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大小
风云变幻间,许多的未知渐渐地出现在淡淡月光下,和着那漫天的不可言说的情绪,回旋在整个天地间。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慢慢地串联起来,变成一件事情。
齐祥其想起城里对他的称呼,换了个腿继续翘起,乐呵呵地笑了,若说那些琐碎的言语对他到底能够造成多大的影响,恐怕是很小的一点,或许根本没有,因为齐祥其这个人啊,只听自己的话,别人的话对他来说,说句不好听的,大多都是废话。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或许死亡对其的定义也是自己来下的,别人觉得他活着浪费空气,死了还浪费土地;他觉得自己死了之后如何如何其实无甚所谓,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其实他觉得就算他死了,也不能完全说是死了,想法从小就与众不同的他坚信:在人死亡之后,会以另一种姿态去向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生活,和在人间生活无异,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而在那生活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见到早已在那里等待自己的父母。
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在某个世界的街道口,有一对笑容温暖的男女站在那里,而他则蹦蹦跳跳地跑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且高兴地说一句:“爹、娘,孩儿来晚了。”而两位微笑着的男女,会将他抱在怀中,说一句“辛苦了。”
想到这,齐祥其把一只胳膊从脑袋下面抽了出来,放在了额头上,宽大的衣袖同时也遮住了他的整张脸,许久之后,他将衣袖拿开,眼眶边有些湿润,“我不辛苦,只是有些孤单啊。”
偌大的街道上,只有齐祥其一人躺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在他的脚边,有一卷刚画完不久的画,微微泛黄的画纸边缘沾了地面上残留的各种水渍的混合物,开始浑浊起来,画中的,是那座巍峨千年的【镇灵山】,颇有神韵,极为难得,只是无人能欣赏。“远途即是捷径”,林葬天对他的评价其实也极为准确。
滴答滴答。
开始下雨了。
乌云覆盖了整座【落霞城】,风云变幻,天空之上很精彩,开始变为绚丽的色彩,并且还在不断地变化着,而这种罕见的变化,以东南方向最为强烈,云层翻涌,滚滚海水直入云霄,啸声震颤,传到城里,竟是连屋顶的瓦片都在微微颤动,由此可见那边该有多么的震耳欲聋。
晃晃人生如梦,这般绮丽古怪的场景,不是只有在梦中可以见到。
可能是老了?
齐祥其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决定先眯一会再说。
毕竟自己还有个好名字嘛。
万万没有想到,最先的战场不是在这座充满神秘色彩的巍峨【镇灵山】之中,而是在【镇灵山】之外制造的海域天地上。
林葬天和洛梅他们无法进入那片只有封神的强者才能进入的战场,所以就在最靠近战场的地方,以林葬天的指示组成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加持阵法,就算是有着“小法阵”之称的洛梅都无法挑出毛病来,主要是就连她都没有见到过和这座阵法类似的法阵图纸,所以她理解这座阵法也花了不少的功夫,在这座巨大的金色法阵中,洛梅稍稍分出心神,看了林葬天一眼,然后迅速地将注意力转移到阵法上,这种涉及生命的大事,由不得她三心二意。
不过她也实在是有些感慨,那人好像永远都是那样不慌不忙的,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将他打倒,即使是在这样惊天动地的战场上,气息也没有紊乱,依旧是平常的模样,以前是如何,现在就是如何,根本无法影响到他。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成为的这样的人?!
洛梅眼神坚定起来,她以前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目标,不过现在她想要成为像林葬天这样的人,若是自己有一天变得像林葬天那样,应该会很厉害吧?
林葬天看着面前的战场,在看到这样的场景之后,他没有太多的吃惊,反而神色间有些许的缅怀之色,犹记得当年,兄弟们手握神兵利器,以整座天地为战场,举世为敌的气概,那个时候,战场上要比现在还要惨烈的不讲道理,举手投足间,皆要那风云变幻,日月变色,天地都让步!
那个时候的人间,要比现在更鲜活、更真实。
林葬天举起手中的月壶剑,那日在石窟内的壁画之人的赠礼【暗金】现在可算是能够发挥出其最大的作用了,整座加持阵法的阵眼就在林葬天所在的地方,所以当林葬天举起手中的月壶剑的时候,在剑尖处的那抹【暗金】将四面八方的阵点牵连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缠绕在剑尖处,瞬间迸发出无比刺眼的光芒。
林葬天眯了眯眼,然后将手中的月壶剑高高举起。
剑举起了,所以这座旷世的阵法也就启动了。
以林葬天为阵眼,洛梅、莫云符、年轻僧人、欧阳世、赵静直等人分别作为阵点的巨大的金色法阵,在海面上绽开,如同一朵金色的莲花,盛开在黑夜中,照亮了无边黑夜。
海底那朵巨大的白色花朵,花瓣都飘落在海底,铺满了整座战场的下方,在这座阵法启动之时,以海上的阵法为伪基点,海面以下其实才是这座阵法的真正基点,海上海下,其实是两个战场,那个斗笠老人制造的海域小天地,其实间接地勾连起了整个【落霞城】的所有气运,以这么多年日积月累的红尘香火,来为他的小天地“添砖加瓦”,不可谓不是一个好手段。
【花海】岛主“长枝”,真不愧为花神,对于天地间的灵气变化要比林葬天敏感得多,很早就在海底种下了那朵花,巧妙地断了斗笠老人所有的后手,不让其有任何借此发挥的余地,也刚好告诉了林葬天一件事:“凭你的本事,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我都把路给你铺好了,剩下的就看你发挥得怎么样了。”瞬间了然的林葬天很快就将自己的计划以独门秘法告诉了众人,有关阵法的细节,也都在林葬天的悉心讲解下变得清晰明了了,尤其是欧阳世作为一名纯粹武夫该在这座阵法当中扮演一位怎样的角色,与此相关的众多事情,林葬天考虑得都很周到,连欧阳世他们提出疑问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的疑问全部都被林葬天回答了,想到的没想到的,都在林葬天的回答当中显露无疑。
洛梅作为有着“小法阵”之称的学院高徒,自然担当起了阵法当中很大一部分的任务,虽然任务艰巨,但林葬天根据对洛梅的了解,布置的任务刚好不会让洛梅感到疲惫,若是再阵法当中有一人出现了状况,那么阵法的效力就要大打折扣,更是会威胁到在战场当中的南宫七溪等人,所以林葬天都是根据对众人的了解来安排任务,既不会多,也不会少。
洛梅手拿青竹剑,秀眉皱起,青色的衣衫猎猎作响,她神情专注,以剑道和阵法结合,更是在阵法当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她身上,点点金色光芒萦绕,映照着她的脸庞金光点点,更好看了。
莫云符和洛梅的任务差不多,在所在的阵点当中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即可,他的额头浮现出一张晦涩难懂的金色符篆,由数不清的金色丝线组成,莫云符内视其中,那个漂浮在人身小天地内的金色符篆,好像看得比以往还要清晰些。
他并拢双指,微微下按,那张金色符篆就更加得熠熠生辉起来。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林葬天给他负责的任务很有意思,只是念经就好,但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佛经,反而是最简单的佛经,就连初入佛家的小僧童都懂得的佛经,年轻僧人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他没有察觉到的是,在他念佛经的过程中,他眼眶中的那双金色的眸子愈发显得佛性,
而他身上,也是金光一片,像以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暖阳一般。
赵静直由于境界修为都不是很高,所以任务量相对来说算是小的,但是却也不少,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这其实也算是林葬天送给她的一个略有些沉重的“礼物”,因为根据林葬天的计算,若是顺利的话,赵静直应该能够在这一场战事过后,彻底破开那道瓶颈,顺利地挤身新的境界。
赵静直眼中的月色和天上的月色极为相像,但又有不同。
她眼中的月,要更白一些。
也不知那日的白色老仙人到底给自己了什么“仙缘”,竟然让自己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得明白其中的深意。
赵静直微微低首,看向倒映在海面上的月,然后抬起头来,眼中月色朦胧。她双手突然变换了个就连林葬天他们都没有见到过的样子,然后在她周围,就都是月光了。
欧阳世作为唯一的一位纯粹武夫,所要负责的,其实是林葬天他们的安全,毕竟战场上的事情,谁都无法准确地预料,那些依旧躲在暗处,抱有侥幸心理的人,其实还有很多,境界高的,都怕死,除非是见到了有机可乘的机会,否则的话,是绝对不敢轻易地进入战场,成为所有人的攻击对象的,境界低的,比较不怕死,胆子都大,所以这一部分,尤其需要注意,而在这当中,慕容青山也在。
虽然他的修为不算是太低,但是只有他拿起了那把名为“鸣雷”的剑,才算是个厉害点的人物,而此刻,他只能站在战场外围,看着那处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战事,以及身在战场中的林葬天一行人,他眼睛中有些血丝,嘴角勾起,狞笑着。
欧阳世双手抱胸,注视着面前的那处战场,他不由得咂舌:这可真的是神仙打架。
他在注视着战场的过程中,其实也在感受着空气中那一丝一丝的气息,身为纯粹武夫的欧阳世,对于这些气息的感受,要比林葬天他们强上不少。
战场上。
林葬天他们几人制造出来的巨大的加持法阵在启动之后,斗笠老人他们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压力。
从法阵上飞掠而起的金色光柱,准确无误地笼罩在南宫七溪他们身上,金光笼罩在他们身上,好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身斩破黑夜的利剑,虽然没有这座法阵也能胜过对方,但是林葬天说过,他们一行人真正的对手还没有来,真正的战场也不在这,而是在山里。
**上身的“懒和尚”,扭了扭脖子,双手抱拳,在海面上尤为巨大的金色佛像,怒目,金瞳,六臂,将那条躲躲藏藏在乌云中布云施雨的蛟龙从云端拽了下来,狠狠地摔在海面上,六只手臂将其按在海面上,动弹不得,本为蛟龙的老妇人,身上的金色龙群游走在全身,然后就是海面升腾,直冲云霄的场景了。
但是不管它施展出什么手段,依旧被那个**上身的和尚死死地按在海面上,生不如死。
“同为封神境界的老人了,休要侮辱我!死就死,给我个痛快的!”老蛟龙眼睛通红,对着那个面不改色的和尚怒吼道。
谁知那人竟是笑了笑,然后说了句:“那就如你所愿。”
本为蛟龙的老妇人面色惊恐,突然露出人身,开始向和尚求饶。“求求大人饶我一命,我绝对不会再对那山中的宝物有任何不轨之心,”妇人泪流满面,“我可是修行了千年啊,不能就这么死了啊!求求大人了,大人……”
**上身的和尚冷哼一声,然后双手合十。
那个巍峨的佛像同样双手合十,刚好,妇人在两掌之间。
临了,妇人肝胆俱裂地骂了句**上身的和尚,言语恶毒至极,不堪入耳。
“懒和尚”无禅只是揉了揉耳朵,然后淡淡地说道:“人心都难以推敲,更何况是你这畜生?”
穿着灰白色麻衣的年轻人来到了斗笠老人面前,伸手,收手,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动作,然后他就站在远处,面带微笑地看着老人。
斗笠老人原本依靠在肩膀上的鱼竿移到身前,他干瘦的手臂颤抖着,面如金纸,蓦然咳出一口鲜血,落在海面上,然后很快地渲染开来。老人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那个分明很年轻的男人,他突然有些羡慕这个不知姓名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这个境界了。
那么对他来说,进入神域,获得长生应该不是很难吧?
若是这人像自己一样,经历过辉煌,然后经历绝望,在到达了某个高度之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丝毫,只能看着时间流水缓缓经过脚边,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看了这么多年,神域可望而不可即,远在天外天,而自己又日渐衰老,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漫长的日子里,他对于长生的渴望渐渐地大过了修道的渴望,只要是丝毫的、微弱如尘埃的希望,也会让他振奋起来,前去一探究竟。
时间啊,悠久,人生啊,苦难多矣。
老人的眼神黯淡下来,面前的这个人,要比他强不知一点半点,这种差距,就仿佛是自己和神域的差距那么遥远,只能望见,却怎么走都走不到。
斗笠老人摘去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斗笠下面的如雪白发,海风吹拂他的发丝,老人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沙哑道:“出手吧。”
穿着麻衣的男人笑了笑,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言语:“你可以不用死,走吧。”
老人惊讶地问道:“为何?”
男子已经转过身,这时又转身回来看他,他笑了笑,说道:“你本就没有必须要战的理由,又何必为了那些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呢?”说罢,男子又笑道:“都一把老骨头了,不回去好好享受为时不多的时光,来年轻人这里凑什么热闹?”
斗笠老人张了张嘴,嘴里的血又开始涌出。
双袖飘摇的男子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死心呢?”说着,他挥了挥手,老人的雪白发丝突然向脑后飘去,然后就只看到海面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巨大的拳头挥向佝偻身躯的干瘦老人,然后就将老人带出了这处战场。
男子看向林葬天,挑了挑眉,然后笑了笑。
对于那个男人所布置的阵法,男子还是很满意的,提升了身上不少的东西,很全面也很强势的加持法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瞬间提升了一倍的战力,而且还不伤身,真好!
男子活动了几下,感觉无比的轻松,他看向另外几个人,觉得不需要自己去“画蛇添足”了,所以就在海面上散起了步,时不时地抬头看天,觉得好没意思。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南宫七溪对面的,是那位浑身都是火焰的老人,对方身上热浪滚滚,如同一轮明日悬挂在海面上,像是想要与月亮争个高下。
“您这火元素之体真的是胡乱用啊,老头。”南宫七溪微微摇晃着扇子,笑着说道。
“嗯?话大的小子,不怕闪了舌头?”
老人身上的火焰更加强烈,周围的温度也就愈发的高,水汽弥漫,海面上雾茫茫的。
一道由火焰汇聚而成的火焰巨龙出现在海面上,栩栩如生,连龙须都随风漂浮,龙爪在海面上划出了清晰可见的岩浆,“滋滋”响着,冷却后又沉入海面。
南宫七溪依旧不紧不慢,“您这“神到”做得也就一般嘛,怎么?封神了就不将别人看在眼里了?还是在“棺材”里面躲久了,已经不会战斗了?”
“放肆的小子
,这可是你找死!”老人怒道。
火龙瞬间前冲,身躯灵动万分,如若活物,在接近南宫七溪的过程中,火龙逐渐变得更加鲜活起来,张牙舞爪地袭向依旧在扇着扇子的南宫七溪。
南宫七溪笑了笑,“这才配的上“龙”这个字嘛。”说罢,他收起了扇子,轻轻敲击手心,在他的肩头,其实一直趴着一支毛笔,这时正扭动身躯,决定好好地活动一下。
“喂!你再不出手,我可就不给你喂墨了?”南宫七溪“威胁”道。
听到这句话,一直趴在南宫七溪肩头的灵笔不情愿地飘起,然后开始在他周围打转,最后“狠狠地”在南宫七溪白皙的脸蛋上抹了一道黑色的墨迹,然后呼啸离去,掀起海浪无数。
在火龙即将触碰到南宫七溪身前的时候,那支一直都在前冲的灵笔猛然停下,然后在海面上原地打转。
南宫七溪眯眼笑着,说了一个“龙”字。
然后那支灵笔不知如何动作,就瞬间出现在了南宫七溪身旁,趴在了他的肩头,好像在邀功似的,不停地对南宫七溪“撒娇”。
南宫七溪面无表情,指了指脸上那道黑色的墨迹,好像是在说:“你还好意思问我邀功?那这道墨迹怎么说?”
这支天下间杀力第一的灵笔又在南宫七溪脸上画了一道墨迹,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南宫七溪嘴角抽搐,有些无奈。
怎么自己的笔对自己还没有对林葬天那家伙亲昵呢?难受难受。
海面上。
在“龙”字声音刚落之时,一个巨大的“龙”字蓦然浮现在海面上,刚才不见那支笔有何动作,便已经写下了这个海天相接的“龙”字。
南宫七溪笑道:“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龙!”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在手心,又开口道:“起!”
那个金色的“龙”字眨眼间便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金色龙,相比之下,那个火龙显得格外的渺小。金色龙吼了一声,然后蓦然前冲,将那条凝聚而成的火龙轻易地就冲散,然后很快就出现在一脸震惊的“火夫”面前,金色龙瞧了瞧老人,然后张开了嘴。
咔嚓咔嚓。
吞咽入肚。
南宫七溪将折扇打开,轻轻摇晃着,他看着那处平静的海面,微笑道:“我可是书圣啊。”
“长枝”和“琴圣”那边的战场其实很简单。
身为“花神”的长枝,只是召唤出了自己的小天地,于是以那个满脸猥琐的老人和手拿巨大的板斧的汉子为首的七人,身上就都出现了黑色的藤蔓,紧紧地缠绕在他们身上,上面的刺不断地钻进血肉,吸血蚀骨,这种藤蔓,要比之前的藤蔓更加地疼痛难忍,估计这种藤蔓是刚才出现的藤蔓的老祖宗,整片花海,各种花朵肆意绽放,只不过都是杀人花罢了。
手拿板斧的汉子领域全开,不断地挥舞着他手中的那个巨大的板斧,但是那些花朵和藤蔓一直都在不断地再生,砍也砍不尽,烧也烧不完,那些飘在空中的孢子,不断地再生又盛开,绽放在他们的血肉上,一不小心就会像那些花草一样,变得什么都无法思考,宛若活人植物。
长枝一袭红衣,看了眼南宫七溪那边,然后嘴角勾起。
还是那么潇洒啊。
她又看向面前的战场,看着那些不断挣扎,然后渐渐放弃希望的人,长枝笑了笑,这可是自己的花神领域啊,除非是同等级的封神之人,不然的话,根本逃不掉这个“花海囚笼”,她看向面前的人,冷哼一声。
你们,都还不够格!
“琴圣”静静地站在一边,对于花海岛主的实力,他自然是极为信任的,所以他只是闭目轻轻抚琴,然后轻拢慢捻抹复挑,几道琴音瞬间透过花海,又透过了在花海中挣扎无望的七人,琴音在他们的心中炸开,也在他们的脑海中炸开。
琴圣的绝学,很难有人可以说出其中的滋味,因为他们都死了。
长枝皱了皱眉,看向琴圣:“真是血腥。”
琴圣笑了笑,只是轻轻地将手按在琴弦上,然后将其竖起,装进那个朴素的布袋子里面,整理完后,将其背在身后。
【镇灵山】下。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为这几人加持,可真的不是一个容易的活。
林葬天笑了笑,脸色也有些惨白。
收剑!
法阵渐渐消失,那个逐渐在下降的海域面也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众人落在地上。
环顾四周,皆是豺狼。
【落霞城】内。
齐祥其已经坐起了身子,他看着坠落在画卷上的老人,好像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老人气若游丝,面如金纸,好像不久就要离开人世。齐祥其看着支离破碎的画卷,叹了口气:“现在的世道,人人都为长生,长生就当真有意思了吗?”他顿了顿,然后自问自答道:“我看不是”。齐祥其双手撑在地面上,看着天上的云,现在不是乌云了,层层叠叠的云彩渐渐散去,露出深蓝色的天,黑得不太彻底了。
齐祥其看了眼老人,然后起身。
老人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凭他的修为和境界,在这石板地上面躺上几时辰,就自然可以自己走回家了。
齐祥其笑了笑,一甩衣袖,然后大步前行,去向东南。
既然要作画,只是远远观望怎么能行?
石板地上。
斗笠老人没了斗笠,一头银发散落在地,嘴边的血不断流出,身子佝偻干瘦的老人,落魄至极。
老人其实一直睁着眼睛,他看着青色的石板地裂出的纹路,错综复杂如自己的这一生,表面光滑洁净,内里则早已是荒草丛生,贫瘠一片了。
自己的这一生,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历过,无话不说的人有过,可惜死了;恨入骨髓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没本事报仇,所以最恨的人,其实是自己。
老人眼角湿润,许多不愿意想起的往事逐渐想起,走马观花般,只愿匆匆一想,不愿细想,因为若是细想,会悲伤。人生的悲,能避免,则避免,避免不了的,就尽量不去想起。
那年轻人的一记重拳,彻底地打醒了老人。往事纷至沓来,老人不禁问自己:“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活了这么久,但是却毫无意义,自己爱着的人死了,自己活着。环顾四周,其实没有一个亲人在世。”老人眼神黯淡,“自言自语地活了这么久,也该到头了。”
最后,老人手指轻敲画卷,喃喃自语。
画的是那座山,老人认得。
老人最后自己了解了自己的性命,死在了无人敢出门的空旷大街上。
他和身下破碎的画面在一起,虽然破碎,但还算是在画中。
老人最后说的话是:“怪不得你不杀我,原来是想要让我自己了解性命啊。”
【镇灵山】下。
身穿麻衣的年轻男子好像有所察觉,看向老人的这个方向,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念叨了一句罪过。
最后,老人好像看到了很多人,他们都在某个阳光温暖的路口,微笑着迎接老人。
等久了吧?
