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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残音闪烁     万古冥帝txt下载     万古冥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想给天空挠个痒

    梅溪湖边。

    林葬天安抚好了弘一,让许清陪在他的身边。现在最关键的,还是那个始终站在小船上的崔莺莺,她实在是…… 看起来很伤心。就像是被风折断翅膀的花朵,左偏右倚,由不得自己。

    即使是在湖中的小船上,四周也皆是风暴肆虐啊。

    林葬天轻轻地跃在湖面上,稳当地站在梅溪湖上。

    湖面上有些许的梅花,沾了水以后变得有些皱了,弯曲地躲在了湖底,默默无闻。偶尔有小鱼游到水面,见到无人垂钓,似乎也是觉得无聊,便一直将脑袋露出湖面,吐着泡。

    怎么没人来此钓鱼吃肉啊?难道是我不好吃?还是人们现在不爱吃鱼了?

    林葬天缓缓走在梅溪湖面上,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子,他表情凝重,有些担心这个崔莺莺的心境。因为此时在林葬天的眼里,崔莺莺的心境就像是修缮多次的琉璃房屋,早已经经不起敲打了,这次的事件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地崩山摧,琉璃房屋能否经得起这次的风波屹立不倒,是件难事。所以林葬天现在最主要想做的事情,就是让她不要放弃生活,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崔莺莺无声哭泣,蹲下身子,双臂环抱着膝盖,将头埋在里面,身体颤抖。

    如今自己,真的是孤生一人了。

    等待的人好不容易遇见,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已经阴阳两隔了。她想了很多的理由来开导自己,让自己不那么悲伤,但还是很伤心,感觉本来跳动的心脏,如今竟是听不见它的声音了。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自我开导,可是往后的几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在梦中惊醒,梦见自己的母亲就和往常一样坐在那个摇椅上面,静静地看着书,看到自己回家后,就笑逐颜开了。

    那个微笑,她记得很清楚,也记了很多年。

    每当她站在大宅门口等待那个心上人的时候,母亲总是会走到自己身边,陪自己聊会天,说自己要是当初不向那个小子提那个要求就好了,如今姑娘也成了“老姑娘”了,以前来提亲的男人也渐渐没有了,要是自己当初一口答应下来,而不是考虑那么多什么家族啊,出身的,或许现在的光景,会大有不同吧?说不定自己早已经做了奶奶也说不定呢?一想到这,母亲就会微笑着,眼神温暖,似乎是看见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场景。

    她则应和道:对啊,不过没事的,他答应过我的,我觉得可能再过几年就好了,他会回来的。母亲则是轻轻地敲一下自己的脑袋,气笑道:你这个傻姑娘,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啊?

    当然是随了母亲您啊,没有您,怎么会有我这么好的女儿呢?她笑着依靠在母亲的臂弯里,就像儿时一样。

    母亲则轻轻地给自己扇着扇子,叹气道:傻孩子。

    后来,又过了几年。母亲对那个男人是彻底没了期许,尤其是听到了人们的流言蜚语,就更加伤心难过了,我的女儿听到这些,该多么伤心啊。

    每次看到那个傻女儿还在痴痴地等在大宅门口,她便摇头叹息。

    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母亲会撑着一把伞走到自己身边,为自己遮挡老天爷落下的鹅毛雪,轻轻拍去落在自己肩头的雪,责怪道:傻姑娘,出来也不穿厚点,见着下雪了,也不知道回屋去拿个暖炉,这大冷天的,生病了怎么办?

    她笑着躲在母亲的怀里,撒娇道:我怕我回屋就不小心错过他了嘛,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他忘记了咱们家门的样子该怎么办呀?再说了,我知道母亲肯定会来的,所以就不麻烦回去那暖炉啦。

    母亲无奈笑着,放下手上提着的暖炉,搁放在偏向女儿的地方,陪着女儿看着大雪纷飞的街道,因为没多少人走,所以雪积得很厚。

    暖炉附近的雪化了,露出了湿润的泥土和杂草。

    春天啊,什么时候来呀?她眨了眨眼睛。

    记得那天,天气不太好,心情也不太好。因为下了很大的雨。

    她和往常一样,就那样待在门口,只是有些奇怪,母亲今天没有来。

    后来,母亲走了。还好,临走前自己就陪在她的身边,但是这并没有让她觉得稍微安心一点。那天,她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似乎是想要拖住母亲离开的脚步。

    从小牵到大的手,粗糙了许多,掌心的纹路密密麻麻,看来是操了很多的心啊。她将脸贴在母亲的掌心上,眼泪不住地流下。我还想…… 让您再摸摸女儿的脸啊……

    再后来,她就和现在一样,独自一人哭泣着,想要把自己揉成一个

    小圆,然后缩成一个小点,给一些难以忘记的伤心画上句号。

    可是啊,有些伤心难过压抑在心里久了,就会愈发得沉重。她不常让自己想起,于是她觉得自己会慢慢淡忘掉那些悲伤,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直在往下坠落,就这样坠落了好多年。

    她四岁的时候有两个亲人,一个父亲,一个母亲。后来父亲离开了,就只剩下母亲了。在遇到张生之前,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遇到张生以后,她多了一个。母亲走后,她以为自己还有一个亲人。

    可是现在,她只有她自己了。

    林葬天走到小船附近,沉默了许久,还是抽出了月壶剑,剑尖朝下,“蜻蜓点水”般轻轻地碰了一下水面。水面上瞬间浮现出一个蓝色的光点,然后光点骤然远去,绕着小船旋转了一周,于是小船的周围便出现了一个光圈。林葬天并拢两指,轻轻朝后一点,然后小船猛然倒退回梅溪湖岸边,卷起了高高的水浪,也暂时卷起了崔莺莺的悲伤情绪。她猛然抬起头,眼眶红肿,眼睛布满红色血丝。卷起的浪花变成了一场小雨,洒在崔莺莺的身上,滴滴答答。她怔怔无言。

    许清赶忙跳到小船上,右手一挥,从小船上升起了一扇高高的金色大门,挡住了那些水花。他埋怨地看着林葬天,觉得这位林兄做事实在是太粗暴了些。后者双手一摊,缩了缩脖子,表示自己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许清无奈扶额,真是头痛。

    林葬天御剑返回岸边,遭到了洛梅他们的白眼,洛梅更是狠狠地踩了林葬天一脚,瞪了他一眼。人家都这么伤心了,你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个只会修炼的傻子。赵静直埋怨地看着林葬天,觉得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崩塌了,看来男人真的是坏东西,看来父亲说的没有错。只是这话从父亲嘴里面说出来有些奇怪诶。

    莫云符待在弘一身边,用自己收藏的钱币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可是弘一一直都沉默不语,他就有些头痛了,难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钱吗?这些可爱的小钱币长得多好看啊,为啥他就没有丝毫波动呢?

    看来是时代变了啊,莫云符摸着下巴的胡茬,琢磨道。

    几天后,【潜阳宫】。

    草长莺飞,青山绿水。暖阳。崭新的人间。

    眼里的山花烂漫,皆是美好眷恋的人间。

    这一天,许清代替弘一,接替了宫主的位置。他没有什么心情安顿事情,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相关事宜。宫里的僧人虽然觉得事发突然,但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各自去做事了,平时如何,现在就是如何,不算太过复杂。

    不得不说,前任宫主做得是真的不错。教化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即使是敌人,林葬天也不得不说,他确实做得很好。

    寻常的细微之处,往往是大千世界的缩影,无限往往收藏于有限之中。

    崔莺莺今天穿了一身粗布麻衣,洗得干净,显得白净。她眼神温柔,比起几天前,表情平静许多。

    风致楚楚,自甘寂寞。说得好像就是她吧?

    林葬天走向崔莺莺,后者微微点头,说道:“林公子,我觉得现在自己好多了。”

    林葬天笑了笑,看来她是猜到自己想要问什么了,他缓缓走在崔莺莺身边,双手负后,笑道:“真的好多了?”后者点点头,有些犹豫,她开口道:“我决定留在这个地方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还是想看看他待过这么多年的地方。”她突然笑了,有些灿烂。

    林葬天笑道:“挺好的。”他望向那缓缓升起的太阳,眯起眼,沉声道:“张生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有些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崔莺莺揉了揉手,说道:“麻烦你了。”林葬天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就算是没人要求自己,自己也是会去做的。

    罗水国,一个圣杜蒂斯的藩属国,在地图上那么一个小点的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社会风气?怎么会有【潜阳宫】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存在?这一切,都有些不太合乎规矩。林葬天皱了皱眉,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他转眼望去,洛梅正叫自己去吃早饭呢,他笑了笑,叫上崔莺莺,一同去吃早饭。

    在干大事之前,饿着肚子可不行啊。

    【四月谷】。

    爱丽丝今天换上了一身正装,白色的衣裙和金色的花纹相得益彰,映衬得她愈发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冰肌玉骨的。她将头上的绿色植物编织成的皇冠摘下,提在手上,百无聊赖地走着,她嘟着嘴,气鼓鼓

    的。今天她又去应付那帮族里的长老们了,让他们看看自己如今的修炼情况,然后听着那帮人的一连串的溜须拍马。

    夸人都不带重样的,也是很厉害了。

    她现在经常就要回族里一趟,其实她心知肚明,族里的人让她回去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一件事情而已,那就是联姻的事情。一想到这,她就有些惆怅,这事可怎么办呢?她忧心忡忡地走着,身后的那些小精灵担忧不已,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公主怎么啦?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一个绿色的草精灵问道。

    “不知道诶,难道是肚子饿了?”另一个红色的火精灵答道。

    “什么啊,你就知道吃!”

    “吃东西难道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公主这么伤心,一定是没吃饱肚子。”

    “……”

    “公主难道是不想和那个皇子联姻吗?”终于,一个小精灵问到了点子上。

    “嗯?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的,每次公主回来,好像都是因为这件事情心情才变差的。”

    “那该怎么办呢?”

    “先吃饱饭再想吧?”

    ……

    爱丽丝突然想到了那个当初给自己许下承诺的家伙,于是她抬头望向天空,她踮了踮脚,将手放在头上,想要看得更远一些。

    看不到啊…… 他什么时候来呢?

    爱丽丝仰面倒去,躺在厚厚的草地上,身旁的精灵围绕着她旋转着,想要逗她开心,贴在她的身边飞来飞去。她将双手放在脑后,看着蓝蓝的天空,这么大的天空,应该足够装下自己的烦恼了吧?

    偶尔有几朵云缓缓飘过,她突然笑了,突发奇想:真想给天空挠个痒啊。

    一片遗弃的原始森林里,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健步如飞,她偶尔行走,偶尔蹦蹦跳跳,像极了飞舞的蝴蝶。她有个好听的名字,是一个叫林葬天的人给她取的,“灵儿”。她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然后向着另外一边跑去。不远处,一个狼窝里面,一个人类的孩子正在和狼一样吃着生肉,她眼神狠厉,看到灵儿来了以后,先是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露出一副洁白的牙齿,有两颗牙齿,有些尖锐。

    她看着这个陌生人,有些戒备,嘴里叼着肉,四肢在地面上灵活地爬行着,她后肢微微蜷缩,前臂后张,随时准备发力,攻击这个人。突然,她有些疑惑,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那个漂亮的人类女子。因为那个女子突然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对着自己微笑道:“来,别怕啊,我带你回家。”

    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的她,焦急地看向周围的狼,向后退去,躲在了它们身后。

    灵儿看到这个孩子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她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真的将她带回人类的世界,她能够适应吗?她摇了摇头,觉得还是让她待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她在这里,知道如何去生活。师父曾经给她讲过类似的事情,有好心人将这样的孩子带回去以后,没过多久,那个带回去的孩子就死了。

    她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又不忍心看着这个孩子就这样一直和狼群生活在一起,所以她实在是有些困扰,要是林葬天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突然,她一拍脑袋,笑了笑,然后从衣袖里面拿出来一粒珍贵的丹药,双指微微弯曲,轻轻地弹进那个孩子的嘴里,然后她吐了吐舌头,跑路了。那个孩子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进了自己的嘴里,她砸吧砸吧嘴,有点甜甜的,她笑了。

    灵儿在山林间轻灵地走着,她笑嘻嘻的,他说过,万物皆可修行,或许和狼群生活在一起也是一个不算太坏的选择吧?

    那颗丹药,会慢慢地疏通她的经脉,至于能不能修行,就看她的运气了。就算不能修行的话,那个丹药也至少可以让她的寿命多出百年,且不会受到病魔侵扰,恢复能力也会大大提高。想来,她以后会免去很多烦恼的事情。

    总之,灵儿就是送了个大机缘给她。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孩子开心就好。

    灵儿笑了笑,这事办的,没毛病!

    绿色的森林里,一个白色的“大蝴蝶”正在翩翩起舞。自由而无畏。

    空气清新,阳光灿烂,是个好天气!

    她很开心,就是有些想念那个曾经陪她看星星的人。

    好想他啊,怎么办呀?

第四十七章 花开花又落

    幽静的山谷中。

    翠绿的藤蔓、清冽的泉水、闲逛的花朵。

    一位带有天然媚态的女子正翘起右腿,搭在左腿上。她眼睛似合非合,轻轻地眨着。她向后仰去,靠在用【洛神蔓】编织成的椅子上面,将左臂搭放在躺椅的扶手上,撑着下巴。

    她有些困了,但是得等到那个宝贝徒儿回来才行,不然的话,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晃了晃脑袋,右手摸了摸肚子,吐了吐舌头,有些难为情。那些好看的女子,都是匀称纤细的身材,肥瘦均匀,就像是那上好的烤肉,若是放在火上烤的话,就会滋滋作响,香味十足。

    想到这里,她舔了舔嘴唇,突然有些想吃烤肉了啊。她突然笑眯了眼,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带着那个小妮子来这里简直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了。瞧瞧这地界儿,依山傍水的,这得有不少的野味了吧?她摸了摸嘴角的口水,决定晚上和徒弟一起来个烧烤。生活如此多娇!

    想着想着,这位美丽女子的头突然向下一坠,然后猛然惊醒。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胸脯,吓死了吓死了,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她视线往下,皱了皱极好看的眉毛,突然有些惆怅。

    唉,中午吃得太饱,现在好想睡觉啊……

    突然,她开心起来,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黑点渐渐地放大,一个如仙子般的女子大袖飘摇,朝着她飞奔而来。她满头是汗,却笑容灿烂。在这个师父的眼里,她的这个关门弟子就好像是一盏明灯。闪闪发光,温暖而明亮。

    灵儿跑到女子身前,由于跑得太快,差点撞到女子,她双手使劲挥舞,踮起脚尖,重心朝后,然后缓缓站稳。她有些羞赧,捂着脸,偷偷看着师父,眨着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可怜兮兮。

    那个坐在藤椅上的女子笑道:“我又不会怪你,你羞啥?”她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灵儿的脑门,嫣然一笑,“师父要睡觉啦,今天晚上吃烧烤哟!”

    灵儿笑眯眯的,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急忙拉着女子的手,“师父,您先别睡嘛~ 灵儿有事要跟师父说呢。”女子无奈停步,笑道:“啥事啊?师父等你那么久,现在好困呢。”说着,女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过了一会儿。

    女子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有些忐忑的小姑娘,点头道:“其实你做得也很不错了。”灵儿顿时笑逐颜开,蹦蹦跳跳,有些喜悦。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事,欲言又止。女子笑道:“知道啦知道啦,回头师父回去看一看那个狼孩的情况的,若真的可以修炼,就循循善诱,这一套东西,我比你熊师伯要熟悉多了。”

    她看到灵儿那有些怀疑的眼神,有些心虚,伸出两根手指,中间空出一些空隙,说道:“好吧,我也就比他差这么一丢丢。”灵儿笑眯眯的,她就喜欢这样的师父,既不古板,相反还能和自己像朋友一样相处。

    她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师父了,天底下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师父啊?于是她给了师父一个大大的拥抱,后者有些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她笑道:“你这妮子说实话,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灵儿嘟了嘟嘴,气鼓鼓道:“才没有呢。”

    “好吧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好了。”女子哈哈笑道。

    好嘛,以退为进!

    灵儿顿时不知道该回什么,她转了转眼睛,突然笑道:“那晚上的烧烤就我一个人吃了吧?”

