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冲突
顾清晗没想到这几个赵氏女求见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顾清晗不置可否，目光扫向跪在一旁的两人。
赵茹的指甲深深掐到手心里，恨不得当场甩赵艺两个巴掌！
她原本想的是假借太后之令让皇后为她们安排一二，谁知赵艺那个蠢的居然抢先开了口！
“臣女也是如此想的。”正在赵茹走神之际，赵迩也随声附和。
可她们都这么说了，赵茹还能说什么？她只得跟着两人附和。
虽然三人垂着头，但坐在高座上的顾清寒仍旧可以清楚的看到她们的表情。几人心中所思所想，她也猜到了几分。
“虽然你们说的有道理，但你们到底是母后召进宫的，我还需要问问母后的意见。”顾清晗没有贸然答应下来，只是含糊了一句。
赵艺等人一惊，原本她们找到皇后就是为了避开太后的安排。现在皇后若是去询问，岂不是都白费了？
赵艺赶紧说道：“那便不麻烦皇后娘娘了，臣女们自己去说。”
顾清晗也没有为难几人的意思，只是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还是询问太后的意见为好。”
赵艺原本以为皇后会很乐意将她们这些妄图进宫的姑娘赶出去，却没想到皇后并不愿意为了她们得罪太后。
赵茹心中暗喜，面上却未显露，三人一起退了出去。
待三人离开，晴儿才有些不解的问顾清晗：“娘娘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让她们出宫呢？若是再来一个像芸妃那般的……”
顾清晗摇头：“她们三人之中，也只有第一个说话的姑娘是真心想离开。况且连你都有所担心，皇上和朝臣们会想不到吗？”
不出她所料，三人回到长寿宫后虽然被太后留在了宫中，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皇上。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朝臣上折子说太后在国难关头居然还想着抬举自家姑娘，赵家姑娘品行不好，这是阴谋之类的。
就算是太后，也没办法视这些朝臣为无物，只得将三个姑娘送出了宫。
这样一来，不但赵家姑娘的名声有碍，就连景思远也疏远了太后。
几番打击之下，太后竟是越病越严重了。
太后病重，顾清晗就算再是不愿，也必须要去侍疾。是以，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她就主动到了长寿宫。
长寿宫内檀香缭绕，极重的香味虽然掩盖住了浓重的药味，却让人有憋闷之感。
顾清晗不由得皱了皱眉。
等到进了内室，她的心中越发惊讶。
区区几日不见，太后的脸色就寡白了许多，看到她来也只是撩了撩眼皮。
如今宫内品级够的嫔妃大多有孕，剩下的都是些品级不够的，实在不适合侍疾。
若不是这样，太后也不会让顾清晗前来。
“太医怎么说？”
见太后不想和自己说话，顾清晗也不勉强，转而看向她身边的嬷嬷。
巧合的是，这位正是之前差点被顾清晗带走的秦嬷嬷。
秦嬷嬷微颤了身子，垂下头回答：“太医说太后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顾清晗看了一眼床榻上脸色青灰的太后，微微勾唇。
明眼人都知道太后的病没那么简单，太后还让人说这种说辞，真当自己是个傻子？
“母后没什么大碍就好，皇上这几日也是十分担心。”顾清晗道了句幸好。
太后闻言干咳了几声，声音低沉：“哀家无碍，皇后不必在这里守着哀家了，免得过了病气。”
顾清晗知道她这是在赶人了，正好自己不想继续在这里待着，顺意推辞了几句，最终满腹担忧的离开。
待顾清晗离开，太后才将憋闷在心口的血吐了出来。
秦嬷嬷惊慌上前，房间里顿时乱做一团：“娘娘！您怎么了？！”
太后重重的靠到软枕上，冲着顾清晗离开的方向怒骂一句：“贱人！”
谁不知道太后生病以来皇上压根没来看过一眼，顾清晗却说他担心了好几天，这不是故意气自己吗？
太后勉力拉着秦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
秦嬷嬷脸色大变，低垂着头走了出去。
回到朝凤殿，顾清晗只觉得神清气爽。
平日里她被太后明里暗里讽刺得可是不少，现在反击回去当真是爽快。
只是这样的心情没延续多久。
“娘娘，秦嬷嬷求见。”晴儿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低头的嬷嬷，正是秦嬷嬷。
顾清晗见到秦嬷嬷不由得变了脸色：“发生何事了？”
秦嬷嬷连忙跪了下来，脸上满是慌意：“太后……太后刚才吩咐奴婢在您的吃食中下药。”
顾清晗挑眉，面无表情的看向秦嬷嬷：“下药？”
秦嬷嬷不敢隐瞒：“是一种相生相克的药，吃下去也不会死，只是身子虚弱。若是吃满一个月，以后……便永远不会再有孩子了。”
“当真是好狠。”顾清晗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她不过刺了太后几句，对方就想下这种毒手。一个身体虚弱又不会有孩子的皇后，在这吃人的后宫怎么能活得下去？
秦嬷嬷的头垂得更低了。
顾清晗看了她一眼：“你做得不错。”
秦嬷嬷露出个苦笑，她能不做好吗？
上次皇后娘娘来太后宫内时，明着和自己起冲突，暗地里却露出了自己贴身的玉佩，并让自己找空闲时间来朝凤殿。
秦嬷嬷记得那玉佩在自己对付华贵人的时候就遗失了，也不知怎么会落到皇后手里。
之后她便悄悄赶到朝凤殿，果然皇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了如指掌。
谋害宫中贵人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秦嬷嬷有心将此时告诉太后，可太后却渐渐和皇上离了心，根本就自顾不暇。
无奈之下，秦嬷嬷只能答应帮皇后做事。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顾清晗让晴儿给了她一块玉佩。
不是秦嬷嬷贴身的那块，却让秦嬷嬷脸色大变：“这是！”
“这是你兄弟的贴身玉佩，本宫拿给你看就是想告诉你，只要你好好的做事，总有和家人相会的一天。”顾清晗淡淡的说。
秦嬷嬷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变得灰败一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投敌
秦嬷嬷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顾清晗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目光越来越冰冷。
她从未真的打算对太后做什么，没想到太后反倒是先下手为强了。
“让太医院好好给太后看看病，绝不能让太后的病情被耽搁了。”顾清晗嘱咐了两句。
晴儿点头退了下去。
没过两天，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太后忧思过重患上了心悸之症，只能在床榻上好好休养。
先前虽然也有太后重病的消息，可流传的一直是风寒，大家也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就不同了，心悸之症本就是不治之症，太后得了……
好不好得起来都难说，就算好了也定然是经不了什么事的。
最震惊的是赵家。
赵御史差点没跟着吐一口血来，他也曾去信询问太后身体状况，可太后一直推说无事。谁知道，她竟是连自己都隐瞒了？
太后得了如此重病，以后如何支持赵家？
他看着桌子上传来的消息，眼里露出一丝狠意。
太后也没想到自己的病会传遍宫中，又被气着吐了两口血。
“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太后沙哑着声音怒斥。
底下的宫人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多说。
最后还是秦嬷嬷站了出来：“是太医院传出去的，之前为您诊病的太医因犯了错被罚，后来换了一个太医……”
她的话没说完，一个玉枕就重重砸在了她的头上：“糊涂！换太医如此大的事，怎么能掉以轻心！”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皇后那里如何了？”
秦嬷嬷垂着头不敢说话。
太后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怒喝：“说！”
秦嬷嬷只好答道：“被皇后发现了，她把人捉了个正着。”
太后只觉一阵眩晕，难怪宫内有了这样的传言。定然是皇后发现自己想对她做的事，这才让太医将她的病情传了出去。
怒极反笑，太后死死的揪着被子：“当真是个好皇后！哀家看错她了！”
原本以为皇后是个无用懦弱的，没想到她只是太会掩藏，骗过了所有人！
太后眼底闪过戾气，既然皇后这般，那就不要怪她下手太狠了。
正准备开口，就见外面的公公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
秦嬷嬷见状怒斥了一句：“大胆奴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娘娘面前大呼小叫？”
那公公赶忙跪下：“是奴才太焦急，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没有心力和这些下人计较，只是淡淡的问：“发生何事了，你如此焦急？”
公公犹豫了片刻，满脸的焦灼：“娘娘，赵小将军投敌了！”
赵小将军就是赵御史之子，这次带兵攻打瑞王的那个。
太后半天没有反应。
秦嬷嬷觉得奇怪，颤抖着往前一探，不由得大惊失色：“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这一次，太后的病情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所有人都被赵家的操作给惊呆了，他们原本以为赵小将军充其量就是打个败仗回来，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去投敌？
“赵御史呢？他人呢？”
景思远大怒不止，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点人上战场，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顾梁也紧皱着眉头：“赵家人今日都没有出现。”
景思远哪里还不清楚，赵家人定然是早决定投敌，所以一家子逃走了！
“顾大将军，你去把赵家人给捆回来！”景思远大喝了一声。
顾梁领命上前：“臣遵旨。”
之前没有积极出战，他想的便是让皇上看清楚这朝堂上谁才是真正值得依靠的人。现在赵家的人自愿成为他的踏脚石，顾梁岂有不答应之理？
顾梁出战，大臣们也松了一口气。
又有人站了出来：“战局忙碌，不如请摄政王回朝协助皇上，也能让皇上轻松一二。”
景思远原本想点头，却神使鬼差的想到了太后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太后说皇叔此时辞官根本不是因为被冤枉，而是想让自己看清楚他的重要性。
景思远心中升起一股怨气：“不必，朕可以处理。”
原本就颓丧的朝臣头更低了几分。
顾清晗收到消息后，冷笑了两声：“皇上终于学会了猜忌摄政王，却没找到时机。”
眼下的局面只有景湛出马才可以迅速稳定。
虽然景湛不见得会出手，可景思远来这么一手，朝臣只会怪他不信任摄政王，不会再将自责任归到景湛身上。
想到这里，顾清晗忽然紧张了起来。
若是瑞王这把火当真烧到皇宫，景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不管他们之中谁当了皇上，自己要何去何从？
“去叫虞公公进来。”顾清晗敛了几分神色，淡淡的对晴儿吩咐道。
晴儿不疑有他，将虞公公传了进来。
顾清晗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虞公公和她两人。
顾清晗盯着虞公公看了一会，忽然开口：“我可以信任你吗？”
见皇后居然没用自称，虞公公浑身一颤：“奴才不敢有二心。”
顾清晗垂眸看着他：“你应该知道目下局势危急，倘若有一日这皇宫被人攻破，你我的性命必定不保。”
虞公公大惊，连连磕了几个头不敢多言。
顾清晗继续说道：“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定州我哥哥手中，我保你活下来。”
虞公公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顾清晗。
过了良久，虞公公才真心真意的向顾清晗磕了头：“多谢娘娘！”
若皇后不告诉他任何内幕，只是让他送一封信也是可以的。可偏偏皇后将一切说得非常清楚，还承诺保自己一命。
就冲着这个，他这辈子都感激顾清晗。