好像有人回答此问。
大小不一的事情,终会有所归宿。
第一百零七章 不见月
【镇灵山】内。
一身红衣的绝色女子和一位有着蓝色头发的年轻人走在通往山巅的小路上,路旁的葱葱花木灵气盎然,即使在空间隔离的【镇灵山】,依旧如此,可见其珍贵异常,山中的许多事物,由于时隔千年,所以这些在大树下乘凉的花木,都是千年之后依旧灵气充沛的灵物,所以外面相传的【镇灵山】的宝藏,可能就是它们了吧?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在清白色的月光下也显得普普通通,只是有的出现在月光下映得洁白,有的躲在了大树的阴影下披上了一身神秘的黑,分不清楚它们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但是,当你细心去感受,你就会发现它们身上的那种独特的“味道”,这种味道,不是那种普通的味道,也不是那种躲躲藏藏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只属于【镇灵山】。
那个传言,可能就是巧合得不能再巧合的产物了,偶然得到灵草的人,将其服下之后,立刻被灵草其中那蕴藏了千年的灵气所灌溉身体,强势地冲破了许多道修道的关隘,那人境界自然是节节攀升,一路高歌猛进,到达了许多世人都望而却步的地方,最后谣传说他去了神域,与天地同寿了。可是实际上如何,根本无人知晓,这个说法可能只是当初的【落霞城】城主所想到能够留住一些境界高强的人的手段罢了,但是这个说法却让很多对于生命的长度有着深深渴望的修道高人义无反顾地前来,还带来了他们的家眷,以及所有钱财,这下可真的是把当初的落霞城城主给乐坏了,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就给这座还没有在大陆上站稳脚根的城池带来了这么多可以让这座城池变得底蕴深厚的人,真是无巧不成书。
神域,并不是简单的一个灵物就能够到达的,不过确实有的灵物会带来飞升成神的假象,所以那些传言,有可能真的是人们亲眼所见。
在沿着道路渐渐往上走的时候,刘澈问了句:“老板娘,这山顶上到底有什么啊?为什么看起来挺短的一条路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我真的要饿死了。”刘澈捂着肚子,一脸哀怨地看着身旁那位一脸轻松的红衣女子,后者笑了笑,然后抬头望向山巅,说道:“山上的那个东西啊,确实是个宝物,只是是个有主之物,即使别人拿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只会是鸡肋般的存在,所以我们得有一个真正的主人来拿它,不然的话,此行就是一场空,最后什么也拿不到。”说到这,女子看向路旁的灵草灵木,又笑道:“不对,也不是什么都拿不到,这些千年灵物,还是很有用的,到时候给你做红烧鱼的时候加几个进去,给你好好地补一补。”
刘澈先是一喜,随即便有些担忧地问道:“老板娘,这些千年的灵物我吃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红衣女子笑了笑,看向他那窘迫的模样,笑道:“没事的,只是你会觉得自己身体里面的灵气一下子变得充沛起来,可能还会有灵气溢出来,不过你放心,没什么大事,只是会难受个一两个月,然后你的境界可能就会直接登上好几个台阶,可能还会到达外面那些人的境界也说不定哦。”
刘澈笑道:“这么好啊,那我等会去摘几个。”
老板娘笑着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然后翻了个白眼,说道:“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好好想想,若是一个人突然境界大涨,那么他真的能够驾驭得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境界吗?”老板娘顿了顿,然后伸出食指摇晃着,自问自答道:“不可能的,修行这件事情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的来,若是一步登天,可能不是登天,反而是去了西天也说不定,修行一事,说到底还是修心,修心不够,再高的境界也只不过是在自寻死路,大道之行,路
上行人千千万,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一步登天的机会,更多的,还是那些一步一个脚印,勤勉修行的人,所以你啊,就别想了,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红衣女子看着身旁的刘澈,笑道。
刘澈挠了挠头,然后问道:“那这些灵草还要不要啊?应该挺值钱的。”
红衣女子点点头,“要还是得要的,”她望向【镇灵山】那道屏障之外,继续道:“毕竟那位还是需要的。”
刘澈愕然,“难道那位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吗?”
红衣女子笑了笑,“那位的修心,恐怕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刘澈望向远处,目光炙热,心生向往。
黄发和尚盘膝坐在地上,他手腕上系着的十字架和佛珠微微颤鸣,奇怪的和尚只是将手轻轻地拂过,然后它们就安静下来了。“哎呀呀,没事没事,只是外面有些吵闹罢了,他们现在还进不来,所以我们还得等一等,”和尚看向外面,笑了笑,又说道;“可能快了,外面打得差不多了,等会应该就要进来了,你们先休息休息,等会有的忙呢。”
那十字架自动从和尚的手腕处脱落,然后立在地上,抖落了一身的金色粉末,散落在地,
黄发和尚笑道:“有些浪费了啊。”说着他用手指捻起一撮金色粉末,然后撒在十字架上,发出“叮咚叮咚”的脆响,金色光晕层层,迅速将那些粉末笼罩在其中,然后异象消失,只有地上的金色粉末还在微微颤动。
那串佛珠被和尚拿在手中,“喂喂喂,你还是先歇会吧,这有它就够了,你就被抖搂微风了,这事可不是儿戏,要认真对待啊。外面的那些人,所为之物,无非是那山巅之物,若不是那山巅之物是有主的,不然的话,我也该争一争的,可惜了啊,可惜了,不过我到底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值得争一争,不过不知道容不容易,毕竟他们那么多人,而我就一个人,唉,犯愁犯愁。”
黄发和尚哀叹不已,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和尚突然站起身子,随即又笑着坐下,他看向那个立在地上的十字架,笑道:“等会就看你的啦,”和尚看向外面,喃喃道:“又来了不少人啊。”
【镇灵山】外。
林葬天一行人看着面前涌现出的一个又一个人,都是些境界虽然不低,但也没多高的人,虽然境界不高,但是抵不过他们数量多啊,密密麻麻地都站了出来,而且之前溜走的那一部分封神境界的老人,还在外围观望,等着下手的时机。
虎视眈眈。
林葬天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一脸的狞笑,难看。
慕容青山看着林葬天,眼神锐利,他手握“鸣雷”,手上青筋暴起,骨节泛白。
世间难寻的,不是恶意,而是善意。这些莫名其妙的恶意,真的没有来由,甚至不知道它从何而起,为何而起,无声之中,便是星火燎原之势了。
野草、野花,世间诸多的平凡之物,都没有缘由,但却相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这是自然的选择,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够更改的。
所以这份恶意,其实也是有缘由的,只是只有一方才知道,或许两方都不知道罢了。
林葬天看着慕容青山,笑道:“怎么?看我们人少,想要以多欺少吗?”
慕容青山狞笑道:“呵呵,只要能杀了你,我不在乎什么手段。”
林葬天笑了笑,然后收敛笑意,说道:“慕容烈煌这么不可一世的人,怎么生
出你这么个没长脑子的东西?”
慕容青山神色一凌,直接抽出“鸣雷”剑,作势就要杀了林葬天。
林葬天那句话,着实是戳到了慕容青山的痛处,那个始终不正眼看他的男人,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不管不问,常年在外,其实他想说自己也可以像他那样成为威震一方的将军,但是他却从未看过他一眼,根本不管他,对于做他儿子这件事情,慕容青山自认自己做得很好,但是在那人的眼里,好像从来都不是如此。
林葬天挑了挑眉。
慕容青山出剑的手很快被一位站在不远处的一位灰衣中年男子握住,再难以前进丝毫。
之前还在远处的男人,几乎在眨眼都不到的时间,瞬间出现在了慕容青山的身旁,这份速度,可以和林葬天自创的“瞬风动”相提并论了。
慕容青山回过头,一脸狞笑,“邵叔,你怎么在这?是父亲派你来的吗?”
灰衣男人点点头,然后说道:“收剑。”
他的语气平淡,但却有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这个邵叔,应该算是整个慕容家族里面唯一一位慕容青山愿意听他话的外人了,具体缘由不清楚,只知道这十年来,一直给慕容青山指导的人就是他,两人在那个慕容家族的死亡之地待了有十年之久,春夏秋冬在那,都是寒冬,所以那四季的滋味,自然就不在,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十年,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慕容青山看着林葬天,又看向灰衣男人,眼神复杂。
“收剑!”灰衣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慕容青山只好收剑,他看向林葬天,恨不得杀了他。
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何要收剑,那人,是西北林家的少主,是未来的西北大军的主人,所以自己得收剑,要是被那人的家族知道自己在时隔十年之后又要对林葬天不利的话,他真的不敢保证那个王朝内行事刚烈的老人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葬天笑道:“邵离,慕容烈煌的副将,没想到你竟然不在前线阻挡那些域外一族,反而来到了这,怎么,十年来在那个地方还没有待够么?”
慕容青山闻此,瞬间握住剑柄,怒目而视。
名叫:“邵离”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林家少爷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连我这样的人都知道,看来你们林家的情报工作做得很不错啊。”
林葬天笑了笑,“还好。”
突然,林葬天眉头一皱,然后说道向着南宫七溪等人说道:“我们得快点了,他们要来了。”
洛梅疑惑道:“他们到底是谁啊?”她实在是想不通,世间还有什么能让林葬天如此。
林葬天看向天边已经开始出现的“黑点”,喃喃道:“这座天下的仇人。”
风来雨往的崖壁上,有一株母草随风摇晃。
它的花瓣渐渐飘落,随风折碎,四散而去。
天上途径的云朵,雷声阵阵。
在【镇灵山】之外的很远处。
齐祥其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抬起手遮在额头处,眯了眯眼睛。
还有那么多人啊。
【镇灵山】内。
山间的嶙峋小道上,一身红衣的女子蓦然回首。
山外屏障隔绝,只看到模糊一片。
山内河川纵横,日日西流,日日东趋海。
只是可惜。
不见月。
第一百零八章 关于人间哀乐种种
人间哀乐,零零碎碎,散落在地,如此这般。
一样飘零,宁为尘土,勿随流水。
世间万物,潮生潮落,几换人间世。
灰衣男子站在赵静直身旁,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但他却莫名地害怕起来。这种蓦然而生的情绪让他浑身都有些微微的颤抖,所以他紧紧地握着手,指甲在手心深陷,他看着她,想起了当年的好多事情。在见到她之前,过去的记忆好像很遥远,可是今日一见,却好像都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男子的异样自然没有逃过林葬天的视线,林葬天看了看他和赵静直,觉得这两个人一定在某个时间段,深深地爱过。
灰衣男子抬起手,将两个宽大的衣袖合在一起,双手在衣袖的遮掩下相互抓在一起,左右手分别放在了胳膊上,他看了看身旁的赵静直,渐渐不那么紧张了。
当年,一个明媚的午后,熟睡的年轻人正躺在大树下乘凉,经过的乡间女孩明眸皓齿,笑容灿烂地走过他身边,她看了正躺在树下睡觉的年轻男子一眼,从未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咔嚓”一声,女孩不小心踩碎了一根树枝,她惊讶地看向男子,生怕他醒来。他醒来后看到了一脸不知所措的她的可爱模样,笑了笑。她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原地,双手揉着衣角,犹豫了一会,然后笑容灿烂道:“你好啊,我叫……”
那日,纯净洁白的女孩虽然只是轻轻地踩碎了一根树枝,但是却不小心走进了某个年轻男子的心里,冒冒失失的、傻乎乎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所以他笑了笑,说道:“你好,我记住了你的名字,所以你也要记住我的名字哦,我叫西风,你好。”
从那以后,快乐很多,痛苦在她死之后产生,从此就一直持续到了今日。
名叫“西风”的男子看向身旁的赵静直,眼眶泛红。
她如今,应该是不叫那个名字了,所以自己自然就不能那样称呼她了。
赵静直眼睛中月色浓郁,一片银白。
还记得当时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庞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当她笑着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好看,还记得当时她说:“你好,我叫……”
赵静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突然开口道:“我叫冬川。”
身旁的灰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泪涌出,“你…… 你刚才说什么?”他声音颤抖,神情从未有过的紧张。
赵静直回过神来,看着他,神色复杂地说道:“我叫……冬川?”她抱住脑袋,皱着眉头,“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份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记忆里面的那个叫作“冬川”的女子,好像……是我?”赵静直抬起头来,浑然不知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
西风抬起手,想要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但是赵静直在看到那只将要触碰到自己脸庞的手的时候,退后了一步,然后眼神复杂地看向西风。
西风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他看着她,惨然一笑,然后收回了手,眼中失去了光彩,“我忘了,你毕竟不是她。”他也退后了一步,不再看她,也不敢再看她。
赵静直后知后觉,有些抱歉地看向他,后者只留给她一个面无表情的侧脸。
她有些伤心。
因为她想到了那个笑容灿烂的“自己”,她真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啊。
她又看了眼叫作“西风”的男人,好像也没见他那样笑过啊。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记忆呢?难道?赵静直突然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难道是那个老先生吗?可是如果真的是他,又为什么要让我拥有这样的记忆呢?难道是那日在石窟内的壁画传承?可是没有理由她会给我这段记忆啊?那这段记忆到底是从何而来?赵静直越想头越疼,所以就暂时先不想了。
每天想一些,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吧?
林葬天看了看身旁的西风,没有问他什么。
面前,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战场,以南宫七溪他们的能力,自然是一边倒。无论是那些封神已久的老人,还是那些境界本就不高的人,都无法和这几位早在千年万年前就已经成名的人相提并论,所以这处战场上,只有不断逃走或者死去的人。
在这片战场之外。
林葬天和慕容青山两人站在战场之外的两个方向,相视无言。
邵离站在慕容青山的身边,看向林葬天。对于这个年轻人,慕容烈煌曾经有过一句很高的评价:“若是有朝一日让这个叫做林葬天的年轻人当上了林家的家主,成为了西北林家军的大将军,那么我们慕容家族在帝国内就再无生存之地了。”当时作为副将的邵离很难理解家主的想法,因为当时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才七岁而已,很难想到他会是像现在这副模样,身旁不知怎么出现这么多帝国都没有记录的高手,而且他身上的那份流露出来的杀气,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现在他是真的相信了,同时也很佩服那个在十年前就已经将这个叫做林葬天的少年作为家族重点的关注对象的慕容烈煌。
林葬天将月壶剑从腰间摘下,放在地上,然后右手支撑在剑柄上,左后负后,微笑着看向慕容青山。
后者一脸狞笑,右手握住了“鸣雷”,剑身电光萦绕,刺啦作响。
就在战场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一只有着棕色斑点的小猫灵巧地走进了这片战场,刚好在慕容青山身后。
“喵~”
慕容青山回过头去,看见了猫,然后抽剑。
在他身旁的邵离突然神色一凌,瞳孔剧震。
一个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那只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猫的身旁,他双指夹着慕容青山的“鸣雷”,手指上不断有雷声响起,电光穿刺,但却没有伤到他,林葬天右手轻轻地抚在猫的身上,从脑袋一直抚摸到尾巴,它的尾巴左右摇晃,“喵喵”的叫着。
“慕容少爷,没想到你连一只猫都不放过啊,难道你不喜欢小动物吗?”
林葬天玩味地看向慕容青山,后者一脸狞笑,没有收剑的念头。
而在慕容青山身旁的邵离,此刻却罕见的没有说话。刚才林葬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连他都没有看清林葬天究竟是如何穿越过中间的那处战场,瞬间来到了他们这里,这样的身法,世间罕见。所以他现在很犹豫,到底要不要现在除掉这个祸患,若是日后真的如家主所说,那么此人绝对不能留!
林葬天笑了笑,察觉到了邵离的眼神变化后,他手腕一转,将慕容青山手中的“鸣雷”拉向身侧,然后瞬间抽手,双指点在慕容青山身上的一处关键的穴位上,让暗劲在其体内炸开。
那只不巧刚好来到这里的猫叫了两声,然后弹起了身子,退到了一边,默默地注视着林葬天他们。
“怎么,不喜欢小动物?”林葬天看了眼捂着胸口的慕容青山,笑道。
后者依旧是一脸狞笑,他看着林葬天,嘴角渗出鲜血,“咳咳,下手够狠的啊。”
林葬天笑了笑,“没你的心狠。”
然后林葬天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邵离,笑道:“怎么?邵副将,后悔了?刚才你若是没有犹豫的话,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死了,可惜啊……你犹豫了。”林葬天收敛了笑意,沉声道:“想杀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若是你敢动手的话,我自然敢接着。但是错过了今日,以后想杀我,你就没机会了。”
在邵离身旁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是那裸着上半身的和尚“无禅”,此刻他正笑嘻嘻地看着邵离,“怎么?想动手?”
邵离动弹不得,浑身都被限制在了另一个小天地内,灵气只出不进,难受至极。
林葬天蹲在地上逗着猫,抚摸了一会猫的脑袋,然后笑道:“你以后没事就别瞎凑热闹了,万一遇上个脑子不好使的把你宰了怎么办?”
慕容青山捂着胸口,面色铁青。
林葬天挥了挥手,“快走吧,要是不想走的话,留下来也无碍。”
猫“喵”的叫了一声,然后很快就溜走了。
林葬天注视着它远去,突然有些小失落。
战场上很快就没有了声响。
南宫七溪站在战场上,轻轻地摇晃折扇。
“长枝”走在花海中,散起了步来。
琴圣缓缓地抚琴,面容祥和。
欧阳世一身拳意收放自如,见没人了,就开始慢慢地练拳,同时蕴养拳意,因为林葬天说过,他们真正的敌人还未来,所以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场恶战,不得不防。
洛梅收起青竹剑,所站的周围都是被她那浑厚剑气所划出的痕迹,深深浅浅,长短不一,她觉得自己现在厉害极了。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那双金色的眸子闪亮异常。
赵静直站在原地,突如其来的记忆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此刻她正蹲在地上,抱头难受着。
穿着灰白色麻衣的西风看着她,默默无言。
天色灰白,边际微微发亮。
林葬天抬起头望去,眯了眯眼睛。
在不远处的天地,有一条身上缠绕着石链的巨龙正缓缓飞来,在它的犄角之间,坐着清一色的黑衣人。
林葬天扯了扯嘴角,笑道:“真是风雨欲来啊。”
离【镇灵山】那处战场不远处的一个山林间。
齐祥其正东倒西歪地走着,走着走着,面前就出现了许多的人。
他一脸苦涩,停下脚步扶额道:“天啊,饶了我吧。”
第一百零九章 失意的年轻人
【镇灵山】外的密林。
齐祥其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群人,面露苦色。
我就是来一时心血来潮,前来凑个热闹,哪里会想到有这么多不要脸的高手躲在这里啊。
在他面前的这些人,都是一身黑衣,遮面,佩黑刀。齐祥其心道:“这些高手都喜欢穿黑衣服的吗?瞧着可怪渗人的,看那衣服的制式,线条粗糙,一点美感都没有,果然这些久居山上的人就是不懂得山下的人间,一点对于美的感觉都没有,活该他们每天闭关修行都去不了神域!”齐祥其越想越生气,反而不是那么的害怕了。他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们,双手负后,脚步微微向后挪动。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齐祥其额头上冷汗直流。
好像是这群黑衣人的为首的一个人,他揉了揉手腕,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那个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他想逃走的齐祥其。挺有意思的小孩,没想到在见到了我们之后还能够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活了这么多年,习惯性地以另一种眼光来看待这些山下人,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不怕死的家伙啊。
齐祥其自然是害怕的,不过可能是以前过得比较辛苦,所以在明显察觉到了这群人身上的血腥气之后,他也是这般的神色,对于这样的人,他见到过不下八百也有一千了,所以这些人实在是很难让他产生过于恐惧,以至于腿脚颤抖的情绪。
他淡淡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扯了扯嘴角。
这个世间,果然还是恶人最多。
那个黑衣人突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面前的那个本应该跪下求着让自己放他一马的年轻人,竟然转身就走了,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周围的黑衣人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回过神来,立马感到了不可遏制的愤怒。
诸多手段齐出,雪白的光华在微微天明的时分摸不着踪迹,只能看到空气中微微的“波痕”,好似手指轻轻划过河水面,然后收手,极有分寸,唯一的坏处就是在收手的时候,会有水滴滴在身上,弄湿衣裳。
齐祥其耳边不断有擦身而过的呼啸风声传来,他不自觉地骂了句娘,“娘咧!这些修道之人真是不要脸,那么多人打我一个?!我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什么修道之人?什么山巅修士?!和那些市井无赖有什么差别?!都是些不要脸的家伙,我她娘的以后要是见到了那些修士大老爷,一定得在心里骂上两句,修道修道,修的什么道?我看都修到狗身上去了,不,不能侮辱狗,狗多可爱啊,哪像他们……”
年轻人骂骂咧咧的话语自然传到了那些黑衣人的耳中,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更是怒不可遏,他眼睛旁青筋暴起,那双在黑暗处的瞳孔变得漆黑一片,诡异至极。
前方的那个年轻人,虽然跑得不快,但是都很巧妙地躲过了他们的攻击,每次将要给他一个致命一击的时候,都被那个躲躲藏藏的人所避开,这份敏锐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的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
齐祥其轻轻掠过一根横在地上的树干,然后飘向另一棵大树,躲在其后,“嘭”的一声炸响在大树后面,齐祥其弯了弯腰,缩着脖子,看向身后那个巨大的洞,咽了口口水。
这些修道之人果然不要脸,我招谁惹谁了我?我不就是不小心看到你们在那里画着什么东西嘛,又没看清是什么,至于这么赶尽杀绝的吗?