    女子赶忙改口,“不,师父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肉,补一补身子,我最近觉得我那个境界好像有些松动,所以今晚的烧烤,你作为徒儿的得好好孝敬你师父,多给你师父烤些肉,等到时候你出门游历,别人问起你师父是谁,你一提你师父我的名字,别人立马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这样你脸上多有面子啊。”

    也亏得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她的境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松动过了,但是外面提起她的名字来的时候所起到的效果,绝对要远远地超过那简单的“退避三舍

    ”四个字。

    “白女”的这个称号,可不是简单的去几趟【极地】就能够轻松得到的啊。

    女子小心翼翼地拉着徒儿的衣袖,灵儿扭过头,不看她,实则她一直在忍住笑,嘴角微微颤抖。

    女子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她,不会做饭啊…… 还记得唯一的那次做饭,差点烧了那熊师伯豢养灵兽的【万兽山】,为此事,平时一直和蔼可亲的熊师伯难得大动肝火,和师父吵了一架,从此以后再也不许师父去他的地盘玩耍,师父也自知理亏,后来偷偷地跑到熊师伯那里给他灌了几坛好酒,两人才得以一释前嫌,不过这【万兽山】还是不让师父去。为此,师父伤心了好几天,按师父的话来说就是:“那些小动物那么可爱,见不到可爱的我,它们会变得不可爱的。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

    对于此,灵儿也是十分的无奈,因为就连她也无法知道自己的师父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也不妨碍她还是那么喜欢师父,因为和师父待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很开心。

    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笑道:“师父先去睡觉啦,烧烤好了叫我哦!”

    “嗯。”灵儿轻声答道。

    女子突然抱住灵儿,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师父就知道你最好啦。”于是她美滋滋地跑去睡觉了。

    灵儿站在原地,擦了擦脸颊,道:“师父,你的口水!”见到那个大大咧咧的师父背对着自己摆了摆手,似乎在说这有啥大不了的?灵儿开心地笑了。

    有些美,多少需要包含一些偶然。

    这样才自然。

    【潜阳宫】。

    林葬天和洛梅他们正在吃早餐,洛梅吃得没滋没味的,这寺里的斋饭,实在是过于清淡了,也不知道那么多的香钱用在了哪里?林葬天见到洛梅拿着筷子,迟迟不下筷子,笑道:“你要是不吃的话,可以给我。”

    洛梅闻言,眼睛一亮,嘴巴长大。心道:看不出来啊,这林葬天堂堂一个林家的大公子,居然喜欢吃斋饭?她偏了偏头,问道:“天天,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林家的大少爷?”

    林葬天摇摇头,继续吃着斋饭,问道:“谁说林家大少爷不能吃斋饭了?”

    洛梅想了想,说道:“我感觉你们这些大家族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的,没想到这常人都觉得难吃的斋饭你居然能吃得津津有味的,这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些,难道是你在那【剑冢】待久了?”

    林葬天不理会她,继续吃饭。

    不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

    洛梅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每次都这样,真是么的意思。

    许清轻轻地碰了一下林葬天,问道:“林兄难道是那西北林家的公子?”林葬天点点头,许清于是心中了然,他由衷赞叹道:“怪不得我见林兄你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没想到你是林家的公子啊?”……

    许清突然看到饭桌上洛梅等人冲自己投来了鄙夷的眼神,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再拍马屁。

    继续吃饭吧。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饭后。

    林葬天一行人准备出发,同行的人,还有一个许清。许清本来是想要留在【潜阳宫】安顿事务的,后来林葬天找到他,对他说:“有些东西,得你自己去亲自看一看,看完了以后,或许你会知道该如何去做。”许清一知半解,还是有些犹豫。好在崔莺莺善解人意,主动提出这里交给她就可以了,她在这里等着林葬天他们的好消息。

    当时林葬天对崔莺莺说了一句话,让她那毫无生气的眼睛顿时有了光亮,他说的是:张生的灵魂还在,你要是想见到他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崔莺莺抓住林葬天的衣袖,激动地说道:“真的吗?林公子,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他吗?”林葬天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就在这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崔莺莺点点头,看向天空,由衷地开心。

    许清

    悄悄地在林葬天耳边低语:“林兄,你真的有把握吗?”林葬天平静道:“我是不会轻易给别人无畏的希望的。”

    许清舒了口气,放心了。对于这个崔莺莺,他实在是不想再让她再受到伤害了,她实在是太苦了,孤身一人来到【潜阳宫】,刚和等待多年的人相见,就已经……

    林葬天一行告别了崔莺莺他们,临走前,林葬天对着那个白衣小僧弘一笑道:“下次来的时候,会给你多带些糖人的。”弘一笑着点头。

    洛梅他们都有些喜欢这个可爱的白衣小僧,洛梅捏着白衣小僧的脸蛋,笑嘻嘻道:“小屁孩儿,记得好好修习啊,若是不听崔姐姐的话,看我不揍你。”洛梅挥了挥拳头,龇牙咧嘴的。弘一缩了缩头,怕女人这事儿,看来是一脉相承的。

    莫云符难得有些大方,送了弘一一枚三角形的钱币,他其实有些肉疼,但还是故作大方地说道:“这东西你就收下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戴在身边,可以免去一些邪魅鬼怪的侵扰。”小僧点点头,收下了钱币,说了句谢谢。莫云符笑着摸了摸弘一的头,“好孩子。”

    弘一心里有些难受,为啥这些大人总是喜欢摸自己的头呢?怪痒的。

    赵静直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也没啥可以给他的,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将手上的绯红色玉镯拿了下来,交给弘一。她笑道:“这个镯子你拿着,若是日后遇见危险和无法对付的敌人的时候,可以将它扔在地上,保你周全。”她笑着摸了摸弘一的头,后者双手合十,道了句谢谢。

    弘一其实有些开心,对于好看的女子摸他的头,他倒是不拒绝。

    林葬天瞥了眼赵静直,眼里有些笑意。凡事有舍必有得,她能将佩戴在身边多年的玉镯转赠他人,看来她的心境已经趋于开阔,不像是之前的涓涓细流,现在她的心境,更像是千河万川入海流,无处去不得。

    这是件好事。

    几人告别了众人,【潜阳宫】的僧人都聚集在【潜阳宫】大门的入口处,为林葬天他们送行。

    林葬天一行缓缓下山,周围的游客都在好奇那一行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整个【潜阳宫】的僧众送行。好巧不巧,又遇见了那个拿着糖人的小孩,他的父母有些不敢直视林葬天他们,视线低垂,有些闪躲,就害怕这些山上的神仙一个不高兴,大打出手,那自己这一家老小岂不惨哉?那个穿着朴素的少妇拉着自己的孩子赶忙离去,谁知那个年轻男子已经开口,却不是看向自己,而是微笑望着自家小孩,笑着问道:“糖人好吃吗?”

    孩子懵懂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回答道:“好吃的!”

    那人笑了笑,就此离去,从始至终,没有看妇人一眼。这让妇人稍稍心安些。

    于是她又继续带着孩子上山祈愿,看着注意力只在糖人上的孩子,她有些发愁。孩子老是不听自己的话,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行人走到梅溪湖附近,林葬天放缓步伐,看着这生长在梅溪湖边的梅树。

    梅花点点,暗香拂面,清风阵阵。

    忽然一朵梅花飘然落下,林葬天顺势出剑,梅花缓缓落在剑上,林葬天将剑横在胸前,看着梅花,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手腕一转,将落在剑上的梅花缓缓地送到地面上。

    那里,也有着梅花点点。

    花开花又落。是个好时节。

    林葬天抬起头,眯着眼,面无表情。

    有些地方,该去了;有些事情,也该做了。

    不过,现在还不急。

    罗水国主城。

    阳光斜着照进这座有着久远历史的城池,变得明亮许多。

    一架刚刚驶来的马车缓缓停下,一位白衣女子掀起车帘,她看向这座高高的城墙,瞳子竖起。

    在她的身边,安静地躺着一把细长的银剑。

第四十八章 谁道人间皆是冬?

    这一日,林葬天他们在一处小河边停留。

    洛梅双手捧起河水,看了看水上自己的倒影,叹了口气。

    唉,最近都变得沧桑了许多。

    想到这,她就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那个一路上带着自己这一伙人到处瞎走的人林葬天。林葬天似乎是察觉到了洛梅幽怨的眼神,回过头来,冲着洛梅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怎么的?笑一笑就完事了?这一路上的磕磕碰碰该怎么解释?洛梅烦躁不已,狠狠地用水揉搓着脸蛋,想要让这清凉的水使自己冷静冷静,不然的话,她真的有些害怕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忍不住想要拿竹剑削他的冲动。

    这一路上,洛梅原本以为林葬天不会像之前那么无聊,专门找一些不好走的路走。而是会为了赶时间,加快速度,尽量地走一些宽敞的官家大道。可是事实证明,洛梅她真的是想多了。这一路上,林葬天带着洛梅他们可是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沟沟壑壑,弯弯绕绕。险远的山谷、破旧的老庙、古怪的老村庄…… 还有好多地图上看不到的地点,洛梅感觉他们差不多都走了个遍。不过这一路上,倒也不算是多无聊,所以洛梅还算是可以接受林葬天这稀奇古怪的想法。不然的话,想必那把竹剑早就已经伸向林葬天的脖颈了,两人还会这么相安无事?

    一路走来,见识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说有一次几人经过一处山林,里面有些长着不知名花朵的花树。

    黑黑的枝干,粉白的花。

    老树抽条,扑簌簌地落下了不少的干枯枝叶,还是有些泛黄的绿色。当时林葬天默默地看着这些花数不一的树木,笑着跟站在旁边的许清说道:“像这种树,上面开的花是有些意思的,据说是过一年多开一朵花,所以看树上的花朵树目,就差不多可以知道树的年龄了。”

    许清了然,点点头,指向旁边的一棵树,琢磨了一下,对林葬天说道:“那这棵树已经有九十六年了?”

    林葬天顺着许清指着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笑着说道:“许兄少数了一朵。”

    许清疑惑道:“怎么会?”然后他就又数了一遍,然后看向林正英,问道:“不多不少,只有九十六朵花啊?怎么会少数了一朵呢?”

    林葬天走到那棵树的跟前,指了指一个小小的嫩芽,然后示意许清看向地上的落花,说道:“这个是新长出的雏花,地上的是刚落下没几天的旧花,所以许兄是真的少数了一朵。”许清无奈地笑了,然后凑近那棵树木,仔细地看了好久,然后说道:“明白了。”

    之后的几天,许清时不时地就去找林葬天聊天,不过都和修行无关就是了。对此,洛梅等人也算是习惯了,奇怪人做奇怪事,其实一点都不奇怪的。

    还有一次,几人经过一处险远的山谷,惊奇的是里面居然有一个小村庄。人们安居乐业,怡然自乐。似乎他们并没有和外界接触过,因为他们竟然连现在是什么朝代都不晓得,只知道自己是哪国的人。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想要走出这个山谷的想法,倒不是因为山谷险,路不好走,只是因为他们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挺不错的,生活得很开心。这其实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了。

    林葬天他们受到了村长的热情款待,饭后,村长找到了看起来像是这一伙人的领头,也就是林葬天。他和林葬天聊了几句,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个地方是他们全村的世外桃源,所以希望林葬天他们出去后不要到处传播这个消息,他们村里的人想要远离世俗,安静地生活。林葬天笑着答应了,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外传。老村长于是开心地回到家里拿了两坛好酒,送给了林葬天。作为一个爱酒之人,林葬天自然是爽快地收下了,不过这使他遭到了洛梅更多的白眼。

    有这么爱喝酒吗?洛梅扶额,真的不想说自己认识这个人。有些丢人诶。

    几人告别了村庄,许清凑在林葬天身旁,轻轻地说道:“林兄,那酒能给我一坛吗?”林葬天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许清也是一个爱酒之人,瞥了眼许清,林葬天笑道:“你一个【潜阳宫】的大师兄,居然爱喝酒?”许清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毕竟也在山下游历了几年,这些市井人家的佳酿,我还是很喜欢的。”

    林葬天随手递给许清一坛酒,笑道:“行吧,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多正宗的佛家子弟。”许清赶忙接下林葬天递来的那坛酒,笑呵呵地说道:“谢谢林兄了,其实酒这东西啊,对于修习佛法还是很有用的。你不懂,嘿嘿。”林葬天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说?”

    许清哑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来了句:“林兄,你不是我们佛家弟子,你不懂。”林葬天哑然失笑,拍了拍许清的肩膀,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了解你们佛家弟子?”许清神色尴尬,作为【潜阳宫】的大弟子,他这些年游历在外,别的不说,对于

    这市井间的佳酿,可谓是爱不释手,慢慢地变得极其好饮酒,随身都会带点酒水。

    不然的话,口渴的时候喝什么呢?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难道她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酒气?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犯愁。看来自己真的是不适合修习佛法啊,自己还是更适合像林兄那样,做个纯粹的江湖人。他揭开酒的泥封,抬起酒坛,仰头喝了一口酒。他舒畅地长舒一口气,赞叹道:“这真的是好酒啊!”林葬天嗅了嗅,抢过许清手上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说道:“确实是好酒!”林葬天眼睛一亮。这坛酒,应该超过三十年了,在寻常的地界,能酿出这样品质的酒也是极为难得了。

    林葬天突然发现许清正幽怨地看着自己,许清难过地说道:“林兄,你不是还有两坛酒吗?”林葬天面不改色地说道:“这好酒吧,得省着点喝,不然的话以后喝到那些劣酒的时候,没有好酒的比较,怎么会感到安心呢?”许清巴巴地看着林葬天手里的那坛酒,意思明显,你要是还不把酒给我的话,我可能就会做出一些你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许清正准备缠着林葬天的手,恶心一下他的时候,谁知道林葬天仿佛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迅速地把手抽了出来,将那坛酒交给许清,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离许清远了一些。许清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赶紧收下那坛酒,盖上盖子,防止酒的香气跑掉。他笑呵呵地对林葬天说道:“林兄啊,你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说着,就要向林葬天那边走去。

    林葬天突然开始跑了起来,向前冲去。留下了身后错愕的洛梅一行和正准备捉弄一下林葬天的许清。许清突然也跟着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哈哈大笑道:“小宝贝,你别跑啊……”

    洛梅他们突然发现,一直在前面的林葬天在听到那句话后,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奔跑。只是姿势有些狼狈罢了。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笑弯了腰。

    还有一次几人路过一个小村庄。这个村庄有些奇怪,有着许多“提笼架鸟”的老人,蹒跚而行,四处溜达,不紧不慢。

    他们带来的鸟有的是两笼多的可至八笼。若是带七八笼,就非坐着马车来不可了。车把上,后座,前后左右都是鸟笼,安排得十分有条理。看到它们平稳地驶过通向山间的密林小路,也是有趣。坐在车上的主人自然是十分潇洒自得,神清气朗。

    林葬天他们发现,不管是卖豆腐的摊位上,还是那些寻常的人家,摊前的小树上都会有一笼鸟。这或许是他的伙伴吧?遛鸟的大部分都是年长的老人,平时闲来无事,便溜溜鸟,四处转悠转悠。慢慢悠悠,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也是美哉。

    其实帝国内倒是有类似的人,对于那些无法修行的普通生物,作为天生自认为是食物链的主宰的人类,自然就把它们当作是手中的玩物了,只是不知道那些可以修炼的和修炼有成的同族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鸟为什么要“溜”呢?听老人的说法,好像是不溜不叫的缘故。鸟必须要习惯于笼养,习惯于喧闹扰攘的环境。等到它习惯于与人相处的时候,它就会尽情地鸣叫。这样的一段驯化,术语叫做“压”。一只生鸟,至少得“压”一年。

    让鸟学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它听别的鸟叫,因此养鸟的人经常会聚在一起,把他们的鸟揭开罩,挂在相距不远的树上,此起彼歇地赛着叫,听这里的老人说,这叫做“会鸟儿”。养鸟人不但彼此很熟悉,而且对他们朋友的鸟的叫声也很熟悉。鸟应该向哪只鸟学叫,这得由鸟主人来决定。至于选择哪些鸟学叫,这就是鸟主人的事情了。老先生拉着林葬天他们侃侃而谈,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

    鸟叫的音色是各种各样的。有的宽亮,有的窄高;有的鸟聪明,一学就会;有的笨,一辈子只能老实巴交地叫那么几声。有的鸟害羞,不肯轻易叫;有的鸟好胜,能不歇气地叫上好久。

    养鸟是很费事的,除了溜,预备鸟食也是一件不小的难事。老先生喝了杯茶水,继续侃侃而谈,自来熟的老爷子也不管这些年轻人爱不爱听,不过既然那个年轻人问了,他便知无不言了。

    赵静直和莫云符倒也是挺感兴趣的,认真地听着,洛梅看人家是长辈,也就耐着性子听着,不过她暗暗下定决心,等会一定要狠狠地揍那个可恶的林葬天一顿,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问,真的是…… 无话可说了。