虞公公悄悄的离了宫，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顾清晗写了封信告诉景湛，她让虞公公去找哥哥，让他速速回京。
景湛只以为她是担心她自己的安危，很快就回了消息，只说让她万事不必担心。
顾清晗收到回信后便将信烧了，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几天，顾清晗一直焦急的等虞公公的回信。
却不料，还没等到虞公公带回来的消息，就收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太后薨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满
顾清晗赶到长寿宫时，长寿宫已是满宫缟素。
来来往往的宫人，无不是带着满脸悲戚，快速准备着葬礼事物。
景思远站在长寿宫的院子里，呆呆的看着大殿的方向，忽然大声痛哭起来。
“皇上？”
顾清晗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去。
景思远泪流满面，他一把拉住顾清晗的手：“他们都说是朕气死了母后，是真的吗？”
尽管这段时间他对母后处处管制着他不满，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母后会真的离开自己。
顾清晗握住了景思远的手：“皇上，太后不是被你气死，是听到了赵小将军投敌的消息才会一时急怒攻心…”
“真的？！”景思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急急问道，“母后的死真的和朕没有关系吗？”
自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至少太后是因为和皇上置气才生的病。
但顾清晗不可能这么和景思远说：“自然没有。太后疼惜皇上还来不及，怎么会被皇上气死呢？”
景思远惊惶不定的心终于平静了些许。
想到顾清晗说的那些话，他的脸也沉了下来：“赵家！当时和朕说的信誓旦旦会打败瑞王，夺回失地！现在居然投敌还气死了太后，实在罪无可恕！”
“来人！把赵家上下全部打入大牢，等候处置！”景思远沉声吩咐道。
侍卫领命退出，顾清晗看着挂满了白纱的长寿宫。
没有了太后的扶持，又出了位投敌的将军，只怕赵家这次危险了。
除非瑞王当真夺得天下，但景湛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丧钟响起。
后宫众妃个个换上了素白的宫装，满脸悲戚的匆匆而来。
顾清晗也跟着泪流不止。
看着底下众人，顾清晗忽然感到一丝倦意。
太后薨逝，满宫嫔妃皆是为其痛哭不止，但这其中真心真意的又有多少呢？
恐怕连一人都没有。
这偌大的皇宫，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面具活着。
“皇上节哀。”
就在顾清晗失神之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响了起来。
竟是景湛入了宫。
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朝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之色。
为首的是左丞相，他在长寿宫外磕了几个头后，急急对景思远说：“太后娘娘意外薨逝，皇上正是伤心之时，臣等本不该打扰。但情况紧急，瑞王的队伍已经到了距离京城五十里外的饶城！若是不想法子拦住他，只怕…”
景思远露出惊慌之色，看到景湛便下意识的走了过去：“皇叔！这可怎么办？”
“皇上可还记得远在定州的顾小将军？若是现在下旨让他还朝，说不定还有希望！”景思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景湛自然也不能拒绝。
景思远压根没有思考，便直接冲着左丞相喊道：“听到了吗？赶紧去下旨！”
左丞相领命，趁机提出：“正值太后仙逝，皇上纯孝，必定劳心劳力。但朝堂危机刻不容缓，不如请摄政王扶持皇上一二…”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朝臣纷纷跪了下来：“臣附议。”
景思远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答应。
景湛也笑的洒脱：“叛军之事，皇上定然早有对策。况且太后仙逝，必定希望看到朝中安好，皇上纯孝定然会努力做到。”
左丞相还欲再说，却见景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原本想到的话悉数被堵在了嘴里。
景思远也跟着点头：“是的，你们放心，朕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左丞相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兵临城门，皇上哪里想得出办法？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瑞王反了？
想想痴愚的皇上，再想想势如破竹的瑞王。
左丞相忽然平静了下来。
换个皇上，也没什么不好？
景思远压根不知道左丞相心中所想，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太后的葬礼上。
景湛并未在宫中待太久，经过了这么一出，长寿宫也安静下来。
顾清晗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很快灵堂就布置了起来，朝中命妇和朝臣必须哭灵七日。
原本左丞相还想要多劝说两句，可才开了个口就被景思远堵了回来。
他坚持太后葬礼乃是重中之重，就算瑞王攻打，也不会一时半会就打过来。朝臣们必须先办完葬礼再去处理朝中事宜。
被左丞相劝的狠了，景思远索性下旨让人把左丞相打了几板子，赶回了家。
此事一出，朝臣们的心也冷了不少，渐渐劝的人也少了。
深夜，景思远呆呆坐在太后灵前，忽然开口问顾清晗：“皇后是不是也认为朕该先处理了朝中事物，再说太后葬礼？”
顾清晗烧着纸钱的手一顿，看向了景思远。
“朕知道，你们都觉得朕蠢，在这个时候不想办法处理叛军，反而急着办母后的葬礼。”景思远低沉着声音呢喃。
顾清晗连忙跪了下来：“皇上为何如此想？为太后办葬礼乃是孝道，不会有人觉得皇上不对的。”
景思远木着一张脸：“朕曾经多么喜欢芸妃，但她最后还是背弃了朕。从那时候朕就知道，所有人明面上碰着朕，背地里却根本看不起朕。”
顾清晗一愣。
“太后再三叮嘱朕不可相信摄政王，不可让他掌控权势。现在太后去世了，朕唯一能听她话的也就是这些了。”
“太后娘娘担心许多，只是现在的情况若是摄政王出面…”顾清晗犹豫片刻，还是劝说道。
景思远却忽然激动起来：“朕是皇上，为何还需要摄政王！朕要听太后的，不能相信摄政王！”
顾清晗只得告罪：“是臣妾失言了。”
景思远慢慢站了起来，低低的说了一句：“现在不把葬礼办了，朕怕之后就办不成了。”
顾清晗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景思远。
可对方却没再看他，自顾自的走出了灵堂。
过了许久，顾清晗才回过神来。
她终于明白景思远为什么要急着办葬礼。就连他都感觉到了造反一事不会轻易解决，或者他从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就想到了早晚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刺杀
尽管顾清晗已经让人再三管束着，可前线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宫中也开始人心惶惶。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筹备着丧事，心思却一点点涣散开来。
顾清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太过责备。
不仅是宫人，就连嫔妃们都明里暗里问过她好几次关于叛军的事，顾清晗一律都说不知道，不清楚。
虽然她表现的镇定，心中也开始渐渐焦急起来。
虞公公自离宫后便没了消息，外面情况复杂，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见到哥哥。
就在太后灵堂设立起来的第三天，晴儿面带欣喜的走了进来：“娘娘！”
顾清晗心中一动，跟着晴儿来到偏殿。
果不其然，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虞公公。
见到顾清晗，虞公公立即行了个大礼：“娘娘！”
顾清晗见他神色轻松，心中安定了几分。
让他坐下后，顾清晗才轻声询问：“此行可还顺利？”
虞公公赶了好几天的路，连人都累瘦了几分。听到顾清晗询问，当即点了点头：“一切顺利。”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木质的盒子，声音压得极低。
“早在圣旨下去之前将军就已经准备动身出发了，他说他若赶回来定然会护您无忧。若是没有，这个便是退路。”
虞公公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盒子。
盒子看上去并不起眼，顾清晗按捺着心跳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是一颗褐色的丹药。
顾清晗不解的看向虞公公。
虞公公将盒子底部的书信拿了出来，正是顾晚衫所写。
上面简单的介绍了下这枚褐色的丹药，说是假死药。
假死药，顾名思义能让人保持假死的状态，任何人都查不出异常。
服用假死药后，四个时辰之内必须服用解药，否则假死也变成了真死。
顾晚衫的信上说，顾清晗服下假死药后，会有人接应她将她带出宫。
顾清晗看着手中的假死药，抿了抿唇。
“你们想留在宫里吗？”
顾清晗捏着手中的木盒，轻声问晴儿和虞公公。
两人一惊，自然听出了顾清晗的言外之意。
“娘娘……”晴儿震惊的看着顾清晗。
顾清晗并不催促，只是安静的等他们的结果。
虞公公和晴儿对视了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愿誓死跟随娘娘。”
顾清晗深吸了一口气，心思越发沉静：“既然如此，我会安排好你们。此事必定不能泄露，否则……”
晴儿和虞公公对视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从侧殿出去，三人脸上除了悲戚之色再看不出其他。虞公公悄悄融入了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七日时间一晃而过。
景思远身着龙袍站在皇陵前，看着大门缓缓打开。
顾清晗现在他身边，看到不少大臣的脸上露出焦躁的神色。
她的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腰上的香囊。
凤棺缓缓入陵，一道男声忽然响起：“太后也是幸运，至少她死之前你还是皇帝。”
众人回首，瑞王在一众兵士的拥簇下缓缓走了过来。
有胆小的臣妇已经惊叫出声。
瑞王冷嗤一声：“让你办完了丧事，也算是我大度了。”
他轻打了个响指，上百侍卫上前，将他们围了个结结实实。
景思远慌了一瞬，求助的目光在场中寻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身影。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真的敢谋反！”景思远颤声吼道。
就算再是做好了准备，面对这样一幕仍旧是止不住的害怕。
瑞王哈哈大笑：“本王都已经到这里了，皇上还在纠结本王大不大胆，是不是晚了点？”
他环顾一周，没有看景湛的身影，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头。
心中预感不太好，他也顾不得和景思远多嗦了：“当今皇上昏庸无能，整日沉湎于女色之中，这样下去我大泱迟早会毁于昏君手中。”
瑞王目光凌厉的看了众朝臣一圈：“你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应该选择谁。”
朝臣们皆是低下了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看到他们这样，顾清晗笑了：“瑞王此话说得真有意思。当年先帝选择了皇上，必定有先帝的道理。这么几年，皇上虽然没有出彩的政绩，却也未曾犯过什么大错。瑞王现在跳出来指责皇上昏庸，未免可笑。”
景思远没想到顾清晗会跳出来为自己说话，不由得有些惊讶。
瑞王挑了挑眉：“皇后娘娘好口才，可本王听说你至今未和皇上圆房，想来也是看不上皇上的吧？”
顾清晗一时无言。
瑞王得意的挑了挑眉：“况且你看，堂堂一国帝王，遇事也只知道躲在一个女人身后，竟是什么都不敢说。”
