巍峨的黎阳城。
黎阳重镇,城高墙厚,敌人早有准备,想遽然攻进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萧布衣和徐昶交谈后,立刻决定,再次御驾亲征。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已经找到了河北军那条裂缝,眼下就要一锤锤的敲下去,一直将对手敲的粉身碎骨为止。
月光轻快,风一般的驰,萧布衣带着数百亲兵从东都风驰电掣的行到秦叔宝的面前,倒让秦叔宝大出意料。因为萧布衣的书信,他才想办法送到了罗士信的桌案上,可他没有想到,萧布衣人已随后就到。
罗士信猜的不错,当年黎阳虽被窦建德所破,但是东都在那里已有根基。更有一些蚂蚁渗透到百姓之中,准备关键时候,给河北军致命的一击。
不要说河北军本来以仁义治军,不会对百姓屠戮,就算随便哪支军队,要守城池,也不能不依靠这里的百姓。
有百姓,就有蚂蚁。
蚂蚁是萧布衣布下的一步棋,送一封信到罗士信的案头虽不容易,但蚂蚁也还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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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叔宝今日攻黎阳,有几个用意,一是威慑河北军,二是铺平下一次攻打黎阳的道路,第三个用意,却是隔断姜阳和王伏宝的联系。
他做的有条不紊,稳扎稳打,相信萧布衣给他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可以攻上黎阳墙头。可秦叔宝没想到,萧布衣竟然赶来了,伊始还以为萧布衣嫌他攻的慢,没想到萧布衣只问他信送到没有。
望着萧布衣的侧脸,秦叔宝道:“应该已到罗士信案头,可现在还没有城中的回信。”
萧布衣拍开了身边的一个酒坛的泥封,扔给了秦叔宝道:“喝几口吧。”
喝酒可以止痛,他希望秦叔宝不要那么辛苦。
秦叔宝却缓缓的放下酒坛,摇头道:“军中不可饮酒,我身为主帅,不能破例!请西梁王恕罪!”
萧布衣扭头望向秦叔宝,有些歉然道:“你重军规,何罪之有?反倒是我应该说抱歉,我倒忘记了这点。”
“军中不可乱了规矩,倒扫了西梁王的兴致,等大破黎阳的时候,我再和西梁王开怀畅饮。”秦叔宝大笑起来,掩饰住嘴角的抽搐。
萧布衣移开了目光,抬头望天,星光璀璨,灵动若梦,“那封信要是送到了,我想罗士信很快就要离开了。”
秦叔宝不解,“离开,去哪里?”
萧布衣喟然道:“他应该回转乐寿,所以我让你没有四面围困黎阳,给了他离开的机会。他离开之后,就是我们正式攻打黎阳之时。”
秦叔宝头脑饶是不差,一时间也是难以理解,见萧布衣沉吟不语,不再追问,抬头望向星空,见星光眨呀眨的,突然想起了云水的一双眼,也回忆起她偷偷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其实以你的性格,解药只能护住你三年的性命!’。
夜凉如水,惆怅依旧。百草千花的落落歌舞,难掩秋风不解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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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已长身而起,去找王伏宝。他一路急行,还是紧紧的握着那封书信。
王伏宝还没有睡,他睡不着,他不知道城什么时候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可这时候,他没有畏惧,反倒有种平静。
该来的终究要来,怕也没有用!
可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实现解甲归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夙愿了,他心中已有了不详之感,黎阳守不到想像中的那么长远。
听到罗士信求见的时候,王伏宝披衣而出,急急问,“可是有人攻城?”
罗士信摇头,把书信递过去道:“萧布衣给我的书信。”
王伏宝微愕,却接过书信,快速的看了眼,也变了脸色,“他是什么意思?”
罗士信道:“他说裴矩是太平道的天涯,杨善会是太平道将门第一将。”
王伏宝无力的坐下来,“那又如何?”
“那就说明,这二人投奔长乐王,不怀好意。”罗士信焦急道。
“萧布衣说的话,我们岂可尽信?”王伏宝心乱如麻。
“萧布衣说的话,我们也不能不信!”罗士信心中发凉。
信中其实说的很简单,萧布衣指出,裴矩就是楼观道的道主天涯,化名符平居,杨善会就是将门第一将,请罗将军留神。
萧布衣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不需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
测正确的话,罗士信不能不急。罗士信若急,关心T:危,必定要赶赴乐寿!
萧布衣在知道罗士信也是太平道中人的时候,已推出了一切始末,也明白罗士信的乖戾所在。他认为罗士信对窦红线、窦建德,还有感情,而这种感情,足以让他离开黎阳。
“我还是不明白。”王伏宝沉着道:“就算他们是太平道人,投靠长乐王,也不能说一定是不怀好意,或者他们真的走投无路。”
罗士信焦急道:“王将军,你难道还不明白?天涯身为楼观道主,武功卓绝,你我联手,都远不是他的敌手!他却故意示弱,从不以武功示人,已是不怀好意。太平道中人,总喜欢鹊巢鸠占,他们往往凭借阴谋诡计接取势力,当年杨玄感就是被他们利用,身败名裂。现在真相已昭然若揭,掌控江都军的人不是宇文化及,而应该是裴矩!所以宇文化及窝窝囊囊的早死,裴矩却得到长乐王的信用,厉害可见一斑。他不动声色这久,只怕暗中谋划,想夺了长乐王的大权。眼下长乐王势力消减,正是他出手的机会。”
王伏宝已皱紧眉头,“你说他要对长乐王不利?”
罗士信连连点头,“我只怕,这次罗艺出兵,就和裴矩有关。裴矩骗长乐王回去,已动了杀机。”
“他如何夺权呢?”王伏宝问。
罗士信诧异道:“那我如何得知?王将军,裴矩这人奸诈非常,绝非我们能够揣摩。”
“那你告诉我这些何用?”王伏宝一字字道。
罗士信拳头一紧,转瞬松开,“因为我信你!”
王伏宝双眸澄清,沉着道:“你准备怎么做?”
罗士信见到王伏宝如此,知他已信任自己,心中有了股暖意。这种感觉,他多年未有。自从他离开秦叔宝、程咬金后,也再没有了朋友。可今日,他又有了朋友的感觉。
“如果没有你今日和我所说的话,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可能谁都不告诉,就赶赴乐寿。”罗士信凄凉道:“我没有朋友,也没有谁可谈心。”
王伏宝手按罗士信的肩头,沉声道:“不是你没有朋友,而是你拒绝了朋友。长乐王、红线、我都把你当做朋友。”
罗士信嘴角撇撇,涩然道:“多谢。我现在想要快马加鞭回转,通知长乐王这件事,请他防备。”
“可长乐王不见得会信你。”王伏宝皱眉道。
“他信不信是他的事情,我做不做却是我的事情。”罗士信叹道:“我罗士信一生忤逆,在旁人眼中,朝三暮四,全无信义,但也从不放在心上。可我真正感觉负疚的一个是张将军,另外两人就是红线和长乐王。长乐王对我有知遇之恩,不计前嫌的重用我,我就算为他舍弃了这条命,那又如何?”
王伏宝终于正视罗士信道:“士信,说实话,以前我真的瞧不起你。可今天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罗士信缓缓站起,“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他其实已抱着赴死的态度去乐寿,若是他不能揭穿裴矩的真相,那很可能会死在裴矩的手上。
图穷匕见,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对付裴矩,也就是对抗太平道的天涯,他实在没有半分把握。实际上,他听过天涯太多的事情,亦知道此人的犀利之处,可他一直扮作个弱不禁风的文臣,这点隐忍,想想都让人心寒!
王伏宝突然站起道:“士信,你不用去,我去!”见到罗士信诧异的表情,王伏宝道:“长乐王和红线现在……唉……其实……”他说的吞吞吐吐,终于还是露出决然之色,“你不能怪他们,实际上,你行事的确有点不近人情。”
罗士信笑笑,“我不怪他们。”
王伏宝点点头,“我和长乐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有红线在旁,想必说的话,长乐王还能听从。我们的目的是让长乐王远小人,所以你去我去都可以。”
罗士信眼前发亮,“多谢王将军。”
“可是……”王伏宝脸上露出悲哀之意,“这黎阳城恐怕守不了太久。
我最近得知消息,秦叔宝不但将黎阳周边郡县的攻城工具全部掉来,还命周边十七县的工匠汇聚,重金打造登城车、投石机。今天这轮攻击,不过是他们的试探而已。等到他们将登城车,投石机全部运来,四面攻打,黎阳城只能是死城一座。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罗士信反倒笑了,“我其实早该死了,不过我当求尽全力守住黎阳,等你们的支援。王将军,若能救长乐王一命,我死而无憾!”
王伏宝双眸炯炯,终于拍拍罗士信的肩头,一字字道:“那你保重!”
罗士信扭过头去,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回道:“你也保重!小心裴矩和杨善会,这两人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
夜已深,萧布衣和秦叔宝还是没有去睡,二人都是望着那深邃的夜空,久久无言。
秦叔宝抱膝坐在地上,突然道:“我很久没有注意到这么美丽的夜空。”
萧布衣道:“是啊,人这一生,忙忙碌碌,很多只留意近在咫尺的利益,哪有空去看璀璨的夜空呢?”
秦叔宝轻声道:“娘亲曾经对我说,天上一颗星,就是地上的一颗心。闪亮的就是善良的,黯淡的就是恶人。她一直说,要我做颗闪亮的星!”
萧布衣仰望夜空,微笑道:“看来善良的人还很多……”
“可我却不在其中。”秦叔宝悲伤道:“我找了许久,找不到自己的那颗星。”
萧布衣默然,不知道他如何来找,更知道这时候,让他说出心事就好。
“家父早死,是娘亲把我含辛茹苦的养大。没有谁知道,娘亲在我心目中的重要。”秦叔宝眼角已有泪光,因伤心之故,七情蛊发作,身体抖的如寒风中的落叶。他很痛,但是他一声不吭。
“我知道!”萧布衣坚定道:“所以你当年没有做错,我想就算张将军,他也不会怪你!叔宝,我虽和张将军只见过数面,更被他追杀的狼狈不堪,但我知道
亮的星,也不能和他的心胸比拟。他当初没有杀你9]想的是救你们,哪怕你们……”
萧布衣已不能说下去,因为他见到秦叔宝眼角泪水迸裂,一颗颗,一粒粒的滑落,如凄凉的月色,似璀璨的繁星!
“所以我更觉得自己的可鄙,我当时只想一死,了无牵挂。”秦叔宝哽咽道:“我对不起张将军,对不起娘亲,我找不到自己,可却不能一死了事。娘亲不知内情,让我再助李密,我无力抗拒。我知道张将军生前的唯一希望,就是平定天下,我只能尽力而为。我希望,我死后,若能遇到张将军的那颗星,不求他的原宥,只求对他说一句我心中的歉意!”
长空寂寂,有如张须陀落寞的脸庞,流星闪过,更似将军眼中的一滴泪。
萧布衣叹口气道:“你一定能遇到张将军!”
火光明灭,照着二人复杂万千的表情。流星湮灭,萧布衣双眉一扬,见到一近卫急奔而来,呈上一张纸条,“黎阳密信。”
萧布衣接过一看,皱眉道:“我猜错了,走的不是罗士信,而是王伏宝。”
“他们无论是谁,对窦建德都是忠心耿耿。”秦叔宝道。
萧布衣道:“只可惜,走的不见得活,留下来的一定死。明日,罗士信多半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秦叔宝倒有些诧异,“西梁王,你有刺杀罗士信的计划?”
萧布衣摇头,“黎阳城防备严密,蚂蚁又不是高手,想要杀罗士信,谈何容易。你对罗士信还有兄弟之情?”
秦叔宝苦笑道:“可能有吗?张将军一死,我觉得他也辛苦,若是死,或许是个解脱。但是黎阳城城高墙厚,李靖将军占领后,又特意加强了城防,所以尤其难打。我不怕攻打,但请西梁王莫要轻敌。
”
萧布衣脸上突然现出狡黠的笑,“你有一点并不知情,若是知道,多半不会如此认为。”他在秦叔宝耳边说了几句,秦叔宝失声道:“真有此事?”
萧布衣道:“当然不假,只是此计当求一战而胜,若是泄露,很容易功败垂成,是以李将军除了对我,并没有对第三人述说此事。”
“末将明白。”秦叔宝振奋精神道:“我明日当知如何去做。”
萧布衣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头道:“秦将军,夜已深,休息吧。明晚这时,就是我们开怀痛饮之际!”