    老人很高兴现在的年轻人对于这些东西还感兴趣,不像家里的那几个小子,成天就知道玩,看看人家,长得一表人才的,还愿意陪自己这个老头子聊聊天。于是老人继续说道:养鸟人所重视的,除了鸟本身,便是鸟笼。鸟笼又分圆笼和方笼两种。一般的鸟笼也就二三十铜钱,有的雕镂精细

    ,近于“鬼工”,贵得令人咂舌。有的人不养鸟,专以搜集名贵鸟笼为乐。鸟笼里大有高低贵贱之分的鸟食罐。一副百年的青花罐,已经成了稀世珍宝。

    还有一种养鸟的乐趣,养鸟人将鸟养在“架”上,所谓的架,其实就是一截树杈。乐趣就在于训练它“打弹”,养鸟人把一个弹丸扔在空中,鸟会飞上去接住。有的一次飞起能够接连接住两个。架养的鸟一般体大嘴硬,养鸟人也是见之心喜。

    对于这些事情,老人说了很多。林葬天他们安静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微笑。

    后来林葬天他们一行人告别了老人,临走前,林葬天送给老人一坛好酒,看得许清眼皮直跳,老人笑呵呵地收下了,心情大好。然后林葬天他们离开了村庄。

    他们背后传来鸟的叫声,清脆嘹亮,还有鸟儿振翅飞翔的声响。林葬天回过头去,说了句洛梅他们不明所以的话:“趁着现在还能飞翔,那么挥舞翅膀的时候就多用些力气吧。”

    夕阳下,林葬天挥了挥手,走得并不算轻松。

    洛梅洗了把脸,挽了挽袖子,悄悄地掬起一水,甩向林葬天,后者像是早已料到,早早躲开,这让洛梅很是扫兴,她撇撇嘴,大摇大摆地回去收拾东西。林葬天摇了摇头,看着层层叠叠的水纹,思绪飘远。

    莫云符收起那个公孙家制造的马车,马车扭转,收缩成一个圆形的大球,被莫云符收回。这样的马车,由于携带方便,所以在大陆上销路比较广,有很多人争相购买,刚出现的时候,曾经一度有断货的情况出现,后来公孙家改进了工具,提高了生产效率,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公孙家族,在大陆上的影响力有多么的强大。

    赵静直最近破境了,所以心情很好,她脚踩月华,即使在没有月亮出现的时候,林葬天他们也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月亮的影子,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相信赵静直自己也会有所察觉,自己的修炼水到渠成,得之自然。

    许清看了看远方,双手合十,看来快到了啊。

    皇宫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站在大殿的玉石板上,表情狰狞。他的对面,站着一位面容温和的中年男子,他双手负后,表情有些严肃。

    这两位男子,都是罗水国的皇子。就是嫡庶有别罢了。

    那个年轻男子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身后的中年皇子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忧心忡忡地望向空荡的大殿,又叹了口气。

    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呢?他有些发愁。

    一个小茶馆里,突然走进了一位白衣女子。

    整个茶馆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粗鲁的汉子眼睛都看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居然如此的水灵。但是当他们看到那女子随身携带的那把细长银剑的时候,他们就不敢有更多的举动了。一个看不出跟脚的佩剑女子,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不然的话自己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

    女子走到柜台,要了杯茶,安静地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她眼神清冷,幽幽深深。

    女子后面,一个装作不小心摔倒想要占便宜的色胆包天的男人经过,当他的手就要触碰到女子腰肢的时候,他舔了舔嘴,快要得手了!

    突然,男子大叫一声,倒地不起。他捂着那只手,血流如注,估计是再也接不上了。因为那只想要占女子便宜的手已经变得稀碎,难以辨认了。茶馆内的人刚才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就看到那个男子倒地不起。于是茶馆内的人,看向那个女子的眼神,多了些敬畏。

    女子仿佛是没有听到那个倒地男子的谩骂,依旧安静地喝着茶水,她皱了皱眉,说道:“好吵。”然后看向那个男子,瞳子竖起,男子看到女子的眼神后,脑海中如同响起一连串的炸雷,他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挪动身子,急忙站起身子,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在男子走后,茶馆内顿时响起对于女子的夸赞之声,人们鼓起掌来,对那个女子赞赏不已。

    女子疑惑地皱了皱眉,放下茶碗,她有些不解,于是开始细细思索。

    这,似乎和他描述的有些不同啊?

    女子在桌上放下了两枚铜钱,离开了茶馆。她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她看向缓缓移动的太阳,用手挡了些,眯了眯眼,然后她展颜一笑。

    有些动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历练还是不够,所以她决定再多看一看。

    谁道人间皆是冬?

    只是闲人少,只是闲人少……

第四十九章 天上有只会落下的飞鸟

    罗水国主城。

    一位白衣女子缓缓地走在街巷间,她看着那些热衷于收藏和购买佛像瓷人的男女老少,十分地不解。

    为什么人们吃不饱喝不足还要去花那么多钱去购买这些在她眼里无用的东西呢?她皱着那好看的眉头,眼里闪着光。

    旁边铺子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看到女子的腰肢和容貌之后,眼睛有些发直,嘴有点干。不过他也不是什么色胆包天之徒,他舔了舔嘴唇,将视线移向一旁,晃了晃脑袋,双手环抱,使劲压下内心的那团火。

    他奶奶的!什么时候罗水国出现了这么一位好看的女子?汉子越想越不敢相信,悄悄地又瞥了一眼已经走过去的白衣女子,汉子点点头,真的是很好看啊,长得白白净净的,看那皮肤,估计嫩得可以挤出水了吧?汉子暗自想道。

    汉子突然哭丧着一张脸,叹了口气,唉,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娶到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子就好了,若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少活十年也值了啊。不过汉子转念一想,唉,算了算了,仙子看看就好,还不一定能和自己安稳过日子呢。家里那位虽然总是抱怨自己,整的自己心烦,可是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床上功夫,那是真叫一个好。他媳妇曾经对他说过,什么时候你做生意能像你在床上的时候那样生龙活虎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也不至于总是挑挑拣拣,看那不顺眼,看这心里难受。

    有些事情想想就好,汉子乐呵呵的,开始吆喝起来: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白衣女子被市井间的百货珍奇整的有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原来这人类社会的市场就是这样的啊,她美眸流转,眼角有些笑意,脚步也有些轻快起来,她卷了卷袖子,突然朝着一处摊位走去。那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到这个长相不俗的女子,立马热情地走到女子身前,“姑娘是有什么想要的吗?你跟我说,我这里啊,什么都有。”女子偏了偏头,疑问地说道:“什么都有?”

    妇人哎了一声,将女子领到摊位跟前,边走边说道:“姑娘啊,我看你也是第一次来这吧?你不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四处打听打听,这城里谁不知道我这铺子里的货是全城最齐全的?”妇人笑眯眯地说道。是有些底气的,不然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白衣女子点点头,指了指那边的一个小鱼塘。欲言又止。

    鱼塘是人工制作的,但是看起来倒还像是那么回事,该有的都有了,只是摆在这闹市间,未免有些突兀了。

    妇人立即心领神会,笑道:“看来姑娘是对这垂钓感兴趣啊,好说好说。”她挪动步子,拿起一个长长的小勺,勺子是网状的,似乎是为了捞鱼用的。这种游戏不光在罗水国比较风靡,其实在整个圣杜蒂斯也是比较流行的一个游戏,基本上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玩的,童心童趣,每次只需要两枚铜钱即可,看你自己的手气,能否捞到鱼塘里的鱼就是随缘了。

    妇人笑道:“没想到姑娘还对这种游戏感兴趣啊,我一直以为像姑娘这般的仙子,成天就是在绣字袖呢?”她将网状的长勺轻轻递给白衣女子,打了下自己的嘴,“哎呀,我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了,唉,姑娘可别介怀才是啊。”

    白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不太适应这么热情的所谓人情世故。她微微侧身,接过妇人手中的长勺,不露痕迹地将两枚铜钱搁放在妇人的手心。后者嘿嘿一笑,用手一抹,那两枚铜钱就消失不见了。

    果然,商家的好手段!

    普通的言语,热情亲切的微笑,就会使你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于是自然而然,生意就做成了。

    妇人收下钱后,立马就去招呼别人去了,临走前还对白衣女子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贴心话,白衣女子只好笑着点头。她走到鱼塘跟前,看着这个人工制作的小池塘,神色有些哀伤,虽然她知道那些鱼儿无法修行,但是当她看到那些鱼儿被当做玩物供人消遣的时候,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当初选择从蛇变化为人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她总是无法彻底地将自己当成人类来看待,虽然她不常吃鱼,但是有些疼痛是有些感同身受的。

    正当女子拿着长勺怔怔出神的时候,不远处走过一伙人,为首的那位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了白衣女子,他目光炙热,对身旁的人耳语了几句,那几位随身跟随的侍从立马会心一笑,慢慢地向白衣女子那边走去,后面的那位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满脸笑意,他陶醉地双手负后,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女子在自己的身下起承转合的样子,他舔了舔嘴唇,笑了笑,心道:谁让我是皇子呢?

    白衣女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的逼近,正在选择鱼儿准备捞起来,回头再放生呢。

    周围的人看到那些侍从走来,认出了这是二皇子的人,于是默默退开,不想要沾染是非,万一一个不小心,惹得那个

    无法无天的二皇子不高兴了,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人群渐渐散开,老板娘当然也认出了那伙人是二皇子的随身护卫,至于他们想要做些什么,也是十分的清楚,她面露难色,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位好看的姑娘,那帮人的目标很明确,她当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她真的是不想这个初次见面没有多久的女子就此被二皇子凌辱,然后玩腻了抛尸荒野,成为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就像…… 自己那倒霉的女儿一样。想到这里,妇人不自觉地抹了把眼泪。

    不行,当年的自己懦弱无能,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如今自己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也无所谓了,索性就不管不顾了,拼他个鱼死网破!

    她狠下心来,走到白衣女子的身前,轻轻地在那位女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女子面色平静,对其报以微笑,丝毫不为之所动。妇人有些焦急,眼泪都出来了,忙拉着女子的胳膊,让她赶紧走。

    “想去哪啊?小妹妹?”那些侍从已经将退路堵住了,将两人包围了起来,二皇子慢慢悠悠地站在白衣女子的后面,打量着女子的身后的“大好风景”,他随意开口说道:“无关人等,就退下吧,别到时候血肉模糊的……那就不好了。”

    妇人焦急地挡住白衣女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蛋,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就凭你也配当皇子?我呸!如果国家落到你这样的人的手里,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笑了笑,“想死?你早说啊。”男子拿起折扇,轻轻摇晃着,“让人活过来有些困难,不过若说是让人死……”他顿了顿,目露狠色,摇晃的扇子突然停下,他向前一步,说道:“那就比较容易了。”

    妇人后脊背发凉,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的心脏狂跳,震耳欲聋,有些听不清二皇子的话,但是大致的意思她还是了解的,让自己去死吗?妇人笑了笑,那又怎么样?

    她对白衣女子说道:“姑娘,你等会赶紧逃走,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那位白衣女子笑容温和,轻轻地按下妇人张开保护自己的双臂,她笑着说道:“我想我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这样选择了。”

    有些人心和他们也是一样的,虽然微弱如烛火,但是只要它亮起来,就是温暖入人心了。

    女子视线温柔,道了句谢谢。她走向前,手搭在消融又浮现的纤细银剑上,她看了看四周的人,默然,事不关己,躲躲闪闪,皆是如此。

    她冷哼了一声,然后收回视线。那位二皇子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这些年来,自己也算是见过不少的女子了,但是只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只能默默忍受,认命了。他也乐于见此,只不过是有些没劲罢了。不过像这位长得好看,性子又烈的女子,他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他笑望向女子,看向女子的眼神就好像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姑娘随我回府,一切好说。”他拿扇子指了指那个焦急的妇人,不屑地说道。

    谁知白衣女子竟是怒极反笑,更衬托得女子不似人间之人。二皇子微笑着看向女子,有些目眩神迷。

    女子缓缓抽剑,“让你死确实很容易。”

    剑生三尺寒,处处皆是冬。

    二皇子身边的侍卫顿时感到一股飓风席面而来,纷纷警戒起来,后退一步,护在那位被美色掏空了身子的二皇子身前。

    这个女子,没有那么简单!

    片刻之后,女子缓缓收剑,没有太多的招式,只是一剑的事情。

    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妇人掩嘴惊呼,有些不敢相信。那些侍卫和那个作恶多端的二皇子已经变成了“冰人”,层层叠叠,了无生气。

    死透了。

    女子似乎觉得看上去有些碍眼,皱了皱眉,她这次没有出剑,只是用脚轻轻地踩了一下地面,然后从她脚下的那块冰面,一条细白的长线延伸到那些“冰人”上,一声炸响之后,“冰人”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满地的碎渣,留给人们随意践踏。

    白衣女子手上的细长银剑缓缓“消融”。

    她跟那个已经惊呆了的老板娘说了声抱歉,自己可能会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妇人笑了笑,眼眶有些泛红,抹了把眼泪,笑着说其实自己现在也无所谓了,一想到自己这次终于勇敢了一回,便也没觉得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觉悟来的有些迟了,现在能够踏出这一步,她由衷地觉得自己真的…… 心上轻松一些了。

    她看着白衣女子,视线模糊,有些恍惚。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有些羞涩内敛的姑娘,穿着青色的衣服,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即使没有说话,也是一个极美的风景。

    这幅画面,她觉得自己可以看好久,直到自己离去。

    在那里还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吗?

    头啊,妈妈晚点儿过去好吗?

    妇人泪眼朦胧,有些哽咽。

    白衣女子愣了愣,然后上前一步,抱住了满脸泪水的妇人。

    她轻轻地拍了拍妇人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了…… 没事了……”

    偌大的街道上,两个相见其实并没有多久的人抱在一起,就像是久别重逢,白驹过隙的蓦然回首。

    时间有的时候,真的无法度量所有的事情。

    街道上的行人缓缓散开,人人默然不语,心中有所触动。

    有些奇怪的是:明明二皇子已经死了,但却没有一个给宫里通风报信的人。

    说来也是有趣。

    地面上的冰缓缓地化开,血水流出。二皇子等人已经变为了地面上的残渣肉块,难以辨出人形。被行人践踏过后,就更显得污浊不堪了。有一个小孩子突然朝那边撒了些土,然后吐了吐舌头,溜走了。

    难道连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晓得“入土为安”了?

    孩子跑到大人身前,抬起头来,似乎是在邀功?那个孩子的父亲笑了笑,将孩子抱起,轻轻地点了下孩子的鼻头,递给孩子一个小小的糖糕,孩子嚼着糖果,开心地笑了。

    罗水国皇宫内。

    一个黑衣打扮的男人惊慌失措地跑向一个中年男子身边,迅速跪下,横臂在胸。

    “大皇子,不好了”黑衣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那个被叫作“大皇子”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这张英气十足的脸庞在罗水国又有“谪仙人”的说法,所以大皇子也是罗水国女性最理想的夫君人选。其实不光是因为他的样子好看,更吸引她们的是他的才气,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罗水国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才能够继续在皇帝不理政事的情况下,让这罗水国多延续了十年的国粹。

    二十岁之前完全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平时不怎么起眼的人,居然如此深藏不露?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那个二皇子所讨厌的吧?

    本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突然你就变得这么的耀眼了呢?二皇子十分地不解,至死也估计还没有得到答案。

    从小到大的衣食无忧,实则是给他的催命符。

    凶恶与滑稽往往是相似的。

    现在他的死相,就有点像是一个笑话。

    他挥了挥手,说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示意黑衣男子先退下吧。

    在后者告退之后,这位大皇子脸上掠过一丝讥讽的笑意,然后他慢慢地走到那个老皇帝的帝座上,他眼神炙热,然后很自然地坐在帝座上面,俯视着朝堂,他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皇帝所能看见的东西啊?

    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笑了笑。

    现在都是我的了!

    后面的阴暗角落处,一个刚刚“蜕皮”的女子一直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向男子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提线木偶,充满戏谑。

    阳光明媚,林葬天收起了支在地上的集水器,将其递给莫云符。他打趣道:“你带的东西真的是…… 好多啊。”莫云符嘿嘿地笑了笑,然后将集水器弯曲了一下,收进了储物袋里面,“不多不多,刚好够用哩。”林葬天拍了拍莫云符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干得好极了。

    洛梅收起凳子,瞧见了林葬天,然后递给他一个折叠椅,林葬天笑着接下,“你怎么不骂我了?”洛梅翻了个白眼。

    还有这样的要求的吗?