齐祥其很快起身,向前奔去,突然,他叹了口气,然后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周围早已经站满了一圈黑衣人。
齐祥其扯了扯嘴角,心道:“合着你们玩我呢?”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恶心,太恶心了。
小子,既然来了,就别着急回去了,留下来陪我们聊聊天,解解闷儿?”一个黑衣人笑道。
齐祥其冲着那个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然后很快收敛笑意,“聊你妹啊?!”
黑衣人愕然,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回答。
齐祥其撇撇嘴,不以为然。反正现在看来自己也活不成了,在死之前不得豪情壮志一番吗?我齐祥其就是要让你们记住我这个人,我是齐祥其,不像那些人,在见到你们之后,看到了你们身上的杀气就腿软的不行,就要给你们下跪,我齐祥其这辈子,不跪天地,只跪父母。话说回来,我来天地都尚且不屑于下跪,你们这些连天地都不配相提并论的东西,也配让我跪下?!
黑衣人气得浑身发抖,在气到极致了,反而笑了起来,他看向那个一脸平静的齐祥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嘴角抽搐,面色狰狞。
齐祥其看了眼那人,皱了皱眉。
眼中的不屑与鄙视尽显无疑。
黑衣人蓦然出现在齐祥其的面前,手指如勾,握住了齐祥其的脖子,将他轻易地提起,他没有看齐祥其。这个人,不配和他拥有平视的机会。
“小子,我看你真的是活腻了。”黑衣人声音沙哑,刺耳至极,好像是有数不清的沙石在耳边摩擦,捂不住耳朵,就是生不如死。
齐祥其正是如此,他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感到这么接近死亡的窒息,一片片黑暗将眼中的视线渐渐遮盖住,就好像是再也见不到光明,只能将身躯和灵魂全部交付于黑暗,再无生还的可能。
“咳…… 呵呵,我看不是我……活腻了,是你……”
黑衣人笑了笑,骤然加重了力道。
齐祥其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妈的!”齐祥其最后骂了这么一句。
黑衣人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齐祥其扔在地上,后者死不瞑目,依旧睁着眼睛。
人群中有人笑道:“你最近这手劲该好好练练了啊,一个修道都不成的废物,居然耗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黑衣人握了握拳,然后说道:“若不是想多折磨折磨他,他早就被我捏死了。”他笑了笑,然后转身问道:“你想试试?”
那个之前问话的人悻悻然退后,不再说话。
“啊,你说的那个废物虽然确实是废物,但是我不是啊。”
黑衣人背后的汗毛瞬间立起,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地上那个本该死绝了的齐祥其。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那传来的。
不会吧?黑衣人的心中突然掠过这个想法。
地面上。
那个本该死去的年轻人双手撑起身子,然后坐起,他扭了扭脖子,发出碎骨头的渗人响声。
齐祥其也没有站起身子,就这么坐在地上,他看着那个黑衣人,然后笑了笑。
黑衣人心中悚然,地上的那个年轻人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浑身都充满了邪气和暴戾,他正微笑着看着黑衣人,但是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齐祥其突然伸出左手,那个黑衣人瞬间就好似被谁推了一把,脖子被齐祥其握在手中,动弹不得,周围的那些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怎么也没想到之前那个分明呼吸都已经没有的年轻人竟然会活过来,这种变化实在是让这些人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无法思考,只看着那个之前还威风凛凛的黑衣人就这么被那个年轻人给握在手中,好似任人宰割般,浑身僵硬。
齐祥其凑在黑衣人耳边,“怎么?是不是很吃惊,哈哈哈,其实我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把那个蠢家伙给杀了,我也不可能出来,所以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啊。”齐祥其看着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然后笑
了笑。
他突然加重力道,依旧是一脸的微笑。“可是啊,“他”毕竟也是“我”,你这么对我,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回个礼啊?”齐祥其揉了揉脖子,看向周围的黑衣人,沉声道:“刚才,真的有些痛啊。”
黑衣人瞪大眼睛,正想说话,可是整个脖子都被捏碎,连着脊梁,全部被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的手劲给捏碎,但却没有血液渗出,更是奇怪至极了。
齐祥其眼神冷漠,喃喃道:“你这个傻子,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苦苦追寻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答案呢?”
他站起来,笑望向周围的黑衣人,“你们是不是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动不了了呢?”
周围的黑衣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在这个人的面前,自己好像就只剩下了恐惧,再其他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年轻人自问自答道:“不只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的恐惧啊。”齐祥其嘴角勾起,笑容诡异。
周围的那些黑衣人突然身体鼓胀,一直在不断地变大,好像里面被充满了排不出来的气。他们大多神色惊慌且恐惧,最后演变为绝望,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不断胀大的身子,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砰砰砰……”
炸响声不断响起,血肉横飞的场景在这个白色鲜明的清晨显得格外的“厚重”。
浑身神态都格外不同的齐祥其懒洋洋地坐在高处的枝头,靠在树干上,神色漠然地看着地面上渗入土壤的鲜红血液,“不过是个加入了魔教的南方波竹教罢了,谁给你们的资格那样草芥人命?”
过了很久,齐祥其表情痛苦,突然流起了眼泪,他抱着头,“为何如此?”
不知道是在问谁。
齐祥其突然站起来,双手负后,沉声道:“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自然会退下,将身体交给你,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给我保证,这不只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所以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逞能。把身体讲给我,杀人这件事情,我最擅长。”齐祥其皱了皱眉,又说道:“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大道理谁不懂,只是道理和生活是有区别的,你要想清楚。反正人虽然是我杀的,但也是你杀的。别忘了我是因为什么而生,我是你制造出来的产物,虽然那个时候你还小,但是我知道你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幼稚。一个早就知道了的答案,就别再费尽心思地去思索了,你的那条大道,配合着我的道,我们的两条大道,注定会让齐祥其这个名字为世人所知。”齐祥其顿了顿,难得露出悲伤的神情,沉声说道:“他们两位,也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离开了他们之后,也能够过得很好。”
这个齐祥其最后说了句:走了。
然后天地寂静,只有飞鸟的悲鸣。
齐祥其瘫软在树枝上,脑袋靠在树干上,他脖子上的红色手印依旧清晰可见,但是里面的伤却已经痊愈。他微微抬起头,喃喃道:“你对这人间,过于失望了。”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反正他也听得到。
那个答案,我会一直寻找的,我希望我有朝一日找到的那个答案,可以推翻我所有的假设和已经知道的既有答案。
年轻人靠在树干上,又睡着了。
他看起来很失意。
【镇灵山】下。
林葬天他们自然看到了那个身形愈发庞大的巨龙,这可真的是世间难寻的真龙,只可惜被人拷上了枷锁。
笼中兽,是没有野性的。
漫无天际的龙群,浩浩荡荡前来。
每只龙的上面,都坐着魔教中人。
“先进山。”林葬天看着那越来越接近的真正的龙群,最后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千秋入喉,只差一杯酒。
山水,诗人经常提及的东西。寄予诗中,万般奈何。
冬日河川,尤为清冽。雪花飘落,年复一年。
在不知多少年前。
在那普普通通地拥有了整个寒冬的寂寞之后,眼看着那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暖春即将到来。勤勤恳恳的汉子于飘雪荒原上停下了脚步,伸手裹了裹厚重的裘衣,是那自己做的厚衣裳。在给那凶兽剥皮取血的过程中,这个长满胡茬、满脸沧桑的男人破天荒地有些茫然和不忍心,茫然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后来后知后觉过来,就觉得不忍心了。
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真的不是很容易。自己没办法像那些已经开了“灵智”的人一样去修行,强健体魄,所以只能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原上找寻那些饿得没劲的凶兽,用自己出行前拿的那把家里的柴刀,将它们开膛破肚。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残酷的事实。
男人按了按头上的毡帽,视线中除了帽子上面的绒毛以及雪花,还有那缓缓露出天际的暖阳,照彻全部视线的白色,那些依旧下着的雪花。男人笑了笑,干裂的嘴唇因为许久没有喝水的缘故,所以嘴唇显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对于自己嘴唇的现状浑然不觉,因为早已习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不是环境去适应人,而是人主动地去适应环境。
他看到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的雪地,男人眯着眼睛,脸上有了些笑意。
感受到太阳传来的温度,初春好像离自己不远了,这样等自己将一切的事情办完,走遍雪原,回去的时候,家里的那口子应该也差不多该生了吧?
男人笑了笑,裹了裹衣裳,迈开脚步,推开积雪,朝远方走去。
身后的遥遥路途,终会被大雪所覆盖,但是走过的路,自己全部都记住了。
满目沧桑的男人,带着一身的寒冬,走遍了荒原,将要回家去。从他的身后望去,这个平凡的男人,潇洒极了。
千秋入喉,只差一杯酒。
春日。
荒原的人在临近温暖的南方大陆前方建立了不少的村庄,村庄由简单的枝条搭建,盖上每家男人猎回来的动物皮毛,皮在外,放在搭建成三角的房屋尖上,这样积雪会顺着这个倾斜的弧度滑下来,不至于在屋内漏下消融的雪水,毛在内,使屋内的气温得以保持,屋内的篝火,烧得旺了,不好,烧得弱了,也不行。这其中的门道,村里的女人最擅长。她们精于其道,成为了村里的男人的坚强后盾,所以村里的男人出行,都很放心。
那个走遍荒原的男人回到了村里,带来了许多的物资,有那一沓又一沓的动物皮毛,还有许多可以被用来制作弓箭的骨头,风干后的腊肉等等,那些被男人用柴刀割下的肉经过了男人粗略的加工之后,在雪原的大风中,渐渐地充满了风味。这样的风味,可以保存得很久。
他回到家中,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出生,此时正安静地躺在温暖的小床里。小床是那个手巧的贤惠妇人制作的,模样很精巧,也很实用,所以村里的那些人都说这男人是赚到了,娶到了这么好的妻子。当时听到那些话的时候,男人只是一脸憨笑,有些脸红地摸着后脑勺。
模样清丽的女人正躺在床上,看到男人后一下子眼眶就红了,所有来不及发泄的委屈和难过的情绪纷纷涌现出来,眼泪滴溜溜地在眼眶内打转。她那双灵动的双眼即使在成为了母亲之后依旧澄澈一片,这双眼睛,那个躺在婴儿床中的女婴也有,只是这个时候,她还没有睁开眼睛罢了。
男人心疼地走到床边,将女人搂在怀里,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好啦,孩子还在睡觉呢。”女人小声地说道。她满脸羞红,像当初刚成婚的时候一个样子。
男人笑了笑,温柔地看向正躺在床里的婴儿。他突然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落下来了。
这是我的孩
子啊!
女人看男人哭了,她便也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为了不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婴儿,所以捂住了嘴。
平静之后。
男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的脸蛋,红红的,看来很健康呢,真好。他转头看向女人,微笑着问道:“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女人有些犹豫,然后有些抱歉地说道:“是个女孩……你没有失望吧?”女人小心翼翼地看向男人。
男人笑了笑,一把将女人搂在怀里,笑道:“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我的孩子,我就会好好地爱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他看向女人,说道:“这点你放心。”
虽然村里的人都以男孩为重,但是这对于男人并没有多大的影响,男孩以后长大了变成自己这样,只能去荒原,不安全,女孩还好,可以留在家里,这样起码安全些,不至于让自己担心受怕。
对于那些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传统,男人从来都很不屑。
女人点点头,然后问道:“孩子还没有取名字,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男人想了想,然后说道:“孩子是你那么辛苦生下来的,我们就不要管那些旧规矩了,这样,我们一起取,好不好?”
女人靠在男人的怀中,点点头,道:“你是从那大雪飘摇的荒原回来的,嗯,你的名字里面有个川字我觉得很好,可以用得上……”
听着女人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男人始终微笑,没有半点不耐烦。
最后,男人微笑着低头看着女人,问道:“那你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女人想了想,然后笑道:“冬川。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她眼睛闪闪亮亮,喜上眉梢,似乎是为她想出这样的一个好名字而感到开心。
男人笑了笑,揉了揉下巴上的胡茬,看向在小床里安静地熟睡着的婴儿,喃喃道:“冬川啊,真是个好名字。”
女人靠在男人怀中,伸出手来,小心地掖了掖孩子身上的被子,“冬川啊,你以后一定要健康地长大啊,快快乐乐的,千万不要不开心,以后要找一个像你父亲这样的好男人,幸福地生活啊……”
男人有些吃醋,道:“要是有了成亲的对象,一定要带回家让我看看,要是没过关的话,我可不答应啊。”
“那你这样,孩子以后怎么才能成婚啊?”
“我不管,这是我的孩子,不能随便就交给别人了。”
“你个……大傻子,榆木脑袋,这是孩子的事,你以后老了也管不了了……”
“……哼!我不管。”
【镇灵山】下。
赵静直突然向后倒去,吓了洛梅一跳。在洛梅正要伸手接住赵静直的时候,突然被一阵风吹拂过,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赵静直已经被那个突兀出现在战场上的麻衣年轻人轻轻抱在怀里,他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好像怎么样都看不够。
洛梅看向林葬天,后者点了点头,然后洛梅就暂时允许这个陌生的男人抱着赵静直,但是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见面,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战场已经被清理完毕,林葬天看着地面上那些之前活生生的生命,如今的一具具的僵硬尸体,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对与错真的没有那么简单,杀人,从来不是一件多么快意的事情,无论是为了什么多高尚的理由。
看了眼远处的慕容青山和邵离,貌似他们还是不死心。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现在若是再不进山的话,可能就会失去很多的“先机”,那远处逼近的龙群可不是一般的有“气势”,隐约间盖过了整片城池。
林葬天看向那,皱了皱眉。
昔日里的龙,可从来没有这么落魄丢人的时候,那个万物都在求“生”的年代里,
龙之一族,恢弘如大日悬空,刺得其余万物都难以睁眼一分,大道之上,唯有龙族遥遥在前,它们逐道的身姿,宛若本就在神域当中的神兽,神性十足。
南宫七溪看向林葬天,似乎是在问他现在该怎么办。林葬天说道:“先进山再说。”
一行人转身走向【镇灵山】。
林葬天将月壶剑抽出,剑尖处的那抹【暗金】轻轻点在空中,一点金色的光芒“小粒”出现在空中,然后缓缓打开,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幕,将林葬天他们都笼罩在其中。
远处的慕容青山和邵离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那道金色的光幕,就像是一道隔开了两个世界的大门,打开门,是另外的一个世界,关上门,又是现在的世界。
其中意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许久之后,光幕消失,慕容青山和邵离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却能够清晰地知道自己好像错过了一切。
在两人将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轻人从密林中跑了出来,他又哭又笑的,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慕容青山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就转过头来,一脸狞笑。
这样的傻子,他见的多了。
在慕容青山和邵离走出好远以后。
齐祥其静静地站在原地,然后提起衣袖,缓缓坐下,盘膝在地,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画图的纸来,平铺在地。
他注视着那张白纸,然后从另外一只衣袖中拿出一只画笔,没有看那个他一直都想仔细瞧一瞧的【镇灵山】,而是现在画卷的右下角写了两行字。
一行是:千秋入喉。
另一行是:只差一杯酒。
写完这两句话之后,这位落霞城内有名的奇怪画师心满意足地看了看他自己写的字,然后抬头看向近在眼前的巍峨大山。
看了不知道多久,年轻人突然笑道:“这两句话写得真不错。”
在这之后,他就只是埋头作画,时而大笑,时而嚎啕大哭。
果然是怪人。
【镇灵山】内。
林葬天一行人刚进去,就看到了那位双手合十的黄发和尚。
“无禅”神色有些古怪。
什么时候和尚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而那位之前见到过的黄发和尚显然也是有些奇怪,似乎没有想到进来的会是这几个人。他笑了笑,“诸位身后可是有邪魔在作祟?”
洛梅突然开口道:“你说的是那些坐在龙身上的黑衣人们吗?如果说是邪魔作祟的话,那肯定是他们了,除了他们也没别人了。”
黄发和尚点点头,笑容和煦。
林葬天瞥了眼地上的朵朵金莲,若有所思。他看向黄发和尚,刚好对方也正看向林葬天。黄发和尚笑了笑,“施主不必担心,贫僧并无恶意,此行下山,除了欣赏天地的壮阔大美之外,还要为世间人除魔,无论是魔道之人,还是……人心中的心魔。”黄发和尚在最后的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笑呵呵地看着林葬天。
南宫七溪看向林葬天,手握住折扇。
林葬天面无表情,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做得如何了?”
黄发和尚双手合十,似乎是有些惭愧,“贫僧走遍千山万水,看过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美景,说来惭愧,唯独这除魔一事,还未开始着手去做。”说完后,地面上的朵朵金莲顿时消失不见,林葬天挑了挑眉,然后看向黄发僧人。
他缓缓地走向入口,同时也是出口的路口,头也不回。
洛梅疑惑道:“你去哪儿啊?”
“除魔。”
黄发僧人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镇灵山】的地界,回头微笑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世间美好,一串糖葫芦足矣
罗水国。
新任的年轻国师,同时也是【潜阳宫】宫主的许清正在梅溪湖边散着步,身后一直遥遥地跟着一个白衣小僧。小僧弘一远远地看着那个心事重重的师叔,隐约间猜到他是因为什么而不开心,那个姓林的大哥哥曾经悄悄地和他讲过:以后若是见到了你小师叔独自一人外出散步,或者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待着,什么也不做的话,记得一定要跟着他。当时弘一不解地问道:“以小师叔的修为,我无论在他身后多远,他都能够察觉得到我在跟着他啊,这样岂不是白费力气吗?”而林葬天只是笑着说了句:“就是要让他知道你在跟着他啊。”弘一挠了挠光光的头顶,更加想不明白了。林葬天笑着摸了摸弘一的头顶,微笑道:“若是不这样的话,他迟早会被一个人的漫漫孤独所逼疯,到了那个时候,你的小师叔可能会比现在还要痛苦百倍。”林葬天低头看向弘一,又说道:“一个人可以承受那份孤独寂寞,不代表他可以一直都在其中,不发一言。在这其中待得久了,”林葬天顿了顿,“会把孤独当成人生活下去的唯一解药。”
弘一赶紧摇头,擦着脸上的眼泪,然后坚定地说道:“我听大哥哥的!小师叔可千万不能那样!”
林葬天看着小和尚那澄澈的眼睛,有些晃神,不知不觉想到了很多人,他们曾经,也都有这样透彻干净的眼睛,只是后来看得多了,眼睛就累了,缓解疲惫的方法,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变得浑浊,这样混混沌沌的,很多光线透不进来,很多东西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林葬天笑了笑,蹲下身子,看着弘一的眼睛说道:“弘一,答应大哥哥一件事好吗?”