景思远不由自主的往顾清晗身后缩了缩，他是真的害怕。
不少大臣看到这样一幕，越发觉得失望。
瑞王冷哼一声：“今日你们若是聪明，以后还可以好好的活下去。若是犯了蠢，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众侍卫就亮出了佩刀。
顾清晗环顾一圈，不由得心头发凉。
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有不少侍卫和朝臣站出来护驾，可眼前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足以见得，就连这些臣子都对景思远失去了信心。
瑞王得意的笑了。
“既然这样，不如皇上主动写禅位书？也省的我麻烦了。”
顾清晗冷喝一声：“枉你们这些朝臣平日里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没有一人主动站出来护驾！当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朝臣们纷纷垂下了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动作。
顾清晗越发生气，对瑞王怒目而视：“现在就算你瑞王夺得了天下，也不过是谋朝篡位，永远都名不正言不顺！”
瑞王耸耸肩：“那又如何？只要我成为皇帝，他们就会发现我的本事比这个痴儿要好的多，谁还会在乎我的位子是怎么来的？”
说着他已经不耐烦，冲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侍卫们纷纷上前，将景思远和顾清晗钳制住。
“顾家军前来救驾！”
就在此时，顾晚衫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身陨
寒风飒飒，几方人马呈对立之势。
瑞王没想到自己明明到了最后关头，居然还杀出了程咬金。
顾家军的士兵向来以一敌十，他也不由得变了脸，当即大喝一声：“昏君祸国，人人得而诛之！”
说完便抽出长剑，直直朝景思远的方向刺了过去。
只有皇帝死了，他才有最后的保障。
景思远大惊失色，紧紧扯住顾清晗的衣裙，缩成一团。
顾清晗眸色微黯，恰好看见了跟随大军一起蜂涌而入景湛。
心头思绪百转纠结，最后化作一抹坚定。
顾清晗大喝一声：“皇上！”
双臂一张，挡在了景思远身前。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镜头，顾清晗看到瑞王手中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顾晚衫和景湛皆是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朝她飞奔而来。
一支黑色的羽箭不知什么时候射出，竟在她倒地之后，刺入了景思远的胸口。
景思远神色莫名的低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皇后明明为自己挡了一剑，他却还是难逃一死。
顾清晗强撑着将手中的药丸服下，而后被顾晚衫抱入了怀中。
“你为何这么傻！”顾晚衫满眼惊慌手忙脚乱的为顾清晗止血。
顾清晗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重，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哥哥送我的东西，我已经用了。哥哥，放心。”
顾晚衫的手顿了顿，更加快速的为顾清晗止血。
景湛大步走到他们身边，只见顾晚衫惨白着一张脸，双手颤抖：“皇后……薨了。”
景湛一个踉跄，明明是原地却怎么也站不稳似的。
他不可置信的推开顾晚衫，颤抖着按上了顾清晗的颈动脉。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景思远的尸体前，垂眸看了一眼。
“瑞王造反，谋杀帝后，其心可诛。取瑞王首级者，可获金千两，官升三级。瑞王一脉，一个不留。”
好半天，景湛才慢慢抬起了头，眼底满是肃杀。
数万军士冲出，将瑞王和他的侍卫们团团围住。
“景湛！我当你真的无欲无求，没想到你不过是想着黄雀在后！”瑞王脸色剧变，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怒骂道。
他手中有兵不假，但为了顺利刺杀皇上，他带来的兵士不过几千。
加上早就已经说服了的大臣和京畿护卫，原本应该是成竹在胸。
谁知道顾晚衫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了？！
他骤然看向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大将军，难怪刚才他们都没有说话，原来是早就知道了顾晚衫会出现。
想到这里，他又低低的笑了起来：“枉你们算计好了一切，却没料到，景思远那个贪生怕死的傻子会拿皇后做盾吧！”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景湛紧攒的拳头，冲着那些军士大声吼道：“还不动手？”
军士们这才恍然苏醒，纷纷缠斗起来。
顾晚衫小心翼翼的将顾清晗的尸体放在安静的角落，提剑缓缓站了起来。
瑞王咬牙，冲着身后的侍卫们振臂一呼：“今日成王败寇！儿郎们，上啊！”
一时间，惊呼声，刀剑声不绝于耳。
瑞王能够一路闯到现在，实力绝不是吹嘘得来。
他挥舞着长剑，动作极为利落的一剑封喉夺走跟前士兵的性命。
暗红的血溅了他一脸，他却不管不顾的哈哈大笑起来。
“景湛！景思远现在已死，皇位必定落在你我二人之间！你有胆子和我一战吗？”
四周瑞王的侍卫已经死了不少，剩下的团团围在瑞王身边，奋力抵抗。
景湛手握长剑，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自己很厉害，我却从未将你看做对手。”
“因为，你不配。”
瑞王脸色剧变。
“我不会和你一战，因为今天你注定死在这里。”景湛目光冰冷的看着瑞王，他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很快就一个不剩。
瑞王脸色剧变，神色疯狂的瞪着景湛：“景湛！事到如今你还端着摄政王无欲无求的假样子给谁看？难道你不想当皇上？！”
景湛丝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垂眸看着手中的剑。
瑞王大怒，握着剑便往景湛的方向跑了两步。
只可惜，还没有触碰到景湛，就被一把剑穿心而过。
瑞王瞪大了眼睛，勉力回过了头。
顾晚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抽回了剑：“瑞王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瑞王眼里的光彩渐渐逝去，没了生息。
顾晚衫握着剑，率先冲着景湛跪了下来：“启禀王爷，乱臣贼子已经悉数诛灭。”
景湛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左丞相也站了出来：“皇上遇刺，瑞王伏诛，朝堂必定混乱。未免有心**乱朝纲，还请摄政王及早登基，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景湛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顾清晗的尸体上，语气低沉：“皇上尚有子嗣在腹中，如何能让本王继承皇位？此事不妥。”
朝臣们顿时看向落在队伍最后那几位怀孕的妃嫔身上。
意贵妃等人完全没想到事情变化如此之快，明明是参加太后的葬礼，转眼间皇上和皇后也纷纷遇刺身亡。她们腹中的孩子也从满怀希望的龙嗣变成了最为尴尬的存在。
几人白着脸，眼中满是惶然之色。
意贵妃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紧紧抿了抿唇。
“就算皇子出生也需要十数年的成长时间，臣妾不忍孩子出声便要承担如此大的承认，还请摄政王登基。”意贵妃缓缓跪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今天这一出摄政王是黄雀在后，若是她还狂妄的以为自己的孩子可以坐上那个位子，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她敢打赌，只要她们应下来，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再有降生的机会了。
见意贵妃都如此，其他嫔妃就算心中再是不愿，也只能跟着跪了下来。
左丞相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些嫔妃如此识时务。
他趁机上前：“贵妃娘娘说的没错，就算摄政王能等，朝政不能等，万民也不能等啊！”
文武百官纷纷下跪，恳求景湛登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登基
瑞王精心谋划的兵变，谁也没想到最后结局会变成摄政王登基。
有脑子灵活的，此时已经将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现在回想起来，摄政王避退辞官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巧到让人怀疑朝中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人在诋毁质疑他。
还有瑞王的叛变，虽然皇上昏聩了些，但朝中的兵士应该也不至于没用到这个地步，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直捣黄龙了？
更重要的是，顾将军回来的时间点也很巧合，偏偏在瑞王进京之后……
细思极恐。
朝臣们把头垂得更低了，早知道如此，他们刚才应该来个浴血护卫皇上才是。
景湛看了一眼心思各异的朝臣，淡淡开口：“既然如此，三日后登基吧。”
此话一出，大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朝臣和命妇们都迅速离去，先帝的妃嫔也被送回了宫等待最后的旨意，人群如潮水般退去。
最后，只剩下了满地的尸体和景湛顾晚衫二人。
景湛动作缓慢的走到顾清晗身边，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垂眸凝视着顾清晗的脸，小心翼翼的擦去她脸上溅到的血迹。
顾晚衫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最终生生止住了动作。
没了生气的顾清晗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娃娃，紧闭着眼倒在地上。
景湛慢慢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王爷！”顾晚衫没忍住，还是主动站了出来。
景湛充耳不闻，打横抱着顾清晗就要往外走。
“王爷！”顾晚衫伸手拦住了他。
景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杀意：“让开。”
顾晚衫不为所动：“王爷！你登基在即，多少朝臣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难道你想要让清晗成为天下唾弃的对象吗？一个为救皇上牺牲的皇后会被万民敬仰，可一个和摄政王牵扯不清的皇后会被天下人耻笑啊！”
“就算你不在乎自己，也要在乎皇后的名声。”
顾晚衫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些，景湛的心上已是鲜血淋漓。
他对顾清晗动心是在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楚，最初的他不过是偶然间发现这位皇后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么木讷温婉，后来了解的多了便着了迷。
她的机智聪慧，她的沉着淡然，越是了解就越是动心。
他看到了满宫女人对她满满恶意，也看到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独善其身，一一反击回去。
不知不觉间，便上了心。
景湛忽然觉得眼睛一阵酸涩，不由得按了按眼尾。
深色的袖口处多了一处水印。
景湛愣住，他这是哭了？
不，他对她哪有那么深的感情？不过是一些好奇加动心罢了，他才没有泥足深陷。
心中这么想着，手却仍旧紧紧的抱着顾清晗。
顾晚衫咬牙跪了下来：“请让臣把妹妹带回去安葬。她……生前不喜欢皇宫，死后必定也不会愿意和皇上共葬在皇陵之中。”
景湛垂眸看了一眼毫无生气的顾清晗，麻木的点了点头。
也对，她生前就千方百计不想和景思远圆房，死后……大概也不会想和他葬在一处。