    莫云符笑着说道:“林兄,没想到你现在的喜好如此古怪了啊。”林葬天语重心长地对莫云符说道:“你也会有我这一天的,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东西的。”莫云符哈哈大笑道:“林兄,你真的是幽默哩。”林葬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我很幽默哩。”

    突然,赵静直从打坐中醒了过来。洛梅等人也都是有所感应,戒备起来。

    方圆十里内突然风雷大作,层层叠叠的树林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叶子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像是一场另类的大雪。

    林葬天眯了眯眼,突然向前一步,跃向空中。

    片刻之后,那巨大的声响已经消失不见,树林虽然依旧在摇晃,可是风已经停了。

    扑通一声。

    林葬天落在了地上,一身黑衣猎猎作响。

    随之落下的,还有一只巨大的飞鸟。

第五十章 天上有朵会飞的云

    树林渐渐地安静下来,叶子四处纷飞,轻轻悠悠。

    林葬天一袭黑衣站在一只巨大的飞鸟旁边,显得有些滑稽。那只巨大的飞鸟四处瞅了瞅,看了眼身边那个奇怪的人类,它扭了扭脖子,蹦蹦跳跳到一边,挥舞了一下翅膀,然后抬起一边的翅膀,用喙蹭了蹭。过了一会,它猛然抬起头来,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洛梅等人。它好像有些高兴,使劲地拍打着翅膀,发出明亮的啾啾声。

    空中雷声滚滚,风声阵阵。

    铺天盖地。

    林葬天笑了笑,走到那只巨大的飞鸟跟前,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然后那只巨大的飞鸟就停止了鸣叫,它挥舞了几下翅膀,那浑身雪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绒绒的,纤毫毕现,亮晶晶的。

    很是好看。

    空中的风雷声渐渐停息,那只巨大的飞鸟有些疑惑,不停地打量着这个人类。先前自己正在空中愉快地玩耍,没想到从地上飞来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小黑点,他仅仅是看了自己一眼,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力气,身子一软,坠落了下去。

    不过还好那个不速之客有点良心,在坠落的过程中,它一直感到自己被一团温暖的空气包裹着,很温暖,也很舒服,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它睁着那双冰蓝色的大眼睛,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看到那个人类正在对着自己微笑,它偏了偏头,眨了眨眼睛。

    林葬天微笑着对着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洛梅等人解释道:“这是【雷谷鸟】,比较少见的一种鸟。”他回过头,指了指那只巨大的鸟,继续说道:“不过这只【雷谷鸟】更是难得的品种,如你们所见,它的体型比较大,可能是幼时遭遇了什么奇遇,导致它的体型比一般的【雷谷鸟】要大差不多两倍,所以产生的雷暴也更加强大。”洛梅等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莫云符突然说道:“林兄,你说的【雷谷鸟】是那【万本世纪】上面记载的那种鸟吗?”林葬天点点头,看来这个莫云符看过不少书啊。

    赵静直问道:“【万本世纪】?我好像在家里的藏书阁看到过这本书,只是平时都在看一些小故事,所以一直没有翻阅过,早知道当初就多看点书了,当然,不是我说的那种小故事书。”赵静直摆了摆手,脸上羞红,急忙地解释道。

    许清笑了笑,双手负后,仔细地看着这只巨大的【雷谷鸟】,他突然想到一首脍炙人口的诗,于是便开口道:“倦鸟知林,择日而还。”洛梅皱了皱眉头,翻了个白眼。

    这个家伙又来了,每次都莫名其妙地开始吟诗,有些烦人诶。

    许清拿出折扇,摊开后轻轻摇晃,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这虽然说是诗,其实也不过是自己信口胡诌出来的。作为一个在【潜阳宫】生活了十多年的大弟子,平时的琐事就已经让他分身乏术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私塾里面学习呢?只不过是自己偶尔回去山下的书店,也不能说是书店吧,就是一张大大布子上面摆放了一些杂书,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那里转转,看看书,想想事儿。

    其实书里真的有黄金屋,也有那颜如玉。他许清不就学会了放弃一切,去勇敢地追寻自己的爱情吗?只是这个过程不是很顺利罢了,他的师父说是那个白衣女子害了他,他肯定不会那么觉得,因为这些都是他在书上看到的事情,他觉得这是对的,所以他选择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件事情。

    人间白首,携手老去。这是他在书上看到的最浪漫的事,也是他选择相信的最美的事情。

    所以说啊,并不是那个女子害了他,而是山下的那些杂书害了他也说不定?

    但是世间还有那么多人真正地读出了黄金屋、颜如玉,怎么能以偏概全呢?许清愈发疑惑不解,难道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书出了问题?他抬起头,望向远方,喃喃道:“是哪里的问题呢?”

    那只巨大的【雷谷鸟】啾啾地叫了几声,蹦蹦跳跳,挥舞着翅膀,它那湛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这个带着自己飞下来的人类,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站在那看着自己,它便有些恼火。你这人类,怎么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呢?你把我从空中带下来,起码…… 给自己拿点吃的啊!我都快饿死了,本来想去觅食的

    ,谁知道飞了没多远,就被人半道截胡了。

    它低头用白色的嘴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露出了一副可怜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望着林葬天。林葬天愣了下,然后笑了,说道:“瞧我这记性,居然忘记了【雷谷鸟】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他拍了下头,对那只巨大的【雷谷鸟】报以歉意的微笑。

    洛梅将竹剑斜挎在腰间,疑惑道:“【雷谷鸟】饿了的时候这么吓人吗?”莫云符哭笑不得地解释道:“这【雷谷鸟】的习性和普通的鸟类不同,它们一般都是深居山谷中,平时都在沉睡,只有当有打雷闪电之类的情况出现的时候才会出来觅食,也就是天雷出现的时候,它们以山雷为食,淬炼体魄,增长修为,故而得名【雷谷鸟】。”他顿了顿,仔细地瞧了瞧站在林葬天旁边的那只巨大的【雷谷鸟】,继续说道:“不过我还真的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雷谷鸟】,就连【万本世纪】上面的图册记载都不曾见到过这样的【雷谷鸟】。”他笑望向林葬天,道:“我想,这还是得由林兄来解释这个问题吧?”

    林葬天笑了笑,解释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曾经听说过有一种【雷谷鸟】的体型比较巨大,通身呈现银白色,喙较尖锐,翅膀较大,有些许绒毛。”他看向身旁的这只比自己高一大半的【雷谷鸟】,抬起头来,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应该说的就是这只鸟了,不过如果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它是【雷谷鸟】当中的皇族,只有皇族才会有这么大的体型。它之所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上次的山雷没有吃饱,所以提前从沉睡中苏醒了吧?”

    林葬天看了看天空,眯了眯眸子。

    万里无云啊,真好。

    是个打雷闪电的好天气!

    林葬天笑了笑,然后五指如钩,微微紧握,银白色的光闪闪烁烁,一条形状有点像是小蛇的雷电盘绕在林葬天的手心,他身上的月壶剑刺啦作响,微微摇晃。

    林葬天平静说道:“该来了。”

    洛梅等人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乌云滚滚了,隐隐地还有雷光闪烁,威势极大,来去汹汹。

    那只巨大的【雷谷鸟】突然啾啾地鸣叫起来,十分地喜悦,它蹦跳着跑到林葬天身边,亲昵地蹭了蹭林葬天的肩膀,它扑扇着翅膀,看向林葬天的眼光里充满赞赏。

    嘿,没想到这个黑衣服的人类还是懂点江湖“规矩”的,可以可以,上道!

    林葬天拍了拍它的翅膀,笑道:“行了,该走啦。”

    这只巨大的【雷谷鸟】虽然体型大,但是还是很灵活的。它振翅飞起,瞬间就出现在了高空之上,地面上,林葬天的黑色大衣猎猎作响,他抬起头,望向那个【雷谷鸟】,笑容温暖。

    洛梅对这样的林葬天感到有些陌生,也有些亲近。她偏了偏头,笑了笑。

    【雷谷鸟】飞到空中,它挥舞着翅膀,看向那雷电滚滚的乌云海,有些犹豫,它在雷云的四周转了转,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似的,它突然对着远处的某处山谷鸣叫起来。

    层层递进,如海如潮。

    “啾啾啾~~”不远处的山谷里陆续响起“啾啾”声,然后由远及近,隐约间好像大过了打雷的声音,远方,许多【雷谷鸟】闻讯而来,它们通体银白,铺天盖地的,整个天空就像是一幅黑白相间的水墨画,留白居多。

    林葬天抬起头,看向那铺天盖地的【雷谷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它会吃不饱了,这么多的族人,它作为皇族,只能节衣缩食,尽量照顾族人了,所以才会饿醒,四处寻找吃的啊。他笑了笑,觉得这只【雷谷鸟】作为皇族,还真的是十分得称职呢。

    他看了眼手中那缓缓缩小的“小蛇”,“对不住啦,今天让你消耗了那么多。”他又抬起头来,看向那片白色,略带歉意地说道:“不过,还是得再来点…… 雷啊。”

    话刚落下,天空的那片雷云突然响起震雷,轰隆隆的。乌云里电光闪烁更甚,那只【雷谷鸟】喜悦地鸣叫着,周围的【雷谷鸟】围绕着那只巨大的【雷谷鸟】旋转,上下起伏。

    雷声阵阵,电光闪烁。那只巨大的【雷谷鸟】鸣叫一声,带着它的族人飞进雷云。

    雷云中,不时地可以看到【雷谷鸟】白色的身影穿梭进出,雷光在它们的身上闪烁,噼里啪啦的,但是也不见它们的羽毛烧焦,反而更加地有光泽了,想必这也是【雷谷鸟】的特点吧?

    雷声渐渐变小,乌云缓缓散去。

    林葬天笑了笑,收起了手心中的那只变小许多的“小蛇”,右手按在月壶剑剑柄上,走向洛梅他们。

    那些召集来的【雷谷鸟】陆续飞走,放眼望去,又是一片片白色的云海。

    林葬天回到营地,陪着洛梅他们收拾杂物,不紧不慢。

    洛梅问道:“天天,你不是要赶路吗?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着急呢?”她双手放在营地的一根柱子上,看着林葬天。林葬天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着急啊?”洛梅翻了个白眼,气道:“我去那也是有事情的好不啦。”,她又看了一眼林葬天,“恶狠狠”的。林葬天有些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不是不想笑,而是是不敢啊。谁知道她会掐自己哪块肉啊?

    林葬天,这个曾经作为冥帝的男人,或许唯一制服他的方法,就是让他和女人这种生物打交道了吧?

    他笑了笑,走向旁边凉快去了,和许清聊了几句,扯了些有的没的,问了下莫云符最近的吉凶,然后打了一个小赌,给赵静直讲解了一下关于修行方面的知识。他悠然地走着,似乎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他笑了笑,看向乌云散尽的湛蓝天空,眯了眯眼。

    洛梅走到一处小溪旁边,洗了洗手,转头问道:“天天,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罗水国的主城啊?”林葬天笑道:“很快就到了。”

    “很快是多快啊?”洛梅翻了个白眼,问道。

    突然,扑通一声巨响。

    那只巨大的【雷谷鸟】落在营地附近,啾啾地叫着,有些欣喜。

    林葬天眯起眼,笑道:“很快就是…… 很快啊。”

    他走到那只巨大的【雷谷鸟】旁边,抬起头,笑了笑,用手摸了摸那只巨大的【雷谷鸟】的喙的下方,【雷谷鸟】于是低下头来,林葬天笑了笑,轻声地在它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那只巨大的【雷谷鸟】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对着洛梅他们啾啾地叫着,挥舞着它那双巨大的白色翅膀,似乎在邀请他们坐在自己的背上。

    洛梅他们有些疑惑,许清愕然,道:“林兄,这只【雷谷鸟】该不会是在邀请我们坐到它的背上吧?”

    林葬天笑了笑,道:“对啊,我说过的,很快的。”他笑眯眯地看向洛梅,后者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赵静直惊讶地问道:“林公子,你还会鸟语?”莫云符等人也看向林葬天,他们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林葬天微微点头,笑道:“略懂略懂。”

    莫云符捏住一枚钱币,怔怔地看着林葬天,洛梅等人皆是如此,十分地惊讶。最后还是许清最先反应过来,摇了摇扇子,坦诚地说道:“林兄真乃奇人也。”

    林葬天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该走了。”几人于是陆续走上那只巨大的【雷谷鸟】的身上,原先洛梅还有些担心几人坐在它的身上,它可能会承受不住,没想到它背上几人后还能轻松地蹦蹦跳跳,这让洛梅有些放下心来,她摸着那银白色的羽毛,软软的,真好!

    【雷谷鸟】在得到林葬天的授意后,振翅飞起,风声呼啸而过。

    云海上。

    一只巨大的【雷谷鸟】带着一群人类,缓缓飞翔,悠然自得。

    云海上一轮明日悬挂,林葬天眯了眯眼,有些笑意。【雷谷鸟】的湛蓝眼睛上仿佛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就像是换上新衣的湛蓝天空,也需要白云的点缀。

    相得益彰,更添姿彩。

    【雷谷鸟】啾啾地叫着,有些开心,上下起伏,一会窜起,一会坠下。

    吓得洛梅他们赶紧抓住【雷谷鸟】巨大的羽毛,防止摔下,提心吊胆的。在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林葬天笑眯了眼,轻轻地拍了一下【雷谷鸟】的白色大脑袋,轻声说道:“好好飞。”

第五十一章 月下花落水流红,愁绪万种

    一叶勃发而知春。

    可是在这【雪原厄斯】,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的,依旧还是大雪飘摇的场景。

    林家军帐前。林老爷子看着地面上久冻不化的冰雪,陷入沉思。

    这【雪原厄斯】在自己当年来的时候还是惨淡的光景,人人衣不蔽体,食不饱穿不暖。可是这才多少年,居然已经发展得如此之快了?遥远的北方,高楼耸立,防线堆砌,黑压压的一片,城墙严丝合缝,巡逻的兵士训练有素,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更换一次巡逻的兵士,规矩森严。他们手上的兵器,色泽黑亮,是那魔教的手笔没错了。以一教之力,整合起一地一国之势,魔教现在的胆子和底气确实要比以前大了许多啊!

    林老爷子抬起头,眉头如雪,银灰色的眉被这北方的大风吹得有些皱起,他眼神犀利,有些淡淡的红色潜在眼底,只是锋芒尽收,不显不露。

    这位林家战神和多年前独自一人来到【雪原厄斯】这个鬼地方的林焱相比,多年来其实也没怎么变化。只是那一次,他只不过是一个名叫“林焱”的将军而已,就敢独自一人闯进这荒凉且危机四伏的【雪原厄斯】,那个时候有许多人劝他,也有很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但是后来的结果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那一天,林老爷子拖着红色长刀,浑身浴血,缓缓走出【雪原厄斯】,那一刻他的眼神,锋利无比,就像是一把刀,割在了【雪原厄斯】土地上,伏尸百万血色浓。在将士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此以后林家战神的名号就彻底打响了,林老爷子也在圣杜蒂斯变得炙手可热,后来皇帝就把西北交给了他,林焱也就此成为了圣杜蒂斯的异姓王、上柱国、大将军!

    林老爷子振了振衣袖,抖去身上的雪花,他踏步前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就像是拧断敌人脖颈的声音,他胡子动了动,“明礼。”

    “是!将军有何吩咐?”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将士不知何时出现在林老爷子身边,他单膝跪地,横臂在胸前,表情严肃,说话也是一丝不苟。他是林老爷子的嫡系护卫,修为…… 很高。只是不太爱说话,所以显得有些不是很好相处,在林家军队里,他也有着“冷面帅”的称号,他有着林家军将士们无可相媲美的将帅之才,他在行军打仗的方面有着很深厚的造诣,林家军打的很多九死一生的胜仗都是因为有了这位叫“明礼”的“冷面帅”的存在,才能够做到。所以他很是受林老爷子器重,以后的林家军,这个人绝对是可以托付重任的。就算是林葬天不想要接管林家军,老爷子将林家军交给明礼,他也放心。

    老爷子转过身,左手拄刀,他笑道:“明礼啊,你能不能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偶尔笑一笑该多好啊。你看看你这样,以后哪会有姑娘愿意和你一起过日子啊。”明礼依旧是面无表情,说道:“回大将军,我笑起来难看,所以就不笑了,至于姑娘,大将军是有所不知,我在西北这地界还是有点名气的,有很多姑娘愿意和我过日子,所以大将军无需担心。”

    “哈哈哈!”林老爷子豪爽地笑道。他见到明礼用这么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么有趣的事情,就有些情不自禁。明礼一脸疑惑,难道是大将军也觉得没错?他暗暗点头,有些笑意。

    “明礼啊。”林老爷子还是决定换个话题,他指了指远处黑压压的城墙,问道:“你觉得他们的城墙如何?”明礼想了想,说道:“回大将军,末将觉得他们的城墙…… 很难看。”

    “很难看?”林老爷子笑问道。明礼回答道:“很难看。”

    “哈哈哈!”林老爷子笑道。他拍了拍明礼的肩膀,看向远处的城墙,眯了眯眼,肯定地说道:“确实难看。”他示意明礼站起来,后者和他并肩站立,明礼微

    微弯了弯腰,然后就被林老爷子拍了回去,疼得明礼表情扭在一起,林老爷子笑骂道:“你这小子,比我高了不起啊?还故意弯腰,怎么?怕老爷子我难堪?”明礼立马就要跪下,但是被老爷子拦住了,他有些尴尬,忐忑地说道:“我……我没有。”

    林老爷子松开手,说道:“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怕我难堪,而是应该和我带着林家军一起去【雪原厄斯】以北,去帮我找回面子。”明礼点点头,站直了身子,说道:“末将明白,大将军放心!”林老爷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北方的春天来得比较晚一些,所以这里依旧是大雪飘摇的场景,雪花悠悠然飘落。

    北风萧萧,一老一少,就这么站在林家军和【雪原厄斯】的战线上,面朝北方。

    突然,那个稍矮一些的老人拍了一下身边的那位年轻人,“你这小子,老头子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的不弯弯腰啊?后面的将士都看着呢?”