弘一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位大哥哥要他答应什么事情,若是太难的事情的话,自己可做不到啊。
林葬天笑道:“以后无论看到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希望你都要像现在这样,既不过于沉浸其中,也不漠然浮于其上。我希望无论多少年过去,你看待这座人间,都要像现在这样,慈悲为怀。可以吗?”
弘一有些没听懂,但还是点点头,因为这件事情好像没有多难,只要自己不失望就行,简单来说,就是要保持乐观。这件事容易!所以弘一笑呵呵道:“若是我以后真的会遇到让自己伤心的事情,那我就去买一串糖葫芦,吃了糖葫芦,一切就都是小事了。哦,不对,要买两串,我一串,小师叔一串,嘿嘿……”
林葬天笑了笑,又问道:“若是买不到糖葫芦呢?”
弘一嘟着嘴苦想了好久,然后笑嘻嘻地抬起头来,答道:“不怕!有小师叔呢!他会给我买到糖葫芦的。”
林葬天点点头,微笑着站起身子来,看向当时正独自坐着的许清,然后回头对小和尚说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当然了,不光只有你小师叔,我来的时候,也会给你们买上好多串糖葫芦,够你们吃好久的了。”林葬天笑了笑。
弘一想到这些,突然有些想念那个姓林的大哥哥,也不知道那个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到山下那家铺子的糖葫芦了,要说糖葫芦的话,还得是那位总是笑呵呵的老婆婆那家的糖葫芦铺子,每次他去买糖葫芦的时候,那位老婆婆都会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挑出那个头稍大的糖葫芦串子给小和尚。小和尚瞧着那红彤彤的糖葫芦,像一棵结满硕果的小树一样就这样被握在自己的手中,顿时笑容灿烂起来。
有糖葫芦的时候,小和尚只觉得世间万般美好。
梅溪湖边。
年轻宫主缓缓地走到那处孤零零的栈桥上,对于身后那位可爱的小和尚的“跟踪”他
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愿打破现状。许清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让一个孩子如此担心自己?
他将手轻轻搭在栈桥的栏杆上,看向波澜不惊的湖面,不禁想起那日发生的一幕幕,许清怔怔地站在桥上,只觉得周围的风声、湖面上微皱的梅花瓣、湿冷的栈桥,一切都显得那么无所依凭,就好像自己。但是这份冷清清的风声中,有一个稚童温暖的身影一直出现在他的孤独里,他不敢向前,只是远远地瞧着自己,但这样,却很温暖,暖得许清想不到什么孤独的词语,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色,就只是景色罢了,并没有什么触景生情的情绪出现。
许清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心道:“唉,这孩子。”
他眼神温暖。
小和尚跟了那么久许清,腿也有些酸了,看了看地上,然后索性就坐在了地上。他一边揉着自己的双腿,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清的背影,生怕他一个出人意料的回头,那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就白忙活了,所以即使天气在下过雨之后并没有多么的炎热,小和尚的脑袋上还是出现了不少的汗珠。
许清思绪飘远。
崔莺莺在那件事情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敢上前去搭话,除了不知道聊什么,还因为林葬天曾经跟他说过这件事情,他说像她这样的情况,还是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比较好一些,大概一个月之后,你就可以上前去扯一些有的没的,然后观察她的情绪变化,若是有所好转的话,以后可以尝试着让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管理一下潜阳宫现在的大小事务,转移一下注意力,很多事情,就会慢慢地不那么痛彻心扉,每每想到都想落泪了。至于她说自己没事的话,信一半就好,不可全信,像她这样的女子,最是重情。
当时许清一脸奇怪地看着林葬天,他寻思这家伙连相好的都没有,是怎么懂那么多的?
林葬天见到了许清的复杂表情,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告诉许清爱信不信。
事实证明,林葬天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许清看到崔莺莺正站在【注经堂】前,手指轻轻地搭在那堂前的跃摆槐的枝干上,嘴角附近有些笑意。许清立马走上前去搭话,扯了些有的没的,崔莺莺也笑着和他聊了几句,只是笑得有些僵硬,不那么自然。
而现在,【潜阳宫】内的大小事务已经全部交由崔莺莺管理,反正现在宫里也剩下了没多少人,管理起来还算轻松。不然的话,这位身兼双职的宫主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闲暇时间出来散步,没事的话还能找个酒馆喝一壶酒,只是酒的滋味不是那么好罢了。
昨晚的小雨淋漓,下了一整夜,早上起来,清清爽爽的,空气也很好。在经过那处小道的时候,看到被雨水打落下来的朵朵梅花,揉在潮湿柔软的土壤里,透着股清香,挺好闻。年轻人突然有些小小的忧伤,怎么在自己周围的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在遇上了自己之后都悄然流逝了呢?
他蓦然想到了那个表情总是很冰冷的女子,他知道,她只是外冷内热,人并不坏。即使她是蛇妖,但他根本不在意关于“妖”的那个古老的说法,虽然万物皆可修行,许多的成见也渐渐淡忘,但修行界,也就是这个世间,依旧是老样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人和蛇之间的区别而远离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想告诉她,绝对不是那样的。
许清自嘲地笑了笑,趴在栏杆上,下巴搭在胳膊上,静静地看着湖面,有些伤感。
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些?人家喜不喜欢自己还不知道呢。
“余春只搅人怀抱,我怀里的诗还没有说与你听,就这么被春风搅乱,丢在梅溪湖里面去喽。”许清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朝着梅溪湖的方向点了几下,然后颓然垂下,他突然有些后悔。若是当初自己不把那句话早早地就说出了口,自己现在是不是还能和她在一起游山玩水,闯荡江湖啊?
夹岸莺花迟日里,归船箫鼓夕阳间。多么美好的景象啊!
许清笑眯起眼睛,觉得心里有些暖。
他稍稍偏了偏头,眼角的余光瞧见了那个正小心地看着自己的小和尚,许清很快回头,长舒一口气,然后视线温柔地看向那云遮雾绕的【潜阳宫】,记得当时建造的时候他问师父为什么要把一座佛家的清净地方,建在那么远离百姓的地方呢?当时那个老人只是笑着说了句:“自然是求一个清净。”不过后面的话他没说罢了。
随着许清看得多了,知道得多了之后,他也就猜到了师父当时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
只有远离人间,才会让那些没有见过仙人的老百姓,真正地发自内心的觉得那【潜阳宫】里的人,个个都是那仙人,才会经常来烧香还愿,为宫里多增添一些“烟火气息”,让这个名不副实的佛庙,显得更加地“高”。
师父在的时候,许清不敢说。师父走了之后,便是想要说,也没人说了。许清觉得师父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但是当时他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觉得自己还小,可能还什么都不懂,和师父讨论这个,过于托大了。而从那之后的很多年,直到现在,他也没觉得师父是对的,这与他现在的身份和立场都无关,因为此事,只关乎于本心。
关于这个,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小和尚弘一有,所以后来林葬天找他聊过几句,说是在他之后,唯一可以让这个【潜阳宫】,甚至整个罗水国一直坚持不倒的人,就是这个现在还很小的弘一。当时许清开玩笑地说道:“林兄,我可是还在呢。”后者只是笑了笑,回了句:“许兄啊,你年纪虽然大了些,但是目光不可以如此短浅啊。”
两人后来就去了酒馆,喝了一晚上的酒,聊了一晚上有的没的。
许清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还是会觉得能够遇到像林葬天这样的人,是他自己最大的幸运了。每当回想起来,就是满心的暖。
唉,也不知道林兄现在怎么样了?许久不见有些想他了。记得上次去皇城的时候,听说最近的货贸要往中部去了,不知道中部大洲最近出了什么事情,好像周围的很多国家,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有不少人前往中部大洲,各行手段,去向中部。
不知道林兄现在到了哪了?不会也在中部吧?不过以他的能力,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事情,应该都能够逢凶化吉的吧。好人有好报,虽然是句很没用的话,但许清觉得这句话对于林兄格外适用。
希望林兄他们,一切安好啊。
希望那些遇到过的江湖客,也都肆意潇洒、纵情山水。
最后,更是希望她能够事事顺心,微笑常在脸上挂。
许清笑了笑,这好像对她来说有些困难。
这位【潜阳宫】的宫主,罗水国的年轻国师,离开了湖水上的栈桥,缓缓地沿着梅溪湖边走着。他虽然好像是满身孤独,但却走得很潇洒,充满了江湖气。
怎么说也是闯过江湖的好汉不是?!
这位年轻人的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光头小和尚。小和尚虽然跟得辛苦,但是一想到那间铺子里红彤彤的糖葫芦,就笑容灿烂了。
小和尚擦了擦嘴角,怎的口水都流出来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佛法两袖藏
云雾遮绕,天上的风景其实看得久了也不过如此,云端之上,更是如此。
在中部大洲的交界处,云端之上,隐隐看到一个庞大的身躯纵横千里,偶从云雾缭绕出露出金色的爪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尔远逝,在天上自在周游。
“言天,我们现在到哪了?”
云端之上,一个温醇的嗓音说道。
细细瞧去,在那贯穿整个云海的身躯之上,有两个向四周“延伸”出的树枝模样的犄角,在那宛如树林的中间,有一粒小小的白色人影盘膝坐在那里,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微笑地面对这片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天上。
“现在大概到了中部大洲的边界处,再过不久就可以到【镇灵山】了。”
在白衣僧人的身下,那个身躯庞大的存在说道。
两人正是那刚从东海海域出来不久的白禅和言天,在那处秘地,两个人看到了许多的隐秘之事,也收获了不少早已经绝迹于人世间的宝藏物件,所以这次东海之行,总的来说,算是不虚此行。
在那秘地中的龙田内,二人将自己的收获统统放在龙田上,看着那些肉眼可见的珠光宝气,都有些惊喜。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有些东西依然帮它们记住了那段恨入骨髓的记忆。当时言天静静地看着那些宝物,眨了眨眼睛。
在走过很多痛彻心扉的“田地”间,眼泪就能够控制自如了,有些以前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情绪,现在也可以收放自如。
落到了这般田地,是自己没得选。
言天盘卧在地,对身边的白禅大师说了句:“我先歇一会,有些累了。”说着,它就闭上了眼睛。
白禅大师对于他人情绪的变化感触比常人要更加地敏锐,所以他当时双手合十,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世间辛酸事,不是简短的一两句话就能够概括的。所以那些只有两三句的话语不是没得说了,而是只有这两三句话能够说得出口,剩下的,就都咽在了肚子里,任由时间发酵。
白禅盘膝在地,对于那些外界抢破头都拿不到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在他的面前,花木欣荣,细草丰茸,光泽柔和,清风无痕而过,光影点点,水蓝天阔。这般极尽妙语都无法形容的场景,白禅大师现在无法看到。他只感到清风拂过身边,掀起衣摆,若活物,与他自来熟地打着招呼。白禅大师脸上笑意愈盛。
沁人心脾,豁人耳目。
天地间的奇景万万千,岂是我可以看得完的?
白禅大师想得很开。
虽然他看不到,但是天地间的风景却早已在他的心间留下了足迹。即使不见,依旧可见。
心中见,一切可见。
不知道家里那两幅字如何了?是否还好好地挂在墙上?村里的人过得还好吗?
言天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盘膝在地的白禅,然后闭上眼睛。
它嘴角微微勾起。
傻和尚,原来是想家了啊。
在接连撞破几处云海后,言天渐渐地减缓了速度。
前方隐隐可以看到一座直入云霄的大山,应该就是那【镇灵山】了吧?不得不说,这山还真的是大,得有两个自己了。
言天啧啧了一声,“白禅,你瞧见那山了吗?”
白禅睁开眼睛,在他本来空洞
的眼眶中居然多出了两双眼珠,一颗是黑色的,一颗是绿色的,在两个珠子的中央,有一条椭圆的竖线,宛如神人开眼。只不过由这两个可以代替眼珠的宝珠看到的,不只是单纯的人间风景罢了。这也是两人在东海秘地处寻得的宝物之一,记得当时见到此物的时候,言天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朝着天空发出一阵阵的长啸,当时龙田之上的“天幕”都在微微摇晃,惊起了许多小小游鱼。
此物本是成双成对的存在的,两人得到的只不过是两种不同的珠子罢了,虽然不是成双成对的,但是其本来的效用却依旧保留有五六分,这对于没有了双眼的白禅大师来说,够用了。这传说中的【破障珠】,是为了破除一切虚无的障碍而存在的,它能够看破世间所有阵法的缺陷之处,可以看到所有世间存在悠久的“虚无”之地,所以在以前,它是人们争抢了千年的存在。关于此物,有许多的说法,有的说是神域的遗物,有的说是天地而生的灵物,自人间而生,诸如此类等等,不计其数。
后来,最后一位得到他的人为了平息那些人的争抢,索性将那成双成对的【破障珠】给拆开,分成了两份,将它们于众人面前高高抛向天空,然后四散人间。四粒小小的珠子,落入这么大的天地,想要找齐它们,而且还是成双成对的话,是很困难的。没想到,最终收集了【破障珠】的,居然会是龙族。
当时白禅闻此,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在言天的热情下被他按在地上,给戴上了这两颗颜色不同的【破障珠】。在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对于白禅大师来说,是更换了一个天地。那原本漆黑熟悉的天地,渐渐地光芒绽放,很多东西都清晰了起来,如大雪消融处得到的温暖阳光,瞬间就填满了那处漆黑一片的心扉。
白禅眼眶红了,然后他捂住了脸,静静地坐在地上很久。
言天笑了笑,为他高兴。
“看到了,没想到这传闻中的【镇灵山】居然这么大,在没有恢复视线之前,我对这座山的想象还是有限了。”白禅笑道。
言天笑呵呵道:“如今你可以更好地接触这个天地了,世间万物对你来说,就没有限度啦!”言天笑得畅快,因为这件事也算是了结了他的一个心结,当初的事情,他永远忘不了,虽然他当时还被魔纹所控制,失了神志,但是他脑海中的记忆,是在的。言天看了看自己身上依旧有些痕迹的魔纹,淡淡的,透着些紫,在自己金色的龙鳞上面显得格外扎眼。
言天重重地舒了口气,沉声道:“魔教……”
“会遇到的。”白禅说道。“我也有些话要对那些魔教的渣滓们说上一说,”白禅大师卷了卷袖子,将双手放在双膝上,“我倒是要看一看,我这修的佛法,到底能不能除魔?!”
【镇灵山】前。
光幕圈圈涟漪散开,一位黄发僧人从容走出【镇灵山】。他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手腕系着十字架,服饰古怪。这位不知姓名的僧人看了眼天上的那些普遍穿着黑衣的人,面露讥讽。
魔教现在已经这么猖狂了吗?以无辜之人的性命修道,屠村落,灭国家,血流成河。这样的一个教,居然会有这么多人进入其中?!真的是想不通,难道生灵的性命就这么只在手起刀落中么?
年轻僧人突然眼神一凝,瞧见了人群中的一个熟悉人影,他心中顿时就生出了滔天般的怒气。
居然连佛家的人都参与其中了?!
黄发僧人将左手的佛珠摘下,佛珠突然变得巨大,以他为中心,佛珠将他包围在其中,一颗颗蓦然变得硕大的佛珠在他周围悬空,金光熠熠,一道道无形的金色屏障瞬间展开在这位佛家弟子的身边,像是寺中的一根根红色柱子,见到了它们,就好像回到了寺里,不由得心中生起崇敬之情。
佛珠蓦然离开僧人周围,瞬间来到那巨大的龙的龙首。
那个之前被黄发僧人瞧在眼里的人,在见到了那一颗颗硕大的佛珠后,突然不由自主地身子颤栗起来。他想到了一个至今想起来都能让他从梦里惊醒的人,那是一个在整个佛家都名声大噪的传奇人物!他突然觉得有些侥幸,还好不是他自己一人面对这人,不然的话,自己几条命都不够用的。
“这是何物?”一个站在前面的黑衣人淡淡说道。他面色惨白,脸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瞧着怪渗人的。年轻人是这次前来【镇灵山】的话事人,所以他问话,必然有人回应。
很快便有人答道:“这是那僧人的佛珠。”
那个没有来得及回答的人突然有些懊恼,怎的不是自己回答这个问题,说不定还能得到这位的赏识,若是幸运的话让自己去那【雪原厄斯】的秘地修行一段时间也说不定。他看了眼脚下的巨龙,眼神炙热,关于那的传言,可是句句引人入胜啊。
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点点头,然后那个回答问题的人瞬间就好似被抽离了所有血肉似的,瘫软下去,只剩下一张皱褶的皮了。
年轻人一脸平静。没有人知道他刚才究竟做了什么,那人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在自己的眼前变成了一张皮,无声无息的,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废物,我当然知道是佛珠。还有人知道这是何物吗?”年轻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个之前在黄发僧人眼中瞧见的人立马答道:“我知道,这人之前我和他也算有过一面之缘,记得当时他身边就戴着这串佛珠,据说这佛珠有驱魔辟邪祟的功效,而且不只是如此,这串佛珠还是一个佛家的德道高僧的舍利子所化,所以佛性十足,被这人所收了之后,它便威力无匹,无人可挡了。”
年轻人嘴角勾起,“无人可挡么,呵呵。”
一股黑气从他脚底盘旋上升,脸色惨白的年轻人伸出洁白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佛珠,然后这股盘旋在他身上的黑气瞬间就离开他身边,飞向那闪耀着金光的佛珠上。
金色黑色交织,佛光和黑气相互缠绕,发出嗡嗡的声音,响声传遍天际。
黄发僧人笑了笑,然后将手腕上系着的十字架取下,扔在了地面。
砰的一声。
十字架瞬间变成了等人身高,在金色的十字架中间,有着盘绕着一把金色长剑的黑蛇,它吐着信子,在剑上“挪动”着。
“就是个魔教罢了,还把你牛气得不行了?!”
黄发僧人脚轻轻跺地,然后就看到一个黄发白衣的僧人拿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去往了那龙首处。
他站在龙首,看着那一个个黑衣人,笑问道:“你们是魔教的?”顿了顿,他眯了眯眼,又问道:“活腻了?!”
远处。
言天看到了那处的异变,问道:“好像是魔教的人来了,你怎么说?”他眼神炙热,咬着牙。
白禅笑了笑,双手合十,微笑着说了句言天打死都想不到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干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奇怪
巨龙之上,黄发僧人歪着头,双手负后,就那样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些来自于不同的地方的黑衣人。
人人皆遮面,难道是怕自己被别人认出来?
黄发僧人嘴角勾起,神色间的讥讽不言而喻。
那脸色惨白的黑衣人笑了笑,嘴角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显得极其的恐怖,他看着面前的这个黄发白衣的奇怪僧人,以及他身后那串硕大的佛珠。其实真正让他提起兴趣的不是那与自己的“傍身物”纠缠的佛珠,而是这个黄发男子身边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其中那盘绕着一把金色长剑的黑蛇让他兴致满满。
“看来你是胜券在握了啊?”
脸色惨白的年轻人问道,他脸上的青色“枝条”开始蔓延在眼角处,显得狰狞可怖。
在年轻人身后,那个之前回答问题的人,躲藏在人群后面,不敢让那人看到自己。虽然之前两人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认识,但是那日人的风采绝伦,从容面对百家的神态已经深深地刻在了男人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若是有人能够有机会见到那日此人的精彩表现,绝对会由衷地说一句“望而却步,不敢再前。”
此人,是那天地间应运而生的天才!
是有望成佛的首要人选。
所以他很害怕,同时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对那【镇灵山】里面的宝物也有兴趣?
男人不敢再想,只想要躲藏。
黄发男子自然是瞧见了那人,只是不想再看他,脏。虽然当初两人只有一面之缘,匆匆的一瞥罢了,但是以他的记忆,每一个见到过的人他其实都记得,但是大多数的人他都不愿意记住,因为他觉得那有些太浪费脑子了。
有些人他还是愿意去记住的,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见到。比如那刚进去的那一伙人,尤其是那个一直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的年轻人,虽然他境界不是很高,但是他身边的人可都不简单。这人,有意思。
黄发男子笑了笑,将十字架搂着,然后说道:“胜券在握不敢说,毕竟你们这么多人是吧?”他看向男人身后的那伙黑衣人,以及在这之后的龙群,那些龙群的身上,可都是有着不少的黑衣人在其上啊。
黄发男子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这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笑道:“不过**十的把握我还是有的。”
“哦?”