**
东方破晓,晨曦初明。
花草还含着羞涩泪珠的时候,西梁铁军已开始了又一轮冷酷的攻城。
用‘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来形容西梁军,丝毫不为过。鼓声才响,就有骑兵冲出大营,护住两翼,步兵列方阵而出,分三路急行,迅即的对姜阳的营寨形成合围之势。
姜阳、曲师从知道对手就是想扼住他们出兵,不敢怠慢,命兵士全力守营。他们觉得,只要守住大营,黎阳城不需援救,一时半刻也无大碍。
秦叔宝出兵,径取西城。一时间鼓声震天响,喊杀裂天鸣。罗士信第一时间冲到城头,见到西梁军的攻势,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西梁军这次准备的攻城车,足足有昨天的三倍。难道秦叔宝今日就准备不惜任何代价的猛攻?罗士信想到这点的时候,已命令城头河北兵士还击。
攻城车极高,几乎可与城平,如此一来,瞬间就把劣势扳回。本来城垛的兵士,还可依靠防御居高临下,这下却蓦地变成了对攻。要破攻城车并不容易,因为这东西庞大无比,只有用火箭烧毁、或用投石车反砸,罗士信急调投石机!
只要破了对方的攻城车,西梁军一时拿他无可奈何。他答应过王伏宝,要尽力而为。
城或许可破,但一定要让对手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不等他号令传下,只听到隋军一阵鼓响,有兵士分出,径攻南面的城池。罗士信双眼通红,可知道王伏宝虽走,但城防极佳,一时间不虞有失。
进攻南城的西梁军,虽少了攻城车,但云梯如云,齐齐的搭向了城头,兵士如蚁,在弓箭手的箭雨中,奋力向上攀爬。
河北军亦早红了眼睛,知道生死关头,奋勇当先。
萧布衣见状,轻叹声,却不如以往般上前鼓舞军心。秦叔宝凝望城楼,知道罗士信多半也可能望着城下,当初张将军帐下二将,到如今,终于要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鼓声再起,西梁军营再次杀出一队人马,迅即的向东城的方向杀过去。
罗士信见对手气势如虹,攻势如潮,不由暗自心惊。他知道秦叔宝是沉稳之人,素来讲求稳中求胜,攻城对阵都是先立于不败之地,这般急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但就算西梁军营大军尽出,四面围打,罗士信也不相信,他能一日下了城池。见秦叔宝攻的急,罗士信反倒心中窃喜,暗想对手若是死伤惨重,士气定当大减,他能熬过今日,就能再挺过一段时间。
只是他能够熬过今日?
心中陡然间有了不安之意,罗士信总觉得对手隐藏着什么,偏生他无法看出。
萧布衣突然道:“该齐了吧。”
秦叔宝突然伸手一指,“西梁王,你看!”萧布衣抬头望去,只见到城中升腾起一点烟火,五彩斑斓,微笑道:“可以攻北城了。”
秦叔宝点头下令,亲自擂鼓。西梁军再起攻势,罗士信才要准备,只见兵士匆忙上了城头叫道:“罗将军,大事不好,西梁军不知从城中哪里冒出来,足有千余人,而且愈来越多,他们在里应外合,攻打北城!”
罗士信大叫一声,陡然醒悟,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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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9章 无法让人想象的人生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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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人说,不双倍你不爆发呀。
这个嘛,墨武倒是有些汗颜,实话实说,爆发的确是有点被月票刺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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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武没有存稿,每天都写到刚刚好。
意尽,停笔,不想多写,只想留着意犹未尽开始明日的激情。几个好友不停的说我,最近太懒了。
写的慢,调整了、要结尾了、填坑了、考虑多了、下笔慢了是几个因素,但是更多的原因,不是懒,其实是累。
江山从开篇开始,不过想展现那段饮马悲歌的历史,波澜壮阔的山河。
以春秋之笔,划破时空,去凝视滚滚历史洪流中,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墨武想和朋友们。一起去解析历史地人物。和他们悲喜与同。
事件很多早非记载地历史事件。但是人。尽量还是历史记载地那个人。
或许这是另外一种意义地架空。
可慢慢写着地时候。当书中地人物微笑落泪地时候。墨武开始跟随他们微笑落泪。
英雄割据虽已矣。文彩风流犹尚存。
感受他们地豪情。感受他们地悲情。感受他们地心高气傲。感受他们地大志难酬。这对墨武来说。是道精神大餐。只希望和志同道合朋友们共分享。
江山如画,一时间多少英雄豪杰。
写到如今,最喜张须陀,虽然他是我着墨很少的人物,喜欢,或许因为史书中他以五敌万的豪情;喜欢,或许因为史书中,身死让万余兵士号啕哀悼的落寞;喜欢,或许因为那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悲壮;喜欢,或许因为那烽火如烟中,还有一个将军,为天下遮风挡雨,无怨无悔……
写到如今,最悲窦建德。
无论历史,还是墨武丫丫电子书,窦建德都很悲,但是他起个很相反的称号,他叫长乐王。
或许叫墨武的根本不会武,叫长乐的一直都很忧愁,年号叫大业的反倒倾颓了万里江山。
称号只代表了愿望,却不见得能够实现。
窦建德悲,在于他的地位,在于他的身份,墨武没有着重写他的悲,却写他的忧。或许等他落幕后,才有始终不变的悲意,黎阳大战后,浓墨会都泼到他身上,墨武希望,能写出那种感觉。
啰嗦这久,稍微剧透,下节将写双雄会,十月天下会战,敬请朋友么关注。
好了,写这么多,手指头都敲痛了,朋友们看在这些字的份上,是否也该给几张月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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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 可惜
上烟花绚烂,不比罗士信喷出的那口血灿烂。
罗士信一听兵士禀告,已知道问题所在,他后悔不迭,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卖。他输了,他在秦叔宝的猛攻、萧布衣的诡计下,在王伏宝走后,竟然一天都没有坚持下去。
萧布衣望着天上的烟花,却已知道,现在已有足够的力量开始反击。从秦叔宝开始吸引罗士信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向城内输送兵力,到烟花升起的时候,黎阳城内,已有了千余勇士,而且还在不停的增援中。
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可所有的一切,还是要归功于李靖。
罗士信、王伏宝都是窦建德手下的大将,身经百战,征战守城的经验可谓丰富之极,他们若是全力死守,再加上李靖当年的城防,守上一月半月还是不成问题。
虽然一月半月对窦建德而言,已没有了太多的作用,但是士为知己者死,他们当为窦建德尽力而为。
可事情就坏在李靖的城防上。
李靖当年只用半天的功夫,就急攻下了黎阳,为防李密反扑、窦建德攻打,的确在城防和粮仓上很下功夫,但是李靖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挖了一条地道,这条地道是从城内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通向城外。
李靖每次骑兵一出,都会打的惊天动地,风云变色,但他本身却是个极为稳妥的人。他知道黎阳地势扼要,他能打的下来,却不可能一直守在黎阳,如果万一有一天,城池再落入旁人之手。再下黎阳的时候,他就要准备另外一条道路。
这条路一直没有用,但他告诉了萧布衣,所以西梁军今日可以从城外秘密的涌向城内!
若是等秦叔宝围困黎阳城再挖地道入城,王伏宝、罗士信绝对能够知晓,因为二人早就防备了这种攻城方式。
可秦叔宝迟迟不动、秦叔宝急造攻城车。秦叔宝猛攻。西梁军这久没有拿下黎阳城。这些现象给王伏宝、罗士信一种错觉。那就是西梁王要以正途取城。他们也就根本没想到很久以前。黎阳城已埋着一把尖刀。随时准备捅入他们地心脏。
罗士信虽然不知道是李靖地算计。却知道对手多半是从地道入城。想到这里。又是忍不住地吐血。
他伤势未愈。这些天更是劳心劳力。得不到休息。又闻噩耗。只觉得身子空空荡荡。见兵士焦急地望向自己。提起精神。喝道:“他们从哪里出现?带我去!你们守住城池。等我回来!”
罗士信几道命令发出去。急召数百河北军向北城地方向奔过去。见黎阳城内已烽火四起。一片狼藉。只觉得喉咙发咸。热血激荡。可他还是压下了要喷出地鲜血。他喷一口血。力量就弱了一分。他还有更重要地事情去做。
近北城之际。罗士信望见尘烟滚滚。一颗心已沉下去。
他还希望在敌手萌芽之际给与扼杀。可见到西梁军地声势。他就已经知道。凭借他手头地兵力。很可能让对手剿灭。
更可怕的一点是,敌手还是在不断的增兵。那个不知在哪里的地道口,还在不停的向这里输送兵士,而已出的兵力,除了分一批进攻北城,里应外合外,剩下的一批,就如老鹰一样,守着幼鹰的巢穴,不容人侵犯。
罗士信手握长枪,双眸喷火,却是毫不犹豫的奔过去,厉喝道:“杀!”
尘土四起,黑烟笼罩,罗士信已如飞蛾般的冲入西梁兵中,义无反顾。
一道寒光迎面而出,石破天惊,气壮山河,直奔罗士信的胸膛。
随着这道攻击,一人喝道:“罗士信,裴行俨等候多时了!”裴行俨杀人素来不择手段,以达目的为主。两军交战,都求最快、最狠的杀死对手,给自己求得生机,裴行俨一直都有这个原则,所以他是萧布衣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但这次来杀罗士信,他还是喊了一声,因为他是个汉子,他又怎能不声不响的出手狙杀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之人?
这次出手,他当求和罗士信堂堂正正的一战!
罗士信听到裴行俨三个字的时候,心已冷,枪更冷!
长枪破空而出,佛当杀佛,魔挡杀魔。铁枪带着冷意、带着寒霜、带着秋的萧杀,带着雪的落寞刺出,正中槊头。
‘当’的声响,火光四溅,耀亮了两人的眼。
一人眼中战意正酣,炯炯如星,一人眼中落寞无限,黯如残月。
罗士信盯着那双意气风发的眼,只说了一句,“今日一决,再无不死的理由!”
**
萧布衣人在城外,凝望着城内的烟尘滚滚而上,神色也有些沉重。
这一仗他不能输,只有抢回黎阳,他才能倚仗太行山的地利,割断河东和河北的联系。如此一来,李渊和窦建德暂时只能各自为战。
他有一种危机感,那就是李渊很快就要出兵,因为他已得到最新的消息。突厥兵掳掠马邑、雁门两郡,李世民兵逼太原。刘武周为怕被擒,弃太原而逃,一路向北,不知去向。
萧布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能叫苦。
历史总有相同之处,当初李元吉弃太原逃命,成为众人笑柄,没想到刘武周一代枭雄,威震河东,亦是如此的下场。
不过萧布衣倒还理解刘武周,毕竟刘武周已看不到
。他若死守太原,就和徐圆朗一样,被对手包围,终T7叛亲离的下场。
逃还有活命,为了活命,做出任何举动都有了充足的理由。
求人不如求己,萧布衣不再寄希望于刘武周的身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没有了任何所谓的盟友,他只能靠自己,将混乱的天下恢复秩序。
秦叔宝知道有地道通往黎阳城的时候,马上明白如何来做。他清晨迅即出兵,扼断黎阳的外援,然后全力以赴的进攻,务求吸引罗士信的注意,掩护西梁军悄悄的入城,同时还有个最重要的缘由,那就是吸引河北军的力量,务求一击得手。
烟花升起时,主攻北城的西梁军已最快的冲到了黎阳北面,开始最猛烈的攻击。
北城守将心已慌,因为他们虽最后受到攻击,但却两面为敌。望见西梁军从街道的那面蔓延过来,阵容齐整,北城守将孟猛牛几乎以为自己是幻觉。
这里是黎阳城,这里是河北军的天下,这里怎么会冒出千余身着西梁军服饰的军队?