    年轻人吃了痛,捂着脑袋,弯了弯腰,比老爷子稍矮一头,他疑惑地问道:“将军您不是说…… ”

    咚地一声,又是一记枣栗敲在脑壳上,年轻人这回学聪明了,什么都不说,摆出了一副任凭发落的姿态,我也不管,反正这么多人看着呢。

    “明礼啊,你要知道,军法得灵活地运用。”

    “……”

    “明礼啊,你说句话啊?”

    “嗯?”

    “唉,你这小子真是读书读傻了,不像我家的天儿。”

    “大公子我自然是比不了的,不过这书,我好像没有读傻。”

    “那我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 不敢。”

    “嗯?不敢,那就是想过,但是不敢打喽?”老爷子笑道。

    “没…… 没有,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嗯…… 末…… 末将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末将先告退了。”语罢,年轻人便脚底抹油,赶紧溜走了。

    和老将军打机锋,他不是没事找事吗?

    “哈哈哈!这才是灵活读书的好处啊。”老爷子有些欣慰地笑道。

    相信就算以后没有了自己,林家军只要有了天儿、有了明礼,林家军就一定不会散的!

    老爷子看向远处,眯了眯眼。

    北方以北,有些事情得有个说法!

    黄昏下,一抹巨大的金色“云彩”落在了罗水国主城外。

    林葬天他们纷纷从【雷谷鸟】的背上走下来,它张开了翅膀,将林葬天他们拥在怀里,以前它是见过人们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分别,现在它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林葬天笑着感慨道:“真是比人还像人啊。”他摸了摸【雷谷鸟】的羽翼,也不知道说什么,默然无语,最后只是在它耳边耳语了几句,【雷谷鸟】蹦蹦跳跳的,有些开心。

    有些事情他没有告诉它,比如自己其实很想它就这么陪着自己这一行人,但是这样就太自私了,所以他没有这么做。比如他已经给它取好了名字,自己个人认为还是很好听的,是个好名字,但是他没有告诉它,因为他们很快就要分离。有些念想,他并不是很想让两个人一起拥有。

    “保重啦。”林葬天笑道。

    这个巨大的【雷谷鸟】啾啾地叫着,很开心。它早已习惯了分别,反正下一次醒来的时候还有好久,其实等待的时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

    洛梅突然有些不舍,抱在【雷谷鸟】的身上,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有的没的。林葬天笑了笑,眼神温暖。

    有些简单的小事,会在不经意间留下最珍贵的东西,乃至于在百年千年以后想起,依旧会觉得温暖如春。或许,这就是分别的意义吧?留下遗憾,温存着那些难以忘记的珍贵记忆,留给自己的,是那百年千年的温暖如春。

    莫云符手中多出了几枚钱币,他手指灵活地转动着那些钱币,在【雷谷鸟】的翅膀上点了几下,一个阵法模样的金色光阵浮现又消失,赵静直问道:“这是?”莫云符答道:“有利于招引雷电的法阵,相信这样的话它就不会经常感到饥饿了。”赵静直点点头,心道:这倒是一个实用的礼物。

    许清看了眼天色,手摇折扇,走到【雷谷鸟】的身前,他将折扇合起,别在腰间,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他身上金色闪耀,如一尊来到人间的神,“再会啊,小施主。”他笑着说道。

    余晖下,一只巨大的白色云彩,从地上“浮起”,然后缓缓飘远。

    几人挥手作别,落日的余晖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罗水国主城 【米洛】。

    一座方圆百里的大城池,而位于正中心的,就是那百姓口中的皇城了,巍峨壮观,富丽堂皇,极尽奢华。那里的一个瓦片,一块石板,皆是寻常人家无法负担得起的,以小见大,细微之处见大观。

    这个国家,其实有些奇怪。

    林葬天一行人走进【米洛】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月儿挂上树梢,轻轻摇动着夜里的清风。

    几人找了一处茶馆暂时歇脚,突然,许清站起身来,手指有些颤抖,他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白色身影,怔怔无言。

    不远处,一位白衣女子好似在散步,悠悠然地走在长满红色花朵的大树旁,微风一晃,便是落红成阵的场景了,风飘万点正愁人。

    月儿弯弯,淡淡的月华倾泻而下,照在她的脸庞,显得她更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子。

    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林葬天他们自然也看到了那位女子,先前相遇的时候,许清的师父还活着。只是没有想到,林葬天瞥了眼她消失的蛇身,她恢复得挺快啊。不过想到这,林葬天不由得看了眼许清,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能够保持一颗…… 平常心。

    那位女子好巧不巧,正好看向茶馆的方向,她有些惊讶,没想到来到这【米洛】城还能遇到熟人,她看到许清那副模样,有些犹豫,似乎是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忍住了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有些没必要的关心,可能会牵扯出一连串的藕断丝连,剪不断理还乱,离愁别绪就会产生了,这种感受让人心烦,所以还是不碰的好。

    她笑了笑,向着林葬天他们微微点头,然后就那么离去了。

    白衣女子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街头。

    许清回过神来,喃喃道:“还是很美啊。”洛梅和赵静直看了眼许清,目光之中有些不忍,正想要安慰他,说些贴心的话,毕竟她们作为女子,在有些事情上面还是相通的。不过对于洛梅,林葬天深表怀疑。

    许清走出茶馆,来到那棵长满红色花朵的大树下,他看了看地面上的红色落花,然后抬起头来,月光照在他的眼睛上,亮晶晶的,像是许多小星星破碎后零星掉落,滴滴答答。

    林葬天他们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走吧。”许清最后说道。

    在那街道的尽头的拐角处,有一个白衣女子停步不前,她回头望去,眨了眨眼睛。

第五十二章 你是我心头那朵永不凋谢的花

    偌大的皇城里,一位明明有着皇袍却不穿的男人,独自一人,缓缓踱步,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时而皱眉不展,时而怔怔出神,然后又摇摇头,继续前行。

    他抬起头来,是一张极其稚嫩的面孔,模样精致,若是穿上衣裙,再散开长发,估计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了。只是这么一张看起来文弱的男子,却有着一双好似历经沧桑的眼睛,古井无波。

    拥有这么一双眼睛, 若不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那么就是真正的体会过人生疾苦、世态炎凉了。

    显然,他是后者。

    他看着高高的皇城围墙,视线所及,只有红色的围墙和天空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习惯了就这样看着视线所及的这么一点,仅仅是这一点,自己居然已经看了这么多年了。年轻人叹了口气,他低下头,摇了摇头,再一次抬起头,他的眼神锐利,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罗水国谁都不能给!要是有一个人可以拥有罗水国的话,那么就只能是我!

    年轻人攥紧手掌,咬了咬牙。

    虽然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装作不在乎那皇位之争,任由着大哥和二哥勾心斗角,斗得两败俱伤,但是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你们那所谓的勾心斗角在我的眼里,其实就是小孩子的把戏。现在二哥被一个外乡女子解决掉了,作为大哥的你,是不是以为你的皇位就这么坐得稳稳当当了?年轻人扯了扯嘴角,面色冰冷。

    男子转身看向帝座所在的方向,那里,应该就是他现在正在享受这短暂的当上皇帝的位置吧?他勾了勾嘴角,嗤笑道:“不是啊。你现在就坐在那里,真的是……有些早了”

    年轻男子缓缓地挽起袖子,一条长长的疤痕逐渐显露出来,多年未愈的,可能不仅仅是**上的伤疤。他看着手臂上的伤疤,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眼神中充满悲哀,手指划过那道长长的、弯曲的疤痕,年轻人怔怔出神。

    有些事情他本来想要自己亲手来做的,但是没想到途生变故,居然被一个外乡女子抢先了,也罢,还省了我自己亲自动手,年轻人手指青筋暴起。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那样的死法对于他那个二哥来说,似乎有些仁慈了,他原本想好的关于那个人的死法,要更加地“娓娓道来”一些。可惜了,年轻人攥紧手指,手指发出了关节的响声,他面色深沉,突然说道:“岳结。”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比起他在皇宫的时候,还要更加地毕恭毕敬些,这一点说来也是奇怪。

    他单膝跪地,道:“殿下。”年轻人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番,说道:“那个女人的底细调查清楚没?”黑衣男子沉声说道:“殿下,根据谍报,那个女子似乎是刚刚【蜕皮】成功的蛇妖,最近才进入米洛城,至于和二殿下发生冲突,是因为二殿下……”年轻人打断了黑衣男子的话,冷笑道:“想必又是那个家伙管不住自己胯下那只鸟,随意地惹是生非去了吧?”黑衣男子冷汗直冒,和这个三皇子说话,比和那位真正的九五之尊还要心惊胆战。那位是沉迷于声色犬马中,无心理会朝政,所以也就事不关己,任由着手下的人去胡闹,反正自己也没有几年好活了,与其每天伏案处理朝堂事务,还不如和美人佳酿作伴,及时行乐。所以每次黑衣男子面对那位皇帝的时候,更多的还是他在说,而那位就象征性地听一听,然后回到自己的“温柔乡”去尽情享受了。

    而这位三皇子呢?野心,他有;耐心,他有;能力和手腕,他也有。这样一位具备帝王资质的男人,为何会隐忍多年却不发一言,而在最近这几年间开始逐渐展露出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能力。这个问题,他不敢问,想必也不会有机会去问这个问题。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背后掠过一丝寒意,触目惊心。

    年轻人缓缓放下袖子遮盖住手臂上那道恐怖的伤痕,黑衣男子这才注意到三皇子手上的伤痕,随即他立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因为他感受到了那位投来的视线,有些冰冷刺骨。

    这位三皇子这些年来,培养了不少听话的“棋子”,为他所用,至于他是如何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又是如何笼络人心的,这其中的大学问,就很值得去推敲和琢磨了。若是根基不稳的一个三皇子,又怎么会让一位皇帝的随身护卫都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呢?在这短短的几年间,没有人知道这位三皇子到底做了些什么,只是知道这位三皇子喜欢到处走走,不管是哪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廖无人烟的古树边、干枯的老井…… 好像在罗水国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渐渐地,三皇子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却在罗水国的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了一个良好的形象,甚至还有百姓给他建起了生祠,并加以奉祀。

    只是这些消息只是在民间流传,并没有传到另外两位皇子的耳边,对于这件事,又可以体现出这位三皇子的手腕独到了。封锁消息远远要比散播消息来得困难许多,散播消息只需要一张会说话的嘴就行,而封锁消息,却是需要人心的坚定不移,和无数张会适时闭上的嘴。

    由此可见,这位三皇子真的很不简单。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吧?

    在这一点上,他做得比他的父亲好,那位已经死掉的二皇子和现在正在沾沾自喜的大皇子都不行,他们只能够望其项背,却隔了不知道多少个罗水国的距离。所以黑衣人很庆幸,他几年前的那个选择,做得很正确。当初的那个决定,现在仔细想来,实际上是救了自己一条命。不然以这位三皇子的心性,他想必在三年前的那次聚会上就已经悄然死去,无声无息,没人会注意到他的消失,他相信,这位三皇子,一定办得到!这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深刻感受,生不如死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实在是见过太多了,所以他才会愈发小心、步步惊心。

    年轻皇子摆了摆手,示意黑衣男子站起来,然后说道:“那个女子倒是不需要太过留意,只需要随时知道她的方位就行了,最近进城的那几位年轻男女需要着重留意下。”他笑了笑,看着高墙,继续说道:“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黑衣男子立即心领神会,告辞退下。

    办事要紧。

    年轻皇子就这么站在偌大的皇城大道上,他驻足远望,看向天边,眯了眯眼,说道:“该我了。”

    不远处的一块阴影下,一个身姿曼妙的红衣女子面露讥讽,她扭转手指,红色的指甲即使在暗处看起来依然妖艳,她的手指划过城墙,安静无声,却在墙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痕迹。

    她消失在了原地,无声无息。

    天气阴晴不定,升温得有些突然。天上的浮云缓缓飘散,混合着金色的阳光和滚烫的空气,蛰伏在罗水国一个个百姓的身体里,安安静静。

    在罗水国的皇城里,有两棵老树见证了一段悠久的时光,一棵槐树,一棵柏树。一在【风月堂】

    前,一在【大成殿】阶下。据说,这都是罗水国第一任国立大学校长国子监祭酒方衡手植的。

    柏树至今仍然顽健,老干横枝,婆娑弄碧,看样子还能再活个几百年。那棵槐树,稀稀疏疏地披着几根细瘦的枝条,干枯僵直,全无一点生气,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看它的样子,很难断定它是否还活着,传说它老早就死过一次,死了几十年,只是有一年不知道怎么又活了。不过这都是旧事了,没人会提起,只有这位老祭酒大人还有些心心念念,时常会去那棵老槐树跟前转一转,然后叫人搬条竹椅,自己就坐在那条椅子上,看着这棵老去的槐树,看着它,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现如今,都老了啊。老祭酒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这棵老槐树,眼睛混沌不清。老祭酒常说自己这泛黄的眼珠子,是看到了那人们口中的极乐世界了,没办法,身体现在比自己的想法还要迫切地想要奔向那个地方,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嘛。老祭酒再次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虽然看在眼里,却是已经力不从心了,这种无力感,他到现在还没有习惯,他自己总是还想要再搏一搏,即使是弹弹手指,拨弄掉一些灰尘也是好的。

    他看向另外的一个方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啊,自己的那位最骄傲的弟子的性子,他是清楚的。虽然可能是因为自己还是有些过于守旧了吧,他总是很担心自己的那位弟子的手腕有些过于强硬,到时候可能就不是拨掉灰尘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想必到那个时候,用“血洗”这个词来形容会更加合适吧?