一个黑色的身影顿时出现在黄发男子身前,他一只布满黑气的白皙手腕已经伸出,紧紧地握在那被用来抵挡黑气的十字架上。
十字架中,那黑色的蛇爬到那金色的长剑的剑柄处,然后一口将剑吞咽下去。
黑衣男人瞬间抽手,身形倒退,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那始终笑容玩味的黄发男人。
那个十字架瞬间变换了形态,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蛇盘卧在黄发男人身边,此时见黑衣男抽手而回,黑蛇又变回了十字架的形态,肉眼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你一个僧人,居然用这等邪术?!”
黄发男人右手搭在十字架上,身子前倾,笑着说道:“若是为了除魔,就不是邪术了。”
“呵呵,你也不过是个虚伪的出家人罢了。”
黄发男子笑了笑,“我其实不算是出家人,因为我对这儿女情长的事情依然抱有念想,所以你说我虚伪可以,若说我是出家人的话我可就不答应了啊。”
“呵呵……”
脸色惨白的年轻人只是笑了一声。
他盯着黄发男子,眼睛眯起。
黑衣人突然摘下兜帽,露出了完整的脸。
黄发男子啧啧道:“没想到你也不容易啊,顶着这么个玩意儿出来,居然会是这些人的头儿?!”
在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的头上,有一张闭着眼睛的脸,和年轻人长得很像,只是还是有些许不同,这其中的古怪,真的不是三眼两语就能说尽的。
“呵呵。”
那人头上的那张闭着眼睛的脸突然睁开眼睛,张嘴笑道。
他一脸邪笑
,声音尖锐地笑着。
声音听着很不舒服,黄发男子是如此,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都不由得身子不可抑制的微微抖动,感觉像是拿刀在摩擦自己的耳膜似的,难受至极,如同遭受世间最难熬的酷刑。
黄发男子提起身边的十字架,朝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黑衣人扔去,同时他伸出左手,将那天空上的硕大佛珠收了回来,那之前与其周旋的黑气也跟了过来,但是被男人随手拍散,落入尘埃了。
十字架在空中瞬间变化形态,一条巨大的黑蛇灵活落地,将那疯癫的黑衣人缠绕起来,黑蛇吐着信子,对其虎视眈眈。同时硕大的佛珠落下,一道道金色光柱从佛珠上面升起,将那些要靠近的黑衣人阻隔在外,也将那诡异的黑衣人镇压在其中。
黄发男子双手合十,神色凝重,嘴里念念有词。
佛珠环绕内,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狂笑不已,他头顶的那张脸同样如此。当两个声音合在一起的时候,整个天然的“小天地”都在微微颤动。
脚下的巨龙晃动不已,龙咆哮着,开始向地面俯冲而去。
黄发男子盘腿坐在龙首,然不动。
那些黑衣人身形不稳,但是很快便调整好了姿势,纷纷冲向那个古怪的僧人,各出手段。法器、飞剑等等能够用到的东西都被抛出,仿佛倾力而出的表面之下,是留有余地的考量。
若是在那人面前伤到了那人,那自己回去肯定可以捞到不少的好处,比如去那【雪原厄斯】秘地的资格。
那个之前仿佛立功最大的人却躲在人群之后,战战栗栗,不敢向前。他深深的知道此人的可怕,那是一种接近于不讲理的蛮横,强大得只能够仰望。若他是在山顶的话,那么自己就好比是连山还没看到,更别提什么山脚了。
黄发男子怒喝一声,一道巨大的虚无佛音瞬间铺天盖地般压下,然后轰然四散,将那些黑衣人推向后方。然后这位始终面不改色的黄发男子瞬间起身,一眨眼就来到了那个之前躲躲藏藏的人的面前。
“你以为自己藏在人群后面我就看不见你了吗?既然做了这等腌事,就得有那份勇气来承担后果!”他一把捏住那人的脖颈,将其提起,盯着他的眼睛,皱眉道:“没想到你一个佛家弟子,居然入了魔道?!真是给我们佛家丢脸!”
被他提起来的男人确实是佛家弟子求饶道:“我…… 我只是个佛家的不记名弟子,可有可无的…… 都……”
他说的断断续续的,脸上通红,渐渐发紫。
“我不想听你解释。”
黄发男子将他扔在地上,淡淡地说道。
然后他缓缓转身,看向周围的黑衣人,没有再看那个因为窒息而死亡的佛家弟子一眼。
兜帽从他的头上落下,是个光头。
周围的黑衣人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这些人当中,像那人这样的,还有很多。许多心里有鬼的,都有些心里发慌,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谁认出,就是一个身死异乡的下场。
黄发男子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眉头愈发紧皱。他实在是没想到,现在的这个世道,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正派不像正派,反而去到了魔教,视人命为草芥,将杀戮看作理所当然。在他游历途中,见到过名门正派的人以势压人,强抢民女然后杀了对方一家子,毁尸灭迹,在玩腻了那女孩之后将她卖入别处,被收在了另外的一个豪族的屋里。在黄发僧人前去救助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经疯了,后来……也成了具尸体。
他也见到过那小门小派的邪教,杀伤了那欺杀一方百姓的豪族之后,拿走了他的全部家产,然后将其散尽,交给了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们。当时那些瘦干干的人,捧着满是裂口的碗看着食物笑呵呵的模样,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他们本来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所以当初黄发男子,头一次变得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将这些邪教中人消灭了,那些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即使是少了一方的豪强,但是还会有更多像他那样的人出现,然后做欺杀百姓的事情。
男子在走过了这
么长的路后,对于此事十分确信。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可是在走了这么多路后,怎么觉得人间人,胜似魔?
最后男子只是走到那邪教的老窝,看着那些实际上也没有多么富裕的邪教中人,他只是双手合十,满目慈悲。
在察觉到了圣僧降临后,众人跪地不起,在原地瑟瑟发抖。什么辩解的话都没说。
可他们只看到那个从未见到过的圣僧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去。众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只觉得是老天爷在保佑他们。
也有人提议让那圣僧留步,希望可以让他帮助那些瘦弱无力的百姓。可是很快就被更年长的人否决了,说是那人是圣僧,只看得到天,看不见地上匍匐在地的穷苦百姓的。年轻人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异议,似乎是觉得老人并没有说错什么。
当时其实并没有走多远的黄发僧人在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后,视线低垂,只是叹息。
那个本应该被困在金光佛珠内的年轻人突然身子扭曲起来,向后弯曲,呈一个可怕的弧度,身子颤抖,手指不停抽搐着,人似疯癫。
黄发男子收回了颤颤巍巍,接近崩坏边缘的佛珠,又将那已经被挣脱开来的黑蛇收回,变为了等人高的金色十字架,倚靠在身侧。
那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跪在龙的脊背上,然后他头上的那张脸变换到了前面,看着黄发白衣的僧人,笑容邪气十足。
黄发男子扯了扯嘴角,“原来这才是地狱。”
“啊?什么?地狱?哈哈哈哈……”
那人不可抑制地大声笑了出来,他身上的黑色雾气将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统统“融化”为黑色雾气,收拢在男人体内,然后就听见男人打了个响嗝,拍了拍肚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黄发僧人双手合十,身上金光浓郁粘稠,在他两只手掌合上的瞬间,空中顿时开满了金色的莲花。
脸色惨白的黑衣人笑了笑,对其身上的变化毫无防备,又或者说是不愿意去防备。因为没必要。
两人身下巨龙缓缓落地,激起灰尘飞石一片。
山下。
那个一会哭一会笑的疯癫画师,转头望向这边,他歪着头,直直地看着那个脸色惨白的人。
齐祥其突然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那之后,后面的七只巨龙也纷纷落地,它们身上除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之外,还有的就是那巨大的石链了,和言天的魔纹类似,只不过这个效果更强些。从这八只巨龙的眼睛里面,看不到半点神采和情绪波动,它们的行为动作都被那每个巨龙身上的黑衣人之首所操控,若是黑衣人让它们去死,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的。
那些站在巨龙身上的魔教之人都目光炙热,似乎是这身下俯首称臣的巨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以世间的真龙作为坐骑,这是万年以来都没发生过的事情,以此为诱饵,估计很多人都无法抵挡得住吧?尤其是想到可以去那个秘地就更是如此了。所以都想好好表现,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很多东西,都不是很纯粹罢了。
都乱套了。
黄发白衣的年轻僧人叹了口气,金色的莲花布满手臂。
在【镇灵山】下,又落下了一只真龙言天。与那些巨龙不同的是,它的身躯要更长些。
“白禅,我们终于到了。”
“是啊。”
白禅已经飘然落地。他冲那黄发僧人说道:“既是同道中人,不如一齐除魔?”
手臂已满是金色佛莲的黄发僧人脸上有些笑意,“正和我意!”
不远处。
位于这些人最远的齐祥其突然趴在地上,双手撑着脑袋,晃来晃去。
他笑嘻嘻地说道:“好久没见到除魔的僧人了,有趣有趣!”
过了一会,他又皱眉沉声道:“只要活着,哪不是地狱呢?”
“你快滚回去吧!坏人心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枯萎,但盛放过
在前往中部大洲的交界处,有一处货运的粮道。在若干年前是为了运送物资,支援前线战场的,不过现在战事不再,就成了商人之间通商的道路了。在这大陆上流通货物,进行通商的商人之中,又以北方的风家为首。之所以是风家,原因就在于他们的第一任家主在千年前疏财救国的壮举,当时帝国还不是帝国,只是一个被各国压制的小国,占据了中部大洲这个有利的地形,所以遭受到很多国家的惦记,经常会有人制造事端,在边境骚扰边军。后来演变为各国强强联手,想要瓜分这个中部大洲,而当时腹背受敌,内忧外患的小国,并没有就此举白旗,而是不屈不挠地进行斗争,希望借此将大陆统一,将其余的小国统统归于一国的辖境内,当时年少气盛的国君还没有意识到,当初他那个大胆的想法会在有朝一日真的实现。
在缺乏物资的情况下,当时经商界的首富,也就是风家的第一任家主,仗义疏财,给军队送去了军粮和质量优质的兵器,为了不让各国通过水路进入中部大洲,他把自己名下的七十二艘船舰统统引爆,将那些抱有侥幸心理的敌人阻挡在水路之外,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将敌人伤了个体无完肤。
后来战事平稳,一个中部小国,以破天荒的豪迈气势将周边国家一并收起,统一了大陆,事后在论功分赏的时候,这位风家的家主被誉为救国之人,国君在发迹地,也就是中部大洲,为他建造了功德庙,以为后人敬仰这位以商救国的功臣。风家也因此成为了大陆上最有钱的家族,成立千年不衰,至今仍有不断上升的意味。
在这条货商拥挤而行的道路上,有一驾素白的马车缓缓而行,不仔细看的话,只会当做寻常的车辆而忽视,但是若有懂行的瞧见了,一定会看出那辆素白的马车,是由公孙家族私人订制的“海中月”,是可以水陆两用的车辆,由公孙家族的“巧匠”公孙上柯制作的。“巧匠”在公孙家族内的地位之高难以想象,他们手中制造出来的物件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有钱都买不到,因为从他们手中制造出来的物件,都被附带了一种特殊的“神性”,这种“神性”不是“巧匠”本身具有的,而是“巧匠”通过那些特殊的材料,加持在其所要制造的物件上的特殊“符号”,激发出材料本身的“神性”,万物皆有灵,若能制造出一件真正有着自身思想的物件,会是多么惊人的事啊?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些“巧匠”本身其实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造物主,创世者了。这也是“巧匠”不愿意去耗费时间在一些无关的事情上的原因,因为追求创造一个具有生命的物件才是他们公孙家族每一位“匠人”的毕生追求与目标。
这辆“海中月”,是那公孙家族的小天才公孙上柯在十年前制造出来的马车,一经问世就引起了当时的公孙家族族长的关注,当时满脸慈祥的老人站在公孙上柯刚制造出来的“海中月”面前,乐得合不拢嘴,笑着说了句:“看来这一代可以有人担起那份重担了。”老族长所说的重担自然是成为那第一任公孙族长那样的人物,制造出真正有生命的东西,携万物而生灵,如同上古神人创世。
由此可见,老族长对其的评价有多高。
而他这份“海中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货运的道路上呢?
素白的马车内,一位同样穿着素白的年轻男子正在看着一份厚厚的账本,上面写满了各种古怪的符号,是风家记账的一种独特方式,对于这些符号,风家专门有一本书是将这些符号的功用的,为了避免对手商家窃取信息,所以风家一直以来都以这种符号的方式来记账,而想要看懂账本,也必须将那本书看完,风家为了培养那些专门记账的人才,花费了不少的精力,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目前风家在大陆上分布的每家店里基本上都有两三个记账的人才,根本不愁账本有什么差错。
这位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是风家的小儿子,风落,虽然是小儿子,但是他在风家却十分得宠,原因就在于他的超于常人的记忆力,以及他对于商业的独特眼光和判断力,更为出色的是,他现在是风家记账部门的负责人,专门负责风家账本这一块,整个大陆上所有的账本事务都归他管辖,所以他每天其实很忙,很难有闲暇时间出去转一转,所以这次出来也是极为难得,此行,是他想
要看一下那先帝为自家老祖所建造的功德庙如何了,故而才会由此经过。
他揉了揉眼睛,将书页合上,然后伸手轻轻地拉开车帘,看了眼车外拥挤的车辆,年轻人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现在明明不是货运的旺季,这里却有这么多车辆?而且还是来自周边各个地方的货运车辆,每个地方都不止一辆车。
风落将手放在下巴上,暗暗思索。
他沉吟片刻后,在车上的法阵处点了几下,然后开口道:“乐叔,去看一眼外面那些车辆都是来自哪里的车辆,和明丫头统计完后,将具体的信息写在纸上交给我,记得要用那本书上的符号记录法,明丫头老忘,您别忘了提醒她。”
车外,一个面貌凶悍的大叔微笑着应了一声,对于风家这位小公子他还是极为佩服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当初出行之前就一口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在乐叔看来,这位家族的小公子,比他那位父亲要强上太多了。虽然现在还小,但是已经初露峥嵘,锋芒现出了。
这位乐叔是风家的首席供奉之一,虽然年龄相较于那几位老头子要年轻些,但是他的实力绝对可以在那些人当中排到前三,所以这次出来,在经过家主同意之后,他的那位母亲对于这次难得的出行也是放心不少。家主的三个儿子当中,老大最会花钱,善于用钱来投资以及打理人情关系,老二对于商业的理论研究极为痴迷,无法自拔,所以风家目前新刊印的书本,都是这位二公子的手笔,而这位最小的老三呢,善于算账,更善于经商,可谓是全才。
风家的人对于商业极为痴迷,一心经商,所以家主之位也是看个人的经商能力如何,强者得之。目前对于家主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是这位小三公子,风落。风家的许多长老对于此,也是没有异议。所以风落当上家主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这次出行,明里暗里,风家家主派了不少高手跟着,风落对此也是清楚的,只是觉得稍微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他确实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出过远门,所以父母亲担心他也是正常。他可以理解。
风落看着车外的风景,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平时他都是坐在家族内的那间小屋里,根本没有机会出门远游,这次他出行,除了想要看看那间功德庙是真的,还有就是他想在自己成年之前出去看看,长长见识,不然都是从书上谍报上看到的东西,半真半假,影响自己的判断。只有走进这茫茫红尘,才算是自己修“道”有成了。
那位总是不苟言笑的师父就这么和他讲过。师父还对他说过一句话,但是他现在并不是很明白,不过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自己会弄明白的,就像当初背会那本厚厚的书里的所有符号一样,这件事情,他一样可以做到的。
他靠在软软的靠椅上,手搭在书上,抬头看着车厢顶部的那些星罗棋布的“星石”,默默无言。
当时师父对他说:“落儿啊,若是有一天遇到了无法分辨对错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一点,那就是世上的许多事情其实无关对错,只是因人而异,有所不同罢了。对错之间的界限,从以前到现在都无法分得清楚,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纠结于对与错这件事情上,而是要看人。很多商业的选择,就是在于人。若是人对了,那么对与错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对与错,从来都是相较而言的。”
当时师父说了好多话,可是他没有用心去记住。现在居然想不起来那么多了。
风落有些惆怅。
想家了。
车帘突然被拉开,一双洁白细腻的手伸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上面同样是那复杂难懂的符号文字。
风落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那个从车帘缝隙探出的脑袋,无奈笑道:“明丫头啊,你以后能不能在掀车帘之前先敲一下车门啊?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嘻嘻嘻!”清脆悦耳的笑声。
风落无奈地接过信纸,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轻轻地打了一下这位明丫头的手,然后很快靠后,躲在车厢内的边角处,一脸高傲。
“呜,你个大坏蛋,居然连小女孩都欺负。”
车厢外,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一脸委屈地抱怨
道。
风落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然后他挪向车厢左边,拉起车帘,看着一脸皎洁笑容的“明丫头”,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还小啊,都快成年了,而且你比我还大一天呢,我都是男人了,你怎么还是小姑娘呢?”
“嘿嘿,那又怎么了?不是还没成年吗?在那之前,都是小孩子,就算我比你大一天也不例外。”
风落习惯了她的强词夺理,索性干脆不理她了。
一身蓝白碎花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在车厢旁边,饶有兴趣地哼着歌,大摇大摆地走着。
风落微笑着靠在车窗旁,一边看信,一边跟小女孩说道:“你是不是还没背会那本书?怎么错了两个符号?”
小女孩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问道:“我可是看的书写的信啊,怎么会错呢?”
风落笑了笑,大致地扫了一眼信,然后将信交给她。“你再好好看看。”
小女孩接过信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然后仔细地对照起来。渐渐地,她越走越慢。
风落看了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笑容温暖。他不禁想起在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当时她被人赶出家门,落魄街头,小小的女孩,就这样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了三天三夜,也饿了三天三夜。在她奄奄一息,躺倒在街边,打算人生就这样算了的时候,她遇见了现在的这位风家三公子风落。
从那之后居然已经过了五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风落伸出手,轻轻地在车厢内的阵法处点了几下,然后马车的速度就渐渐地慢了下来,刚好和小女孩走路的步伐相一致。风落不禁想到师父说的那句话,然后他看向一脸认真的小女孩,微笑着想道:“若是有一天是她的话,那么有些对与错就一点都不重要了吧?有些事情无关对错,只是分人罢了。”
还记得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另外一句话:“枯萎,但盛放过。”他觉得这句话有些忧伤,但是又有着无限的生命力。就像当初公孙上柯那家伙把这辆“海中月”送给自己时说的那句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时公孙上柯将这辆车送给他,笑着说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去制造一些讨好别人的东西了,所以这个水陆两用的“海中月”就送给他玩了,若是还能够派上用场就再好不过了。他说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地让那些死物变“活”,让“神性”真正地散发出来。
风落抹了抹脸,觉得这句话好像又不是太合适。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女孩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到车厢旁边,“风落,你是不是在耍我?!这……这根本就没有错误,你偏偏要说错了,你个大坏蛋,坏人!”小女孩越说越生气,说到后面居然有些委屈了,眼睛里闪着泪花。
风落哈哈大笑,然后急忙收起笑容安慰她,“我这也是为了让你多看一下书嘛,你看这一路以来,你有看过一眼书吗?若是我身边没有几个可以帮我分担的亲近的人,那我不得累死啊?”风落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微笑着不断安慰道。
小女孩觉得有些委屈,又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心里极其的矛盾。她突然向前奔跑起来,双手挥来挥去的,一眨眼就跑到了很远的前面。然后她蓦然站定,转身朝风落咧嘴一笑,“我是逗你的!哈哈哈哈哈……”说着,便蹦蹦跳跳地继续走着了。
风落笑了笑,然后靠在车厢内的椅背上,双手搭在一旁,手指轻轻敲击车椅。
他闭上眼睛,眉头皱起。
这些货运的车辆几乎囊括了所有地区的货运商行,统统前往中部大洲的一个叫作“落霞城”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风落直起身子,揉了揉眉头。他轻轻拉起车帘,突然愣了一下,又是那张熟悉的脸。此时她正趴在车窗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风落,笑嘻嘻地说道:“风落又不开心啦,别不开心哦,笑一笑。”她伸出手来,把风落的嘴角拉开,然后提起。
“嘿嘿,笑得真难看!”