揉揉眼睛,孟猛牛才发现幻境恐怖非常,因为这队西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过来,迅疾的破坏了投石车等守城的工具。
城防大多是对付城外的攻击,城内侧,力量相对弱了很多。那些人却是杀人如麻,转瞬就到了城角,开始从内侧攻打。
河北军虽慌,还没有乱。孟猛牛更是迅即的将守城的兵士分为两拨,一拨抵抗正在攀爬的西梁军,另外一拨,却是随他冲下城池,迎战面而来的西梁军。
孟猛牛亦是窦建德手下的猛将,但相对王伏宝、阮君明等人,他名气还是差了很多。可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窦建德已无人可用,只能派他守城。
不过在河北军中,孟猛牛以勇猛、不畏死、力大如牛著称。
传说中,他比牛还力大,而且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但这种人征战久了,也明白轻重。他知道忧患不在城外,而在身边。只有击杀了城内的这些西梁军,城池才可能保住,所以他第一时间的做出决断,迎击城内的西梁军
西梁军虽是急奔而来,阵型却是不散。为首那人,身材和孟猛牛竟然不相上下,长相凶恶,面上有细细的金毛,阳光照耀下,脸上仿佛镀了层金。
可那人的一双眼,却有着深深的忧,深切的恨。他咬牙奔行,杀气漫天。
那人手中拿着条铁棍,竟然有他健壮的胳膊粗细。
孟猛牛见状,心中微凛。他一眼就看出这人力大无穷,因为那百十斤的棍子拎着那汉子手上,有如稻草般。他的目标是击杀那金毛的汉子,可汉子的目标显然也就是他!
孟猛牛没有组织弓箭手阻击,因为来不及,也抽调不出,他只能趁从城楼奔下的疾,压住对手的气势。
二人看出彼此眼中的决定,也在那一刻相逢!
他们如猛虎野牛一样的对撞,只用了一招就决出了胜负。
汉子二话不说,挥棍就砸,铁棍一起,卷起一道狂风。
孟猛牛却是失了先机,他用的是马槊。马槊丈八,使着威风大气,寻常人不能用,孟猛牛却用的极为纯熟。
他本来想一槊击出,捅对手个透明的窟窿,可他才要出招,对手已出棍。孟猛牛对过不知道多少凶悍的对手,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一见面就全然不顾自身的对手。
长棍砸来,孟猛牛立刻换了决定,他认为应该先架开这一棍后,再寻时机。他手腕一转,横在顶,运力于臂,然后就听到‘当’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反趋于静。
孟猛牛就感觉到一座山压了下来,那种沉重,让人兴起绝望之意。
孟猛牛想退,无力移动脚步,想封,封不住气势汹汹。铁棍带着狂风击落,摧朽拉枯般,孟海牛双臂齐折,铁棍顺势而下,将他打的脑浆迸裂。
汉子这才铁棍一指城头,厉喝道:“攻!”
主将死,城头的河北军已乱!
**
萧布衣没有等了太久,自从烟花升起、尘烟升起,到烟花随风、城门大开的时候,他不过等了半个时辰。
在史大奈率领西梁军从内部攻上墙头后,河北军已失去了斗志。
史大奈一棍子打死了孟猛牛,又是第一个冲上了城楼。他铁棍之下,已无一回合之将。他生的人高马大,再加上铁棍沉重,一棍子扫出去,甚至能打飞两个人。
城楼上没人能挡住他的勇猛,河北军败退。攻城的西梁军迅即的爬上城楼,与城内的兵士汇合,转瞬已有人杀到城洞,大开了城门,然后西梁军就和潮汐般灌了进来,开始湮灭吞噬一切抵抗的力量。
萧布衣这时候终于露出了丝微笑,舒了口气,喃喃道:“大奈果然不负所托!”
从地道攻城的有两将,就是史大奈和裴行俨,裴行俨主守,要掩护所有的兵士顺利从地道出来。史大奈却主攻,要助北城的兵将最快的破城而入,史大奈身先士卒,大破北城,但是现在裴行俨,又已如何?
萧布衣有些担心,毕竟罗士信这人,不容小窥。
罗士信和裴行俨这时候,已战的如火如荼,让双方兵士看的目瞪口呆。
西梁军士负责剿杀来攻的河北军
俨却盯住罗士信鏖战。
二人打的激烈,让正在生死搏杀的两军都是心惊肉跳。因为二人之勇,世所罕见。丈八长在裴行俨手中,远非孟猛牛可比,长槊碰墙,墙为之毁,长槊击树,树为之折。
长槊舞动起来,宛若个寒球,滚滚而至。寒球所至,无坚不摧。
可罗士信却还是在抵抗,他宛若怒海中一叶轻舟,又如飙风中一颗细草。虽看似无力反击,但裴行俨还是对他不能奈何。
罗士信在等机会,等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早想死,但是他还不能死,因为他不能辜负王伏宝的信任,就像王伏宝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一样。
他若是在王伏宝走之后,半天就被破城,他真的死不瞑目。
击杀裴行俨,剿杀城内的西梁军,然后再坚守城池,哪怕多一日也好,虽然多一日在旁人看起来,全无意义。
可他是罗士信,他做事,无需向旁人解释。
罗士信并不知道,这时候史大奈已带人破了城北,所以他还在坚持等待。
他在等裴行俨力衰的时候。早在他向师尊学艺的第一天,师尊就教过他,柔不能守,刚必不久。裴行俨如此勇猛,总有力尽的时候。
可在交战了数十招后,罗士信已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裴行俨绝非匹夫之勇。一招一式在裴行俨手中都是如水银泻地,无懈可击。
裴行俨雄壮气势下使的不是蛮力,而是巧力。他虽逢阻必毁,但他竟然将阻力的力量也糅合在长槊中。
狂风起,长槊舞,舞动天地!
断瓦碎石,折树枯枝已随裴行俨的力量迎风起舞,裴行俨是武将,亦是舞者,他长槊舞动之下,已将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带动起来,然后惊天的一声吼,长槊再击。
这一击,几乎带动了天地之气!
罗士信已不能敌!
罗士信已没有还手之力。
那一击,有如山河般的壮丽,已四面八方的罩住罗士信,摧毁了他的信心,摧毁了他的斗志。
他心中,山河已支离破碎,如何能挡住裴行俨的大好山河?
‘砰’的一声大响,罗士信凌空飞起,撞到了一排藩篱,一路滚出去,洒落一地鲜血。
裴行俨皱了下眉头,长槊戳地,人已凌空飞起,越过藩篱,如苍鹰般飞起,双眸炯炯。阳光一耀,现出个巨大的影子,已罩住了滚落长亭的罗士信。
长槊再击,夹杂烈日的光辉,天崩地裂,罗士信终于出手!
裴行俨虽占上风,却没忘记罗士信长枪还有绝招。
当初若非罗士信要击杨善会,死的可能是他,但绝招一用后,裴行俨就有了提防,所以他人在空中,见罗士信一动,已全神贯注。
罗士信没有发出绝命枪,他一枪竟然击在长亭的柱脚上。
长亭轰然而塌,罗士信却趁这功夫,穿亭而过,没入眼前的一排厢房中。裴行俨一击在落瓦之上,碎石乱飞,却也终于阻挡住裴行俨汹涌的攻势。
裴行俨只是犹豫片刻,再次飞身而起,从尘乱的亭顶跃过去,攻入了那排木屋,他长槊之下,木屋如纸糊般的碎裂倒塌。
这时候裴行俨甚至听到城北的欢声雷动隐约传来,他心中微喜,知道史大奈已得手。
他额头已有汗水,可杀罗士信的任务,并没有完成,他心有不甘。
汗水已下,但罗士信踪影不见,这时候,突然火起!
大火来的极为凶猛突兀,裴行俨饶是勇猛,也终于停了下来,四下望去,火光熊熊,眼看风狂火横,就要烧到他的身前,他只能原路退回。
陡然间身形一拔,长槊戳在庭院的一颗柳树之下,身子借力而起,上到了树上,目如鹰隼,远远望去,可罗士信却还是踪影不见。
裴行俨一拳击在树杈之上,怒骂道:“罗士信,不死不休,出来一战!”他用的是激将之法,声音轰隆的传开去,远近皆闻。罗士信如还活着,定然会出来,裴行俨如是想着。
方才他那一槊,击在了罗士信的胸口,可罗士信带有护心镜,又是借力后退,不见得就死!
但裴行俨喊声过后,火势更猛,罗士信终究没有再次现身。
裴行俨不知道罗士信再次失信,还是宁愿被火烧死,见火势愈大,只怕殃及四邻,命手下兵士控制火势,这时候远方喊声渐近,裴行俨举目望去,见到西梁军大军已入黎阳,开始转战其余的三个城门,舒了口气。
目光透过熊熊烈火,热气蒸腾,不知眼花还是怎的,裴行俨仿佛见到罗士信那孤单落寞的身影僵凝,转瞬被火焰吞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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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武于凌晨
第751章 纵然千百般不是
士信到底死了没有?裴行俨不敢确定。在他心中,T7信宁可死,也不会再次失信!
裴行俨和罗士信并不熟。
罗士信当年成名之际,裴行俨还在东都闲置,苦练武功,精熟兵法。裴行俨那时候,甚至羡慕罗士信的威名,以罗士信为目标,敬仰张将军。裴行俨虽孤傲,却终究还是不敢比拟张须陀,或许能超过张须陀帐下三将,他已觉得此生无憾。
他和罗士信交手不过两次,拼的武功,而非兵法。当初鹊头镇一战,败是因为军令,而非实力不济。
就这短短的几次接触,却让裴行俨对罗士信有种奇怪的感觉,裴行俨一直鄙夷罗士信,因为他出卖了张将军,可交手两次,话没说过几句,但裴行俨突然觉得,罗士信还是个汉子!
这种汉子,是不是宁可被烧死,也不想承认他败了?
裴行俨想不明白,这时候他见到了萧布衣。
萧布衣已入城,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金色盔甲,万千光环笼罩在一身,让人不由有了膜拜的感觉。
裴行俨突然有种感觉,这样的萧布衣,离他真的有些远。他更喜欢和萧布衣并肩谈论,大破瓦岗,亡命天涯的那种感觉。
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裴行俨,他知道,地位让他们如此遥远。萧布衣既然是西梁王,当然要有西梁王的威严。
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所以更准确地一点说。不是人掌控了地位。而是地位控制了人。裴行俨不知道自己为何此时会多了这么多念头。萧布衣却含笑地望着树上道:“行俨。树上地风光更好吗?”
裴行俨醒悟过来。慌忙跳下树来。抱拳道:“启禀西梁王。罗士信钻入这个地方。转瞬火起。末将是以在树上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萧布衣点点头。扭头望向了大火。“这里只怕活不了人了。”
裴行俨道:“我方才在树上。一直没有见到有人出没。”
“那看起来罗士信真地死了?”萧布衣皱眉道。
裴行俨犹豫道:“末将不敢肯定。”
“先派人控制火势,然后等火熄后,再来搜查。”萧布衣道。
裴行俨点头称是,萧布衣却开始带兵亲自去战各个城门。实际上,西梁军从城北攻入后,罗士信又不出现,河北军已乱的和锅粥一样。
萧布衣已不需出手,在各个城门楼转转,已足够西梁军军心大振,河北军为之胆寒。可以想象,当河北军还在拼死抵抗城外进攻的时候,却发现东都西梁王就在他们背后,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西梁军越涌越多,迅疾的击破各城门,控制要道,萧布衣转个圈回转后,大火已熄。黑烟不散,可西梁兵已开始翻开断瓦残木,寻找里面的尸体。
萧布衣望着黑烟渺渺,似乎思考着什么,裴行俨突然道:“西梁王,这次我……可……”
萧布衣笑道:“行俨,没有谁能夸海口抓住罗士信,既然尽力,就不必自责。”
见到萧布衣灿烂的笑,裴行俨舒了口气,应了声。这时有兵士匆匆忙的跑来道:“启禀西梁王、裴将军,这里一共烧死了三个人,不过尸体焦黑,已无法辨认身份。”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裴行俨喝道:“可见到一杆铁枪?”
“属下再去找来。”兵士慌忙退下。众兵士一寸寸的查,不敢懈怠,过了柱香的功夫,有兵士再次上前,呈上一柄烧的黝黑的铁枪,“这是方才找到的铁枪,不知道可是将军要要的?”
裴行俨接过铁枪,擦拭了两下,见铁枪构造精细,不敢对着萧布衣。稍微转身,手一按,铁枪‘咯咯’缩成铁棍,再一按,铁枪暴涨。
“看来是罗士信的枪了。
”萧布衣点点头,亲自去看那三具烧焦的尸体,只见尸体早就干裂抽缩的不像人样,倒的确认不出是谁的尸体。
裴行俨不置可否,眼中却现出罗士信凄凉的眼神,黯然无语。
萧布衣已吩咐道:“传令下去,就说罗士信已死。余众若不反抗,并不追责,若要反抗,格杀勿论!”