    老祭酒摇了摇头,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

    罢了罢了,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吧,只是希望在老头子我离开人世之前,可以看到罗水国重见光明,生机勃勃的样子。

    老祭酒看着老槐,笑了笑,安静地睡着了。

    这时,一位年轻男子出现在他的身旁,微笑道:“天气还是有点凉的。”然后轻轻地将一块长毯盖在老祭酒身上,继续说道:“多多保重身体啊,老师。”三皇子的眼神温暖,是一种从来没有出现在手下面前的温和亲近,他弯了弯腰,轻轻地帮老祭酒掖好毯子,笑了笑,缓缓地离去。

    老师,您会看到那一天的,再等等看,很快的。

    年轻人缓缓地走着,步伐坚定。他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帝王。

    一间布置简单素雅的客栈房间内。

    一位女子正在安静地打坐修行,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她收集来的各种资料,为了搜集这些资料,她可以说是耗尽了心思,不过也没办法,她之所以来到罗水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困扰她许久了,从那次在山野间的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看到了一副至今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那天,她看到了许多褪去的人皮,暴晒在炽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从那天起,她就开始追查此事,因为这件事情关乎她自己的大道和本心,所以她就毅然决然地行动了,即使是一点蛛丝马迹,在她的眼里,就像是座巍峨的高山,忽视不了,于是她就一路追查到了罗水国,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在意料之中,而有些,却在意料之外。

    随意杀人,手段残忍,这是她所愤怒和不屑的一种行为,其实最关键的,还是那个手法,那个蜕皮的手法有些像是自己这一族的【蜕化】的一个过程。对于此,她追查这么久也没有头绪,只是依稀间有了点想法。她不敢多想,因为实在是有些可怕。

    她睁开眼睛,一丝白色的灵气缓缓飘离她的身体,她摊开双手,缓缓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看了眼自己的腿,叹了一口气。自己先前消耗修为太多,难以维持人身,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勉强恢复了人身,只是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勉强了。

    白衣女子站起身子,走到桌旁坐下,又开始整理这些乱糟糟的资料,她紧皱着眉头,仔细地思索着,看样子事情比她料想的还要严重许多。她愁闷不已。

    突然,她将身子一偏,下身下意识间就如同大雪消融,迅速变为蛇身,躲过了那手法刁钻的一枚剑镖。那枚剑镖透过桌面她刚才伏案翻阅资料的地方,没入地下。桌子在片刻后分崩离析,尘土飞扬。

    “是谁!?”白衣女子扭转身形,滑向一边,手上缓缓出现了一把细长的银剑,她紧皱眉头,感受到了两股不同的气息,难道是两伙人?她仔细地看着四周,找寻着退路,她自己深知,现在的自己只有巅峰时候的七成功力,没办法同时应对两班人马,所以得赶紧找机会逃离这个地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哼!”一声冷笑传出,悠悠扬扬,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房梁上,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枚剑镖,看样子,之前的那枚角度刁钻的一记剑镖就是他的手笔了。女子横剑在胸前,剑气凛冽,寒光乍泄。“你们这些杀手,为什么每次都穿着一身黑,难道没别的衣服了吗?”白衣女子嗤笑道。

    那个蒙面男子似乎对自己先前的那记剑镖不太满意,听到女子这句话后,也不管那位一直不出手的人是敌是友,直接从房梁上跳下,在空中随手又是一记剑镖,这回的气力比刚才要大上许多,空气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爆响,如春雷炸响在耳畔,震耳欲聋。女子神色一凝,蛇身一摆,速度极快地躲过那一记剑镖,但还是被剑镖划过时的气流割裂了皮肤,蒙面人冷笑一声,也不多话,再次投出了一枚剑镖。

    这回,是三枚剑镖齐发,却显得更加地无声无息,就好像是和空气混合在了一起,只是更快,瞬间就穿透了白衣女子的肩膀和蛇身处,三个血孔汩汩地流着血,女子的白衣已经染红,她咬紧牙关,冷汗直流。

    这三枚剑镖和刚才的那两次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自己即使预感到剑镖的方向,也是避无可避,剑镖瞬间透过自己身体后,其暗藏的内劲显露得彻彻底底,就好像是在体内接连炸响的春雷,接连不断,痛彻心扉。

    女子咳出一口血,按住自己的伤口,手指在伤口上迅速地点了几下,然后伤口上浮现出一层薄冰,冻住了伤口,让血液停流。黑衣人笑了笑,看来这个必杀之人还是有点本事的,得认真对待了。他眼神戏谑,看着女子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躺在地上的蝼蚁。

    蝼蚁,踩死它们,也就是一脚的事。

    蒙面男子转瞬间消失在原地,白衣女子眼睛迅速睁大,迅速拿剑斩去。可是已经晚了,男子出现在女子的身后,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在狞笑。转身望去,女子身前不知道何时已经插着一枚长长的剑镖,她还保持着持剑的姿势,只是视线已经涣散了,她右手抓住插在自己胸前的长剑,手中白光闪烁,寒气阵阵,很快地,那把长剑凝结成冰,被女子用手毅然捏断。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上面要求的必死之人有些意思,他把手绕到身后,缓缓地抽出一枚样式独特的剑镖,上面淬满了毒,男子微微屈膝,右手一张一合,扔出那枚剑镖,投

    向那个已经半死的女子,他站在原地,决定看着她慢慢地死去,然后摘下她的头回去领赏就行,然后找个小酒馆喝上一杯店里最好的酒,快活似神仙。

    突然,黑衣男子开始迅速撤退,因为那个本该透过女子心脏要害处的剑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像是雪花融化一般。男子刚逃到窗边,准备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他突然一动都不能动了,一个淡漠的声音传来:“差不多就行了,这个女人的命,不是你想要就可以要的。”黑衣男子赶紧摆手,紧张地说道:“我不要了,不要了,那个女人随你处置,恳请前辈放我一马。”男子声音颤抖,眼珠子转动着,四处看也看不到那位藏在暗处的人,这愈发让他内心不安,良久,没有回应。

    男子再次问道:“前辈?”他内心惴惴不安,看了眼那位半死的女子,果断跳窗,准备逃走。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再次传出:“你就先别走了。”黑衣男子浑身颤抖,使出浑身解数,扔出了身上的全部剑镖,他借力后退,决定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剑镖在空中如一张大网迅猛飞向那间屋子,只要有一枚剑镖刺中他就行,就一枚!只要刺中那位不知名的陌生刺客,他就可以赢得逃生的机会。

    “雕虫小技,不愧是蝼蚁啊。”一个淡漠的声音传出,只见那些剑镖在飞到窗边的时候,仿佛是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再难进去一寸一毫,那些剑镖悬在窗边,微微颤鸣。一个响指声传出,那些剑镖迅速调转方向,以更快地速度飞向逃离向远方的蒙面人。

    “不!”蒙面人痛彻心扉的叫声刚刚响起,就迅速消失不见了。

    他在空中炸裂破碎,像是一个难得的血色烟花,扬扬洒洒,散落在大街上、小巷中。

    人间,多得是这样的场景。

    房间内。

    一位同样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他看了眼还留有一口气的女子,手指勾起,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子缓缓飘离地面,几片冰片掉落下来,摔碎了。

    男子看了眼女子的伤势,冷淡地说道:“还能活。”然后他带着女子消失在了原地,空气中有着一道微微旋转的气旋,地面上的碎冰已经融化。

    窗外阳光明媚,显得这座米洛城更加地美好了。

    皇城内。

    一位穿上皇袍的年轻男子走进国子监的大门,这倒是件稀奇的事情,要知道,这可是这位三皇子第一次穿上皇袍,以往他可是从来不穿的,今天是怎么回事?路过的公公们窃窃私语,见着了男子投来的视线便闭口不言,毕恭毕敬。

    男子笑了笑,他头上戴着一个羊脂玉发簪,一身黑底绣金龙的绸袍十分合身,把他那修长的身段勾勒出来得刚刚好,他眼神深邃,凝望着国子监的大门 众贤门。一个黄色琉璃牌楼,牌楼之里是一座十分庞大华丽的建筑,也就是【月机】。这是国子监的最中心,也是最突出的一个建筑。这是皇帝还在勤劳理政的时候所创建的。月机者,天子之学也。天子之学,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一直以来都是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楚。

    男子走进这座十分宏大的四方的大殿,重檐,有两层廊柱,盖着黄色琉璃瓦,安着一个巨大的镏金顶子,梁柱檐饰,皆朱漆描金,透刻敷彩。年轻人笑了笑,看起来像是一顶大花轿子似的。

    大殿四面开门,可以洞启。池上围以白石栏杆,四面有石桥通达。格局十分讲究。

    男子看着有些空荡的大殿,有些失落。

    老师,没有了你的国子监,实在是么得意思。

    他缓缓走着,就像是在散步似的,东看看,西瞧瞧。估摸着差不多了,他突然开口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位黑衣男子瞬间出现在他的身边,单膝跪地,横臂在胸前,沉声道:“回殿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年轻皇子点了点头,问道:“那封信,送去了?”男子回答道:“回殿下,信已送到那伙人的手里。”

    年轻人勾起嘴角,“那就好,现在就等着他们来了。”他挥了挥手,示意黑衣男子可以退下了,后者于是迅速地消失在了原地。这个罗水国的三皇子就这么坐在【月机】殿内的阶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他眯了眯那双深邃的眼睛,喃喃道:“开始了。”

    空荡荡的大殿内,一个身穿皇袍的年轻男子坐在阶上,安静地看着罗水国的国运起起伏伏。

    他心如止水。

    傍晚。

    林葬天他们刚刚找到一间客栈落脚,猛然间,一个破窗声响起,林葬天双手一抹,抓住了那枚剑镖,低头一看,剑镖上面还有一张字条,写了几行字,林葬天看了以后,面色大变。洛梅皆是被刚才的动静吓到了,事发突然,差点来不及躲避,这枚剑镖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竟是没有声响,若不是林葬天感觉灵敏,几人之间,最少会有一人受到重创。

    莫云符舒了口气,手指间攥着一枚钱币,他看向窗外,面色凝重,这样的手笔,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他掐指一算,瞬间心凉如水,冷汗直流。

    几人聚拢在林葬天身边,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洛梅他们面色大变,看向一直故作镇定的许清。许清沉默许久,沉声说道:“林兄,我得去一趟。”

    不管这纸条上的内容是否是真的,他都得去这一趟,这不是冲动,也不是鲁莽,这是他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不论这是否是陷阱。

    是陷阱,我跳了;是南墙,我就撞破它。

    许清抬起头,看向林葬天,毅然决然。

    林葬天看着许清,只是说了一句:“我陪你。”许清点点头。

    “什么你陪他去啊,我也去!”洛梅说道。莫云符和赵静直也说道:“没错!我们要去就一起去!”

    许清双手合十,“那我就先谢过大家了。”

    语罢,许清一步跨出,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外面的高空上,“林兄,我就先行一步了。”他浑身金黄,沐浴着金色光芒,双手合十。就这么踏空远去,悠扬的佛音在空中环绕。此时的许清,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得道高僧”了。

    这样的境界,可遇不可求,十分难得。

    高空上,许清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实际上就像是暗潮,他温和的面容下,藏着滔天的怒火,这样的怒火却使他更加地平静。他觉得等会出手,只会更加狠,不会留一丝仁慈。

    他现在无比清楚自己内心的声音,那位女子,不论她喜喜欢自己,他都一定要去这一遭,即使是献出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决定把他毕生的疯狂全部释放出来,不管不顾了。

    因为那位女子啊,是他心头那朵永不凋谢的花。

    高空中,一道金色的强烈光芒扎破了这片黑夜,照得整个米洛城上空一片金黄,它一路远去,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金色长线,向着皇城的方向前去。

第五十三章 万里清风来

    皇宫的地牢内,一位衣衫破碎的绝色女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手腕上捆着一个灰黑色的链条,是那北方特有的【古铁】,历来就是束缚妖兽之属的灵器,效果显著,但也因为其太过不道德而被世人谴责,被帝国禁止使用这种【古铁】去束缚那些对人类造成巨大伤害的妖兽。

    可是呢,谴责来谴责去,又有什么效果呢?人们还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只要悄无声息地进行,没人外传,这件事情的合理性似乎就已经占了上风,那些所谓的道德标准啊、仁慈善意啊,全都变成了虚无的。

    女子微微睁开眼睛,她眉头紧皱,虽然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可还是心有不甘,她咬紧牙关,暗自发力。

    谁知道,就在灵力在她的经脉中开始缓缓流淌着的时候,她就开始疼得浑身发抖,手腕上的【古铁】发出嗡鸣,浮现出花状的浮刻条纹,那些条纹就像是炙热的火炭,在她的手腕上发热发烫,滋滋作响。

    女子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她开始后悔来到这个国家了,“呵……”现在的她,只能发出这样的冷笑来表达自己对于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人的不屑了,她视线偏移,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地牢的铁栅栏透过来。

    原来,已经到了晚上了吗?她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开始想念自己的族人了。还记得婆婆说过:外面的人类有好有坏,但还是好人居多的,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律法,允许妖族和人类共同生存在这片大陆上。身为强者,照顾弱者其实并不是天经地义的,但若是这样做了,那就是好样的。我们一族,经历的磨难,不比别的妖族少了,但为何还是如此稀少呢?或许这就又要谈到种族差别的问题上了,有些事情你无法去解释,就像是你看到某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看他不顺眼,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我们或许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毕竟人妖共存也没有多长时间。

    此时她想起了婆婆说过的话,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这个适应的过程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她动了动手指,陷入更深更远的沉默。

    突然,一个年轻男子走进这个建筑在皇宫底部的地牢,他轻轻地踩在地牢的水面上,看了看四周,啧啧道:“这个地牢是不是太久没用了,水都漏进来了。”他走到女子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道:“你一只蛇妖,是什么让你产生可以和她对抗的?”年轻人笑了笑,然后皱眉道:“不怕死吗?”

    地面上垂死的女子只是动了动手指,她不知道他说的她是谁,但是她认为,这个陌生的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内幕,不然的话,他不会只是把自己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是会…… 杀了自己。为什么要留着一个会对罗水国产生不利的外乡女子,难道有人没事会给自己添堵吗?她不这么认为,这个年轻的男子,仅仅站在她的面前,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是她却从他的身上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那是一种避无可避,像是被水淹过头顶的那种窒息感。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却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风雨欲来,黑云压城。

    年轻人蹲下身子来,手指弯曲,抬起女子的侧脸,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寂静无声,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内里的深渊却是深不见底。

    表面上该有多么的平静,才能掩饰住那平静下面的暗潮汹涌?

    她看着他的眼睛,陷入窒息。

    突然,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笑了,他松开她的脸,说道:“我知道你在查些什么,但是那不是你可以接触到的层次,你还…… 太弱了。我这么做,看似是将你禁锢在这里,实际上这里应该是整个罗水国最安全的地方了,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啊。”男子挽了挽袖子,丝毫不介意露出自己那道可怕的伤痕,他将手轻轻地放在地牢的水面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地牢上的水很少,浅浅的,也凉凉的。

    女子沉默不语,她不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她现在十分想念当初居住的那个山洞,那里不光有自己,还有自己最亲近的妹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位散步前来的三皇子看了眼女子,笑了笑,说道:“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去做,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就行了,作为一个优秀的诱饵,你实在是很轻松了,只需要待在这里,天下大势就趋之若鹜,奔涌而来。”男子嘴角勾起,站起身子,张开双臂,看着地牢铁栅栏外面那道刺眼的金色光芒,他平静地说道:“这只是第一步。”

    地面上的女子突然睁大双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似乎是忘记了身上还戴着【古铁】了,所以她再次浑身颤抖起来,她死死地盯着这个男人,手腕上滋滋作响,她好像浑然不觉,她现在,只是无比地想要杀了这个心机复杂的男人。

    男子转过头来,看向地面上的女子,他笑了笑,问道:“想杀我?”然后自问自答道:“也对,你怎么会不想杀我呢?不过看看你现在,我还真的是…… 不怕呢。”他弯下腰,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只是啊,你现在处于一个想杀我却杀不得,想自己了结性命?你…… 觉得你能做到吗?”男子笑了笑,直起身子,整了整衣服,转身就走,在他走到地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顿了顿,他偏了偏头,摘下头上的羊脂玉发簪,手指轻挑,发簪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女子鼻尖处。

    女子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光芒流转,蕴含灵力的发簪,她终于明白他说的自己无法了结自己,是什么意思。她看着地面上的阴凉水渍,那是他先前待过的地方,那里,似乎才是整个罗水国最安全的地方。她皱着眉头,对那个匆忙赶来的人充满愧疚。

    我值得吗?