见他点头，顾晚衫松了一口，伸手就想接过顾清晗。
可景湛却没有动作。
他毫无意识的紧紧抱着顾清晗，根本就不松手。
顾晚衫只得将马车召过来，强行将顾清晗放在了马车上。
景湛手上一轻，心上似乎也空了一块。
顾晚衫再次跪了下来，将一枚虎符递了过去：“臣无能，连自己的妹妹都未能保护，实在不堪重任。恳请王爷让臣好好将妹妹安葬，从此守着她的陵墓。”
景湛的视线落在顾晚衫的头顶上，轻声开口：“你平叛有功，这次本王登基后定会重重赏你，位列国公也不在话下，这样你也毫不动心吗？”
顾晚衫没有半点犹豫：“臣不后悔。”
景湛沉默了良久，久到顾晚衫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时候，忽然伸手接过了虎符：“去吧。”
顾晚衫松了一口气，快速站起来坐到车夫的位置。
景湛始终半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顾晚衫隐晦的回头看了一眼，架着车迅速离开了皇陵。
马车声渐渐消失，景湛看了看手中的虎符，忽然露出了一个苦笑。
笑着笑着，他慢慢蹲了下去。
他对顾清晗不过是好奇而已，哪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他根本就没有泥足深陷。
当天。
瑞王秽乱后宫，刺杀皇上皇后企图谋反，幸而摄政王及时发现，以雷霆手段震慑反贼，最终斩杀瑞王的消息传遍天下。
朝中群臣忧心百姓，恳求摄政王登基，摄政王无奈之下只得应允。
三日后，正式登基大典。
景湛登基为元帝，改国号为元，并且追封前任皇后为孝贤皇后，追封先帝为**皇帝。
这一场闹了许久的谋反大戏，终究落下了帷幕。
就在京城热热闹闹举办登基大典的时候，京郊的一个别庄里，顾清晗缓缓醒了过来。
她茫然的抬头四顾，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一直守着她的顾晚衫察觉到动静，快速的走了进来。
假死药毕竟不是凡药，服用后多多少少都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为此顾晚衫还特意找来一位神医，始终随侍在旁。
神医迅速为顾清晗诊了脉，确定她只是有些虚弱后又为她开了药，顾晚衫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还好吗？”顾晚衫坐到顾清晗床尾，担忧的问道。
顾清晗皱了皱眉，似是有些疑惑：“哥哥？”
她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却总感觉好像蒙上了一层纱。不是不记得了，而是有些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楚。
顾晚衫见她这样大吃一惊，赶紧再次找来了神医。
神医再次仔细为她把了脉，皱眉说道：“从脉象上来说，姑娘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也许是死过一回，身体还是受了些损伤，记忆没那么清楚了。”
“那要如何？”顾晚衫问道。
神医为难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也许要像养身子那样养一阵就会好，也许再也不会好了，这些都说不定。”
顾清晗倒是记得自己曾是皇后，好像因为什么事逃了出来。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问题，若是能回忆起来便好，实在记不得了也没办法。”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生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满天下都传遍了元帝关键时刻率人营救先帝的事迹，百姓们更是佩服不已。
没有人替死去的先帝可惜，最多就是有人赞叹两句先皇后是个忠烈女子，其他再无别的。
就在满朝欢腾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京郊悄悄离开，驶向了西南边陲的小城。
琅城。
顾晚衫准备的马车宽大且舒适，顾清晗悄悄的撩起了马车帘子的一角，朝外看去。
其实小道上的景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顾清晗看着很是高兴。
她的记忆模糊，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记不清楚了。但她却觉得异常轻松，好像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曾有过这般舒畅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骤然被挪开，她不必再担心要被利益交换嫁给谁，更不用日夜防备也算计着旁人。
从此天高海阔，只要她愿意，可以走遍整个大泱。
“姑娘，要喝点水吗？”
见顾清晗看的起劲，晴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将手中的茶水递了过去。
瑞王围攻那天，装死的不仅是顾清晗，还有晴儿和廖公公二人。
原本顾晚衫是想放他们离开，可两人却执意想要跟着顾清晗。顾晚衫想着顾清晗身体未康复，两人用的顺手，便也没再坚持。
只是暗中让人盯住了他们。
顾清晗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好奇的问晴儿：“你可曾听过琅城？”
晴儿一愣，摇了摇头：“奴婢自由生长在京城，从未听说过琅城。但少将军既然选择了那里，必定是个好地方。”
顾清晗若有所思的点头。
不管怎么样，对于她来说，终于不必受制于人，更不必掺和到那些斗争中了。
已经是好极了。
顾晚衫听到马车里讨论的声音，不由得露出个笑来。
他已经去了封信写给景湛，告知对方自己在江南为顾清晗选了一处有山有水景色宜人之地，会将她葬在江南。
为求逼真，他还让人做了一路伪装，让那些暗中跟着他的人也一同去了江南。
反正他已经将虎符交出去，景湛确认顾清晗下葬后，便不会再让人跟着他。
到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顾清晗住在琅城了。
想到这一点，他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来。
顾清晗看了一会终于放下帘子，微靠在马车壁上休息。
“姑娘……昨夜还是没有睡好？”晴儿担忧的问了一句。
顾清晗睫毛微颤，没有回答。
重获新生，对她而言自然是极好。
只是午夜梦回时，会恍惚觉得有谁应该突然出现，冲着她微笑。
她拼命回想了许久，模模糊糊回忆起曾经确实有过很多这样的场景。
有个面容模糊的男子站在她的床前，她心中又羞又怒，还带着丝丝欢喜。
“无事。”
顾清晗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出声否认。
皇宫中的景湛也刚刚收到了来自顾晚衫的信件。
他屏退身边宫人，拿起信件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江南？”倒也是个好地方。
景湛仔细再看了一遍手中的信件，低声呢喃了一句。
“告诉那些跟着顾晚衫的人，记住下葬的地方，他们就可以回来了。”
沉默了片刻，景湛沉声吩咐。
他对顾晚衫的去向并不兴趣，唯一想要知道的也就只有顾清晗墓地的位置罢了。
暗卫领命离去，康公公推门走了进来：“皇上，那一位又闹了。”
景湛眉头紧蹙：“不理。”
康公公暗自叹息了一声，领命准备离去。
却听景湛叫住了他，改变了主意：“朕去看看。”
康公公一愣，赶紧应了下来。
景湛登基后，宁子祯便被人从王府接到了皇宫内。
作为皇上后宫之中唯一的女人，众人都以为宁子祯此番必定一飞冲天，贵不可言。
可事实却是，人被接进了宫里，册封圣旨却迟迟没有颁下。
宁子祯慌了，闹了好几次想要见到景湛。
“你们都在说谎！皇上怎么会不想见我！”才到储秀宫门口，就听到宁子祯愤怒的训斥声。
景湛皱紧眉头，走了进去。
“皇上！”
宁子祯见到景湛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景湛的视线却落在跪了一地的宫人身上，蹙眉问道：“他们犯了什么错？值得你如此大发雷霆？”
宁子祯一僵，红着眼跪下：“是臣妾心里难受……”
“我早就告诉过你的，现在还可以给你最后的机会。”景湛强忍着不耐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宁子祯就猛烈的摇头：“臣妾不需要机会，臣妾只想陪在皇上身边，为皇上生儿育女。”
景湛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生儿育女？”
宁子祯的心猛然揪起。
片刻后，景湛才缓缓吐出一句：“你知道不可能的。”
宁子祯晃了晃身子，眼底满是痛苦之色：“皇上就这么惦记着她？她已经死了！难道皇上还想为她守着一辈子不成？”
宁子祯发了狠，咬牙吼道。
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竟然连一个嫁过人的女人都比不上！
膝行两步，宁子祯死死扯着景湛的衣摆：“皇上！斯人已逝，您难道就都不能怜惜眼前人吗？”
她满脸泪痕，柔弱的仰着脖子，眼里满是悲戚。
景湛不过看了她片刻，就别开了视线：“朕没你说的那么深情。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当真不要？”
宁子祯咬唇不语。
景湛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后悔。”
景湛大步离开，宁子祯疯狂的砸了储秀宫内所有可以砸的东西。
随后，景湛下了一道圣旨，给宁将军升了职并封宁子祯为宁贵人。
明明是后宫唯一的女人，却只得了个贵人的头衔，宁家得了实惠不愿忤逆皇上，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是夜，景湛悄悄到了朝凤殿。
事发突然，朝凤殿的一切都保留着主人离开前的样子。
分明是来过许多次的地方，景湛却莫名觉得陌生的很。
他回头看向那张床榻，忽然躺了上去，在淡淡的馨香中悄然睡去。
他对顾清晗，才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他只是……累了而已。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落脚
一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琅城。
琅城挨近南屿国，虽比不得京城的繁华奢丽，却也算得上欣欣向荣。
顾晚衫早就让人置好了宅子，一切安排妥当。
眼下顾清晗过来，只需入住就好。
“一路操劳，辛苦哥哥了。”顾清晗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宅子。
和厚重大气的宫苑不同，眼前的宅院精致温馨，处处都按照方便简单来布置，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顾晚衫笑得温柔：“你喜欢就好，我会住在东院，有什么你都可以来找我。”
顾清晗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哥哥难道不用再回到军中去了吗？”
顾晚衫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之前便是我没能护住你，现在更应该好好守着你。”
顾清晗愣住了。
她没想到顾晚衫会为了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她赶紧摆手：“哥哥不必如此！这里有奴有婢有护卫，我身上也不缺银钱，怎么想都是安全的。”
顾晚衫没被她说服，他摇头：“我已经将虎符交给皇上，不必去军中了。”
“可是……爹……”顾清晗知道顾梁对顾晚衫的期望有多大，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说道顾梁，顾晚衫的眸色暗了一瞬，他很快恢复了情绪：“你放心，我已经和他沟通好了。”
顾清晗长叹一声：“哥哥当真不必如此，我并非单纯无知的少女，护住自己是没问题的。”
“这是我愿意的，况且战场上刀剑无眼，也算是落个清闲。”顾晚衫抬抬手，让人把行李送了进去。
顾清晗只觉他现在正是执拗时，不必过多劝说。等过段时间她安定下来了，顾晚衫也就能放心了。
“只是……”
顾晚衫忽然迟疑起来。
顾清晗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虽然我已经离朝，但新帝说不定还会偶有打探，到时候若发现我身边多了一个妹妹，只怕会起疑。不如……”顾晚衫嘴里的做夫妻相称几个字，始终没能吐出来。
顾清晗却忽然严肃起来。