裴行俨迟疑片刻,“西梁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虽然火场有三具尸体,还有罗士信的铁枪,但这不说明罗士信已死。西梁王在这里,还要多加小心。”
萧布衣笑了起来,盯着裴行俨手上的那杆枪,“我的确不能肯定罗士信是否死了,但黎阳已失,他就算活着,已无颜再见窦建德。一介武夫,不行军打仗,我等何足为惧?所以在我眼中,他从今日起,就可以说是死了!”
**
黎阳被克的时候,王伏宝已快马到了清河。
那时候,日头正高,可天气转凉。枯叶随风,他快马追风。北方秋天的阳光,看起来耀眼,却没有了夏日的灼热。
但王伏宝已额头见了细细的汗珠,他从昨夜奔出,多带了一匹空马出来,抬头望了眼蓝蓝的天色,飞身纵到另外一匹马身上,继续疾驰,原先那匹马已累的口吐白沫。
身上虽热,王伏宝一颗心却有些发凉,他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是他征战多年的警觉,这些天来,他一直被这种不安笼罩,甚至眼皮也是不由
跳,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告诉窦建德关于裴矩的底细,就算是死。
想到死的时候,王伏宝在马上反倒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落叶飘零的无奈。
快马加鞭,从清河顺永济渠北上。河上有舟,他却嫌船太慢,路途有接应,他却不想去找。
他要传的事情,极为隐秘,河北军中,只有他和罗士信才能知道。
一夜疾驰,路过山河大好,风光秀丽,王伏宝脸上却有着秋霜般的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几日这种江山美色,他觉得自己更像那天边的落日,无可抵抗的西沉。
过高鸡泊、漳南的时候,王伏宝稍作停留,脸上终于露出点缅怀之色,这些地方,是他和窦建德曾经并肩作战的地方,虽然已过了多年,他却终生不能忘记。
只是略作沉吟,王伏宝继续催马前行,过了衡水后,终于在日头撒落最后一缕余晖后,赶到了河北乐寿大城。
见天边迟暮,王伏宝感觉身上有些冷,紧紧衣襟,在想着如何去见窦建德的时候,进了乐寿城。
乐寿城是河北军的根基所在,已经营多年,虽恢复了往日的七八成繁荣,但眼下多少有些死气沉沉。无论兵士还是百姓,脸上都有些愁苦之色。他们都已经知道水的战况,更知道长乐王眼下不容乐观。
王伏宝见众人士气低落,暗自蹙眉,径直来到长乐王府。
说是王府,不过是间稍大的庭院而已。窦建德虽是一方霸主,但比起旧阀李渊、新贵萧布衣而言,简朴的简直像个叫花子。
可正因为这样,窦建德才会有那么多百姓爱戴,才会有那么多兄弟,明知下场却还是留在了窦建德的身边。
才到王府前,有两个兵士诧异道:“王将军,怎么是你?”
他们已知道王伏宝在守黎阳,身为主将,可主将回转,意味着什么,他们简直不敢想。
王伏宝知道他们的忧虑,微笑道:“黎阳固若金汤,你们放心就好。”王伏宝对兵士亦是和善,不贪财贪功,是以得兵士爱戴。见王伏宝打趣,兵士也笑起来,“王将军,你来此何事?”
王伏宝皱眉道:“来这里当然是见长乐王,你们通禀下,或者……我直接去见他吧。”
两名兵士大为诧异,一人喏喏道:“长乐王已前往易水,亲征罗艺,王将军你不知道吗?”
王伏宝一颗心沉下去,“什么时候的事情?谁跟随他出征了?”
“长乐王才回乐寿,第二日就点齐了人马出征。罗艺气势汹汹,高石开等人数战皆败,长乐王带着杨善会和裴矩裴大人一文一武出征的。”
王伏宝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颗心砰砰大跳,“红线呢?”
“小姐倒还在乐寿,就在府中。”兵士道。
“带我去找。”王伏宝一把抓住兵卫,急急奔行。
兵士的手如套在铁钩上一样,却不敢叫痛,快步来到府邸后院,窦红线的房前,敲敲门道:“小姐,王将军找。”
“哪个王将军?”窦红线的声音传出来。轻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惊诧道:“王将军,怎么是你?”窦红线倒和兵士一样的问话,今日的她,还是一袭红衫,秀丽依旧,可双眉微蹙,亦是忧心忡忡。
王伏宝令兵士退下,四下望了眼,低声道:“红线,是士信让我回转。”
窦红线见王伏宝神色,已知道不好。带他来到客厅,屏退左右,这才问道:“士信……惹祸了?”
她一举一动,有条不紊,可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对罗士信还极是关心。
王伏宝摇头道:“不是,他说令尊有危险!”
窦红线秀眉一扬,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当初离别的时候,罗士信也是如此的说法。罗士信在旁人眼中,孤傲不羁,在窦红线心中,却有些多疑。
苦笑道:“难道就是这事情,就让王将军离开黎阳城?王将军……”
“红线,你听我说!”王伏宝正色道:“令尊真的有危险!”
窦红线心中一颤,见到王伏宝极为严肃的一张脸,霍然站起,“谁要对他不利?”
王伏宝沉声道:“杨善会和裴矩。”见窦红线脸色苍白,王伏宝不再迟疑,将和罗士信所言说了遍。
窦红线怀疑道:“萧布衣说的可信吗?他说不定,是离间之计。”突然想到了什么,窦红线道:“对了,前几日,我还见到裴矩断了条手臂。他若真的是什么天涯,有谁能砍了他的手臂?”
王伏宝微愕,萧布衣信中说裴矩是天涯,却并没有说他断臂,王伏宝听到窦红线的质疑,倒也有些疑惑。
“他手臂怎么断的?”
“听人说,他有一段时间,去信都收粮,结果路上遇到盗匪,被砍了手臂,命都差点丢了,在一处农家养了几日,这才捡回条命回到乐寿。”窦红线道:“他要真的是天涯,这怎么可能,我只怕士信他……”
窦红线欲言又止,用意已明。王伏宝沉声道:“我觉得士信绝非杞人忧天。红线,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我们总要把这些事情,话于长乐王知道,然后让他定夺。士信一番苦心,我们若是置之不理,岂不让他寒心?”
窦红线
王伏宝说的也有道理,征询道:“那依王将军的意思)t
“我去易水,你派人查当初裴矩所言的农家。”
“王将军,你怀疑裴矩说谎?”
王伏宝仰天长叹,“若裴矩真的说谎,那一切昭然若揭。红线,此人若真的如士信所言,深谋远虑,他和杨善会在长乐王身边,无疑随时可要长乐王的性命?”
窦红线有些心惊,赞同道:“好,你我分头行事。”
二人主意已定,王伏宝就要连夜赶路,窦红线起身要送,突然厅外走进来两人,一个正是窦红线的舅舅曹旦,另外一人,却是何稠。
何稠本是杨广身边的少府令,随裴矩一起投靠过来,被窦建德封为工部尚书。
王伏宝见到这二人,皱了下眉头,他和曹旦素来不和,要非曹旦贪财好色,也不至于让众兄弟怨声载道。只是点点头,就要离开,曹旦却拦住了王伏宝,“王将军,你不是在黎阳吗?”
王伏宝勉强应了声,窦红线圆道:“黎阳固若金汤,王将军回来,却是想和长乐王商议下联手西京之事。”她也是经验老道,知道任何事情,都最好不要和这个舅舅说及。
曹旦却是笑道:“我看王将军还是对我有些不满。”
“岂敢。”王伏宝冷冰冰道。
何稠笑道:“王将军误会了,其实这些日子,曹大人一直都对昔日之事,深感歉意。眼下国难当头,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不知道王将军可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
“道理当然有。
”王伏宝见二人笑容满面,倒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强笑道:“难得曹大人不计前嫌,末将大是欣慰。不过……”
“不过今日曹大人知王将军赶回,特意前来,是想敬王将军一杯,以表歉意。”何稠笑道:“如今曹大人已摆酒设宴,还请王将军赏脸。”
曹旦也笑道:“是呀,王将军一定要赏脸,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王伏宝有些不耐,皱眉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赴宴,还请曹大人恕罪。改日定当登门补过。”
曹旦有些哑然,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何稠眼珠一转,去桌案上取了个茶壶,满了四杯茶端过来,含笑道:“酒宴不过是俗套,真情自在人心。今日王将军和曹大人冰释前嫌,不如以茶代酒,以示心意。”
王伏宝盯了何稠半晌,这才道:“好。”他取了面前的一杯茶,望向红线道:“红线,我今日路过高鸡泊,想起了孙安祖。”他望着茶杯,叹息道:“兄弟们一个个去了,我们真的不能再自乱,给敌人可趁之机。”
窦红线眼中闪过异样,也取了杯茶,轻声道:“是呀,我们要并肩一致。舅舅,王将军,我很高兴见到你们不计前嫌,来,我先干为敬。”她红袖一掩,已喝茶入口。王伏宝跟随喝下去,转瞬弯腰剧烈的咳。
窦红线忍不住拍拍王伏宝的后背,问道:“王将军,你怎么了?”
王伏宝缓缓直起腰来,嘴角一丝茶痕,平静道:“连年征战,伤痕累累,只怕活不了几年了。”
曹旦笑道:“王将军说笑了。”
王伏宝望着二人手上的茶杯,皱眉道:“曹大人不喝这杯茶吗?”
曹旦突然退了几步,何稠亦是如此。二人手中的茶,却是纹丝不动。
窦红线问道:“舅舅,你不是……”她话音未落,突然以手抚额道:“我……怎么有点头晕?”
王伏宝身形一幌,变色喝道:“何稠,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何稠微微一笑,掷茶杯在地,‘咔嚓’一声脆响,十数人冲了进来,却都是曹旦的手下!何稠道:“王将军,四杯茶中,都有迷药,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喝的。”
曹旦见得计,大笑道:“王伏宝,你真以为老子要与你讲和?我只恨不得你死!你在长乐王身边,总是说老子的坏话,让长乐王重责于我,我只恨不得你死!这茶里的迷药喝了,任凭你天大的本事,这次只怕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了。来人,拿下!”他号令一出,众人上前。
“住手!”王伏宝手扶桌案,怒喝一声。众人惧其威名,不敢上前,王伏宝怒视何稠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稠眼中闪过诡异之色,还是脸色如常道:“王将军,我是何稠呀。”
曹旦大怒道:“不中用的东西,拿下王伏宝。”众人再不犹豫,才上前两步,王伏宝一声大喝,竟然掀飞桌案。灯光明灭,桌案霍然而飞,直冲众人。众人大骇,纷纷闪躲,等到‘呯’的一声大响后,众人愣住。
何稠倒地,腿上鲜血淋漓。王伏宝一只大手却掐着曹旦的脖子,双眸怒睁,有如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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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章 有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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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谋密潜逃
旦方才还和个发情的孔雀般,趾高气扬的时候,恨不T[秃的屁股,可被王伏宝掐住脖子那一刻,已如斗败后要被宰的公鸡,垂头丧气,心胆俱寒。
他的计划很简单,用迷药控制住王伏宝和窦红线,王伏宝虽勇猛难敌,他却相信,中了迷药的王伏宝,自己只要再准备十几个手下,制服他绰绰有余。
可场面变化极快,让他目不暇给,只见到王伏宝掀翻了桌子后,然后何稠受伤,手下退后,然后自己就落在了王伏宝的手上。
窦红线手上是一泓宝剑,点点滴滴流的都是何稠的血。在王伏宝发动的时候,窦红线只做了一件事。拔剑,一剑刺伤了何稠的腿。
不但王伏宝和个猛虎一样,窦红线也和没事人一样!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们喝茶了。”曹旦颤声道。
王伏宝冷冷道:“不过我咳嗽的时候全吐了出来。”他松开了大手,让曹旦可以喘气,但他已掌控大局,不怕曹旦飞到天上去。
曹旦目光移向窦红线,脸色阴晴不定,他搞不懂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问题,为何窦红线也好好的和没事人一样。
窦红线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方才王将军说了孙安祖。”
“那又如何?”曹旦眨眨眼睛,事后也不知。
窦红线叹道:“孙安祖就是被奸细下了药,这才被官府捉住杀害。王将军突然和我提及此事,当然是想告诉我,茶中可能有问题。既然如此,我如何会喝?刚才红袖遮掩的时候,我把茶都倒在了袖子里。”
曹旦恍然大悟。这才注意到窦红线衣袖有些湿。脚下还有水渍。方才他只顾得得意。哪里想到这些事情。更不知道王伏宝早就提醒了窦红线。自己却全然不知。若说窝里反。他或许比王伏宝略胜。但是这些经验。他却远远不及王伏宝和窦红线。
“你如何会怀疑我?”曹旦涩然道。
“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是那种尽释前嫌地人。”王伏宝简单明了道。
窦红线手持宝剑。上前一步道:“舅舅。你为何要害我?”