    三皇子走到地牢外,抬起手,挥了下衣袖,大门猛地关上,严丝合缝。

    他沿着地牢内设立的阶梯缓缓走着,这旋绕式的阶梯也是有着那【古铁】的成分在其中,不过是很久以前就建造好的,难道是老皇帝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他笑着摇了摇头,那个整天沉迷酒色的老头子真的会有这么明智吗?他眯了眯眼,目光清冷。多半,是那个女人的“杰作”吧。

    有些人,活得太久了。

    他继续前行,只是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剑,剑体呈血红色,不像是新剑,倒像是一把用了很多年,杀了很多人的杀人剑!他提起长剑,视线偏移,剑身上写着两个笔走龙蛇的字:“螭首”。

    他嘴角勾起,眼神冷漠。

    帝座上。

    老皇帝似乎是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中,一动不动,身体僵死。一位红衣女子出现在他的身旁,她翻转手腕,抖落出一颗色泽红润的丹药,她轻轻地捏着那颗丹药,将其放进老皇帝的嘴里。她轻轻一抬下巴,老皇帝喉咙动了动,然后

    本来变得惨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血色,渐渐地,他的肺部开始上下起伏,呼吸顺畅。猛然间,老皇帝睁开了眼睛,眼球混沌,但还是一动不动。

    唯一古怪的地方就是:老皇帝虽然看起来像是活了过来,但是他却是毫无意识,目光呆滞,空洞无神。

    那个穿着红衣的曼妙女子轻轻地依靠在老皇帝的肩膀上,绵柔似水的身子贴在老皇帝身上,她眼带笑意,手指轻轻地划过老皇帝的鼻梁,自言自语道:“你说说你,就这么一件小事,居然让我陪你一起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应该怎么赔偿我呢?”她舔了舔鲜红的嘴唇,“只是一条命的话,有点少啊……”

    “确实。”一个淡淡的声音出现在大殿内,是个身穿龙袍的年轻人,他面无表情,手里提着一把剑,剑名:【螭首】。

    红衣女子挑了挑眉,干脆坐在了老皇帝的身上,年轻男子皱了皱眉,握剑的手提了提。

    她半眯着眼睛,看向男子,问道:“三皇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啊?”其实她看得出来,这个看似一直远离朝堂的年轻人,实际上比任何一个皇子都要清楚这皇宫内的弯弯绕绕,这也就是他一直都没有被她除掉的原因之一,聪明人,懂得如何取舍,是皇位重要,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想来这个三皇子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今天?穿得好像是和以往不太一样了,哟!那把好看的剑又是哪里来的?有点意思啊。

    三皇子缓缓地走了几步,走到大殿的正中央后站定,他抬起头来,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女子,嘴角勾起,缓缓开口道:“来杀你啊。”

    大殿内,顿时变得乱云密雾,杀气横生。

    大殿外,一道不可忽视的金色光芒迅猛而来,红衣女子眯了眯眼,立刻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她五指如勾,顺手就撕下了老皇帝身上的…… 人皮。那位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只是双指拂过剑身。

    一位身穿青衣的年轻女子刚刚进入米洛城,旅途劳顿,这一路上可算是苦了她了,吃不饱,睡不好,不过一想到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姐姐了,她浑身就充满了力气。她突然看向天空,那抹金色光芒即使隔了这么远,依然觉得耀眼,亮如白昼。无论她在哪,抬起头来就能看到。

    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白皙的脖颈上满是汗珠,她找了个较近的茶馆,向掌柜的要了碗凉茶解渴,顺便问了下掌柜的是否见过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美丽女子,和自己有点相像,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位女子的身高和面容。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掌柜的立马就想起来那位之前惹得客栈内的粗鄙汉子们直流口水的那位如天仙般的女子,给女子讲了讲她的去向,然后在青衣女子离去的时候还送给她一壶凉茶,方便她随身携带,口渴的时候能够解解渴也是好的嘛。

    一身青衣的女子顺着掌柜的指的方向,一路前去,几经询问后,她找到了间客栈,只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姐姐,她有些烦恼,突然,好像是心有所感,她再次看向那道飞向皇城的金色光芒。

    会不会在那呢?她想道。

    林葬天毫不犹豫地丢出月壶剑,然后踩在悬空在地面上的月壶剑上,他神色凝重,沉声道:“我们走!”然后他拔地而起,飞到高空后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如箭矢般飞掠而去皇城的方向,空气中涟漪阵阵,撞破了好几朵云彩。

    洛梅等人也各显神通,莫云符丢出两枚钱币,钱币在掉落的瞬间迅速变大,两枚钱币上下翻转,光芒流转,嗡嗡作响,他走上去,大袖飘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他紧跟着林葬天离去,速度惊人。

    赵静直倒是没有太多的手法,毕竟她才刚刚修行没多久,她走到月光下,手掌微微弯曲,然后那些倾洒而下的月华就缓缓地凝结成了一个大大的“白玉盘”,她的脚下缓缓升腾起云雾,然后凝为实质般的存在。她笑了笑,那个巨大的“白玉盘”悬在她的身后,上下起伏,她所接受的洞窟传承比较神奇的一点就是,在你自己修行的时候,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在攀升,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如今究竟是什么等级了,这种状态太过玄妙,或许只有作为传承人的赵静直自己,才能够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做到些什么。

    她意念一动,然后脚下的那朵缥缈云彩光影流转,缓缓离开地面,飘然远去。

    洛梅有些惊讶,随即丢出竹剑,御风而行,跟上了赵静直。

    亮如白昼的夜空上,一行御风而行的年轻人,飞向了皇宫的方向。

    虽然仅仅只是几个人,但也走出了浩浩汤汤的气魄。

    皇宫的大殿内,一位匆匆赶到的清秀男子飘然落在地面上,他双手合十,面无表情,没有慈悲,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平静,沐浴在金色光芒下的他,没有平时那么亲切温和了,现在的他,就像是供奉在寺庙里的神像,充满威严。

    “她在哪?”年轻人问道。

    那个红衣女子倒是没有太多的反应,轻轻地拿起手腕上缠绕着的人皮,她表情有些狰狞,想了想,她索性撕下自己身上的人皮,露出了那一副红粉骷髅,她的身上,多的是一些佛文经义,在她身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这位“不速之客”向前一步,“你这个白骨精,所谋甚大啊。”佛音浩浩,如海如潮,迅速涌向那一副红粉骷髅。那位勉强可以看出人形的女人只是张开双臂,那些佛文经义顿时光芒四射,其声势竟然是隐隐盖过了许清的【金刚手】。

    许清双手变换手势,继续向前走去,“你以整个罗水国的信仰为媒介,以人间香火裨益大道,所图甚大。”红粉骷髅笑道:“怎么,被你看出来了?可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她身上的佛文缓缓流动,那些错综复杂的骨节咔嚓作响,似乎并不是一具完整的骨架构成,倒像是七拼八凑出来的,所以显得很是奇怪。

    年轻人缓缓说道:“黎明百姓,爱听鼓词俗曲,但不能够永远都是这样,教化民众,顺民多,逆民少。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安分守己,逆来顺受,这样的可怜人太多了,我觉得这样不好。”

    女子有些不耐烦,什么百姓教化的,听都听不懂。正当她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已经来到自己的身前,两人相距,不过一尺的距离,许清右手握拳,抱在腰间,然后迅猛发力。

    仅仅是拳势,就已经威力无匹,劲风拂面。女子向后倒飞而去,接连撞到了那位被残忍剥下皮囊的老皇帝和那个帝座,最后女子深深地陷入墙壁内,红粉骷髅身上的金色佛文变得有些暗淡,身上也被刚才那一拳打得破碎,这种破碎却黏连的疼痛,真的是痛到神魂了。

    年轻人再次问道:“她在哪?”

    这一次,

    红粉骷髅有些忐忑不安,因为派去杀那个碍事的女子的,就是她啊。她酝酿了下措辞,颤抖地说道:“应该已经……死了。”

    又是一拳。

    年轻人怒道:“应该?”

    红粉骷髅不敢说话,现在是真的后悔招惹这些人了,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她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派…… 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年轻人沉默不语,只是她能感觉到他似乎更加地愤怒了。

    身后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三皇子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她确实没有死,这个骷髅精派去的人被我派去的人截胡了,所以现在……”年轻人皱了皱眉,继续说道:“还算是活着,只是伤得比较严重罢了。”

    许清缓缓抬起右拳,三皇子见状赶紧说道:“这位朋友,还请你手下留情,把她留给我慢慢处置可好?你要找的人,就在皇城的地牢内。”说着,三皇子为他指了个位置,说道:“她现在就在那里,在…… 等你。”

    年轻人放下拳头,看也不看那个半死不活的粉红骷髅一眼,转身就走,临走时他撂下一句话后,就走了。“没有真本事,就别揽瓷器活,乱七八糟的,看得真是让人恶心,就算我不去超度你,也总有人去超度你的。”语罢,许清瞬间拔地而起。

    一道金色光芒朝着地牢的方向前去,那抹耀眼的金光渐渐远去,三皇子揉了揉眼睛,赞叹道不愧是得道高僧,一拳就能搞定自己一直想做,但是做起来却是很费劲的事情,他笑了笑,走向那个深陷入墙壁的…… 骨架?骷髅?他慢慢地走着,一点也不着急。

    他走到粉红骷髅面前,那个暂且称为女子的骷髅无力地说道:“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她的大道已毁,她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刚才那位的一拳,绝对不仅仅只是一拳而已,他在出拳的同时隔绝了自己和罗水国国运的联系,所以她的受伤,不会影响罗水国的国运盛衰,但是在那一拳过后,她却是永远与自己一直追寻的大道分道扬镳了,千沟万壑,一道永远无法越过的天堑横隔其中,这样的她,不再是什么世人口中的山上人了。现在的她,仅仅只是一副会说人话的白骨架罢了。若是这样活着,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看向这位野心勃勃的男人,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不就是罗水国的国运吗?你以为他把我打成这样,你就能得逞了吗?呵,她冷笑了一声,似乎对于男子这样乘“人”之危的行为很是不屑。

    三皇子嘴角勾起,将【螭首】缓缓地插进她的胸膛,骨架发出金属般的响声,听着身上直起疙瘩。“怎么?你还有话要说?”他哦了一声,说道:“想死啊,这事吧,不急,慢慢来,时间还长呢,够用。”

    【螭首】剑剑柄处,一枚镂空的红色宝石闪着妖冶的红色,然后女子身上的罗水国国运不受控制地被吸入那枚小小的红色宝石中,包括她身上的那些暗淡的佛文经义,都缓缓地流向红色宝石中。

    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她,问道:“现在如何?”

    地牢上空。

    一位浑身沐浴着金光的年轻男子双手合十,他神色疲惫,他紧皱眉头,闭上双眼又睁开,双瞳竟然已经变成了金黄色,他看到了在地牢内的女子的模糊身影,他舒了口气,有些安心。

    他脚踏金色华光,口吐莲花。

    愿她身为药树,百病不生。

    我有佛法,可救黎明苍生,也可斩尽天下奸邪。

    地牢内。

    躺在地上的女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位浑身沐浴着金色光芒的得道高僧,他在看到自己手腕上的伤势和【古铁】制造的铁链后,干脆地拧断了铁链,随手扔向一边。他双手合十,女子的身下缓缓地升起一座巨大的莲座,他抬起头,佛唱一声,然后就冲破了这座建造已久的皇家地牢。

    高空中,男子回头看向那个刚刚出来的地方,已经七零八落,碎得不能再碎了。

    有些东西,得早早摧毁才是对的。

    许清将已经现出蛇身的女子安置好后,准备离开,临走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他真心喜爱的女子,他眼神温暖,人间的万家灯火,市井小巷中的缥缈人烟。他爱这一切能够让自己感受到温暖的人和物,因为他们可以让他感受到自我的存在,真真切切,完完整整。

    皇宫大殿内,一个去而复返的男子回到大殿内,一拳将那位正在【螭首】剑旁站着的男子击飞,后者接连撞破了好几面墙壁,最后在一个石池旁跌落,身陷地面,他模样狼狈,不可制止地咳了好几口血,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快哉快哉,这样一来,罗水国才真正地是罗水国!

    石池中瀚空照镜,泛着潋滟的波光。

    里面的,是现在罗水国的天空。

    一棵干枯的老槐树下,一位垂暮的老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觉得自己那浑浊的眼睛现在好像变得明亮许多,看什么都清楚多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天色已经微微亮,槐树微微摇晃,好像又活了过来,干枯已久的枝干上居然已经冒出了绿色的新芽。

    新的一天,新气象。

    【风月堂】前,突然拂过一股强势的清风。

    老祭酒胡须飘飘,他背靠竹椅,抚须笑道:“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好啊!”

    林葬天一行人缓缓地飘落在皇城内,林葬天收起月壶剑,静静地感受了一下空气中残留着的【灵气波纹】,和同样捏着钱币进行推演的莫云符对视了一眼,他们笑了笑,林葬天说道:“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许兄已经全部都搞定了。”

    洛梅惊讶道:“他一个人?!”

    “是啊,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我大致可以猜到一点。”林葬天笑道。

    “是什么啊?”赵静直问道。

    林葬天看向皇宫大殿,说道:“所谓的厚积薄发,就是如此了。”

    “看来这罗水国要变天了,不过是往好的方面进行的那种。”林葬天喃喃道。

    洛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朝代更替罢了,只要不因循守旧,就都是好事。

    皇城外。

    一位青衣女子走到皇城脚下,气喘吁吁,变成人身走起路来就是不爽利,她双手支撑着膝盖,擦了擦汗水,笑了笑。

    她望了望天边,有些茫然,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第五十四章 携归一片云,化作雨霖霖。

    天色渐亮,只是上空都还是灰蒙蒙的云彩遮蔽,所以显得空气都厚重许多。但这却让人心情烦闷,低落。这也不知是天气给人的影响,还是人对天气的影响,总之这样的天气,心情不会是特别高涨的。

    故而这位匆匆赶来的青衣女子只是在皇城的大门外半蹲着,却一点都不想要再走了。从米洛城到皇城的这段距离,让她本就无力的身体愈发地瘦弱纤细,她皮肤白皙,缺少血色,倒是生得眉目清秀,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她应该是很喜欢青色,而不是那种纯粹的绿色,她头上的钗环,手腕的镯子,裙边的风铃,脚上的小巧布鞋,都是青色的。看来这是一个唯独喜爱一种颜色的小姑娘。她不像是她的姐姐,喜欢穿白色,她觉得白色的容易弄脏,清洗起来太过麻烦,所以当初姐姐陪她去买衣服的时候,她才会拒绝姐姐的推荐,自己跑到另外一间铺子里东挑西捡的,置办了这么一身行头,瞧着倒是喜人,有些养眼。

    这位小名为“小青”的姑娘此行迢迢,跋山涉水的,奉婆婆之命,寻找那久出未归的姐姐。要说这两姐妹啊,也是奇怪,这姐姐性格温良,行事果断,但是却涉世不深,所以总是会遭到欺骗和坑害。而妹妹呢,性格跳脱,做事时而拖沓,时而果断迅速,有些神奇的想法总是会亲自去实践,不喜欢受到约束,但是遇到避无可避,一定要去面对的难事狠人,她也是半点不惧。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有什么可怕的,遇事迎难而上,披荆斩棘就是了。

    而事实上呢,这位小名叫“小青”的女子,才是她们那一族涉世最早,年轻一辈里面修为最高的那个。

    这或许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有的时候真的不能以年龄大小来衡量一个人…… 妖的道行高低。她们一族和其他蛇族的潜心修行不同,她们一族虽然久居深山之中,但是每年的某些特定时间段,她们一族都会让年轻一辈出去历练。

    以人间的滚滚红尘为“开胃菜”,食烟火,走人间。炼化红尘,裨益大道。最终能否化为真正的人身,脱离世间对于妖之一族的束缚,真正的达到与天地同寿,日月星辰为伴的境界,让他们一族跟着得道升仙,进入那传说中的神域。这就要看每一个年轻人在每一个当下的努力了。

    小青从【幻岩洞】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旅途上要吃的干粮和银钱,她当时得到的消息是姐姐就在不远的城镇郊区,似乎是在荒野间逗留,当时她还不是太过在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族里的长辈一直在催她还是跟着她姐姐去看看。

    毕竟她姐姐的性情,族里的人最是清楚不过了,其实她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多管闲事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腔热血,侠义心肠,总是喜欢帮助那些被人欺辱的生灵。

    其实对于此,族里的人是很开心的,因为这样的道心纯粹难得,是很有希望带领他们一族走出去的关键人选,要是历练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是全族的损失了,于是可怜的小青就一直被催促。

    作为一个历练红尘有所心得的“老人”,小青自然是不以为意,红尘历练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有什么可担心的?自己当初出去历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担心过?所以她就很不客气地拖延了那么两天,然后才出发。

    本来在她走的那天上午,族里的部分有经验的长辈们已经准备动身离开【幻岩洞】了,没想到他们一看到自己的装束,看起来就是要出发的样子,于是他们竟然就直接不走了。当时她心里腹诽不已,你们一个个的都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怎么一看到我动身就一个个的都不走了?一点带头作用都没有,还整天要求我怎么样怎么样的!于是她就气鼓鼓地离去了,临走时狠狠地跺了下地面,踩得地面出现一个大大的“蛛网”,纵横交错,裂纹遍地。

    这看来也是个暴躁脾气。

    可是后来到了那片荒野之地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了,那黄色荒地的上看似是行商之人的马车已经倒地,车轱辘从中折断,倒向一边,地面上的血迹依稀可见,只是都已经干了,看上去就像是红褐色的土壤,与这片荒野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就变成了荒野的血。

    当她看到那一地的人皮后,就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她深知,自己的那个姐姐一定会去调查这件事情,但是根据她的观察,这不是简单的一场谋财之举,而是夺道!这样的手法,和自己一族的【蜕化】很像,但是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一族是为了蜕变进化,而这只是单纯地抽离嫁接,把别人的道硬生生地转嫁到自己的身上,就像是在做加减法,这样的修行方法,需要一具坚实的骨架,若是这么想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白骨族的骷髅干的了。

    白骨族作为大陆上比较罕见的一个种族,具体是怎么出现的,没人知晓他们的来历,好像是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种族,但是却丝毫不显得突兀特殊,这或许也是他们一族天生自带的一种天赋吧?遮蔽天机,苟且生存。手段方法,近乎魔道,残忍至极,多年以来,有不少能人异士前去围剿白骨族的骷髅们,可是他们就像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直都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绝,斩不尽,杀不绝。

    老人之间有个奇妙的说法:据说是人死后,变成鬼,要经过层层转关系,手续相当麻烦,先由本宅灶君报给土地,土地给一纸“回文”,再到城隍那里“挂号”,最后转到东岳大帝那里听候发落,好人登桥上路入极乐,坏人下地狱进七十二司。那么他们的身躯呢?自然是变成了骷髅,任凭土壤侵蚀,灵气灌溉,有的得了机缘,得天独厚,便是白骨,也生了灵智,不过这般“聪明”的人,自然多是坏人了,好人一般都比较“傻”,进入极乐以后就已经满足,那些入了地狱的,就只能想方设法地找机会再活过一回,只是再来一次,也只是由恶变成极恶罢了。

    产生了灵智的白骨,经过灵气灌溉,集天地灵气为一体,得天独厚,修行速度比寻常之人快了许多,但是他们不满足啊,于是在百年千年间逐渐被他们摸索出了这个办法,道德的约束对于这些心里已经不承认自己还是人的白骨族来说,不过是一副名字不好听的牌匾而已,吸引不了他们早已腐朽的空旷眼睛。

    于是慢慢地,白骨族就变得和魔族一样了,二者皆是以其残忍的修行方法而为世人不齿。这也算是一个“顺畅”的过程了。

    青衣女子走过人间的许多地方,但还是第一次走得这么跌跌撞撞,拔剑四顾心茫然。食不饱,力不足,她这么多天风餐露宿,找到蛛丝马迹,就立即动身,生怕自己错过和姐姐的相遇,可惜每次都差那么一步,一想到这,她就有些后悔,当初自己要是早点去找姐姐就好了,这么久过去了,不知道姐姐的红尘历练进行的如何了?是否有所收获?