“哥哥，我想与你做兄弟相称，只做男子打扮。”
顾晚衫吃了一惊，难道是她看透了自己的意图？
顾清晗没有察觉他的惊疑不定：“我已不打算嫁人，若还是闺阁女子，只怕又要困于后院，总觉得浪费了重新开始的机会。若做男子装扮，既可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也可以让我自由的行走。”
顾晚衫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顾清晗见顾晚衫神色不好，以为他不同意自己的做法，毕竟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想法可能太大胆了。
“哥哥觉得不好？”顾清晗轻声问了一句。
顾晚衫这才回过神来：“不，只要你想做，那便去吧。”
他只是没想到顾清晗会有这种想法而已。
顾清晗脸上一喜，高兴的拉住顾晚衫的手：“谢谢哥哥！”
顾晚衫的神情立即柔和下来：“舟车劳顿你也累了，赶紧去好好休息吧。”
顾清晗喜滋滋的答应下来，和晴儿一起回了房。
顾清晗所在的西苑占地颇广，和东院隔了一片小小的湖。湖的四周修了一圈回廊，要过来倒也方便。
“这个地方看上去很漂亮！”
晴儿兴奋的赞叹，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都是顾晚衫为她挑的。
顾清晗赞同的点头，回廊两侧种满了桃树和杏树，虽然现在是冬天看不出什么，但明年春天必定会非常的美。
回廊尽头是一片红梅林，红梅开得正艳丽，美不胜收。
看着这样的美景，顾清晗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只怕这个房子不是刚刚准备好的。
好的宅子难寻，像这个地方这般处处都合心意的更是少之又少。
况且还是在琅城这种边境小城。
走进西苑，这种感受越发明显。
大到房间格局，小到家具摆件，每一处都异常符合顾清晗的心意，甚至还有几分当初在将军府的痕迹。
想到将军府她的神色微黯，假死乃是无奈之举，她甚至没来得及和她娘告别一声。
若是她娘知道了她的“死讯”，必定会伤痛欲绝。
“娘娘？”
晴儿拿着东西进来，便见到顾清晗暗自神伤的现在房间内，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清晗回过神来：“以后不必叫我娘娘，叫我姑娘就行。”
晴儿连忙道歉：“是奴婢疏忽了。”
顾清晗看了看她手中的东西：“无妨，你先去收东西吧。”
院子里有一座秋千，应当也是顾晚衫特意为她准备的。
顾清晗坐在上面，看着来来去去忙碌的下人，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个明晰的概念，她即将开始全新的生活。
顾晚衫到来时，看到的就是顾清晗茫然又期待的神情。
“你在想什么？”顾晚衫清咳一声。
顾清晗立即抬头，冲着顾晚衫笑了笑：“哥哥来了？”
“这个院子你喜欢吗？”顾晚衫笑着从后面推起了秋千。
这样的时光自顾晚衫跟着顾梁上战场已经再没有过，兄妹两人都有些惊喜和怀念。
笑闹了一会，两人才停了下来。
顾清晗眉眼都透着轻松：“我很喜欢这里，只是这应该不是短时间内匆忙筹备出来的吧？”
顾晚衫也没隐瞒：“自知道你进宫后便开始准备了，想着总有一天可能会用的上。”
当初不过是想着留一个可能性，却没想到有朝一日顾清晗会真的住进来。
顾清晗盯着顾晚衫看了一会：“谢谢你，哥哥。”
如果没有他，她大概还处境尴尬的待在宫内，不可能有这般轻松。
顾晚衫也跟着停了下来，忽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会后悔吗？”
顾清晗毫不犹豫的摇头：“不会。”
宫中风光虽好，可皇室众人的嘴脸她看得太多了。现在有了这般简单的生活，她甚至觉得当初的情况有点恍若隔世。
顾晚衫勾了勾唇，没再多说什么。
整顿完成，两人决定找到琅城四处走走，体察一下民情。
顾清晗兴奋的换好了衣服，兴致冲冲走到顾晚衫面前：“哥哥，好看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必再见
顾晚衫抬眼看去。
顾清晗身形匀称，比寻常女子还要高上一些，此时身着男装倒也不算突兀。
刻意英气的妆容和修饰后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有模有样，像是一位翩翩公子。
不说绝对不会露馅，至少也能瞒住一些人。
“不错。”顾晚衫点了点头。
顾清晗得意的笑：“女扮男装不可能天衣无缝，但旁人也不会莫名过来戳穿我不是？”
顾晚衫帮她理了理头冠：“你放心，不会有人揭穿你的。”
两人这就出了府。
琅城热闹，路边许多摊贩都是顾清晗在京城未曾见过的，此时看起来更是津津有味。
在将军府时，她是不受宠的庶女，平日单独上街的机会少。
入宫后就更不必说了，是以算起来这竟然是她第一次如此畅快的逛街。
一时兴奋，她买起来就没停手，不一会侍卫们手中就提满了东西。
琅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叫做悦宝阁，顾清晗一行人前去的时候，恰好撞见有人风尘仆仆的送来了东西。
悦宝阁的掌柜赶紧迎了出去，嘱咐对方从店门旁的巷子将东西送往后院。
“那是镖局？”顾清晗好奇的看了几眼。
她曾听人说起过，若是有东西要运送，大多会请镖局相助。
顾晚衫看了对方一会，点头：“确实是的。”
“两位公子需要点啥？”
见镖局的人进了后院，掌柜的这才匆匆迎了过来。
顾清晗若有所思的看了那条巷子一眼：“那是什么镖局？”
悦宝阁掌柜一愣，但见两人衣着不凡，非富即贵，也不敢含糊：“那是顺风镖局的镖师，他们替在下送玉石过来。”
看他们感兴趣，悦宝阁的掌柜也就多说了两句：“若是寻常在下还可替客官引见一二，只是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押镖，没的让他们伤心。”
“好端端的为何不继续了？”顾清晗追问了一句。
悦宝阁掌柜叹息了一声：“他们的队长前些日子没了命，眼看着镖局就要解散了。”
顾清晗闻言眼睛发亮，看了一眼顾晚衫。
顾晚衫看出了她的意图，眉头微蹙。
片刻后，他才对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侍卫领命离去，顾晚衫低声对顾清晗说：“不是想买东西？不要扯着掌柜的说话了。”
顾清晗知道他已经安排了人，也放心下来：“好。”
在悦宝阁挑了好几个玉冠，顾清晗才满意的离开。
从悦宝阁出来，顾晚衫便带着顾清晗坐到某个茶寮的包间里。
“说吧，你那么积极的打探镖局之事，为何？”顾晚衫盯着顾清晗问道。
顾清晗讪讪一笑：“被你发现了？”
顾晚衫好笑：“你都表现得那般明显了，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顾清晗用手撑着脸，露出几分苦恼之色：“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喧闹声：“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兄弟可是亲眼瞧见的，奢丽族把他们最美的公主送到了京城作为贺礼，皇上都将人纳入后宫了。”
啪嗒，顾清晗手中的杯子一时没有拿稳，掉在了桌上。
顾晚衫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晴儿赶紧上前帮她处理，好在杯子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并没有洒出来。
“不好意思，我手滑了。”顾清晗垂眸道歉。
顾晚忍了忍，最终还是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他？”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顾清晗略显尖锐的开口，满眼的不可置信。
从她的反应，顾晚衫已经得到了答案。
顾清晗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沉默了许久，最终道了一句：“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也不想再回到勾心斗角的生活了。”
顾晚衫张了张嘴，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清晗倒是很快调节好了情绪：“哥哥放心，我既然好不容易从桎梏中逃出来，便没有再退回去的理由。”
顾晚衫虽然还有心想说些什么，可见顾清晗这个样子也将话收了回去。
“其实我刚才之所以那般关注镖局的消息，是想着我们或许也可以开一间。”顾清晗整理好了情绪，向顾晚衫建议道。
顾晚衫挑了挑眉：“你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顾清晗笑了笑：“咱们此次带了不少侍卫出行。可安定下来后，这些侍卫便没了用处。走镖对于旁人来说是件难事，可对他们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
“况且走镖四处奔波，收到的消息也更多。万一哪天哥哥重回朝堂，这些消息说不定对你有用处。”
“最重要的是他们走镖，我……”
原本一直安静听着的顾晚衫眉眼一动：“不行。走镖何其危险，你怎么能跟着？”
顾清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抓到了重点，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我也不是每一趟镖都跟，若是去安全又繁华的地方，我便可以跟着看一看。”
顾晚衫有心拒绝，却想起顾清晗做男装打扮的原因，拒绝的话竟是没能说出来。
见他没有立即拒绝，顾清晗心中一喜。反正到时候镖局开起来了，再让他答应也不迟。
“若是银钱方面，我可以……”
出宫之前她就准备了不少银票，都让虞公公带了出来。别说是一间镖局，就是十间她都开的起。
顾晚衫看到她急切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我只是辞官，又不是被抄家，这点钱还是有的。”
“那……”顾清晗眼前一亮，她知道顾晚衫这么说便是有了考虑。
顾晚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先让人打探一下。”
顾清晗笑着点头：“这样真是太好了！”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两人便出门准备离开。
在他们身后，那群百姓还在讨论着：“听说奢丽族的公主貌若天仙……”
顾清晗的脚步半点停顿都没有。
从她离宫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景湛作为帝王，他注定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会是很多人的皇上。
而她两世为人，不愿也不想再牵扯到宫怨恩仇之中。
从此天高海阔，两人不必再见。
第一百三十章 异常
“公子，我们马上就要到琅城了。”
琅城城郊，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赶着路，中间的公子面冠如玉，颇有几分潇洒恣意。
正是顾清晗一行。
“嗯，你们加紧进城。”顾清晗冲晴儿交代了一句，一马当先往琅城方向冲去。
晴儿的呼喊声被抛诸脑后，顾清晗扬起畅快的笑容。
当初顾清晗提出建立镖局的建议后，顾晚衫便着人去和顺风镖局的人谈了谈，直接将对方的镖局盘了下来。
不仅如此，还用两年时间将顺风镖局发展成了西南地区最大的镖局。
顾晚衫和顾清晗这对“兄弟”也成为了琅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起初顾晚衫并不同意让顾清晗跟着镖队出门。后来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才勉强答应，却提了个让顾清晗跟着他学武功的要求。
顾清晗自然答应了下来。
雪白的马进了城，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有好事者询问旁边的人：“这位是谁？”
“琅城最大镖局的顾玖公子，他可是不少闺阁小姐的心上人！”卖包子的老汉笑呵呵的介绍道。
顾清晗并不知道旁人的讨论，她在顾府门口下了马，飞快走了进去。
顾晚衫正在书房和人讨论事情，就听人通报顾清晗回来了。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顾晚衫屏退其他人，端着茶杯挑眉道。
顾清晗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檀香木匣子：“哥哥要生辰了，难道我还能不回吗？”
看到她巧笑嫣然的样子，顾晚衫无奈又宠溺：“你啊！”