曹旦干笑道:“红线。我……不是想害你。我只是不想你插手此事。”
窦红线长剑遥指。“你为何要害我爹?”
曹旦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我为何要害长乐王?长乐王不是去易水了吗?”
王伏宝心思如电,已望向了何稠,“何稠,这些想必是你唆使?”
曹旦虽还有十数个手下,可知王伏宝威名远振,竟不敢出手。见王伏宝转了风向,慌忙道:“不错,王将军,就是他唆使我下毒害你。其实我下的不过是迷药,就想打王将军几下而已。当然,是轻轻的打几下以泄长久的幽怨。我想王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王伏宝冷哼一声,见曹旦说的真真假假,知道要是落在曹旦的手上,岂止轻轻打几下,说不定骨头都被他拆了。但曹旦说的没错,他的确不应该害长乐王,毕竟长乐王是曹旦的后台,要是倒了,曹旦半分好处都没有。
何稠中剑倒地,由始至终,哼也不哼,见到曹旦惊惶的样子,悠然道:“曹大人,你说要搞死王伏宝,我就帮你下毒。到现在,你把一切罪责推到我身上,我也无话可说。但你以为,以王伏宝手段之辣,他杀了我后,你能逃得了性命?”
曹旦再次犹豫,这些事情和他当初的设想完全违背。窦建德回转乐寿后,就狠狠的训斥他一顿。曹旦不敢忌恨窦建德,却把一腔怨毒算在了王伏宝身上,只想有一日能狠狠的揍王伏宝一顿,或者杀了他,也是无妨!王伏宝从黎阳回来,长乐王去易水亲征,曹旦得到这个消息后,心中大喜。
消息是何稠传给曹旦的。
曹旦虽是窦建德的大舅哥,可在河北军中,其实声誉极臭。窦建德洁身自好,不贪分文,他却贪财好色,又喜争功,一言不合,就仗地位大打出手。众人都对他颇为厌恶,除了投奔的隋臣何稠。
何稠虽和曹旦认识不久,但真可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听说曹旦要收拾王伏宝,他倒第一个为曹旦出谋划策。他知道曹旦的心意,于是劝他这个时候下手,而他下了迷药后,老虎都捉的住,不要说捉一个王伏宝。曹旦怦然心动,热血上涌,哪里考虑到许多,生平第一次当机立断来擒王伏宝,哪里想到老虎没有捉到,反倒把自己送入虎口中。
可王伏宝勇冠三军,没中迷药,再借曹旦个脸盆做的胆子,还是不敢下手。
狗急了咬人,老虎急了,可要吃人!他大好的家财,怎么想要死?
王伏宝突然道:“曹大人,只要你把何稠交给我处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曹旦微愕,转瞬大喜,“好,这个反骨仔,随便王将军处理。”他转身要走,心中得意,暗想王伏宝也不敢拿他如何。
没想到才走一步,差点撞在王伏宝的身上。曹旦骇了一跳,连连倒退,“王将军,你要如何?”
“曹大人难道就这么走了?”王伏宝冷冷道。
曹旦脸色铁青,“你还要如何?留下我的一只手?”
“那倒不必,只请曹大人喝杯茶,然后剩下的由红线处置。”王伏宝沉声道。
曹旦犹豫不决,一旁有个护卫大怒道:“王伏宝,给你鼻子上脸,莫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他话未说完,只见到一个钵大的拳头飞来,惨叫一声,凌空飞了出去。撞到墙上,软软的倒下来后,鼻梁软趴趴的耸着,径直昏了过去。
众人才想动手,又被吓的噤若寒蝉,声音都不敢说大。
王伏宝收回了拳头,冷然的望着曹旦。曹旦看了窦红线一眼,哀声道:“红线,你可要照顾我。”
窦红线点点头,曹旦心一横,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下去,片刻后天晕地转,已倒了下去。王伏宝让窦红线带人,将曹旦和他的手下关在一间柴房中。窦红线知道王伏宝稳妥行事,一切照办。王伏宝逼问何稠道:“到底是谁指使你害我和红线?”
“曹旦。”何稠淡淡道。
王伏宝突然笑了,一伸手,已掰断了何稠的一根手指。
何稠闷哼一声,
白。十指连心,王伏宝当然知道哪种逼供的方法
“谁指使你害我和红线?”王伏宝又问了一句。
“曹旦……”何稠咬牙道。
王伏宝伸手,再次扼断他一根手指。何稠额头汗珠子流下来,嘴唇出血,可却不求饶。窦红线已赶到问,“王将军,他不招吗?”
“他不招我也知道了。”王伏宝缓缓起身,“何稠,你一直表现的不是个硬骨头。但你这刻出奇的镇静,死咬曹旦,却不改口,这当然说你还有秘密?”
何稠眼中闪过奇异之色,没想到王伏宝聪明如斯。
王伏宝一伸手,敲在何稠后脑上。何稠眼前发黑,两眼翻白,已昏了过去。脸色变的凝重,王伏宝肃然道:“红线,眼前我们……有个极大的危机。曹旦或许没有害长乐王的心思,但是何稠肯定有。他一介文官,手上早准备了迷药,还敢鼓动曹旦害我们,这种举动,若无后台,很难相信。”
窦红线听的心惊肉跳,“后台是谁?”
“或许是裴矩……”王伏宝叹道:“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时间去询问,我要去通知长乐王,让他小心。长乐王武功其实很强,若是一对一,裴矩不见得奈何了他,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一定要告诉他疑点。我马上就走,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你即刻去找齐善行、凌敬、宋正本商议对策,应对危机。这三人,应该不会背叛长乐王。至于曹旦、何稠,暂且押起来,不要让他搅乱大局即可。”
“那王叔叔,你小心!”窦红线忐忑道。
王伏宝微微一笑,“自从士信和我翻脸,你好久没有叫我王叔叔了。”
窦红线红了脸,“王叔叔,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们都和你的孩子一样。我们若有过错,只要能改,你一定肯原谅。”
王伏宝虽是笑,可眼中却有秋夜的忧,点点头道:“好的,我走了,红线……你保重。”
窦红线可以说自幼就认识王伏宝,见他沉稳厚重,疆场上果敢魄力,绝不拖泥带水。这种依依惜别的神色,她很少见到。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不详之意。
“王叔叔,你保重。”
王伏宝点头,已大步出了府邸,找了两匹快马,风驰电掣的向西北行去。
易水离这里还是颇有些距离,长夜漫漫,他觉得,天明之前,赶到易水,还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一心赶路,却没有注意,一只信鸽从他身后飞起,在天空盘旋两下,然后从他头顶飞过,没入黑暗之中。
信鸽的方向,正和他行进的方向相同。
王伏宝没有留意空中的飞鸟,只是催马前行,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他那时,想到了很多很多。疾风如刀,冷意入骨。王伏宝一口气奔出了数十里,过七里井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徘徊片刻,这里正是他们大胜薛世雄的地方。暗笑自己有些老了,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的伤感愁绪?振奋精神,催马急行,前方不远处,有处虎山,并不高大。过了后,再过高阳,踏徐水后,易水就很快能到。
王伏宝关心窦建德的安危,催马急行,路过虎山山角的时候,只见到路边林木森森,如鬼影飘零。冷风一吹,残月入云,王伏宝心中蓦地有了警觉之兆。
他低喝声中,已飞离了马鞍,拔刀在手。
林子高处,一道巨影打来,疾风突起。王伏宝早早离鞍,巨影几乎擦他身边而过,将正奔驰的骏马,活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巨影赫然是根巨大的竹子!
鲜血喷撒,马儿腰背四肢抽动下,已然毙命。王伏宝一身冷汗,落在地上,斜睨暗器袭来的方向,心有余悸。
陡然间大喝一声,王伏宝向左扑去,一刀斩出。长刀斩风,一刀斩空。王伏宝心中微惊,可立刻察觉背后金刃剌风。身形急扭,向一旁躲去。随着一声闷哼,肩头鲜血飙出。王伏宝稍侧身躯,反手出刀,连斩三刀。
等三刀过后,王伏宝已退到一颗合抱的大树下,目光冷峻。他肩上虽受了一剑,但却望也不望。方才他判断失误,一刀斩过去,一个就在他身边的人,趁机刺了他一剑。若非他反应奇快,说不定已被刺中要害。
可那声响明明是自己出刀的地方,偷袭的人,怎么会跑到了身后?王伏宝目露沉吟,还是临危不乱。
偷袭那人终于出现,站在他身前数丈外,长剑下垂,剑尖带血。
鲜血一滴滴流淌,宝剑弘亮,照不到那人的脸。
那人微笑道:“都说刘黑、苏定方虽勇,可王伏宝才是窦建德手下第一高手,勇冠三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声音暗哑,长衫飘飘,密林中有股飘逸之气,只是一张脸在月影笼罩下,显得有些诡异。王伏宝心中有股寒意,感觉眼前之人是前所未有的大敌,这次前来,显然要杀了自己。更多的恐怖涌上心头,这人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那窦红线、窦建德那面情况更是不妙。舔舔干裂的嘴唇,王伏宝涩声道:“你是谁?”
那人微笑道:“我是谁很重要?”
“你是天涯?”王伏宝突然想起一事,失声道。
那人沉默良久才道:“不错,天涯就是我!”
王伏宝目光一扫,见天涯双臂完好,心中惊疑不定。
若罗士信、萧布衣所言是真,那天涯就是裴矩,裴矩却已断臂,裴矩现在应在易水,怎么会提前拦截于他?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当不是符平居!可若不是符平居,此人为何要冒充符平居,他意欲何为?
可这人无论是否是符平居,显而易见,他都是武功极为高明之辈,此人到底是谁?
“你要做什么?”王伏宝心思飞转。
那人笑道:“王伏宝,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我看不出哪里愚蠢。”王伏宝已恢复了冷静。
“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那人轻声道。
王伏宝讥诮道:“一条当然是死路了?”
那人抚掌大笑,“王将军真的聪明。”
王伏宝突然疑心大起,伊始他只觉得这人是天涯,难免心生恐怖。可谈了几句,发现此人声音特意压低。这人这
,难道是熟人?
要知道王伏宝身经百战,一辈子都在刀尖上行走,看似粗蛮,但是心细如发。只想知道更多,琢磨着退路,王伏宝沉声道:“那另外一条路呢?”
“退回去。”那人惋惜道:“王伏宝,你是个汉子,我不想杀你。”
王伏宝冷笑道:“我现在不知你是谁,但已知道你和谁一伙儿。”
那人长剑一颤,滴落了最后一滴鲜血。摇摇头道:“其实……”他话音未落,陡然上前,手腕一抖,长剑幻出三点寒星,分三路刺来。
这人脚下行云流水,长剑使出,快不可言。
王伏宝断喝声中,连劈数刀。他单刀不挡长剑,却是径直向对手脖颈劈去。这种打法,两败俱伤,那人心中微惊,他一剑可以刺王伏宝个透心凉,可难保不让王伏宝濒死一击砍了脑袋。脚尖一点,在退开之前,已连刺王伏宝三剑,可三剑却均是浅尝辄止。眼前一道刀光闪亮,疾风割脸。
脸上一道血痕泛出,辣辣作疼。那人心中暗惊,知道王伏宝绝非善于之辈,方才要是躲的稍慢,说不定已和王伏宝同归于尽。才待再攻,王伏宝却是不肯恋战,脚尖一点,已向北方飞掠而去。
才行数丈,陡然间林中枯枝飞起,一杆长枪飞刺而来,力道勇猛,骇人听闻。
王伏宝一惊,却是不乱,伸手一探,握住了长枪,单刀顺枪杆削去,寒意森然。
使枪那人微凛,弃枪一滚,已到王伏宝脚下。滚动之中,已抽单刀在手,急削王伏宝双腿。那人身手活络,赫然也是善战之人。手持长剑之人已然赶到,一剑劲刺王伏宝背后。
王伏宝两面对敌,怒吼声中,夺得的长枪已奔雷般向后刺去。身形一展,高高跃起,闪过削腿的双刀。用力抓住身边大树的枯枝,翻身而上。再一用力,从树上竟向另外一颗大树上跃去。他不想恋战,只想逃走,找到窦建德后再说其他。
手持长剑之人目光一凛,闪身躲过长枪,反手一抓,从暗处抓出张长弓,已抽出把弯刀搭在了弓上。
月残如刀,刀弯似月。
月在中天,弯刀在弦。
那人长弓搭上弯刀,却是凝而不发,冷望半空中王伏宝那个身影,双眸中露出冷酷之意。王伏宝才要搭上树枝,陡然间树上一声断喝,长枪刺来。
原来伏击的还有第三个高手!