女孩笑容灿烂,像是盛放着的花朵。
风落眼神温柔,盯着她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能够遇到她,真的很幸运。
虽然这件事,她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面具”
【镇灵山】内。
林葬天停下脚步,转身回头,他看着那位黄发僧人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
之前对他好像有些过于刻薄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僧人,真的是不多见了。
也不多了。
光头和尚“无禅”挠了挠头,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有些犹豫不决。
南宫七溪看了眼林葬天,笑了笑,然后打开折扇,轻轻地扇起风来。在这个人的身边,就不再需要自己去多想些什么了,省时省力,一切事情他心中自然会有决断,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长枝掩嘴轻笑,她最是了解南宫七溪的性子,所以现在见到他这副轻松模样,尤其是手拿折扇轻摇晃,单手负后从容站。这副欠揍模样像极了当初这个家伙到自己的【花海】摘了叶子之后事不关己的时候。当时他一脸无辜,反而将那片巨大的叶子扔到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那个时候,长枝还没有现在这么“不讲理”,她看着那个大坏蛋,又找不到什么理由证明他拔了那片叶子,所以有些委屈。而那个年轻人只是笑得满地打滚,然后坐在地上,看了眼站在巨大花瓣上的长枝,然后又看了眼那片被自己折下来的叶子,笑了一下,抬起手,一支灵巧的毛笔飞掠而出,在他周围画弧一圈,然后飞回,它飞回后突然拿笔杆狠狠地敲了敲南宫七溪的头,惹得长枝一下就不伤心了,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奇怪的一人一笔。
那人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脑门,笑骂道:“你真的是胳膊肘往外拐,连我都打?!”年轻人笑着起身,单手负后,右手抬起,衣袖飞舞,神采飞扬间,那支笔瞬间来到他的手指间,然后他轻轻地在空中点了一下,空中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点,这光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长,它将那片叶子断掉的叶茎“接上”,然后这拉长的“金色长线”缓缓收缩,将那断掉的叶茎和那片叶子“合上”。
长枝捂住了嘴,惊讶地看着那片完好如初的叶子,然后又看向那一脸得意的南宫七溪,突然间开始崇拜起他了。
这一次的遇见,两个人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持续了这么久,以至于过了千年,她依然想见他。
念念不忘,总想遇见。
长枝笑意温柔,此时的她自然早就知晓了当初那人的小把戏,因为现在的她也能够轻松地做到。只是很多事情,发生在当时的那个美好时光里,就再也无法被其余的意外所代替了,真真假假,皆是平常。那些戴着纯良面具的可怕的恶魔,她见过了很多,也正是因为见过了很多,才越觉得他的好。他很容易被她看清楚,而他在她的眼里,除了无比清晰之外,就是表里如一了。她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无法掩饰,也掩饰不了。这样的人,她看上去,从来不会觉得云遮雾绕,神神秘秘的。
这样的人,她舍不得说不见就不见。
南宫七溪察觉到了长枝的视线,他表情有些不自然,然后将头扭向一边,长舒了一口气。
长枝掩嘴轻笑。
哎哟!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害羞?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满是阳光细碎的温柔。
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在【镇灵山】内的小路上。
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位蓝发年轻人一左一右地走着,女子走得很轻快,男子脚步沉重,略微慢上女子一些,他背后背着满满的东西,都是从附近搜刮来的灵草药物,虽然东西很重,但是年轻人笑得灿烂。
看玩笑呢?这些可都是能够下饭的食物啊?!
女子见他走得慢了,便埋怨道:“刘澈啊,你这不行啊,怎么才这些东西就有点气喘吁吁了?让你平时不好好锻炼身体,你看!现在就是不好好锻炼身体的后果。”女子点了点刘澈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澈一脸无奈,拿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说道:“老板娘啊,你是不知道这些灵草有多重,而且,我还挖了那么多。”刘澈提了提身后的背篓,不小心抖落了一颗灵果,滚落在了地上。刘澈愁眉苦脸地直着上身,然后腿微微地
弯曲下来,不敢低头,生怕又掉下来几个灵草灵果什么的,所以十分的小心翼翼,他凭借着对那果子掉落方向的大致判断,然后伸出手来,摸索了一番,抓住了果子。刘澈蓦然高兴起来,然后他就想要站起来,但是他突然神色复杂,委屈地看向一直站在旁边旁观着的老板娘。
“我站不起来了。”
红衣女子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轻轻地拨了下手指。
刘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然后他笑嘻嘻地看向女子,“老板娘,谢谢啦。”他将果子重新放进背篓里面,这下走起来可不敢再乱动弹了,万一不小心又掉下来一个怎么办?所以他走得格外得小心翼翼。
“让你贪心,现在知道辛苦了?”
刘澈笑容灿烂,摇着头,“不辛苦不辛苦,我只是背个东西罢了,何况还是自己要拿的。”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在接下来的路里,她走得慢了些。
两人在这条路上走了好久,在经过一个交错的树林以后,一个巨大的平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刘澈张了张嘴,有些吃惊,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偌大的平台鲜红如血,上面的痕迹好像真的是血,只是能够洒满这么大的平台,该死多少人啊?圆形的平台上,沟壑千里,各种细微的剑痕刀痕布满石台,放眼望去,这个平台好像无穷无极似的,在距离石台的上方不远处,云层覆盖,而石台外面却是清明一片,好像只有这片地方才有。越是靠近石台,越是能够感觉到那一股股浓厚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杀气。走到这,刘澈才算是间接了解了一部分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惨烈故事。
“还记得当年我们在这里,有剑的出剑,有刀的出刀,凡是能够出手的皆是不留余力地战斗。”红衣女子看着这块广阔如平原的平台,缓缓说道。她看了眼刘澈,笑道:“当年的打杀,可要比现在干脆得多了,爽利得很!现在的人都太会想了,无论是出剑还是出刀,都要考虑再三。当然,不是现在不好,事实上现在很好,因为这样可以少死很多人,留下更多人去做一些事情,传承一些事情,人也较以前越来越多,生活好像也越过越好。可是啊,我总觉得现在少了些东西,但是又说不上是什么,所以……这件事情得由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做,然后告诉我你们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刘澈沉吟片刻,然后突然笑道:“老板娘,你不是总不让我叫你老板娘,说是这样会把你叫老的嘛?怎么现在反而把自己排除在外,说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啦?”
红衣女子笑了笑,然后弹了刘澈一个脑瓜崩儿。
“再别耍滑头,我们都走到这了。你也该扛起一些东西了,虽然你可能不愿意,但是……谁让你是年轻人呢?”女子笑着看向刘澈。
刘澈冷汗直流。
红衣女子将视线投向面前这片宽广的平台,轻声道:“千年,万年,都没有变化。变得都是外面的世界,而你,怎么还是在那个世界里面躲着,不愿意出来呢?”
刘澈有些茫然。
女子伸出手来,双指微曲,轻轻地叩在脚与平台的边缘处上方的空中,好像是在拜访一位好久不见的老友,在见面之前,要先叩门获得应允。
“咚!”
一声巨大的鸣声响起,回荡在整个【镇灵山】内。
不光是【镇灵山】,就连周围的群山都回荡起这声直击心灵的巨响。
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镇灵山】山巅。
林葬天抬起头,笑了笑,左手放在剑柄上。
他喃喃道:“神物要出,天下也要乱了。”
南宫七溪应了句:“乱点好,只有乱世才会有翻山倒海的新格局出现。”
长枝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要死好多人嘞。”
南宫七溪收起折扇,淡然道:“找死的人那么多,可不是得死好多人嘛。”
山上。
刘澈看着那漾开在空气中的一圈圈起伏的“波纹”,震惊不已。
“这……
这是?”
红衣女子收回手,微笑着看着面前的“波纹”,轻声道:“一个人人都想拥有的神物,也是一个抢破头都很难拿到的私有物。”
刘澈挠了挠头,问道:“值钱吗?”
红衣女子笑了笑,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她释然道:“老朋友了……”
突然见面,还没什么见面礼呢。
林葬天收回视线,然后从衣袖间拿出了一枚古朴印章,交给了有着金色眸子的年轻僧人,他笑道:“这个给你,你沿着中间的那条路往山上一直走,然后你会见到两个人,把这枚印章给他们看一下,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年轻僧人接过印章,低头看着那枚沉甸甸的章子,然后抬头看向林葬天,问道:“那你?”
林葬天笑了笑,说道:“接下来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我得出去帮一下那个家伙,毕竟,这算来算去的,他也算是我们这边的,不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对付那些人,而且……”林葬天望向身后,“可能来得不止我们看见的这些人。”
年轻僧人有些犹豫。
林葬天笑道:“怎么?想和我们一起出去?不用了,你得去拿那个本就属于你的东西,它现在只有你可以拿。你唯一能够帮到我们的就是……”林葬天顿了顿,然后笑着继续说道:“走快点。”
年轻僧人还是有些犹豫,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不合自己本心。但下一刻,年轻僧人就被人一手提起,毫无防备地扔到了那条路上,稳稳落地。
半裸上身的“无禅”和尚双手环抱,笑道:“臭小子,快去,走得快些,我们也快点跑路。”
年轻僧人愣了下,然后微笑着双手合十,转身上山去了。当然,是小跑着的。
“无禅”回过头来,看向林葬天,笑道:“这孩子,出来这么久,脑子还是不太好使,还是得动手,嘿嘿。”
林葬天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
随着他的转身,南宫七溪他们也一起转身。
林葬天腰间的月壶剑颤鸣不已,剑竟是自行出鞘寸余。
南宫七溪瞥了眼,然后看向林葬天,隐隐有些担心。
林葬天好像是察觉到了南宫七溪的视线,回头笑道:“忍得太久了,没办法。”
说着,月壶剑干脆直接出鞘,然后被林葬天顺势握在手中。
一道巨大的“屏障”被轻易划开,从中间一直延伸到很高处,一道肉眼可见的雪白剑光高高悬挂。
山外。
齐祥其突然回头,然后爽朗大笑起来。
“好好好!这可真是有趣啊!”
奇怪的年轻画师,笑得眼角泪水都出来了。
黄发僧人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嘴角弯弯。
他大声笑道:“怎么?不忍心我一个人待在外面?”
被蛮横“撕扯”开的通路处,一袭白衣的林葬天扯了扯嘴角,“别多想,只是想出剑罢了。”
黑衣人们看向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行人。
纯粹武夫欧阳世双袖已经挽起,嘴角勾起。
花海的岛主长枝,一脸微笑,脚下已是花朵盛开的场景。
书圣南宫七溪,手拿折扇轻轻摇晃,丝毫不慌。
抱着琴的琴圣,一脸淡然。
手拿青竹剑的洛梅,剑气阵法相结合之下,浑身剑气厚重至极。
半裸上身的和尚“无禅”,浑身的强横肌肉使他看上去可真不像个和尚。
一身素白衣裳的风落,宽大的衣摆无风而动,他曾是风神。
浑身淡淡白月光的赵静直,眼睛里是两对月亮。
眉心有一点金光符篆的莫云符,手中把玩着几枚钱币。
而位于正中的那位年轻人,右手倒提月壶剑,一脸漠然。
位于诸多龙首之上的黑衣人心脏都不由得一颤。
这个年轻人的杀心之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像魔。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才叫出剑
铺天盖地的乌云很快就聚集在【镇灵山】附近,因为这些龙群的出现,所以在无形中形成了一个“气场”,自古以来,龙都是高高在上的神物,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沦为这样的下场,被其余曾经被它视为蝼蚁的生灵所驱使,踩在脚下动弹不得。曾有人言:“龙之为物,变化无端,说解因着其灵异如此,以能升天,神其物,而命之曰灵。”当初“龙”这一字,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也是极为不易,因为其为神物,不可随意称呼。在写出这字之时,天现异象,整个在人们眼中宛如圆形巨盖在大地之上的蓝色天空,蓦然裂成两半,大地轰鸣震颤不已,所有生灵无不颤颤发抖,眼睁睁地看着从天上不断落下的巨大“火球”,砸在地上迸射出万千火花。大地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大且深的巨坑,至今仍然可以见得。
当初最早为万物造字的人,在看到此字给万物带来的巨大伤害之后,哀叹一声为时过早后,便划去了那个“龙”字。
在他划去字的刹那,异象顿时消饵,裂开的天空也开始渐渐合上,大地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那一天,万物都晓得了神物触碰不得的道理。
在那之后的时光里,随着万物生灵的大道开始,所谓的神物的地位也开始在这个大的基础上不断的下降,开始变得万物地位“均等”。
于是,便有了另一句话:“万物皆可修道成神!”
龙这一远古神物的地位变化,也让那些高居神位已久的神灵看出了些什么。所以远古的神灵们创造了神域,而进入神域的门槛开始变得越来越高,大地之上的生灵,修道登高,对于天地其实有益,但若是进入不了神域,那也只能随着时间慢慢老去,最终死去,一身的灵气重归这座天地,反哺天地。封神境界的人是有这样的机会的,因为虽然他们没有进入神域,但却已经封神,和“神”之一字沾上了边,所以自身所拥有的岁月极为悠久,长达万年余载。
有一句这座天地的生灵不愿提起,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那就是此时的天地间,在大地之上修道的生灵,其实更像是被天上俯瞰人间的神灵所圈养在这座天地里面。
不然为何从那之后万年多,都没有能够到达神域的?
他们不愿意去细想,因为一旦细想,就会愈发的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怜。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不同的人的耳朵里面,也就演变为了两种不同的味道。
究竟是坏一点的想法好些,还是好一点的想法好些。
因人而异。
有些人喜欢也习惯于往好处想,但也有些人,喜欢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例如冥帝,例如现在的林葬天。
言天没有选择幻化作人形来面对它面前的那些同族,而是以自己更熟悉也更加有效的真身,出现在这片森林中。
在这些龙群的所在之地,树木皆化作齑粉,大地之上,也皆是龙族那巨大的身形。
八只身上捆绑着石链的龙族,就这么一起出现在大陆的中部,一个不起眼的森林,却被大陆上几乎所有的势力所惦记。这一天,注定会在以后的历史事件中,变得极其不凡起来。
因为这样的场面,也就很久很久以前,在历史的最开始发生过。虽然现在的场面,还不及当年的万分之一,但是这样的场面却已经有一万年之久没有出现过了。
林葬天皱了皱眉,出现在脚边已经凝为实质的杀意“触手”开始收回。
自己那股杀气真的是憋得太久了,这十次的轮回,前面的九世都在为这最后一世所铺垫,所以前面九世,虽然自己去了不少的地方,但却没人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可能人们见到过这么一个奇怪的人,走遍了一地的山山水水,也躺遍了一地的山山水水,但却很快忘记,因为他也很快就离开。
没人知道冥帝在做些什么,除了少数几个人大概有所了解,但是其实他们所知道的,也只是如今的林葬天这万年来所做的事情的冰山一角罢了。
万年来,冥帝很少出剑,也很少杀人。但杀意却越来越重。
一直忍到了现在这一世。
万年来,冥帝若是想要别人看不见他,那么谁都看不见他,即使见过他,也会很快地忘记。但是他若是有一天想要让人们记住他,谁都会记得他。比如现在这一世,林家的少爷林葬天这个名字估计整个大陆的人都知晓了。
西北林家的大少爷,未来的西北大军的执掌之人,学院院长的亲传弟子,【剑冢】承认的“外人”等等目不暇接的词,都发生在这个人的身上。
而他,此时正拿着剑,准备砍人。
【镇灵山】之上。
金色眸子的年轻僧人,步步登高,他走得很慢,但却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这段路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走。
一踏入这条路,针刺般的空气无声无息地抵触在这位僧人的头顶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就像是一步步走向前,刀锋就在胸前,每走向前一步,刀便愈发没入胸口。
窒息,之后好像就是死亡。
年轻僧人停下脚步,双手颤颤巍巍地合十,眼睛闭上又睁开。
那双极为罕见的金色眸子,绽放出前所未见的神采。
那些令人窒息的“空气”瞬间消失不见,年轻僧人脚步踏出,之后便是三步作一步了。
登山路上,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僧人势如破竹般前进着,他双手依旧合十,目光炙热,神色坚定。
既然是我的东西,那么我就一定拿得起!
层层叠叠的树木向后退去,一抹残影飞掠而上。
像是山在牵引着人,而不是人在对抗着山了。
怪哉怪哉。
南宫七溪看向林葬天。
后者朝他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
下一刻。
林葬天蓦然出现在那个黄发僧人身边,问道:“现在如何?”
黄发僧人手臂上的金色“莲花”有些残败的迹象,他说道:“你觉得呢?那人,不,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这家伙把自己和他身下的那条龙已经融为了一体,这样我们所面对的,就不只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而是一个有了人的思想的巨龙。而像这样的敌人……”他看向周围,继续说道:“还有七个。我怀疑,像这样的人,那上面现在见死不救的人还有很多,最少估计有七个。”
林葬天笑了笑,“就是七个,不用怀疑了。”林葬天看向周围,视线打量过去。“那个躲在人群后面的佝偻老人,石人族的,算一个。那边一直笑盈盈的女人,算一个,那个双手握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现在率先出手的汉子,鹰族的,也算一个。这周围,皆是像这样的人。即使这个现在已经将自己和身下的龙族以魔族秘法融为一体的人死了,估计这些人也只会看着他死,死了之后,他最值钱的尸体,可能就是他们真正想要救的人了。”
林葬天看向黄发僧人,笑了笑,“不用觉得惊讶,魔教的人行事就是如此,只求最终达到目的,过程不重要,即使这些人都死伤大半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救助的,只要最后有人把东西带回魔教去即可。死多少人都无所谓,魔教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活人,当然了,他们更是不缺为之作战的死人。”
黄发僧人双手合十,念叨了句罪过。
林葬天看向另一边,笑着和那好久不见的言天和白禅打了个招呼。
对于白禅突然拥有的异色双眼,林葬天没有多少意外。
因为他身边的言天,早已经告诉了他太多的答案。
上次见他,身躯还没有这么庞大,且具有神性。
记得他说要去东边,东边有东海,东海有龙宫,东海龙宫有什么,林葬天其实略知一二。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那白禅大师眼中之物,极可能就是那世间罕有的【破障珠】。
林葬天笑了笑,果然好人有好报才是他最期待的道理。
那边。
言天打趣道:“没想到这个林兄弟居然对你复明没有半点惊讶,真是有趣。”
白禅点头微笑道:“林公子所知甚多,想来他可能是猜到了我眼中之物的来由,哈哈。”
白禅大师难得有些笑意。
在见到了这个年轻人之后,他总觉得好像自己周围的事务都在慢慢地往好处走。
林葬天看了看那些高高在上的黑衣人,那些巨大的龙首,就这样被他们踩在脚下。他皱了皱眉,对于这样的行为,他就算是理解了魔教在的心理,但也绝对接受不了。
他沉声说道:“万年以前,龙族不是如此。”
言天神色一凌,心中的某种愤怒瞬间被引起,它看向这些同族,眼里满是怒火。
龙族,不该如此!
它看向白禅。
后者点点头,“既然来了,就得好好地干一架!”
林葬天看了眼黄发僧人手臂上的金色“莲花”,他将右手搭在黄发僧人的手上,在僧人震惊的眼神中,那些本已经开始凋谢的金色“莲花”,蓦然绽放出一层层光耀,更加地有佛性。
“你……你到底是?!”黄发僧人对于林葬天这一手实在是充满了震惊,要知道,这可是佛莲啊!是当初佛祖亲手所种之物的遗种!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和佛家完全没有联系的人身
上变得如此……充满佛性!?