他拿起桌上的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枚玉润通透翡翠扳指。
“这是？”顾晚衫有些惊讶，翡翠常见，这么好的水头可难寻。
顾清晗得意的坐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原石，亲自…咳咳，帮着打磨了一下。”
顾晚衫顺手将扳指带上：“别以为你送了这些我就不怪罪你了。”
三个月前，有桩生意是从琅城前往西洲。顾清晗知道后便一直嚷嚷着要去，顾晚衫并未同意。
顾清晗心念一动，竟是悄悄跟着镖师上路，等到顾晚衫发现他们已经走了一路了。
顾晚衫无法，只得让镖师多多照顾她，一切等她回来再算账。
“这段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不对劲之处？”顾晚衫微蜷着手指问道。
顾清晗笑道：“一切顺利，就连我找到这块玉石都是顺利至极。”
顾晚衫见她并没有勉强之色，这才放下了心。
当初和景湛之间的对话他并未告诉过顾清晗，她也不知道他骗景湛她的尸骨埋在了江南一事。
虽然西洲不是她假尸骨的埋葬处，却也属于江南范围，顾晚衫当初不答应就是因为这个。
好在顾清晗一切顺利，宫中那位纳妃的消息也时有传来，两人不再有交集。
“顺利也要抄书，罚你将《孙子兵法》抄五遍。”顾晚衫淡淡的说。
顾清晗哀嚎一声，没想到顾晚衫还惦记着这个。
顾晚衫教导顾清晗武功时偶尔提起了兵法，顾清晗意外的觉得很感兴趣，顺便也让顾晚衫教自己兵法。
这两年下来，功夫没什么长进，兵法倒是极为出色。就连顾晚衫都感叹，若是当初顾清晗上了战场，说不定真的能混个军师当当。
哀嚎过后，顾清晗忽然说起：“刚刚我一路走来似是发现琅城内多了不少异族人？”
顾晚衫的脸色微沉：“上月起，就有南屿国的人陆续进城，皆是进了一个地方。你知道是哪里吗？”
顾清晗摇头。
“汇金楼。”
这个名字一出，就让顾清晗皱起了眉头。
汇金楼乃是一间花楼，传闻里面的姑娘不仅个个容貌出众还才艺双绝，让不少人趋之若鹜。
汇金楼开在琅城不过一年时间，就已经在琅城富豪圈内打出了名头。
“哥哥是说汇金楼有问题？”顾清晗好奇的问。
顾晚衫蹙眉点头：“至少，他们和南屿国应当有牵扯。”
南屿国国力普通，向来野心不大，和元国关系也尚可。这也是为什么顾晚衫会特意选在琅城落脚的原因。
可现在看起来，对方似乎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不如我们去汇金楼瞧瞧？”顾清晗突然提议道。
顾晚衫瞪了她一眼：“胡闹！那地方可是你一个姑娘家可以去的？”
“我现在可是顾玖，为什么不能去？”顾清晗理直气壮的说。
顾晚衫怒斥：“不行！”
他不明白，当年沉稳的皇后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一个熊孩子？这两年在琅城，顾清晗是越发没了顾忌，似乎真的将自己当成了男子。
“若汇金楼当真是南屿国的阴谋，我们难道要视而不见？反正里面都是清倌，有何不可？”顾清晗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哥哥不同意，说不定…”
“今晚去！”顾晚衫拿顾清晗没法子，只得低声认了。
顾清晗兴奋的点头：“这样极好！我先去准备！”
说完竟是一溜烟的跑了。
顾晚衫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
比起在宫中死气沉沉恪守规矩的她，顾晚衫宁愿她闹腾一点，鲜活一点。就算不守规矩又如何，他都愿意宠着。
顾晚衫说话算话，当天晚上就和顾清晗两人去了汇金楼。
汇金楼的老鸨看到两人眼睛都放光了：“顾大爷和顾二爷来了，当真是顶顶的贵客啊！”
谁不知道顾大爷和顾二爷向来洁身自好，从不出现在花街柳巷。现在能到汇金楼来，足以证明汇金楼的实力。
“找个清静的包厢。”顾晚衫板着脸扔给对方一小锭银子，回头看了顾清晗一眼。
顾清晗乖乖的跟了上去。
老鸨眉开眼笑的让人将他们带到了二楼，轻声问了句：“二位可需要人陪着喝点酒？”
没等顾晚衫开口，顾清晗就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去让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来！多叫几个！”
老鸨恨不得把顾清晗供起来，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小的这就去叫人来！”
待老鸨退了出去，顾晚衫就叱骂了两句：“你这个混小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花楼
顾清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嬉笑道：“这不是从来没见过花楼是啥样吗？见识见识。”
“今天来不过是满足你的好奇心，若是被我发现你再来，可不要怪我家法伺候。”顾晚衫说着，慢慢的在房间内走动起来。
他的脚步很轻，仔细的看了一圈。
门外脚步声响起，他也迅速坐回了椅子上。
“两位爷，这是我们这的头牌青云。”老鸨笑意盈盈的带着几个姑娘走了进来。
顾清晗的视线落在青云脸上，不由得挑了挑眉。
就算她曾在宫中看惯了美人，也不得不说这位青云姑娘别有一番美感。
“见过两位爷。”青云冲着两人行了一礼。
她身后的几位姑娘陆续坐好，四人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乐团。
青云冲着几人打了个手势，乐声响起，青云也跟着翩翩起舞。
青云身姿轻妙，动作灵活，让人一看就着了迷。
“青云姑娘果然名不虚传。”顾清晗笑着去拉她的手。
顾晚衫眉眼微动，没有阻止她。
青云惊慌的后退了两步：“顾二爷请自重，青云卖艺不卖身的。”
顾清晗冷笑，不退反进：“青云姑娘既然如此高洁，不如由我为你赎身，你从此不必再在这种污浊之地待着。”
青云垂眸摇头：“青云乃是卑贱之人，不敢奢求自由，多谢顾二爷垂怜。”
顾清晗忽然上前捉住了青云的手，咄咄逼人：“若我坚持想要为你赎身呢？”
青云似是踉跄了一下，挣脱了顾清晗的手：“就算你有钱，也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说完，她就愤怒的冲出了房间。
剩下的几个姑娘见状也纷纷跟了出去，原本热闹的房间顿时冷清了下来。
老鸨没想到中间出了这么个岔子，赶紧进来朝两人赔了许久的不是。
最后，顾清晗和顾晚衫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汇金楼。
回到顾府，两人第一时间去了书房。
“你为何对青云那般做？”顾晚衫皱眉看向顾清晗，若不是他知道顾清晗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还当真会以为她想为难青云。
顾清晗抿了抿唇：“那个青云会武功。”
她抓青云的时候可是用上了几分巧劲，可青云仍旧推开了她，一点都没有被禁锢住。
向顾晚衫学习后，顾清晗才知道学习武功有多么的困难。
青云一个弱质彬彬的女子，在哪里学的这些招式？
顾晚衫倒是不惊讶：“我在汇金楼的房间里看到了暗格，还有我们所在的房间一直被人偷听着。”
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放任顾清晗闹事。
一个开门做生意的青楼，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放这种一旦查出就必定会关门的机关？
“看样子这个汇金楼确实有问题。”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他们早就冲进去查探了，也不必用如此迂回的方法。
顾清晗想了想：“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主动出来。”
顾晚衫疑惑的看向了她。
夜色深重，就算是花楼也渐渐安静下来。汇金楼的后巷忽然传出一道惊恐的叫声，划破了深夜的安静：“走水啦！”
刺鼻的烟味弥漫在空气中，还隐隐能看到火光。
汇金楼内顿时一片忙乱，客人姑娘慌乱的跑成一团。
大部分人都是衣衫不整，神色惊惶的跑到了大街上。
整个琅城的宁静都被划破了。
就在这些人之中，有几名面色沉静的男人混在人群中看了许久，悄无声息的离去。
几人摸到了紧连着汇金楼的一个院子前，重重的敲了几下门：“是我们。”
大门悄然打开，露出一条缝隙让他们走了进去。
就在他们进去后没多久，顾清晗和顾晚衫从巷子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就是这里？”顾清晗看了一眼，不由得皱眉。
想来汇金楼应该有密道可以直接进出这个院子。
这些人隐居在此，又从汇金楼出入，汇金楼客人太多，旁人根本就不会注意。
他们在外面站了一会，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跑过来敲门：“是虚惊一场，不知哪位客人把柴房给点着了，几位可以放心。”
本是安慰的话语，却让院子里的人吃了一惊。
他们快速拉开大门，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中年男人狠狠骂了一句：“蠢货！”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着火？必定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现在中年男人这么一遭，对方肯定已经找到他们了！
“几位何必走的如此匆忙？”见他们要离开，顾清晗笑着走了出去。
中年男人原本被骂的莫名奇妙，骤然看到顾清晗和顾晚衫当即愣了：“顾大爷？顾二爷？”
他顿时明白起来：“是你们！”
“哎！你可别胡说，我们分明是恋慕青云姑娘，特意来救她的，只是没想到撞到了这么一出大戏。”顾清晗粗粗数了下，院子里的人竟然有将近五十人！
为首的南屿人冷哼：“有活路你们不走，偏偏要来找死路。”
两人带来的侍卫不过四人，除非有神迹，根本不可能胜过他的手下。
说着，他冲背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院子里的众人纷纷抄起兵器，直接将顾清晗和顾晚衫所在之处围了起来。
南屿首领扫了两人一眼：“杀无赦。”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围着他们的人纷纷动起手来。
这些人的身手极其利落，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对上的。
顾晚衫和顾清晗却丝毫没有惊慌。
“动手！”
顾清晗大喝一声，就见巷子两侧的墙头上无声钻出了数十名弓箭手。
他们动作极快，无数的羽箭狠厉的刺入了这些人的身体。
惨叫声此起彼伏，连带着南屿首领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不过一会，战局就被彻底反转，地上倒了一大片的尸体。
中年男人惊吓万分，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普通镖局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你们到底是谁？”
顾清晗没有和他废话，直接将人捆起扔在地上。
半个时辰后，汇金楼的火灭了，一圈南屿人也被带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疑窦
琅城的百姓们并不知道这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汇金楼已经关门大吉了。
没有人知道汇金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有人暗中想要调查，也隐隐遇到阻力和警告，不敢再查下去。
顾府中。
顾晚衫将活着的南屿人关到了柴房里，并让侍卫将这里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说吧，你们到琅城来做什么？”顾晚衫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脸上一片漠然。
被捆着的几人别过头去，什么都不愿意说。
顾晚衫冷笑：“我手下的人都不擅长审讯，倒是可以在你们身上试试。”
“我们不过是来琅城做生意，你们这是污蔑！”尖利的女声响起，正是之前在汇金楼被顾清晗‘调戏’过的青云。
此时的她浑身狼狈，哪里还有半点汇金楼头牌的美貌？
顾晚衫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嘱咐侍卫：“把他们分开审讯，一个一个的问。”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柴房。
才到院子内，顾清晗就迎了上来：“他们没招？”
顾晚衫点头：“这些人到琅城就做好了准备，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吐口。”