王伏宝一惊,一颗心已沉了下去。他人在空中,无处借力,长枪凛冽,丝毫不差于方才使枪那人。
身形急扭,半空微滞,王伏宝躲过长枪。伸手一探,才要抓枪借力,没想到长枪来势如雷,去如闪电。那人一刺就收,竟让王伏宝抓了个空。
王伏宝无从借力,一颗心随着身子沉了下去,这时候只听到身后破空之声凄厉。
扭头望过去,竟见一明月向他斩来!
明月泛寒,倏然而至,王伏宝心中茫然,躲无可躲,只是尽力一扭,大叫一声,已被明月斩中背脊,破胸而而出。
鲜血一蓬,染红了夜的凄凉。
王伏宝受创极重,可那一刻并没有惊慌,只在想,自己很快就要见那些死难的兄弟了。
那明月透过他的身躯,带着鲜血惨烈的飞出,‘夺’的声,钉在前方的树上,颤颤巍巍,泛着月光一样的寒。天上明月如钩,偷袭王伏宝的那个明月,却是搭在弓弦上的那把弯刀!
王伏宝落地,摇摇欲坠,牙关中却迸出了几个字,“你是……罗……”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要仰天倒下去。树上那人飘然落下,身材魁梧,神色剽悍,一枪戳向了王伏宝。
他那一枪恨意极浓,王伏宝虽眼看要死,但他还是不肯放过。
射出弯刀那人突然大叫声,“万备,小心!”
长枪入了王伏宝的小腹,可王伏宝频死之时,惊天地的一声吼,手中长刀电闪飞出。
万备亦是嘶吼一声,就要闪躲。可惊惶之中,忘记撤枪,长枪铁铸般不动,王伏宝最后一刀,又激发了最后的潜能。极厉极猛,声到刀到,声音激荡半空,单刀已砍透了万备的胸膛!
远处有人一声喊,“万备。”声音凄恻,有如饿狼临死的嚎叫。那人飞扑过来,枪杆扫去,持弓那人并不上前,只是叫,“万述,小心!”
可冲上那人势若疯虎,一枪杆扫飞了王伏宝。
王伏宝飞刀而出的时候,已然毙命。飞到半空,摔倒在地,滚了两滚,再没有了动静。只是双眸圆睁,显然死不瞑目。
扑上来那人却是一把抱住了中刀那人,鲜血染了一身,并不去管,泣然道:“万备,你不能死!”
可那刀,是王伏宝频死愤然一击,从前胸砍出了后背,怎能不死?
万备双眸涣散,断断续续道:“仇……”
“爹的仇我们会报!”万述连连点头,万备这才嘴角露出丝惨笑,头一歪,已然毙命。
万述嚎啕大哭,天地动容。
王伏宝就算不死,多半也不明白,为何这二人对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
射出弯刀之人缓步走过来,望着地上的王伏宝,摸了下自己的脸,卸了乔装。但脸上隐有血迹,方才那一刀,也是极险。叹口气道:“万述,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万述终于勉强抬头,血泪满面道:“总管,万备临死还不忘复仇……你……”
“你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给你们做到。
我既然立誓要给薛将军复仇,当全力以赴!王伏宝是第一个,窦建德很快就要成为第二个!”
月光透落林子,落在那人的侧脸上,如在那人脸上堆上一层冰屑。那人双眸有如鹰隼之目,桀骜不驯,赫然就是幽州总管,罗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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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雷家兄弟
艺脸色本阴沉,又被王伏宝一刀伤了脸,虽是伤势不显狰狞。
月光下,望着王伏宝的尸体,罗艺其实也暗自心惊。
窦建德手下三将,以王伏宝当为第一,他这次和薛万述、薛万备出来,正好拦住王伏宝,本以为凭借三人之力,毙了王伏宝不成问题。要知道薛世雄文武双全,生下四个儿子,亦是武艺出众,威震千军,罗艺本人更是马上步下武功超群。他不信合三人之力,杀不了王伏宝!
薛世雄死后,薛万钧、薛万彻、薛万述、薛万备都归于了罗艺的麾下。毕竟相对而言,四子都是出身将门世家,不屑盗匪,无论如何也不会和盗匪为伍。四兄弟投靠罗艺,当然让他欣喜若狂,实力大增。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罗艺坐镇幽州,孤芳自赏,可手下能用的人才并不算多。若论实力,他和刘武周仿佛,蓦得四将,当然雄心壮志。
不过四兄弟投靠了罗艺,却有个要求,那就是要罗艺帮助复仇。
当年薛世雄乱军之中被重伤,惨败而归,觉得有愧杨广,郁郁几天后,一命西归。四兄弟一腔怨恨,自然都移到窦建德的身上。而当年一战,窦建德、王伏宝是为主力,四兄弟更是认为这二人该死。
罗艺为求收复薛氏四兄弟,是以一口答应。
这次伏击,更是以报仇为名。
窦、王二人,当年带众兄弟七里井一战,只是求生,从不觉得有什么过错。
不过是是非非很难讲清楚,窦建德、王伏宝觉得天经地义,薛氏四兄弟却恨不得将二人扒皮抽筋,喝血烹心。
今日见到王伏宝重伤,薛万备心中怨毒,忍不住再次下手,没想到虽杀了王伏宝,却也被王伏宝所杀。
罗艺想到当初地情形。只能庆幸出手地不是自己。
虽杀了王伏宝。可折损了一员虎将。罗艺多少也有些心痛。薛万述却抬头起来。厉声道:“总管。我要将此人挫骨扬灰。”
罗艺皱了下眉头。“万述。仇一定要报。但这个人地尸体。还留着有用。”
“有什么用?”薛万述不解问道。
罗艺摸摸下颌。沉声道:“眼下你我地大敌还是窦建德。要杀窦建德。就要利用这个王伏宝……具体怎么来用。你听我吩咐就好。万述。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帮你把窦建德地人头拿来。”
薛万述虽有些不愿。可不好忤逆罗艺地意思。
月光倾泻,林影飘忽,罗艺一直望着王伏宝的双眼,喃喃自语道:“他说什么天涯,天涯到底是什么?”
原来他见王伏宝随口一说,对天涯甚至惊怖,索性默认。这就导致了王伏宝心中畏惧,只想逃走,不想迎敌,更直接让王伏宝惨死。
可罗艺的弯刀一射,王伏宝陡然醒悟,原来对手不是天涯,而是罗艺。他和罗艺曾经领军交手,知道他有这项绝技。是以王伏宝临死前忿然一击,端是死不瞑目。
见罗艺不解,薛万述悲愤道:“谁知道天涯是哪个,多半是他害怕胡言乱语。”他和罗艺一样,均对太平往事不甚了然。
罗艺望着王伏宝的眼,突然觉得那里面好像藏着讥诮和嘲笑,不知为何,背脊有了股寒意,喃喃道:“天涯?”
他疑惑不解,又有些忧心,只可惜,王伏宝已死,再也告诉不了这个天大的、要人命的秘密。
这次要的是王伏宝的性命,那下次呢,会要谁的性命?
**
虎山王伏宝被杀的时候,李渊正在蒲坂召集群臣,商议生平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对李渊而言,过去的就已经过去,将要到的才需要全力以赴。
到如今,所有羞涩的面纱都可以扯下,这次召集群臣的目的,只有一个内容,那就是……是否要出兵攻打东都?
这是个让人振奋的话题,李渊提及的时候,殿下一片肃然。
李唐群臣已不知多少夜这般讨论,经常商议到雄鸡破晓的时候也是司空见惯。
殿下臣子有首义功臣裴寂、唐俭、殷开山,温氏三兄弟,长孙顺德,有老将屈突通,有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郡王李孝恭,还有一个却是步兵总管柴绍。
柴绍本来并不配参加这种商议,可自从李采玉死后,他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在军中已颇有威望。李渊哀女儿之死,又同情柴绍的深情,再加上柴绍浴火重生,是以破格使用。
李建成击败尉迟恭,趁胜追击,掩杀到了介休而返。他无需和弟弟那样,一口气追个数百里。
穷寇穷追的事情,不需要他这个太子去做。大势之下,刘武周落荒而逃,就连太原都不要了,尉迟恭虽勇,却也只能一路败退。李世民追到楼烦的时候,终于稍微停了下脚步。
非他疲了、累了,而是那里已是突厥兵的地盘。
李世民饶是骁勇,现在也不好和突厥人起了冲突,毕竟他们还要倚仗突厥兵。安排李仲文等人守住太原,李世民得李渊旨意,匆匆回转,加入到这次最为重要的商讨中。
现在提起李世民,谁都要挑一下大拇指,说一声,秦王好样的!玄甲天兵,天下难敌!
李渊望见沉稳干练的李建成、勃勃英姿的李世民,心中难掩得意之情。这两个儿子,在他一手的栽培下,终于长成了苍天大树,可以独挡一面。
眼下他手下,亦是群臣汇聚,有文有武,他不信凭借这些力量,还奈何不了萧布衣!
但唯一遗憾之事,那就是元吉始终不成器,采玉又身死,每次念及此处,李渊都是心口隐约作痛。
裴寂听李渊询问,当先上前道:“启禀圣上,依微臣的意思,暂时还不能向东都出兵。”
李渊脸沉了下来,裴寂还是不知死活道:“想我军平了薛举,又战刘武周。虽收复了河东之地,但民生疲惫,此际适合修养生息,稳定边陲。若是妄自出兵,只怕百姓不愿。”
裴寂说完,李渊的脸和锅底仿佛,谁都看出李渊的不满,也就明白了李渊的心思。可又多少有些不解,裴寂每次建议,其实都是不符李渊心意的多,可李渊为何还对他更是信任?
只有长
第755章 死了
孙顺德话一出口,群臣窃窃私语,显然都有些不解。
秦王李世民在关中,如今已是威名远播,可打硬仗,可打持久战,每战必胜,可说是常胜将军。
当然浅水原也大败过一次,伤亡惨重,但那次罪责,李世民却以拉肚子为借口,让殷开山顶罪。
李渊其实也不想这事大肆宣扬,他更想让李世民树立威信,旗帜所到,对手望风披靡。
如今李世民气势已出,锋锐难挡,谁都以为,这次兵出潼关,和萧布衣决战的会是李世民。可长孙顺德竟然建议李建成出马,实在让众人云里雾里。
李渊脸上皱纹更深,却并没有发问。
殿中静的连根针落地都可听到,柴绍突然道:“想秦王最近攻无不胜,战无不克。若依末将看来,当是此次兵出潼关的最佳人选。”
李世民目露感激之色,却是一扯柴绍的衣袖,强笑道:“想长孙先生自有理由。”他着重了理由两个字,就想长孙孙德给个解释。可长孙顺德突然变哑一样,垂头低眉,望着足尖,竟一言不发。
李世民暗自气恼,若是才下关中之日,说不定早就怒喝辩解,要是浅水原之时,也会忍不住追究个理由。但是经过柏壁的一年磨砺,他只是舒了口气,再不言语,连理由都不要了。
李渊目光终于落在李世民身上,露出欣慰之色。
李建成上前道:“圣上,如有需要让孩儿出兵……我当义不容辞。不过……”
他话未说完。李渊已经摆手道:“先生所说地三路出兵。正合朕意。不容置疑。不过人选是哪个。朕回去后。仔细考虑下。再做决定。退朝!”