光头和尚“无禅”爽朗大笑,对于林葬天这一手,他可是极为了解的,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输给了他,自那之后缠了他好几年,他才最终把原因告诉了他,当时的“无禅”,要比现在的黄发僧人惊讶得多了。
林葬天看了眼黄发僧人,笑了笑,“我是林葬天,别多想。”
黄发僧人没有把林葬天的话当真,因为这人的话实在是太云遮雾绕了,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僧人摒弃杂念,满是金色“佛莲”的手臂金光大作,他双手合十,那脸色惨白的黑衣人的身边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莲花,将他包裹在其中,莲花上的金色文字浮动在他周围,变幻为锁链,将他捆住。
脸色惨白的黑衣人,身上不断地冒出黑气,滋滋响着。
他身下的龙抖动身躯,大地颤动不已,树木倒塌,无形的飓风袭向四面八方。
西风向前一步,挡在赵静直身前,那四散的飓风在他身前百米处瞬间消饵,无声无息的。
赵静直眼神复杂地看了西风一眼,然后很快收回视线。她现在其实心很乱,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让她去安静地想一想,捋一捋这突然多出来的庞大记忆量。
西风嘴角抹过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微笑,他眯眼看向前方。“你怎么还不出剑?”
说的是林葬天。
林葬天没有看他,笑道:“很快。”
几乎就在一瞬间,林葬天出现在那被困在金色“莲花”中的黑衣人上方,一剑而下。
粗壮雪白的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滚滚剑气灌倒在那金色佛莲中。
脸色本就惨白的年轻人的脸色愈发惨白,他尖角不已,身子扭曲得不成人形。他的血肉被剑气所销蚀,渐渐露出白骨。
林葬天面无表情,脸被剑气的白光映得雪白。
林葬天蓦然后退,在挡了之前那个犹豫出手的黑衣人一拳之后,瞬间来到黄发僧人身边。
“渡魔咒!”林葬天沉声道。
黄发僧人瞬间心领神会,念起了这古老的【渡魔咒】。
金色佛莲收拢,那由金色文字形成的锁链愈发凝实。
那个汉子出现在佛莲处,身后的巨大翅膀瞬间收起,他伸出手来,竟然是直接穿过了佛莲,捏住了那脸色惨白的年轻人的脖颈,将其提起,然后扔向一边,脸色惨白的黑衣人重重地落在地上,在被迫离开和身下的龙族融合的他,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个鹰族的高大汉子,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动作也是干脆利落。他手臂已是白骨,但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任由手臂颓然垂落在旁。他一脸漠然,弯下腰,在龙的身上点了几下,然后站起身子,看向林葬天他们。
“有些欺负人了吧?”
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林葬天笑了笑,“人?”
高大的汉子皱眉,脚下的龙直接离开他的脚下,向着林葬天俯冲而去。而他身后的宽大翅膀张开,整个人就这么悬在半空,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年轻人。
林葬天笑了笑,连剑都没拔。
在那条巨龙就要来到面前之时,另一只比它更长更庞大的龙直接将它冲撞到一边,低头咬住了它的脖颈,盯着它没有神采的眼睛,眼里满是怒火。
“魔教的杂碎们,今天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言天沉声道。
林葬天抬起月壶剑,一剑而去。
排山倒海般的剑意和杀气,像是一座高大的【剑冢】,狠狠地砸向这帮魔道的畜生。
众人只看到一道巨大无匹的雪白剑气瞬间填满了整片森林,然后久久不曾散去。
真正的出剑,从来无关于境界和修为。
林葬天双手拄剑撑地,神色淡然道:“这才叫出剑。”
于是众人齐出,各施手段,一时之间,整片战场充斥了各种庞杂的灵气,混乱纷杂,像是万年前的一片混沌。
一直远离战场的齐祥其站在远处,他眼中神采奕奕,袖中的画笔落在地上也没有察觉。
他看着五颜六色的混沌画面,耳边不断传来的巨响就像是春雷炸响在耳畔一片片。
“难得的剑气,难得的战场,哈哈哈,有意思!”
齐祥其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着,然后他仰头躺倒在地上,身边因为风波而不断倒下的树木,都在他身边堆放着,唯独他所躺着的地方,没有一根树枝落地。
他就这么躺在堆叠起来的高高树木堆中,抬头望向天空,眼神冷漠。
“看你久了,也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忘
战场上。
林葬天瞥了眼躲在远处的慕容青山,此时他正和那邵离待在一起,后者明显是不想让他再掺和进这场古怪的事情中,所以手掌一直按在慕容青山的肩膀上面。慕容青山脸庞抽搐,他看着远处的林葬天,当初在学院前的海上,自己没有杀了他,现在却是再也找不到适合的理由来除掉这个让他心里烦躁至极的人。没想到那次,居然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最理所应当可以除了他的理由。
慕容青山手握“鸣雷”,还是有些不甘心。
邵离微微加重手掌上的力道,皱了皱眉。
慕容青山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了剑柄,但却没有走开,依然选择留在此地,寻找一个最适合的机会来除掉这个已经成为了他心结的男人。
林葬天收回视线。
眼前,是一片混乱,不同颜色的元力相互碰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圈,炸裂在四方。
林葬天眼神示意身旁的黄发僧人收回神通,然后饶有兴趣地说道:“记得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这么一段故事,村子里的死人突然复活了,并开始用力敲打棺材盖。然后,棺材盖打开了,那人也坐了起来,他问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自己还没有死呢。可是这个人的话遭到了无声的怀疑。一个吊唁者最后对他说,朋友,大夫和老天都已经证明你死了,因此,你是个死人。随后,人们按原来的安排埋葬了他。”
林葬天看向已经收回神通的黄发僧人,他手臂上的金色“莲花”已经不见,但犹然可以见到他手臂上的金色小点,皆是那莲花生出的地方。
黄发僧人没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位年轻人居然还能够问出这样看似和眼前的事情毫无关联的话,而他所讲述的这个故事又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他隐约感觉到了某种情绪在心间蓦然生起,但他没有时间去细想。于是他问道:“那【镇灵山】?”
林葬天笑了笑,“哦,没事,那里面的东西会有人去取的,我们在不在其实没有多大的影响。对了,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黄发僧人沉吟许久,然后摇了摇头。“故事有点复杂,似乎和我们头顶上的那处有关,但是现在想这个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点?”他哭笑不得地看向林葬天。
后者笑了笑,“那处现在已经不光是在我们头顶了。”
“怎么说?”黄发僧人一边观察战场,一边问道。眼前因为那几位巅峰之人的所在,所以还算是不用太过担心,尤其是那条异常庞大的真龙,居然让那八条龙发挥不出自己的本命神通,以至于站在其上的黑衣人们都无法配合身下的巨龙发挥出秘术来。
林葬天回答道:“也悬在了我们的心上。”
黄发僧人双手合十,疑惑道:“这很奇怪吗?人们对于天自然是有着一股天然的崇敬和畏惧。”
但林葬天却摇头,“不,就是因为一直如此,所以才会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这……”他抬起头,凝视天空,“是神的阴谋!”
黄发僧人悚然,因为他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以前一直没有想过的想法,这个想法的出现,突然让他牵起了无数盘桓交错的“支线”,一旦连根拔起,就连他都想不到会是怎眼的一番场景。
那将,颠覆整个人间。
林葬天突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先专注于此处的战场吧。”随后,林葬天便提剑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黄发僧人看着出现在战场中央,如鱼得水般游走在各个敌人之间的林葬天,突然觉得好像这才是最让
他自在的地方。但林葬天的话语带给他的一连串的想法,却是再也无法消失在脑海了,即使他心平气和,也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个浮现在心中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被头顶那处存在“算计”了。
想要与天斗?斗不过的。
言天身上的鳞甲散发着圣洁的金色光芒,将那些目光呆滞、被他人所控制的八条龙,硬生生地压低了一个层次,发挥不出它们本身的本命神通,只能单纯以自身的体魄来对抗言天的攻击,但它们在言天的手下,根本没有反手的余地,只能被其硬生生地被它按在地上,扭碎龙骨,再也动弹不得。
还好身上有白禅,他眼中的【破障珠】看破了许多黑衣人的后手,所以才会有这碾压般的局面。
白禅坐在言天身上,眼观八方,两个异色的眼珠光晕流转,“东边,注意那个正弯着腰的女人,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镶嵌着魔珠的石链,记得躲开,不然的话,就会被她身后那假装死亡的九人以魔教的阵法所困住,再结合那条虽然半死,但却仍然有着一战之力的火龙,我们可能会受到重创。”
“好嘞!”言天笑道。
接下来,其实不需要言天去想太多,只要听身上的白禅的话就好。
“注意身后的那个石人族的人,他似乎是想要以全部的元力催发我们所在的地面下的石头,将我们困在他制造出的领域内,小心,他的胸口处的元力流动最薄弱,等会可以攻击那里……”
“洛梅小姑娘身后有个封神境界的黑衣人躲在死人堆里,注意。”
……
在白禅的提醒下,不光可以顾到自己,还能够照顾到周围的熟人。
而这,仅仅是【破障珠】的一小部分的力量。难以想象,若是两对相同颜色的【破障珠】聚在一起,会是怎样的一副画面?那可能是真正地无人能敌了吧?
林葬天仗剑来到犹然不知道自己身后藏着一个封神境界的强者的洛梅身旁,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拽住了她的衣领,然后就这样提着她离开了这处,来到了琴圣旁边。
洛梅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又消失在了眼前。
“多加小心。”林葬天临走时说道。
琴圣微笑着点头。
洛梅微怔,然后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庞。
林葬天往那个装死的黑衣人的背上甩了一道极为“壮观”的剑气,“轰隆隆”地来到地面。
黑衣人纠结不已,这道剑气自己到底是躲还是不躲?要是躲了,自己的埋伏就失效了,但若是不躲的话,这道剑气的杀力多大确实不太好掂量。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那道剑气突然加速落下。
地动山摇。
剑气洒满,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林葬天嘴角勾起。
你可真的是太低估了我的剑气啊。
黑衣人瞬间弹起,他背后的衣衫已经破碎,背上落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部。他抬起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真的是疼死了啊。
他看到那个狡猾的年轻人已经远去,似乎并没有想要和自己继续争斗的想法,好像他只是为了砍自己一剑而已。黑衣人摘下兜帽,头上冒出两个长长的触须,上面闪耀着电气,就好像是天上存储着电的乌云。
古怪的黑衣人背后的伤痕上面出现了一层黑气,缓缓地将伤口覆盖,“滋滋”作响。
伤口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决定放弃既定的方案,瞥了眼倒在不远处仍有一战之力的巨龙,迅速有了想法。
正当他准备离开远处的时候,突然,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想法不错。”
黑衣人悚然,身上黑气包裹了全身,就要离开。
一只手却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黑衣人浑身僵直,体内的灵气再也无法流动。
他缓缓回头。
一个**着上身的光头和尚正一脸笑意,微笑着看着他。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和尚问道。
黑衣人视线向上移去,他额头瞬间浮现出一层冷汗。
那是一尊无比高大的佛像,就悬在这个古怪的和尚身后。
和尚另一只手竖在胸前,念叨了一句“善哉。”
那尊巨大的佛像眼眸中金光一闪,然后一双巨大的手就按在了黑衣人的天灵盖上。
“无禅”看了眼远处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龙,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又看向另一边,脸上明显多了些笑意。
林葬天以剑撑地,蓦然出现在一个黑衣人的身后,他用手捏断了那人的脊梁骨后,迅速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另一处地方。
整个一连串的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元狩巅峰的林葬天,其实算是整个修行界真正做到了元狩境界的人该有的样子。
狩猎天地间的无形灵气,化为己用,是一个方面,也是大多数的修行人都能够做到的。而狩猎不同境界的修行之人,以精妙奇诡的手段杀之,才是元狩境界最开始的模样。在远古时期,那时候的元狩强者,皆是如此。
无论对方是什么境界的人,都能够“碰到”对方,给予“创伤”。
林葬天之所以迟迟不破境界,留在元狩境界的原因其实就在于此。能够多在这个境界感受一些时日,那么对于那处的感受自然就会更多些。留在元狩,意为“狩”字。
万物生灵,最开始,也是最原始的模样。就是一个弱肉强食,不断狩猎吃食的过程。
林葬天出现在战场一角,眼神漠然。
以前练的是无情剑,现在多了些人味,反而威力还更甚了?!
林葬天嘴角勾起,拿着月壶剑,剑尖在地面上微微划动。
以前精于技艺的人,不用规矩就可以画圈和直线,那是因为他的手指和使用的工具已经化合为一,可以专一而不受拘束。因此,忘记某处的存在,往往可以更舒适。心志不变,便不会受到外物的影响,所在之处则无不安适。
偌大的战场上,林葬天竟然闭上了眼睛。
他呼吸平稳,周围的嘈杂丝毫影响不到他,渐渐地,他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起来,月壶剑剑尖流光溢彩,空气中全是林葬天一人的剑意和剑气。
当然了,还有杀气。
只不过这杀气,要更纯粹些。
林葬天握紧剑柄,突然睁开双眼。
以他为圆心的方圆百里,剑气纵横四野,剑意倒挂山林。
全是雪白的剑气。
穿过了敌人,绕过了己方。
眨眼间,方圆百里便没有了活着的敌人。
林葬天站在原地提了提月壶剑,然后看向四周,嘴角勾起。
我若是握剑,那么所在之处则无不是剑气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结在荒原怀中的流霜
镇灵山巅。
偌大的古朴平台之上血气弥漫,像是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在那声类似于敲门的声音响起之后,平台之上的血气迅速涌向刘澈和那位始终面色平静的老板娘。
刘澈赶紧捂住口鼻,一脸慌张,看向身边那位值得信任的老板娘。后者笑了笑,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摆了一下衣袖,那些乱撞的纷乱血气便瞬间消散,溢向四面八方了。
一身红衣的女子轻声笑道:“就你这个胆子,以后还怎么找媳妇儿啊?”
刘澈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提了口气,咕囔道:“那…… 那姑娘又不是看谁的胆子大就和谁一起生活过日子的,”说到这,刘澈变得自信了些,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就我这样貌,再配上这么一头扎眼的蓝发,那十里八村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都是为了见我一面,从大老远的地方跋山涉水地来我们那看我,若不是有了我刘澈,说不定那村子里的老光棍是再也见不到那怀春的少女是什么模样了……”
刘澈滔滔不绝地讲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老板娘越来越不耐烦了。
一身红衣的老板娘揉了揉耳朵,大声道:“刘澈!”
刘澈顿时住嘴,被吓了一跳,然后他紧张地看向老板娘,结巴道:“怎……怎么了?”
老板娘呼了口气,转头对他笑道:“你要是不说话的话会更好看的。”
刘澈赶紧点头,然后不敢再直视老板娘的眼睛,哼着小曲,颠了颠身后的背篓,满满当当的,都是这一路走过来的收获,虽然东西重了些,路上还让自己出了丑,但是心情是很好的。
眼前的风云变幻,几乎就在眨眼的瞬间完成,想来外面的场景,也同样是如此吧?
一身红衣的女子在敲了门之后并未进去,只是站在新开的“门口”等着应该来的那个人,只有他,才能毫无阻碍地走进去,拿到那个东西。
刘澈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在天未亮之前,还没有好好看清周围的风景,没想到这么好看,好像是长在云朵里面的大树,高高耸立,直入云霄,成排的灵草虽然被刘澈摘了很多,但却依旧整齐,灵气流转,华光四射。
原来这也是座仙境啊。
刘澈好奇地瞧着,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好像一处崭新的世界,和自己以前待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就连土壤的气味都格外的不同。
红衣女子瞥了眼充满好奇的刘澈,笑了笑,看着那处宽广的平台,看了很久。
过了不知道多久。
一身红衣的老板娘回过头,刘澈也跟着回头。
是一个陌生的和尚,但却有着罕见的金色眸子。
刘澈看了看自己的蓝色头发,总觉得这人似乎和自己一样,都很特别。
双手合十的僧人见到了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两个人,微笑道:“想必你们就是林公子说的等待着我们的人吧?”说着,他从衣袖中拿出了走之前林葬天交给他的那枚古朴印章,在随着登山登高的过程中,这枚看似平淡无奇的印章愈发得炙热,所以年轻僧人不得不将它从怀里拿出来,兜在衣袖里面,这下终于到了山巅,这枚印章反而变得清凉起来,完全不像路上那般滚烫炙热。
奇了怪哉。
红衣女子见到了那枚印章,点了点头,然后让出了身后的那条“道路”。
刘澈虽然没见老板娘流露出太多情绪,但却敏锐地察觉到老板娘最开始的某种期待,在见到这位僧人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好像,有些小失望。
刘澈提起放在脚边的巨大背篓,因为等得久了,所以就放在了地上,这让疲惫的刘澈轻松了不少,还能有闲情逸致打量周围的美景。他看了眼老板娘,然后朝着这位瞧着面善的年轻僧人笑了笑,也侧了侧身子。
年轻僧人走向前,将印章递给老板娘。
后者微微摇头,说道:“这个你先留着,进去之后用得着的。”
僧人微笑着道谢了一声,然后一步踏入那片“涟漪”。
在他即将走进去的时候,老板娘突然问道:“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僧人愣了一下,保持着一步已经跨进去的姿势,回头说道:“赵成端。”
“哦。”
名叫“赵成端”的年轻僧人没想到这个一身红衣的美丽女子会问自己的姓名,一时之间竟然回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多是很遥远的了。
他笑了笑,然后微笑着走进那片不知因何而起的“涟漪”。
红衣女子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站在道路门口,默默站着。
刘澈问道:“您没事吧?”
红衣女子微微摇头,然后看着那块巨大的平台,视线幽远,“多少年了,还在两端放着呢?”