顾清晗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朝廷？”
虽然他们抓住了意图不轨的人，但若南屿国当真有心要做什么，绝不是他们抓住这些人就可以解决的。
顾晚衫之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看了顾清晗一眼：“这两年我们在这里过得平静，可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平静势必会要被打破。”
景湛不是个蠢人，若是他有心要查，未必查不出自己身边的异常。
连带着，顾清晗的身份也会曝光。
顾清晗早就有了应对之法：“我听虞二说，这段时间刚好有一单到江南的镖要走。哥哥传信之后，我便跟着镖队离开，三五个月后事情应该也解决了。”
顾晚衫没想到她的法子会是这个，可是江南……
“况且已经过去了两年，景湛也许早就忘了我是谁了。”顾清晗扯出个笑来。
这世间最值钱的是时间，最不值钱的也是时间。
两年过去，景湛身边不知多了多少貌美女子，怎么还会惦记着她这个前朝皇后呢？
顾晚衫见她这般，轻叹了一口：“如此也好，我们总不能看着百姓受苦。”
万一南屿国真的有什么谋划，他们早些防范，百姓也不必受那些战火之苦了。
两年前瑞王造成的影响才刚刚平息，百姓正是安居乐业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一切。
兄妹两人做好决定，很快就准备了起来。
顾晚衫想办法向顾家军传了消息，让他们将南屿国人的异常报了上去。
顾清晗也随着镖队一起出发江南，离开了琅城。
消息送得很快，就在顾清晗离开琅城后的第十天，琅城的消息便送到了景湛的案头。
景湛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愣了一瞬：“南屿国？”
康公公点头：“据说顾少……顾晚衫这两年一直待在琅城，还开了间镖局。也正是他无意之间发现了琅城内南屿国人莫名增加，才觉得不对劲的。”
“琅城……”景湛垂眸看着手中的笔，不知在想些什么。
康公公见他发呆，低声提醒了一句：“皇上？”
景湛这才回过神，沉声道：“派人去琅城看一看，如果真的是那南屿国有了异动，马上禀告回来。”
康公公领命退了出去。
景湛却看着手边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当初顾晚衫离开之前，曾说自己要一直陪在顾清晗的墓旁。
但现在，他却出现在了琅城。
难道就连他也要舍弃顾清晗于不顾吗？
“来人。”
景湛想到自己曾梦见顾清晗茕茕孑立的背影，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涩。
一名暗卫走了出来。
“安排一下，朕要下江南。”
暗卫愣了愣：“国事繁忙，皇上……”
他微微抬头，见景湛脸色不好，当即道歉：“属下这就去安排，还请皇上恕罪。”
景湛嗯了一声，暗卫便退了出去。
景湛想了想，从书桌上拿起一个盒子，里面摆放着一根玉雕的发簪。
那他上次去朝凤殿时顺手从梳妆台上拿的。
玉簪通体温润，一看就是被人抚过了很多次，才会被润养的这么好。
康公公站在门口，看到景湛如此模样也不由得心酸。
作为天下之主，皇上也有求而不得啊！
三日过后，暗卫匆匆报回来消息。
“皇上，属下们特意去看了顾小姐的坟冢，有一个发现。”暗卫首领这几天一直在安排皇上出巡的事，也是这样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景湛放下了手中的笔：“说。”
“属下发现，这两年虽然有人给顾小姐扫墓，但顾晚衫却从未出现过。”暗卫半跪着说道。
景湛皱起了眉头：“你确定？”
“是，属下还查探了顾晚衫的消息，发现他这两年并未离开过琅城。”暗卫补充道。
此事确实不对劲。
顾晚衫虽然从未当面说过，可他对顾清晗的情意却瞒不过景湛。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放任顾清晗一个人孤零零的被葬在江南？不说守在身旁，至少逢年过节会去看看才是。
可偏偏两年时间，他从未出现过。
这不符合他的性子。
景湛无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笔，心跳变得快了几分。
除非顾晚衫觉得那墓地并不重要，不需要多花费心思在上面。
那墓地……是假的。
景湛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你们去查查，这两年在琅城顾晚衫身边可有出现什么不对劲的人或事。马上去！”
暗卫首领不知发生了什么让皇上这般紧张，他垂着头应了下来：“属下这就去。”
啪嗒。
景湛手中的笔被他无意识之间捏断了扔在桌上，他看也没看一眼。
鼓噪着的心跳始终没有停歇的意思，景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若江南的墓地是假的……
若她还活着呢？
这样的猜测让景湛全身血液上涌，只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如果他的猜测属实，是不是意味着他还可以再见到她？
第一百三十三章 质问
“去！把召顾晚衫进宫！”
景湛越想越觉得可疑，根本耐不下性子去等暗卫调查的结果，大声冲着暗卫吩咐道。
暗卫见景湛情绪波动的厉害，不由得劝阻了两句：“皇上不如等结果出来了……”
景湛目露戾光的看了他一眼。
暗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微臣领命。”
景湛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务必将人带回，越快越好。”
暗卫点头，快步退了出去。
恰好此时宁子祯到了门口，康公公见状拦住了她：“娘娘，皇上正在处理政事，还请娘娘止步。”
宁子祯只以为是景湛故意躲着自己的借口，从侍女手中拿了个荷包递到康公公手中：“我只是想去给皇上送一道点心，还请公公通报。”
康公公不接，若是平时他可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现在皇上明显不会有心情见宁贵人，他若是放进去了才是找死。
他满脸抱歉：“皇上是真的有事在忙，还请娘娘先回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宁子祯只能沉着脸离开。
“去打听下，皇上今天见过什么人？”离开之后，宁子祯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女。
她的目光变得寒凉，从封妃那日开，她就鲜少见到景湛。
她眼看着景湛封了一个又一个妃子，却没有一个人越过了妃位。不仅如此，就算景湛勉强到储秀宫，也不过是在软榻上睡一觉，别说碰她了，就连靠近一点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宁子祯眼底的戾气越发明显。
先帝是个傻子，日日流连后宫妃嫔之中。景湛倒是个痴情的，那个女人都已经死了还如此念念不忘。
咔嚓。
宁子祯不小心掐断了一支路边的花，随意扔到了地上。
她就不相信，景湛真的能为那个女人守一辈子。
说来也巧合，就在顾晚衫将消息传回京城的第三天，那群南屿国人在一众将士的轮番折磨之下，吐了口。
原本顾晚衫可以找人护送他们去京城，但他们说的秘密太过重大，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亲自走这么一趟。
竟然这样恰好和传圣旨的人完美错过。
景湛收到顾晚衫抵达京城的消息还有些意外：“琅城到京城至少也要一月时间，他这是早就出发了？”
若他真的心里有鬼，怎么这么坦然的回京城？
“据说顾公子抓到的几个南屿国人吐出个大秘密，为防万一顾公子亲自将人送了过来。”康公公知道景湛最近在意这些，特意问清楚了才回话的。
景湛的神情变得严肃了几分。
能让顾晚衫消失了两年之后亲自将人送过来，事情必定不会简单。
“传他进来。”景湛沉着脸让康公公通传。
没过多久顾晚衫就走了进来：“拜见皇上！”
景湛低低嗯了一声，敛眉看了他一眼。
两年时间不见，顾晚衫周身的气势变得柔和，更像是敛藏在剑鞘里的宝剑，温柔却让人不敢小觑。
“你这两年待在琅城？”景湛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顾晚衫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化，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蜷起。
“是的，草民在琅城开了间镖局。”
啪嗒。
景湛随手将毛笔扔在了桌上，挑起眉头看他：“当初你离开时口口声声向我说要一直陪在她身边，这才多久？你竟然就扔下她孤零零的待在江南？”
“江南风景美如画，她很喜欢。”顾晚衫神情自若，没有半点心虚，“她的性子看着强硬，实则柔软，不会希望我们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
“不管是我还是皇上。”
景湛目光一利，死死的盯着顾晚衫。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冲上前狠狠扯住了顾晚衫的衣领：“就因为你这种烂借口，你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将她一个人扔在江南？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死！”
景湛紧紧的盯着顾晚衫，连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没有放过。
顾晚衫退了一步，目光平静：“皇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当面可是您亲眼看她没了气息，难道还会有假吗？”
景湛一震，紧接着苦笑出来。
是啊，他分明看到顾清晗死去，就连她冰冷的尸身他也曾抱过，现在还在幻想些什么呢？
似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缓缓靠在了书桌上。
顾晚衫见他如此，朝他行了一礼：“皇上今日应当没心情听草民汇报了，草民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
景湛坐在书房内，沉默了许久。
第二天，景湛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许多，这才重新召顾晚衫进宫。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两人默契的闭口不谈，而是将话题重新放在了南屿国人上。
顾晚衫将自己拿到的供词交给景湛。
景湛匆匆扫了一眼后，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他沉着眉看向顾晚衫：“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顾晚衫点头：“为了防止串供，所有人都是分开审讯的，而且问题都是重复问了很多次，不会有假。”
景湛这才明白为什么顾晚衫要自己走这么一趟。
“带我去见那些人。”景湛沉声说道。
顾晚衫点头。
自顾晚衫进京，那些人便被关进了天牢里，就算没有受刑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青云此时狼狈的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想到那些人的审讯手段，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哗啦一声，天牢的大门被人打开，青云看到了顾晚衫和景湛，她的眼底闪过亮光。
“你就是青云？”景湛厌恶的看了对方一眼。
青云有些尴尬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沙哑着声音答道：“是。”
谁能想到，一个纤细柔弱的青楼女子，居然是这次南屿国入侵元国的首领呢？
刚看到的时候，就连顾晚衫都吓了一跳。
“我知道很多秘密，但我有要求。”青云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定定的看向景湛。
景湛皱眉看向她。
“我知道这次南屿国的真正目的，还有他们的计划。我要做他的妃子。”青云笃定的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对峙
不管是景湛还是顾晚衫都没想到青云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景湛缓步走到青云面前，蹲了下来。