他拂袖而起。回转后宫。群臣面面相觑。多少带些振奋。无论如何。圣上终于准备向萧布衣宣战。他们忍了这些年头。也终于要扬眉吐气一次。
长孙顺德缓步退却。路过李孝恭地时候。望了眼。轻声道:“郡王还请保重身体。”
李孝恭并无表情。“多谢先生。”
二人只是交谈一句。擦肩而过。李孝恭地一只手。却陡然青筋暴起。
李世民注意到这个细节。微有诧异。总感觉二人虽是聊聊一句。但其中地含意复杂千万。可转瞬被心事充斥。又将此事抛在脑后。想要去追长孙顺德。又有些不愿。转身才要离去。突然发现李建成就在眼前。
李建成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稳重,见到弟弟望过来,微笑道:“世民,你征战这久,我倒少有时间和你谈谈。”
李世民问道:“谈什么?”他这一句话,倒让李建成怔了良久。李世民终于觉察语气过重,难免让大哥误解,微笑道:“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谈什么。”
李建成望了李世民半晌,拍拍他的肩头,“记得我们从东都出来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壮……”
“更没有这么黑!”李世民哈哈大笑,伸手一摸颌下的胡茬,硬的扎人。
以往的李世民,的确俊朗清风,当初和翩翩公子柴绍一时瑜亮。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柴绍风尘仆仆,憔悴不堪。他李世民多了硬朗,胡子都少有时间去刮,乍一看,有如粗犷大汉,比如当年的奶油小生,可说是改变了太多。
李世民开了个玩笑,气氛缓和了许多。
李建成感慨道:“是啊,我记得那时候的你,还很……不过现在好了,大哥看到你今日的成就,真的高兴。你是李家第一将,我这个当大哥的听说你追了刘武周五六百里,收复河东大半的时候,我真的为你骄傲。”
李世民谦逊道:“若非大哥牵制住尉迟恭,爹爹一直在我身后有力的支持,如何有我今日的风光?”
李建成拍拍李世民的肩头,“你能如此想,我觉得,出潼关应该由你领军。”
“你我是兄弟,难道还分彼此?”李世民舒了口气,“大哥,我们听爹爹的决定,好不好?”
李建成微笑点头,“好,一言为定。”
二人微笑分手,李世民没有立刻回转府上,见李建成离去后,却去宫中寻找李渊。
李渊正坐着喝茶,闭目沉吟。李世民走近,跪倒道:“父皇万安。”李渊睁开双眼,露出了欣慰的笑,“世民,不必多礼,坐吧。”
李世民缓缓落座,却从怀中掏出个锦盒。盒子古朴沉凝,李世民道:“父皇,这是我收复太原后,在晋阳宫找到的一支辽东老山参,听说很是稀奇,可延年益寿,你可试试。”
李渊笑道:“傻孩子,这宫中什么没有,要你数百里的带来?不过你也真的变了,为父很高兴。”
他接过锦盒,打开看了半晌,突然落泪。
李世民有些慌张,“父皇,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李渊用衣袖揩拭眼角的泪水,感叹道:“当年为父不得志,整日拿着大旗、伞盖为旁人遮挡风雨。就算是表亲近邻,也笑我是个阿婆,女人像。群臣更是少有理会我之人,有的只是排挤和踩压……”
李世民沉默下来,见到李渊脸上的皱纹更多,鬓角更多了华发,安慰道:“风水轮流转,谁都不知道,今日父皇能把他们踩到脚下。当年风光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落魄,定当后悔他们对父皇的态度。”
李渊望着手上的那盒山参,
泪,“当年你娘操劳成疾,终于一病不起,那时候就+)参,可这种山参名贵,为父哪里用的起呢?若你娘知道,世民你有今日的孝心,九泉之下,也会安慰。”
李世民也是鼻梁微酸,“孩儿不会忘记爹娘的含辛茹苦,养育之恩。”
李渊放下锦盒,叹道:“那时候为父屡受屈辱,甚至想一死了之,可看到你们几个兄弟,只能压下了这个念头。裴寂和为父落魄的时候认识,就一直鼓励我要振作,他知道你娘病重,还特意偷了一支辽东老山参给我,甚至冒着砍头的危险。你们只知道他在首义的时候,倾尽晋阳宫的财物助我,却不知道那满宫的金银珠宝,在为父心中,也抵不上他当年送我的那盒山参。”
李世民多少有些诧异,“还不知道裴仆射和爹有这段往事。”
李渊叹道:“往事你又知道多少呢?要不河东大败,为父也不忍责罚他,刘文静由此说杀了裴寂,才让我大为不满。”
李世民这才知道,李渊唠叨这些,却是想说刘文静的事情。皱眉道:“刘文静狼子野心,孩儿没有看出来,实在无能。若是再见到他,当取他的人头给爹爹,让你一解心头之恨。”
李渊摆手道:“你现在是大将军了,这些事情,交给手下人处理就好。为父今日说及这些,只想告诉你,贫贱之交不可忘,只有这种人,才是真的对你好。可虽有裴寂的山参,你娘却已病入膏肓,终于还是没有救成,你娘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为父和你们几个,可是采玉……”
他又要落泪,李世民慌忙劝道:“爹,姐姐的死,是意外,也是命,还请你节哀顺变。”
李渊过了许久才道:“逝者已逝,多说无益。
我只想,你以后若见到元吉的时候,多想想你姐姐,那为父就心满意足了。”
李世民正色道:“爹,孩儿从不会挑逗元吉,其实……我和他好像很久不见了。”
李渊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好像前世冤家一样,所以每次知道你回来的时候,就会把他派出京城。”
李世民有些感慨,“爹的用心良苦,孩儿今日才知。”
李渊笑笑,“知道总比不知的好,世民,你今日找我,可有他事吗?”
李世民道:“有两件事请爹定夺。”
“说吧。”
“第一件就是,突厥人听说我们打下太原后,就派人来太原索要钱财。为首的就是那个柱国康鞘利,他不把李仲文、刘政会等人放在眼中……”
李渊半晌才道:“他甚至不把你我放在眼中,又如何会把李仲文等人放在眼中?”李渊说到这里,满脸痛恨。他虽是个皇帝,可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欺压之下。在东都的时候,被杨广骑在脖子上,无法翻身,现在自己坐了皇位,又被突厥人骑在脖子上,如何不恼?
可恼怒归恼怒,李渊明白要取江山,还要借助突厥人的骑兵,是以不能翻脸。
李世民轻声道:“康鞘利到了太原城后,无恶不作,李仲文不能制止,太原百姓怨声载道。”
“无妨事,随他就好。”李渊脸沉如水,“这些贱民,不过是墙头草而已。刘武周在太原这久,也不见他们反抗,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爹,我觉得,萧布衣鼓励经商倒是可以借鉴。”李世民道:“眼下东都为天下第一城,我仔细观察,发现他对商贾颇为重视,天下商人亦是大有作为,如此一来,无论江南还是东都……”
“不用说了。”李渊摇摇头,并没有不悦之色,“世民,你留意观察,学习旁人的优点,这是好事。可我们处境并不相同,我们是倚仗关中旧阀支持,萧布衣却得商贾支持,新贵之身,再提拔寒门。杨广当年费尽心力不能尽除的旧阀,却被萧布衣借战事弱化。阀门乃我等成事之根基,素来轻商,眼下关键是如何击败萧布衣,岂可在这种关头自毁根基,引门阀反噬?”
李世民有些脸红,慌忙道:“原来如此,孩儿受教了。父皇,已晚了,孩儿不耽误你休息了。”
他起身要走,李渊却有些诧异,叫道:“世民,你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吗?”
李世民摇头道:“没有了,父皇,你早些休息吧。”他走出后宫,李渊不再拦阻,等李世民不见后,这才自言自语道:“世民……终于长大了。”
李世民出了宫中,见繁星满天都是闷。风吹修竹,万叶千声,突然叹口气,摇摇头。
回到府邸后,见一人正在厅中等候,李世民也不诧异,抱拳道:“房先生,劳你等候多时了。”
厅中之人,正是房玄龄。
房玄龄自从投靠李世民后,因李世民可自设幕府,所以一直在李世民的帐下做事。他为人极是低调,一直给李世民出谋划策,甚得李世民的器重。
见李世民前来,房玄龄站起深施一礼,“秦王,微臣有礼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我说过多少次了,先生不用多礼。”
“礼不能废。”房玄龄微笑道:“今日宫中,不知可有需要我之事?”
李世民轻叹道:“这些年来,其实多得先生出谋划策,我才明白以往的幼稚可笑。圣上准备出兵了。”
房玄
意料,“对东都出兵吗?”
李世民点点头,“若依先生所见,谁可出潼关,过郩谷,取慈涧,攻到东都城下呢?”
房玄龄皱了下眉头,沉默下来。
李世民真诚道:“房先生但请直言,我自知还不如大哥……”
房玄龄展颜一笑道:“秦王也不宜过于妄自菲薄。太子多了沉稳,秦王却是胜在锐气,经过这些年的征战,要说用兵,其实秦王不见得比太子逊色。难道说,这次出征之人是太子吗?这是谁的提议?李孝恭,还是长孙顺德?”
“是长孙顺德!”
房玄龄点点头,“我想也会是他。”
“房先生也同意长孙顺德的建议?”李世民缓缓坐下,沉声道。
房玄龄微笑道:“秦王,你和太子当都是为圣上着想?”
李世民道:“那是自然。”
房玄龄笑道:“既然如此,那长孙顺德其实也为圣上江山着想。”
李世民不解道:“我和大哥谁来领军,难道如此重要吗?”
房玄龄突然叹口气道:“其实我倒认为,长孙先生不想让圣上出兵,多半是圣上一意孤行吧?”
李世民回忆殿上之事,终于道:“若非先生提醒,我倒没有注意这点。圣上只问长孙先生出兵之法,却没有问过是否应该出兵,难道先生认为,我们现在,不应出兵吗?”
房玄龄半晌才道:“最佳出手机会已过,圣上只想萧布衣和别人拼个两败俱伤,却没想到萧布衣非但未伤,反倒日益坐大。当初出兵巴蜀,抢占江南是最好机会,可惜让李郡王错过。后来江都兵回转,河北军、徐家军三军汇聚,若能左右形势,亦是围困东都的良机,可惜刘武周突然发动,河东失陷,又阻了圣上的行程。
圣上一生求稳不求险,到如今,图穷匕见出招,胜负难料呀。”
李世民叹道:“天下之争,只在一线。一招失先,步步受制。”
房玄龄道:“还烦秦王将当初殿上所议和微臣说说。”
李世民倒是不以为许,实际上,自从他浅水原大败后,知耻后勇,就开始积极听取众人的建议。‘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八个字,他是谨记心头。房玄龄智谋过人,李世民自知不如,索**事听取房玄龄的建议,然后再加以选择吸收,而这一年多来,正因为如此,才是他威望突飞猛进之时。
听李世民说完,房玄龄点头道:“果如我所料,其实潼关领军,任务极为艰巨。长孙顺德不让秦王领军用意很多。首先就是,如今秦王锋锐尽出,太子锋芒却弱,这种格局不但对太子不利,其实对秦王也不利,甚至会引发元吉、秦王你和太子之间的矛盾,是以圣上本意想让你出兵,但听长孙建议,这才要重新考虑。”
李世民叹道:“我并无和大哥争功之意。”
房玄龄摇头道:“秦王之心,或者可照天日,但旁人如何来想,非我们能够做主。长孙顺德用意之二,却是认为出潼关绝非易事,顺利的话,过郩谷、下慈涧,兵临城下。但萧布衣岂非等闲之辈,他如何会让我们轻易打到城下?郩山、郩谷之西数百里,才是真正的战场。这场战必定旷日持久,非一朝一夕能够奏效。太子沉稳,可寻隙而攻,等机会而战,相反阵地战中,秦王的玄甲天兵却少发挥作用,若是微臣猜的不错,河北眼下形势瞬息万变,地域辽阔,那才是你的用武之地。”
李世民恍然大悟道:“原来长孙顺德用心良苦,我差点错怪了他。他既然是好意,为何不向我解释?”
房玄龄道:“这里关系到你和太子的关系,他当然不会擅自做主,而请圣上定夺。此人大智若愚,明里贪酒好色,又不争功,实乃明哲保身之道。”
李世民这才醒悟,不由汗颜。突然想起一事,“他和李孝恭不熟,为何今日突然要李孝恭保重身体,我总感觉到,李孝恭对他有敌意呢?”