刘澈听不懂老板娘在说些什么,只是又将背篓放下,盘膝坐在地上。
看来,又要等上好一会了啊。
他往背篓里面看了看,然后失望地垂下头。
没有能吃的东西啊……
在赵成端进去之后,其实他就已经消失在了老板娘和刘澈的眼中。
走过那片“涟漪”之后,这位有着金色眸子的年轻僧人在外界看来,其实就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十分得缥缈不定,就像是天上不久便会随风散去的云彩,若只是形单影只,那么就是身不由己的下场。
偌大的血色平台之上,一小粒白色身影默默站立。
周围无风,但却感觉有着不小的阻力在将自己往后推,仿佛并不是很欢迎这位年轻人的来访。
看不到边际的平台上,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那传说中的神物究竟在何处躲躲藏藏着。
无声的世界,往往是最可怕的,因为它会让你听见你最清晰的心声,“咚咚”响着。
但是从赵成端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什么害怕的情绪,有的始终是平静。
他静静地站着,感受着这片天地的独特之处,顺便也在打量着这片古老的战场。
年轻僧人突然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那枚印章缓缓从他的衣袖飘掠出来,浮在空中,上面汇聚起了点点金光,慢慢结成了一道坚固的“壳”。印章蓦然旋转起来,抖落了一身的光华,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点迅速洒落在地,就好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瓢泼洒在地面,激扬起水花无数。
在金色光点落在地面后,地面上突然凝结出了一片片霜块,这些霜块由点成面,迅速布满整个古老平台。
偌大的平台之上,寒气渗人,霜色一目了然。
印章依旧悬在半空。
在它下方的年轻僧人却早已是一个“冰人”,始终面色平静,依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样子,他的金色眸子即使透过厚厚的冰块,依旧清晰可见。那双独特的眸子,透过冰面,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
闭眼的年轻僧人现在只觉得自己这一路以来的所见所闻都如同浮光掠影般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那些从未见到过的人,从未遇到过的事情,好像也有了个大致的模糊印象,往事历历在目,匆匆而过。这四处探索的漫游者一路以来,体会到了许多在寺中从没有机会感受到的情绪,见到了很多人,也因为某些人而改变了自己的一些做法。
天地平静,当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温度降低,就能够感受到生命本就存在的温度了。
这趟不长也不短的旅程,对于年轻僧人来说,是一次不可思议的旅程。在这其中的莫大的喜悦,莫过于虽然离开了家,却又觉得处处是家。这让这位年轻僧人相信了人性本善的道理,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道理,过去不太相信,现在那个根深蒂固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年纪轻轻的和尚,安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感觉自身好像置身于世界的中心,“世”与“界”,都在他金色的眸子中渐渐明朗起来。虽然身在其中,但却也同时隐藏着自身,游离于这个天地。
随着年轻僧人的心念而起,那枚悬在半空的印章在摇晃了一下之后,蓦然掉落在地上,它的一角磕在了冰面上,光滑的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丝裂纹,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厚重的冰块里,年轻僧人那双金色的眸子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偌大的冰块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轰然一声巨响,冰块碎裂开来。
一身白衣的年轻僧人缓缓走出冰块,脚踩在碎冰上,发出一声声的脆响。
年轻僧人招了招手,
地面上那枚印章离开冰面,迅速来到他的手中。他看着这枚明显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印章,眼神复杂。
印章再次被年轻僧人收回衣袖。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所站立的四周,感慨不已。
在那枚印章离开冰面之后,那蔓延开来的裂纹就已经迅速布满了整片平台,并且还在不断地向着四周蔓延着。
在年轻僧人抬起头的刹那,地面上遍布的霜面顿时崩裂开来,激射向这片天地的上空。
此刻的天地,就像是倒转之后的大雨倾盆,人间哪得几回闻。
在万物翻转,皆在翻覆之际。
整个平台从中间向两端倾斜而下,赵成端身形不稳,他迅速向前几步,一跃而上,踩在平台凸起的中央裂口处。
他低头望去,是一片黑色深渊。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眉头紧皱。
四面八方的灵气都仿佛“拧”成了一股绳,将这个“不速之客”捆绑起来,束缚在这座天地之内。
而这位名叫“赵成端”的年轻僧人,只是将衣袖中的印章拿出,放在掌心后,双手合十,默念佛经。
心外无物。
外面。
山巅的动静自然是不小,刘澈赶紧弹起身子,然后迅速把放在地上的背篓稳住,看向那片“涟漪”,惊恐不已。
“老板娘,这是怎么回事啊?”刘澈慌忙问道。
一身红衣的老板娘笑了笑,答道:“神物出,自然会有如此大的动静,少见多怪。”
刘澈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在老板娘瞬间挥就的红色“屏障”之下,大可以放心坐下了。
“红烧鱼哦……”刘澈砸吧砸吧嘴,看向老板娘。
“再说就没了。”
“……”
山外。
刚砍落一个身形诡异的鹰族修士的脑袋的林葬天蓦然停下身子,转身望去。
南宫七溪几人也都心有所感,望了眼【镇灵山】的方向,随之脸上多了些笑意。
林葬天提起月壶剑,甩去剑上的血迹,便又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别处的战场了。
那雪白的剑光愈发得干脆利落了。
山巅。
“涟漪”内的平台天地下。
一身白衣的年轻僧人突然落入深渊,在他落下的过程中,他的身上也渐渐地出现了细密的血痕,雪白的衣裳瞬间变得鲜红。
年轻人脸色雪白。
天地寂寥,层层叠叠的细密碎小的白色“光点”汇聚在深渊底部。
年轻僧人缓缓落地,周围那些白色的“光点”迅速散开,不靠近他身边。
赵成端皱了皱眉,右脚重重跺地,周围的空气和光线都开始扭曲起来。
下一刻。
年轻僧人突然一头向那周围的细密“光点”撞去。
整个深渊底部,顿时充满了白色的光芒,如同寒霜覆盖大地不留生机,无处不是寂静。
突然。
整个深渊底部的细密“光点”开始向着某处汇聚起来,渐渐地,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深渊底部。漆黑一片的深渊底部唯一的亮处,就是他手中那个雪白的“碎片”了。
年轻僧人盯着手中的那个白色“碎片”,目光柔和,虽然不知道是何物,但却心生亲近。
这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受,直直地落在心底,就像是广阔雪原上摇曳的一株火焰,仅仅是看见它,就觉得不再失望了。
赵成端握住手,雪白的“碎片”落在他的手里,点缀出一枚棱形的浅浅痕迹。
“现在,你是我的了。”
深渊底部响起一句温醇的嗓音。
在这之后,深渊底部震动不已,摇晃四野,巨大的平台向中央收拢。
天摇地晃之后。
血色的平台之上,依稀站着一个同样红色的人影。
如同落在雪原深处的一滴凝固的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好看
落霞城。
城门大开,阳光洒落一地金黄,来自四面八方的众多货商的车辆缓缓驶入这座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城池,迎着灿烂的太阳,背后拖着长长的影子,三三两两地重叠在一起,蔓延在布满碎石的小道上,向着路旁的野草致敬。
众多货商的车辆中,一辆素白色的车走得格外缓慢,很快,就从中间的位置被挤到了最后,但马车依旧缓缓而行,似乎并不是很着急进城。不像那些抢破头都想要挤在最前进城做生意的人,车内的风家人做生意从来不着急,当然,也从不出错。这让大陆上那些注重效率的人费解不已,为何一个做生意如此不着急的家族会成为大陆最有钱的商人?
这个问题,想必也只有车内那个真正的风家人才能够回答得上来吧。
“风落,外面的这些货商怎么都这么奇怪啊?”
车外的巨大轮子上,一个穿着蓝白碎花裙的可爱女孩子踩在轮子上面,倒退而走。车轮往前,她往后。也是一副有趣的画面了。车厢内的年轻人轻轻拉开车帘,将帘子挂到车内的挂钩上,然后看着踩在车轮上玩耍的明丫头,微笑道:“怎么?我们明丫头现在居然可以看出货商的奇怪了?!这可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呀!”
踩在车轮上的女孩翻了个白眼,“风落,你现在怎么学坏了?我记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现在越长大越会说话了呢?”
风落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现在这丫头噎人的本事居然这么厉害了,虽然话很平常,但是语气却透露着古怪。风落斜倚在车窗口,一只手搭在外面,微笑看向车外双手抱胸,气鼓鼓的明丫头,“丫头,这么走不累吗?进来车厢坐坐?”
被叫作“明丫头”的女孩转头望去,看着一脸微笑的风落,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她摇头道:“不用了。”
风落见自己的计划没有得逞,有些兴致缺缺,他看着地面的碎石子一个个从眼中经过,看得入了迷,不禁想道:以后会有哪个石子能够产生灵智,成为被石人族认可的人呢?
“风落,你把手放在外面,不怕我一个不开心咬你啊?”车外,一身蓝白碎花裙的女子瞥了眼风落搭在外面的手,露出狡黠的笑容。
风落回过神来,笑望向车外,“你咬啊,我还不信你真的会咬我。”
她跳下车轮,站在车厢外的一个小木板上。
明丫头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随风微微摇晃,阳光打在上面,每一根发丝都看得格外清楚,在这样的好天气里面好像不论什么都撒了金色的阳光。
风落怔怔地看着她的精致小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即使在自己身边待了这么久,她从来不知道她在他的心里,有多美。
“我可真咬了啊?”她抬起头,看向风落,笑嘻嘻地说道。
风落将头探出车窗,凑近她的脸庞,笑道:“你咬啊。”
于是明丫头就张开嘴,瞥了眼风落,然后咬住了风落的手。
“疼不疼?”她张开嘴,问道。
风落笑道:“怎
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于是明丫头又用力咬了咬,但是风落明显感觉她其实就没用多大的劲。
唉,还是太善良了这孩子。风落眼神温柔,看着她。
明丫头张开嘴,吸了吸嘴边的口水,风落低头看去,顿时哭笑不得。
风落的手上,一个牙印赫然在目,上面当然还有明丫头的口水。明丫头笑嘻嘻地看向风落,后者愁眉苦脸的,“你这口水也太多了吧?”风落嫌弃道。他把手抽回去,手背在衣袖上蹭了蹭。
“咦~好恶心哦。”明丫头皱着眉头,笑道。
“拜谁所赐啊?”风落靠在车窗上,问道。
“略略略,这是你自己让我咬的。”明丫头双手撑在车窗上,弯着腰,低头看着风落。
她的碎发碰到了风落的鼻子上,随着风一会拂过,一会离去。
弄得风落痒痒的。
风落视线向下移动,被一团白色晃了眼睛。
由于明丫头喜欢穿一些宽大的衣服,所以当她弯腰的时候领口就会比较开。
明丫头发现风落不知怎么的,突然愣住了,不知道在看哪儿。她疑惑不已,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去。“啊!”她赶紧抱住胸口,脸色羞红,“你……风落你这个色狼!”
风落回过神来,看到脸色羞红不已的明丫头,愣了下,然后摊开双手,一脸平静地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明丫头脸色羞红,气鼓鼓地说道:“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风落更奇怪了。
“呜……你扯我脸做什么?!”
明丫头钻进车厢里,手揉搓着风落的脸,脸变得更红了。
“你快别说了!”明丫头捂住了风落的嘴,坐在他的身上,“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嗯。”风落疑惑道。
其实他也奇怪呢,怎么自己和这个明丫头里面都差不多啊?
“忘了你看到的东西!”明丫头眼睛里面有些泪水在滴溜打转。
风落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明丫头,微微一怔,随即便全部了然了。
“嗯。”风落眨了眨眼睛。
“真的?”她问道。
“嗯。”
明丫头把手移开风落的嘴,坐在车厢内,不发一言。
风落直起身子,看了眼明丫头,沉声道:“对不起。”
明丫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其实一直都被这件事情所困扰,怎么其他的姑娘还没到成年的年纪胸前就已经是“波澜壮阔”了,而自己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成熟。有一次遇见了一些同龄人,她们看了眼她的胸前,便笑着离去了。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很理解她们笑容中的含义,但是随着自己知道的东西多了之后,她便有些伤心了。
知道得太多,原来会这么不开心啊?
风落看了眼有些失落的明丫头,突然抬起手,碰了一下明丫头的脸蛋。后者看向他,问道:“你干嘛?”
“你很好看。”风落微笑道。
明丫头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在车厢内站起身子,支支吾吾地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先走了!”说着,她便很快离开了车厢,走之前还不小心绊了一下,她提起裙子,赶紧跑开了。
一路上,一身蓝白碎花裙子的姑娘脸红彤彤的,她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地念叨着“小声点”。
车厢内,风落脸上笑意未减。
他看着窗外的金黄阳光,还有那个依旧像个小孩却早已经不是小孩的明丫头,在阳光下奔跑的她,一身简单的蓝白碎花裙子,真美。
风落笑容温柔,笑眯起眼睛。
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着急地跑了呢?罢了,先说这么一句话就够了。反正她也不会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我还有机会厚着脸皮把剩下的话慢慢地讲给她听。
“少主?”车前的乐叔询问道。
风落笑了笑,“不用担心,丫头饿了自然就会回来的,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得要您去照看一下。”
“好嘞!”车外被风落称作“乐叔”的男人走到人群里,然后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风落对此见怪不怪,风家的乐叔,其在风家的威信仅次于他的父亲,也就是风家家主,所以乐叔办事,风家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他看了看车窗外的众多货商车辆,又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之前明丫头交给他的信,心中大致有了个想法。风落笑了笑,喃喃道:“看来想要去看老祖的功德庙那件事得往后推一推了,眼前的事情,好像不是一件小事。”
他突然按了按身旁的一个木板,咯吱一声,一个方形的盒子从车厢底部升了上来,盒子看似是木质的,但是它的模样又不像是那么简单。风落打开盒子,一株盛放着的灵草挤开盒子,舒展开叶子来。
风落看着它的变化,神色肃穆。
这株母草是自己经过一处山谷的时候用秘法取下的,没有想到会见到这等罕见的灵草,所以风落想带回家给母亲看看,这等奇物若是摆放在母亲的房间,肯定很好看。
虽然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母草的介绍,但是在真实地看到它的细微变化之后,风落还是震撼不已。
本来正在舒展枝条的母草突然躺在了盒子里,叶子也合上了。
风落皱眉,看着盒子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会去问问师傅比较靠谱。于是他合上了盖子,将它放在凹槽里,按了下身旁的木板,将它送到了车厢底部。
风落靠在车厢后座,静静地思量着。
记得自己在开始学着做生意之前,作为风家家主的那个男人曾经对他说过:“在认识自己的前提下,模仿才有意义。”所以在那之后,风落就有了自己做生意的风格,而他的这种风格,给风家带来了数不清的收益。
当风落思绪飞远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车厢外:“我饿了!”
风落回过神来,笑道:“想吃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下山时候
镇灵山下。
林葬天堪堪躲过一道凌厉的剑光,他身子向后仰去,手中的月壶剑撑在地面,手一抖,剑尖在地面上迅速斩开了一道浅浅的沟壑,借助这股力,刚好让林葬天来到另一个黑衣人的身边,手起剑落之后,那人的脑袋就高高飞起,血液横飞。很快地,那个之前还没来得及收回剑的黑衣人眼前便出现了刚刚躲过他蓄力的一道剑光的林葬天,后者面无表情,脸上溅上了几滴血,不是他的。这个年轻人的从容和镇定让黑衣人实在是想不通,因为面前这腥风血雨的场面就连自己这早早就已经是魔教中的小队长来说,都是一场不小的心路考验。小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战场,但是当自己真正进来之后,后悔实在是晚了太多年。
黑衣人瞪着眼睛,只看到一道布满视线的白光。
林葬天落地,喘了口气,这接二连三的战斗实在不是自己这低微的境界可以进入的场面,每次只能找一些受重伤的黑衣人给予最后一击。好一些的时候,就是一剑的事,若是不小心遇到了留有余力而且心有退意的人的话,就不好说了,就好像刚才好不容易躲过的凌厉剑光,若不是林葬天本就有的战斗直觉,那道剑光,任何像林葬天这样境界的人都躲不过去。
因为这样的人,是真的想要活下去,所以他们自然就会不遗余力地攻击那些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人,就好像是想要给予最后一击的林葬天。
林葬天的举动自然被很多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这些鬼精鬼精的人怎么会让这样麻烦的人存在于这个战场上呢?所以,林葬天隐约察觉到周围和自己境界相差不多的人都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元圣境界的强者,他们藏在人群中,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在躲躲闪闪的,生怕林葬天看出来异样而逃走,所以他们不惜受到一些不痛不痒的剑气“洗礼”来证明自己的境界低微。但是无论他们怎样掩饰,他们那强者专有的眼神,对于他物的淡漠和冷眼旁观都是很难去掩饰的。
强者对待蝼蚁,难道应该是敬畏的目光吗?不,强者对待他们眼中的蝼蚁,只有俯瞰。
“冥帝,你走得太远了。”南宫七溪出现在林葬天身后,他一身衣衫依旧洁净,手拿折扇,一副悠哉自在的模样。
林葬天说道:“嗯,我知道。等会你先走开,等那些人聚到一起之后再出手。”
南宫七溪笑了笑,衣袖中掠出一支毛笔,蓦然画出一道扇形的光幕,将南宫七溪包裹在其中,然后南宫七溪就消失在了战场上。
“怎么样?在你消失不见的这些年里,我琢磨出了不少的招式。这样你们就都看不见我了。哈哈哈……”
林葬天看向身旁,笑了笑,没想到他现在这么会玩。“厉害厉害,不过你声音小点,等会还要埋伏那些封神境界之下的人。”
封神境界的人都在和那些同样是封神境界的人在战斗,当然,还包括那些远古的龙族。至于为什么南宫七溪这么有空,是因为那个名叫“西风”的男人实在是太强大了,随手为之的一两下,都是飓风卷地,沙石狂作的场面。那场面实在是太吓人,就连自己人都无法避免地被沙石所伤
,所以西风所在的战场,只有他自己和敌人,甚至出现了敌人绕道而走的诡异情况。
这么强大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相信不少人心中都有此疑问,战场上,被纯净的风元素所包裹着的男人,时不时会望向战场上某处,那个以前叫作“冬川”的女子。男人眼神依旧温柔,他眼中的女子,就好像当年,只是她不认得他了。不过男人觉得这没啥,毕竟迟早她都会想起一切,自己的到来,只不过是催化了这个出现的时间点罢了。但是若是自己不那么早来的话又会是如何呢?男人思绪纷飞,胡思乱想着。
西风很擅长三心二意,但是是因为他很强的缘故。对于眼前和龙族融为一体的黑衣人,他根本没有把这奇怪的组合放在眼里,对于他而言,敌人能不能死,不是他所要考虑的事情,敌人如何死,才是他需要去纠结的。他手下的死人很多,但若是总使用一种手段来杀人的话,未免有些无趣了,就好像你玩一个好玩的游戏一样,玩得多了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感到腻烦。而在这之后,探寻新的方式方法,就成了你所要做的一个逃脱不了的选择了。
和龙族融合在一起的女人,身后挂着长长的“绳子”,托在地上,沾上了不少泥沙,看上去丑陋无比,她本就是封神的境界,只不过距离西风眼中封神的标准,还有一道不可逾越的距离,现在的修行人,不如以前的人纯粹,也不如以前的人辛苦,所以这让他觉得时代好像一直都在倒着走,似乎是在和人们玩着游戏,你越是想要往前,它就越是往后退。
西风皱了皱眉,看了眼地面上那个气势已经达到巅峰的人和龙的组合,厌恶地挥了挥手,似乎是想要把眼前的污秽之物一散而尽,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不让它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地面上的龙张开巨口,獠牙俱现,里面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在不断地酝酿壮大着,朝向空中的那个男人。
西风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两眼,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说道:“这好像是我的天地吧?”
他右手伸出,缓缓下按,地面的巨龙突然趴在地上,挣扎不得,其身上与它一起融合的女人双手抱着脑袋,不停地抖着。
“重归天地吧。”男人说道。
他右手合拢,衣袖突然鼓胀开来。
地面上,肉眼可见的飓风将那奇怪的组合物包裹起来,那龙口中的火球也被压回了喉咙,在体内爆炸开来了。
巨响之后,地面上,也唯有一具没了血肉之躯的龙族残骸,至于那个脑子有问题的魔教女人,实在是消失得找不出一丝痕迹来。
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之后,男人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虽然手很干净,但是他却总觉得在灭了那龙之后,不可避免地脏了自己的手。
西风缓缓落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好像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那个年轻人的伙伴都很强,很难遇到敌手,最麻烦的,都留给境界高强的人了,所以她也很安全。他看向现在叫做“赵静直”的女子,她浑身都是月色,这和当年有些不一样。
“冬川。”西风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
她脸上出现了以前没有的神采,也比以前要更直接些。不知怎么,男人就是觉得她一直是当年的她,无论时代如何改变,她如何改变,她在他的眼中,始终都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会笑着问他天上的星星到底有多大多亮,也会哭着说自己被蚊子咬了好大的一个包,摸上去又痒又难受。男人想着想着,就有了些笑容。
许多珍藏良久的回忆,无论怎么搁放,上面落了多少灰尘,里面的东西仍然值得回味。
但是,我想要听你轻轻地叫我一声啊。
西风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碎石子,即使破碎,但被飓风席卷过后,还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无论身在何处,都有另一个陪着。无论是躺在河沟里,还是冰封在深渊,只要是能够挨着,就不孤单了。
他抬起头来,多了些复杂的情绪拥挤在心头。
看着那个始终不刻意回头看他的女子,西风惨然一笑,他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真像。”
战场上,被诱惑的敌人跳进了林葬天为他们准备的陷阱里面却不自知,毕竟谁都想不到,为何一个封神境界的人要躲在暗处和他们作对,难道是为了把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吗?这些想不通的问题,相信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提出了。
毕竟,死亡是一个很短暂的过程。
林葬天一剑而过,雪白的剑气铺天盖地的呼啸而过,眨眼间便砍断了几人的胳膊腿,当林葬天落在黑衣人的“包围圈”的一个不近也不远的巧妙位置的时候,那些蠢蠢欲动的元圣境界之人纷纷而出,但是那个一直在他们视线中的年轻人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那人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手拿折扇轻轻摇晃,他笑道:“是时候收网了。”
从他衣袖中蓦然掠出一支看似普通的毛笔,然后急速地穿梭在战场中。
虽然是笔,但亦能杀人!
镇灵山内。
山巅的“涟漪”处,走出了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轻僧人。
刘澈提了提背篓,他知道,该走了。
一身红衣的老板娘笑道:“晚了些。”
刚走出那个古朴的平台天地的叫作“赵成端”的年轻僧人,笑了笑,说道:“可以快。”
下一刻。
刘澈吓了一跳,赶紧扶住背篓。
那人踏出一步,地面蓦然出现一个大坑,裂纹遍布,而他下一步便眨眼间出现在了镇灵山山脚。
年轻僧人站在山脚,回头望了眼山巅处,笑了笑。
老板娘理了理耳畔的发丝,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刘澈,“走了。”
刘澈愁眉苦脸的,腹贬不已。真的是想不通这些高人,下山就下山嘛,吓人干什么?刚才地面震得我以为这座山都要塌了呢?!
年轻人的牢骚自然是一大堆,只不过都藏在了心里,不敢说出口来。
没办法,打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