青云的心疯狂的跳了起来，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就凭你？”景湛的声音不大，却让青云白了脸。
青云忽然一阵心慌：“不，我不当妃子了！我只求放我一条生路！”
景湛露出个残忍的笑容：“现在已经晚了。”
说完，他便和顾晚衫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一叠供词被送到了景湛的案桌上，不管是青云还是其他人都吐了个干净。
到底是刑部的审讯人，让这些人吐得比在琅城更干净。
景湛一目十行的看完，唇边的冷笑越来越深。
南屿国实力平平，皇帝能力平平，兵力也是平平。
因为实力不足，从南屿国建国至今，他们一直保持着中立的状态，不管其他国家发生什么事，他们都鲜少搀和进来。
也正是如此，南屿国才能一直低调的延续至今。
可这一届的南屿国主偏偏是个野心大的，被北晋国挑拨了几句，竟然就上了当。
不仅和对方搅和在了一起，还妄图两国联合起来对付元国。
以青云为首的这帮探子便是先驱。按照他们的设想，他们将以琅城为基地渗透整个元国。届时再里应外合，让元国打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顾晚衫抓了个正着。
“你怎么看？”景湛坐在龙案后，目光深沉的询问顾晚衫。
顾晚衫沉吟片刻。
“南屿国此番行为无疑是与虎谋皮。现在有元国在前面挡着，被晋国自然乐得和他们合作。可一旦我们真的被吞没，北晋国必定会第一时间倒戈向南屿国，南屿国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景湛点头：“北晋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要成功吞下元国，他们就会顺势拿下南屿国。有什么比一石二鸟更让人高兴的？”
“皇上打算将计就计？”看出景湛的情绪，顾晚衫问道。
景湛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那草民便预祝皇上马到功成。”顾晚衫朝景湛行了一礼。
景湛却忽然拿出一样东西，让顾晚衫变了脸色。
正是他之前交出的虎符。
“皇上这是何意？”顾晚衫震惊的看向景湛。
景湛笑了笑：“此次能够发现南屿国的阴谋，爱卿功不可没。此番对手来势汹汹，元国正是需将才的时候，你可不能推却。”
“草民……”顾晚衫推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景湛抬手打断。
“之前你离开是说要为她守墓，但之前你也说了，她不会想看着你我止步于痛苦之中。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困守一方开什么镖局呢？”景湛淡淡的说道。
顾晚衫这才明白过来，景湛并未相信自己昨天说的那一番话，并且决定将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
再好的掩藏，日日关注之下也必定会露馅。
想清楚了其中关节，顾晚衫便也没有再挣扎：“承蒙皇上错爱，微臣定当尽力而为。”
景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就好。”
将虎符还给顾晚衫后，景湛便让顾晚衫回了宫。
待到他离开后，景湛问身边的康公公：“你觉得他是甘心留在京城内的吗？”
康公公心中一紧，赶紧答道：“顾少将军作为元的战神，自然会以守护黎民百姓为己任。皇上这般赏识他，他自然全心感恩。”
景湛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嗤笑：“你倒是会说话。”
康公公松了一口气。
顾清晗并不知道京城中的风起云涌，她此时刚刚到了西洲。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原本是郦城，正在江南地域的最东边。
但途经西洲时，前方的官道不知怎么塌方了，若是从小道绕行，又远又危险。
他们出行前，顾晚衫再三交待过，此行最重要的事要保护顾清晗的安危。侍卫们自然不敢轻易通行。
顾清晗看了看江南一带的图，忽然出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走唐城？”
按照图上标示的，他们甚至不必绕道西洲，直接从唐城经过反而更加快捷。
几名侍卫脸上露出难色。
顾清晗察觉有异：“怎么回事？”
一名侍卫犹豫片刻，上前禀告：“主上曾经交待过，若是带着公子一起走镖，不可经过唐城。”
其实顾晚衫的原话是不要带她来江南，但顾清晗总是暗中前往，无奈之下才改为不要经过唐城。
顾清晗皱起眉头，这件事顾晚衫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
“为什么？”顾清晗问道。
几位侍卫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顾清晗发了怒：“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若是你们不告诉我缘由，我要如何断定哥哥的决定是不是合理的？”
几个侍卫商量了一番，才说出了缘由：“具体缘由属下们并不清楚，只是听说前朝皇后的凤棺葬在了这里。”
顾清晗手中的图落地，满眼震惊。
“原来如此。”顾清晗喃喃自语。
她慢慢调整好心情，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绕道而行吧。”
几个侍卫点头，留下一人看守，其他的四散开来去探路。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几名侍卫前脚才走，后脚就有几个虬须大汉跳了出来。
“老子盯了你们一路了，总算是找着了机会。”为首的大汉奸笑着说。
仅剩的侍卫神色一肃，沉着脸说：“我们乃是顺风镖局的镖师，你们确定要动手？”
几个大汉脸色微微变了变。
作为常年在道上行走的劫匪，他们自然也听过顺风镖局的名头。他们守在这里许久，没想到居然撞到的是这些人。
顾清晗见他们松动，扔出去一包银子：“我知道诸位也是逼不得已，必定不让诸位吃亏。”
大汉看了看地上的银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了，我们好几个月没开张，山寨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就算有你们这点银子，也无济于事。”
说着，视线落到他们身后的那些箱子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进城
气氛一时变得凝滞，侍卫不敢掉以轻心，立即拔出了剑戒备的看向几名汉子。
寡不敌众，他脑海里正在疯狂的想着法子，如何让顾清晗顺利的逃脱出去。
顾清晗骤然撩开了马车的帘子。
之前她说话一直是在马车里，现在骤然看到马车内走出这么一位唇红齿白的公子，几个大汉都有些惊讶。
顾清晗气定神闲的下了马车：“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会选择拿银子走人。”
她的身形称得上瘦削，却莫名让这些大汉心生凉意。
重生至今，顾清晗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困于重重宫闱的女子。面对这些大汉，她也丝毫没有惧意。
她走到箱子跟前，忽然抽出一把匕首，挑断了捆着箱子的麻绳。
里面露出一匹匹价值连城的月影纱。
大汉的脸色变了几变。
顾清晗却仿若什么都没有看到，淡淡的说“箱子里装的全都是月影纱，价值连城。但到了你们手上，却值不了一分一毫。”
为首的大汉沉下了眉头，大刀直指顾清晗：“你这是在放屁！”
就算眼前是锋利的匕首，顾清晗也不见半点惧意。
“你应该清楚，越是珍贵的布料越是难以出手，就算你拿到了这些，旁人也只会以为是假的。”顾清晗的余光看了一眼树林，顿了顿，“而我们要顺藤摸瓜也只是动动嘴那么简单。”
为首的大汉怒气过以后，终于冷静下来思考。
他发现顾清晗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他的视线落到马车前沿的银袋子上，既然货物不值钱，他们还可以拿钱。
只是心里，总有一些不甘心。
就在这时，大汉群里忽然有人说了一句：“既然这样，咱们干脆把人给绑了吧！看这小子的样子，应该挺值钱的。”
为首的大汉还有些犹豫。
他不是没看出顾清晗身份特殊，但看这个样子他似乎和顺风镖局有什么联系。劫道事小，绑票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还等什么，上啊！”他身后有人喊了一句，那些汉子便冲了过来。
顾清晗急速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仍不见紧张：“很可惜，你们选错了。”
大汉们还没反应过来，七八个侍卫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正是那些去探路的侍卫。
大汉们脸色一灰，没想到顾清晗慢条斯理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为首的大汉越发气愤，提刀朝她的方向砍了过去。
顾清晗早就料到他这一手，身影灵活的样一旁闪避。
跟着顾晚衫学武的这几年，他教顾清晗最多的并非如何对敌，而是如何逃跑。顾清晗的身手虽然不怎么样，逃跑一技倒是炉火纯青。
大汉一击不中，却没有了再次动手的机会。
守护在一旁的侍卫提剑对抗大汉，迅速将长剑刺向他。
侍卫和大汉缠斗在一起，硬是将顾清晗护在了战斗圈外。
这些大汉虽然有两把刷子，偏偏面对的是受过训练的精英侍卫，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一刻钟后，大汉们悉数伏诛，侍卫们只受了些轻伤。
顾清晗沉默的看着一地的尸体，忽然做了决定：“我们走唐城过。”
“公子……”侍卫吃了一惊。
顾清晗径直上了马车：“前面的路况谁也不知，谁知道后续还会有多少这样的情况发生？”
就算侍卫们很厉害，却也不可能次次都保证万无一失。
为首的侍卫杨力还有些犹豫：“可主上说……”
“现在出门在外，自然是我说了算。”顾清晗不悦的皱眉，“你们谁能保证绝不会有任何失手？”
杨力垂头不语。
“走吧。”顾清晗轻叹一声，对她而言过往都已经成为了浮云，他们其实不必担心。
这次护送顾清晗的都是跟在他们身边许久的侍卫，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便也没再坚持。
况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行人很快就整装出发，车队往唐城方向而去。
没有了道路塌方的威胁，顾清晗一行人走得很快，不过短短十天就到了唐城门外。
顾清晗坐在马车上，遥遥看见唐城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百姓们个个衣着得体，大概也有了些了解。
“唐城倒是挺繁华的。”顾清晗低声呢喃了一句。
因着顾晚衫的命令，她从未踏足过这里，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繁华城池而已。
侍卫们早有准备，将准备好的通关文书交给城门守卫之后，顺利进了城。
唐城内很是热闹，道路两旁摊贩整齐，叫卖声不绝于耳。
顾清晗撩开车帘扫了一眼，有许多挺有意思的东西她十分感兴趣。
到了客栈，顾清晗在门口下了车：“你们在这里收拾东西，杨力和我出去走走。”
杨力一直跟在顾晚衫的身边，每次出门，都是他保护着顾清晗。
杨力交代了几句后，便和顾清晗一起上了街。
唐城的街市很有特色，路旁的小贩们大多卖的首饰胭脂，虽然不是什么珍宝，却胜在精致新奇。
顾清晗顺手买了不少。
原本杨力还担心顾清晗会提出要去看看那个墓地，现在见她丝毫没有这种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顾清晗遥遥看见不远处有座三层楼的木楼，雕栏画风看上去格外精致。整条街上，独属它最惹眼。
杨力向顾清晗解释：“那是江南地区最大的拍卖楼，叫做奇宝楼。传言只有奇宝楼不卖的，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今日十三，过两天便是他们拍卖的日子了。”
顾清晗一听便有了兴致：“我们能拿到帖子吗？”
杨力猜到她会想去，当即点头：“奇宝楼和我们有合作，想拿到帖子不难。”
“既然如此，过两天我们就去看看。”顾清晗做了决定。
“那属下等会就让人去奇宝楼要找帖子，反正我们也要在这里修整几天。”杨力说道。
顾清晗点头，兴趣缺缺的看了一圈：“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吧。”
有了奇宝楼的期待，她对其他的摊贩也失去了兴致。
两人往回走，没有注意到，有一队马车低调的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