房玄龄沉吟良久,“他们若有矛盾,定是恃才对立。但长孙顺德无意功名,多次辞却圣上的封赏,李孝恭百病缠身,命不久矣,二人根本没有矛盾,他们怎么会有敌意?会不会是秦王看错了呢?”
李世民揉了下太阳穴,苦笑道:“说不准是我看错了。对了,还未感谢先生教我的处世之道,今日献计,虽被圣上呵斥,但我感觉,他对我又改观了很多。”
房玄龄笑道:“兄弟阋墙,极为不智。你和元吉多吵一次,其实就会被圣上误解一次。虽说事不怪你,但能化解以免以后的祸事,总是最好。”
李世民起身深施一礼,“多谢先生。”
房玄龄回礼道:“微臣本分之事。”
二人相视一笑,其意融融。
**
在李渊准备全面出兵,攻打东都之时,萧布衣已有警觉。他人在黎阳,桌面上摆着一张地图,图上有四个箭头。分别从河北、河东、潼关指过来,还有一处却是武关。
萧布衣身边站在秦叔宝,二人凝望地图,若有所思。
黎阳才克,萧布衣庆功未完,命令已下。从黎阳,他分出两路大军,一路沿太行山北上,由江淮三将苗海潮、徐绍安、棱带领,去攻魏郡。另外一路却是由舒展威领军,顺黄河向东北而进,去攻武阳。
这一刻起,他已经正式开始攻打河北地域的盗匪。
王伏宝回转乐寿,罗士信城破,生死不明,姜阳、曲师从在破城那一刻,就带着手下冲破包围逃命,二人带残军退守魏郡,倚仗城池和西梁军对抗。苏定方本来是在黄河沿岸防备张镇周从山东打过来,没想到张镇周未到,黎阳就破。他两面受敌,无奈退守武阳抵抗。
萧布衣并不急急的去打两郡,魏郡和武阳的兵力加起来,不过也只有三四万的兵马。河北军据守两郡,只能守住两座大城,萧布衣命众将先去取周围县城,招安的招安,攻打的攻打,等将这两座大城孤立后,再设法取之。而他的鹰眼、蚂蚁却早就开始纵深分布,已到乐寿、易水两地。他虽还不知道王伏宝身死,但已知道曹旦、何稠被擒,窦建德、杨善会、裴矩前往易水。
萧布衣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点古怪的笑,他每次想明白事情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容。
秦叔宝并不多问,该他问的时候他才询问,眼下他正在考虑萧布衣的问题。
如果你是李渊,如何攻打东都?如果你是我,派谁去郩谷抵抗?
萧布衣喜欢换位思考,这样思考的结果就是,他能考虑的更加周详。而秦叔宝给出的答案,其实和长孙顺德仿佛。至于派谁去郩谷抵抗,秦叔宝思考良久才道:“唐军若出潼关,这就是一场持久的战争,不要希望很快的决出胜负。
西梁王手下现在猛将如云,但郭孝恪……只怕经验不足。”
他说的委婉,萧布衣径直道,“不但秦将军这么认为,实际上,就连徐将军、李将军亦是这么认为。现在一定要增援郭孝恪!因为根据关中的最新消息,李渊已有增兵潼关的迹象。潼关天险难破,不需太多的兵马镇守。他当然不是怕我攻打,而是想从那里出兵,未雨绸缪总比被人打的措手不及的好。”
秦叔宝沉吟半晌,“山东盗匪已无抵抗之力,百姓思安,已不劳张大人出马。”
萧布衣微笑道:“你也认同张大人对抗潼关的出兵?”
秦叔宝露出尊敬之色,“张大人自西梁王坐镇东都以来,所经战事难以尽数。文帝在时,他本来就是大隋能将,可惜却不得先帝重用,到西梁王手下,才是真正的人尽其才。有他镇守崤山,量李唐就算是千军万马,也难到东都城下。”
萧布衣笑道:“说的好,我得张大人和秦将军这些忠心耿耿之人,实在是老天开眼。我即刻吩咐下去,召张大人回转。单雄信、张公瑾已经回来了,可让他们二人和张镇周一起抗衡李唐,当可无忧。”
秦叔宝点头,“张公瑾多谋、单雄信勇猛,有此二将、再加上郭孝助张大人,可抗衡潼关之兵。不过……尉迟恭那面如何了?”
萧布衣道:“尉迟恭兵败,宋金刚亦是败逃,刘武周却不等二人到了太原,已一路逃往马邑,很可能去草原避祸。尉迟恭……到现在,还准备打探刘武周的下落。”
秦叔宝皱眉道:“此人真的……”本来想说此人愚不可及,想到自己的处境,轻叹一声,觉得不好评价旁人。
萧布衣半晌才道:“让他静静也好。我先命张镇周回转。”他倒是说做就做,命令很快的传下去,等事情做完,萧布衣望着地图道:“河北就由我们来处理,我们当求全力取下河北后,再与李唐正面交锋。不过李渊当然不肯等待,河内长平亦不可失。河东若是出兵,孟善谊,独孤武都等人恐怕难以支撑。”
孟善谊,独孤武都均是隋臣,做事中规中矩,但并无杰出的作战能力,萧布衣难免放心不下。
“裴将军有勇有谋,可担此任。”秦叔宝建议道。
萧布衣想了良久,“不错,如派裴将军和史大奈前往相助,当可抵抗李唐之兵。其实尉迟恭若能助我,倒是守长平的不二人选。”
尉迟恭和唐军交战数载,当然经验丰富,萧布衣想到这里,暗自皱眉。
秦叔宝笑道:“西梁王,裴将军转战南北,力敌罗士信,已不让尉迟恭。”
萧布衣舒了口气,“你说的也是,眼下看来,只有河北要我们费些心思。”
秦叔宝不解道:“西梁王,河北兵败,我等正宜穷追敌寇,为何你不全力以赴出击,争取时间?”
萧布衣笑道:“秦将军,你也已知道天涯一事,我想问你个问题。”见秦叔宝疑惑不解,萧布衣沉声道:“你要是天涯,你还有什么办法争夺天下呢?”
秦叔宝吸了口凉气,“难道裴矩还有这种可能?难道他还没有放弃?”
萧布衣叹道:“此人真的是个天才,我也是直到今日,才猜到他的回天计划。他这个计划要是成功,不但说翻身,就算争夺天下,亦是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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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第二命案现场
叔宝听萧布衣说得凝重,忍不住沉吟起来。
因为跟随萧布衣已久,所以对天涯这个人物,他也颇为熟悉。但是他真的想不出,天涯还有什么翻身的能力,因为他和天涯根本不是一路人。
秦叔宝一辈子都在战场上厮杀,而天涯一辈子却在权势中打滚。天涯没有秦叔宝的领军能力,但秦叔宝却绝对没有天涯的算计,所以秦叔宝想了半晌,只能笑着摇头道:“或许有争夺天下资格的人,还要有争夺天下的脑袋。我想不出来!”
萧布衣道:“非你没有这脑袋,只是你从来没有想到争过,每个人的目标不同,有争夺天下想法的人并不多。裴矩并不轻易出手,他每次出手必定惊天动地,有极深的目的,而不会为了杀而杀。”
能让秦叔宝佩服的人不多,萧布衣就是其中的一个。就算李密那种雄,秦叔宝也是轻蔑视之。他虽碍母命为李密做事,但是心中却瞧不起他。
在秦叔宝心中,萧布衣已有和张须陀一样的分量。并非萧布衣的权势,而是秦叔宝知道,萧布衣才能实现张须陀未尽的心愿。而这种心愿,恰恰是他拼死也要做到,所以他还努力的活着,要替张须陀看到江山一统,百姓安乐,这样他才能化作一颗星,去见张将军。
秦叔宝跟随萧布衣多年,见多了他的意气风发,在秦叔宝眼中,萧布衣虽是谦逊的人,但也是个骄傲的人。他谦逊的对着每一个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尽量不让人感觉到身份的变化,他骄傲的对待每一个敌手,无情的将他们踏在铁骑之下。
这两种不同的性格混合在一起,让萧布衣有睥睨天下的魅力。
可萧布衣这刻,说及裴矩的时候,竟有了些尊敬。
“不说他将天下搅乱,只说他在社稷坛的出手。当时谁都以为他的目的是杀我,但他的目的却是争夺天下。他知道我是他回转东都的唯一阻力,所以想在带江都军回转的时候,先将我除去。他那次出手若成,只怕天下早非今日这样。可惜的是,裴茗翠带来了道信,救了我一命,让他功败垂成。”萧布衣感喟道:“之后他当机立断逼死杨广,然后从江都回转,兵败于我,投奔了窦建德。谁都以为,他出了败笔,但我知道,他却成功的取得了窦建德的信任,这是他死中求活关键的一步!”
秦叔宝还是不解,只能苦笑,“我到现在也看不出他如何能求活?”
萧布衣道:“我本来也看不出来。但是他和杨善会在牛口要杀我之后。我蓦地想到社稷坛往事。就想到。他虽恨我。但从来不会像李密那样。只为了杀我。他多半又有了争夺天下地契机。契机在哪里。我一直在想。直到我听到消息。窦建德、裴矩和杨善会已到易水对抗罗艺。我这才恍然大悟。”
秦叔宝问道:“就算他们击败罗艺。杀了窦建德又能如何。河北军肯定不会奉他为主。要知道就算你武功卓绝。天下无双。只凭自己。没有兵力。又如何能争霸天下?”
萧布衣笑了。“是啊。这是我一直诧异地地方。本来我和你一样。一直都认为。就算裴矩、杨善会杀了窦建德。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掌控河北军。那对裴矩而言。无疑是于事无补。但我知道罗艺也加入后。就感觉有点眉目。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裴矩。我如何取得河北军势力。然后再图一争天下?”
秦叔宝想了半晌。颓然摇头。
萧布衣却肃然道:“如果我是裴矩。我这些年当然先要隐而不动。拉拢河北地重臣。以图到关键地时候支持我。但窦建德不死。这些臣子绝对不会背叛。所以我一定要窦建德死!可我若杀了窦建德。河北军第一个要杀我。所以窦建德不能死在我手!”
秦叔宝恍然道:“窦建德不能死在裴矩之手。所以易水出兵。窦建德要死在罗艺之手!”
萧布衣大笑道:“这就是关键所在!窦建德虽不见得战胜罗艺,但是有杨善会在,他还能和罗艺一拼。但是裴矩、杨善会却趁机引窦建德入局,把窦建德的死推在罗艺身上。”
“难道裴矩已和罗艺联手?”秦叔宝猜测道。
萧布衣犹豫片刻,“有这种可能,但我不能确定。可我唯一确定的一点是,窦建德死后,按照裴矩的计划,罗艺也一定要死!”
“为什么?”秦叔宝听的头大。蓦地想起了李密,心中暗道,估计也只有萧布衣的这种心思,才能斗得过枭雄李密,他们不是一路人,但显然都是驭众高手。
“窦建德若是死在罗艺之手,杨善会、裴矩非但无功,而且还有过错,当然也不能取得河北军的信任。但是他们若能杀了罗艺,为河北军报仇,你说结果如何?”
秦叔宝吸口冷气,“河北军对窦建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以义气为重。如果谁替他们报仇,杀了害死窦建德的罗艺,不言而喻,肯定会对他感激不尽,甚至在群龙无主之下,会选他为主!”
萧布衣得出结论道:“正是如此!我如果是裴矩,那岂非大功告成?他先让窦建德死在罗艺的手上,然后再杀了罗艺为窦建德报仇。这样取得河北军的兵权,又有杨善会跟随,若能在牛口再杀了我,引发东都大乱,他依据河北,可图背水一战!要说掌控天下,也并非没有可能。这人心机之深,用计之巧,让人叹服。”
秦叔宝又惊又怖,“这种连环局竟然巧妙如斯,裴矩真的是天才。”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萧布衣对裴矩有些尊敬,无论如何,裴矩都可算得上运势奇才。
谁都以为他再无翻身之力,却不想他还要妄起波澜。
而这计策,或许在淇水兵败之前,就已定下。
裴矩老谋深算,竟至如斯!
二人沉默了许久,秦叔宝终于道:“还有一点有问题。”
“你说。”萧布衣含笑道。
“西梁王,你这种假设是在罗艺必死的前提下。”秦叔宝问道:“可罗艺也绝非善类,身边有薛氏四虎,他又是武功高强,裴矩如何有必杀罗艺的把握?他若杀不了罗艺,那河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