    她有些紧张,抹了抹手心的汗水,悄悄地绕过皇城大门前的守卫,迅速变成一条青色小蛇,沿着墙壁飞走,皇城前的守卫只看到一抹淡淡的青色身影迅速掠过眼帘,然后就消失不见了,他们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小青迅速落在地上,身体顺势盘起,环顾四周后,她很快地绕进一处灌木丛,化为人身,然后款款走出,确认周围没有人以后,她闭眼感知了一下,然后眼睛迅速睁大,花容失色,她环顾四周,看准了一个方向,然后迅速跃起,跳到屋檐上,她紧张地握紧手中的青色长剑,然后往那个方向前去。

    皇城内的屋檐上,一抹青色的身影不断地跃起下落,灵活至极。

    她们一族都有类似的寻找族人的法门,尤其是亲人之间,就更是明显,方便她们在遇到危难的时候及时抱团,抵御外敌,防卫自身。芸芸众生,皆有自卫之法,从远古时代至今,皆是如此。

    估计只有活命这件事情,才是真正的大道本真吧?

    皇宫大殿外。

    林葬天突然抬起头,天边一抹金色光芒带着一朵金色莲台破空而来,许清缓缓落地,双手合十,走向一边,他心念一动,那朵紧闭的莲台上的莲瓣缓缓展开,露出了安静躺在其中的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她安静地躺着,只是看起来好像受了不少罪。林葬天看向许清,后者

    神色悲哀,有些自责,他很清楚,这些环环相扣的圈套、人心,究其根本,还是他的错。许清默默地站着,现在竟然是不敢靠近那个金色莲台,一看到那个女子,他就感到有些自惭形秽,一步也不敢向前。

    林葬天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许兄,你这个出了事总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毛病可是一点也不好啊,这位姑娘变成这样,都是种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你占的那个部分很小的,别太自责了。”

    许清不发一言,只是看着这个受了不少罪的女子,他知道,他是真的爱她,要是不爱的话,他又怎么会感到心痛呢?

    世间情爱,若是都如佛法般显而易懂的话就好了,男欢女爱,他实在不是很懂。

    所以才惆怅啊。

    洛梅说道:“你们这两个大男人傻站着干嘛呢?还不过来帮忙治疗?”她走到莲台旁边,轻轻地把手搭在女子的手腕上,上次在那间茅屋里,她也算学了几招,比如“把脉”这项技能。她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林葬天,“天天,你快来看看,我不太会。”林葬天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走向前去,细细查看她的伤势,林葬天叹了口气,说道:“还好没有伤及根本,只是失血过多。”林葬天看向她的手腕,怒道:“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用这【古铁】制作的链条来束缚妖族,简直毫无人性。”

    “【古铁】?”洛梅疑惑道。

    “【古铁】!难道是那个极北之地的特殊金属?”莫云符说道。

    林葬天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这简直毫无人性!”莫云符怒道。“这【古铁】都早已经禁止使用在妖族身上了,还有人用它来束缚妖族?!这…… 这还有王法吗?帝国的律法难道都是摆设吗?”他皱眉不已。

    林葬天站起身子,看了眼面沉如水的许清,然后沉声说道:“法律再健全,也还是会有漏网之鱼,没办法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有在遇见不平之事的时候,出剑即可。”他看着安静躺在莲台中的女子,说道:“还好她没有被困太久,【古铁】所附带的奴性还无法影响她的心智,不过那烙印在她手腕的伤痕也还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在这之间的一段时间,她应该会不是很好受。”

    许清点点头,走到莲台旁,安静地看着她,眼眶通红,他轻声道:“没事,我陪她。”

    赵静直若有所思,想起之前曾经在家里的藏书阁里面看到过关于【古铁】的介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极北之地的金属这么奇怪,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以前那个地方曾经被称为:“神陨之地”。

    名为【古铁】的这种金属以前被用来束缚那些野性十足的妖族,一旦成功束缚住他们,【古铁】这种金属上面自带一种神秘的诅咒之力,可以让戴上它的妖族慢慢被“驯化”,最后充满奴性,任人驱使。后来,妖族不满人类以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的族人,所以开始有了一次“起义”,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对双方都有利的结果:妖族不主动攻击人类,人类也绝不会去用【古铁】束缚妖族,奴役驱使妖族。看起来似乎是妖族胜利了,实际上真正获利的还是人类。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足为外人道也。

    洛梅还是疑惑不解,于是赵静直就给她大概讲了一下。洛梅越听越气,她双手向下按了按,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拿起竹剑,怒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要给她讨回公道!”

    林葬天哭笑不得地看着洛梅,说道:“现在还过早,等过几天再说吧。”

    洛梅气道:“为啥还要过几天?到时候人跑了怎么办?”

    林葬天看向正慢慢地走出大殿的那个浑身浴血的男子,笑道:“他是不会跑的,对吧?”三皇子点了点头,咳了几口血,沙哑道:“放心吧,我是不会跑的,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等我做完这些事情,随你怎么处置。”

    林葬天笑道:“挺爽快,那就这么定了。”

    三皇子手拿【螭首】,身子还是有些不稳,于是就干脆将【螭首】剑作为手杖撑着,然后缓缓走下阶梯,他走到林葬天面前,将【螭首】剑剑柄处的那枚镂空红色宝石扣了出来,交给林葬。林葬天挑了挑眉,看向他手中的那枚宝石,其中的金色灵气和佛文经义已经浓稠如液体,在其中缓缓流转,他没有收下,只是微笑着对这位三皇子说道:“这颗罗水国国运和人间香火我就不要了,它的用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到底要用到什么地方去。”三皇子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林兄不愧是林家少主,说话做事真的是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林葬天笑道:“你的消息挺灵通啊,不过算计了这么多人也算是你的本事了,其他的事情你就别想了,现在的你…… 还不配。”三皇子尴尬一笑,说道:“我自然是清楚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去做的,所以没有办法。”

    林葬天笑了笑,轻声道:“听说你年纪不大,倒是有个聪明伶俐的私生子?”三皇子瞳孔睁大,立即紧张得冷汗直流,直犯哆嗦。这件事情整个罗水国除了自己在内的寥寥几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最后,这位三皇子还是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看来林公子的消息还是比我灵通多了。”

    他这句话,真的不是恭维,而是真真切切的真心话,他真的被吓到了,如果这件事情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都知道的话,那么林家的谍报的分布到底得恐怖到什么样的程度?

    林葬天突然接过他手中的那枚红色宝石,然后用两根指头夹着,迅速扔向天空,三皇子都来不及反应,那枚宝石就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上了。

    高空上,那枚红色宝石在天空迅速爆开,其中的金色灵气和佛文经义铺天盖地地涌向罗水国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灯火人家。

    既然可以收得回,就一定可以还回去!

    整个罗水国就像是来了一场来之不易的巨大烟花,炸开了天幕,带给了罗水国一场难得的甘霖,万物滋生新意来。

    好事。

    洛梅突然转身,手握竹剑,腿微微弯曲,左腿后撤一步,右腿前倾。

    林葬天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洛梅身前,他微微摇头,示意洛梅来者并不是敌人。

    不远处,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站在一棵树旁,她盯着那个躺在莲台中熟睡着的女子,流下了眼泪,她抹了把眼泪,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她太阳穴边青筋暴起,眼眶通红,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就那么站在原地。

    她是第一次看到上得那么重的姐姐,尤其是看到她手腕上的那道伤疤的时候,她彻底地崩溃了。

    要是我…… 要是我当初早点跟上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都怪我…… 都怪我。

    她蹲下身子,浑身颤抖,痛苦不已。

    林葬天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然后看向莲台中的女子,随即看向那边伤心至极的女子。

    三皇子神色尴尬,早知道当初就不用【古铁】来束缚她了,他有些心虚,向后退了几步。林葬天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可以滚了。”后者立马撒腿就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台阶下,还不赶紧溜走,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自己还要挨上几拳痛彻心扉的钻心疼。

    许清怔怔地看着那位青衣女子的面容。

    和她好像。

    许清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位姑娘,她是你的亲人吗?”

    那边的青衣女子愣了一下,微微点头,她抬起头,眼睛通红,痛心断肠。她问道:“我姐姐还好吗?”

    许清如实回答道:“不是很好,不过恢复一段时间后,会好的。”

    小青站起身子,点头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许清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是个好人吗?

    他轻声道:“我不是个好人,我只是一个和尚罢了。”

    青衣女子似乎是被逗笑了,她揉了揉眼睛,笑道:“和尚不就是好人吗?你可真有意思。”

    许清为难道:“和尚…… 也

    不都是好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好有坏,不因他的身份而改变。”

    青衣女子笑道:“挺有道理的,先生一定是一位得道高僧吧?”

    许清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取巧之辈罢了,离得道高僧还有很远的距离。”

    青衣女子说道:“那你要加油呀!”

    许清点点头,“会的。”

    林葬天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人的对话着实有趣。

    名叫“小青”的女子轻灵地跑到莲台旁边,蹲下身子,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姐姐,她的手轻轻地拂过白衣女子的脸庞。

    她喃喃道:“姐,你瘦了。”

    几天后。

    林葬天看向窗外淅沥沥的细雨,叹了口气。

    这些天,林葬天他们被三皇子安排在国子监内住下,时不时会有国子监的学子们好奇地在窗口边徘徊,只为看一眼洛梅和赵静直这两位沁人心脾、豁人耳目的美丽女子。

    在这些读书人的眼中,或许像洛梅和赵静直这样无矫揉收束之态的女子才是他们眼中的颜如玉吧?

    林葬天摇了摇头,读书人的眼神也着实是很吓人,每当他们看到屋内的男性,尤其是像林葬天这样的俊美男子的时候,林葬天都会切实感受到这些年轻的读书人那种炙热的眼神。惹得林葬天浑身不太痛快。

    不过还好三皇子给自己找了个解闷的人,自己和那位老先生相谈甚欢,聊了很多,据说老先生曾经是国子监的祭酒,林葬天点点头,果然这个国家还是有一些真正的读书人的。

    两个人,一老一少,这些天经常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两人聊罗水国的百姓,聊罗水国的将来,聊朝堂之事,也聊市井小事。

    聊了许多有的没的,聊得林葬天都有些不好意思杀了那个三皇子,谁让这位老先生是他的老师呢?或许这也是老先生的用心良苦吧?所以林葬天也就渐渐地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过老先生有一句话倒是值得琢磨琢磨,那句话说的是:“自然在卑微处最伟大。”林葬天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于是对于老先生就愈发得佩服、敬重。

    这天,虽然下着小雨,但是老先生还是缓缓地撑着伞走来,林葬天起身迎接,笑道:“老先生,这下雨天的,你怎么还出来到处转悠啊?”老祭酒没好气道:“你这个年轻人啊,就是太小瞧我们这些老头子了,谁说老年人就一定要待在家里的?难道老年人就不能出来转转了?”林葬天笑着说不是,老祭酒瞥了瞥胡子,才不相信,于是把手中的伞柄交给林葬天,后者笑眯眯地接过伞柄,给老爷子撑着伞。

    两个人就这么撑着伞在雨中缓缓漫步,林葬天将伞往老祭酒那里偏了偏,然后被老祭酒给了一记胳膊肘,于是林葬天笑着将伞放正,两人继续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老祭酒问道:“小天啊,你现在对于罗水国的将来是如何看待的呢?”

    林葬天答非所问道:“祭酒大人,你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您说说看呗?”

    老祭酒气道:“好好说话!”

    林葬天正色道:“罗水国其实和我关系不大,只是若问我对它将来的看法的话,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希望百姓可以过得比现在好就行了,您也知道现在民间的风气,不是特别好,所以需要一位真正的高僧来带领,作为国师,以身作则,正国风,固国粹。”

    老祭酒笑了笑,问道:“人选想好了?”

    林葬天笑眯眯地说道:“您还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老祭酒抚须笑道:“哈哈哈,和你这小子说话就是痛快!”然后老祭酒问道:“那个姓许的小子,真的能够胜任?不是老头子我有偏见,只是他的年纪确实太小了。”

    林葬天笑道:“这您就不需要担心了,若是之前的话还不好说,但是现在的许清,绝对可以担当起罗水国国师这个身份。”

    老祭酒点点头,看向昏暗的天幕,喃喃道:“新的气象啊。”

    林葬天笑着附和道:“新的江山啊。”

    天幕下,一位身穿白衣的僧人缓缓踱步,他手合十,眼睛紧闭,即使没有刻意地去想那些佛法经义,但他的周身却像是镀了一层金光,烨然若神人,气度恢弘。

    近来,小青一直都在照顾着姐姐,在白衣女子醒来以后,两个许久未见的姐妹俩抱头痛哭,互相说着自己这些天的不容易。

    女人间的话题总是很好找的,在洛梅和赵静直来了以后就更是如此,几人相谈甚欢,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很快就处成一家人了。

    这天,这位白姑娘独自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她抿起嘴唇,皱着眉头,安静不语。

    她的身后,名叫“小青”的女子驻足不前,她看着她的背影,眼眶通红。

    有些心酸。

    几天后。

    皇宫大殿内。

    那具红粉骷髅还在墙里深陷,因为无人敢动。

    它的胸前有着一个大大的空洞,骨架被金属磨得碎裂不堪,毫无生气。

    现在的它,真的可以称得上是骷髅白骨了。

    不知道它的下场会不会太过平淡?

    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皇袍坐在已经破碎的帝座上,他面无表情,有些视死如归。突然,他看到了大殿内缓缓走进来的那位男子,他一直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以前的他,对于皇位显得过于不上心了。所以他也就一直放任他,没有及时处理掉这个天大的麻烦,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现在谁是刀俎?谁是鱼肉?

    答案显而易见。

    他真的是很后悔,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

    那个应该被他称作“三弟”的男人,只身一人,没有拿那把【螭首】剑。

    意思很明显:让他自己动手。

    这位本名为“宋克”的三皇子微笑道:“大哥,那里的风景好看吗?”

    中年男子大笑道:“哈哈哈,宋克啊,你这个名字真是取的好!哈哈哈,宋克,送客?哈哈哈……”

    三皇子宋克皱了皱眉。

    下一刻。

    大皇子已经没有了声息,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胸膛,透过这个已经破碎的帝座,宋克面无表情,抽出手后,甩了甩手,将手上的血甩向一边。他缓缓开口道:“风景看够了,你也差不多该死了。”他看着这个并没有没有太多留恋的空荡大殿,突然觉得有些孤单。他握了握拳,转身离去。

    身后。

    帝座已经倒塌,盖住了大皇子的尸体。

    这天。

    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国子监【月机】处。这座庞大华丽的大殿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地金碧辉煌。

    前面。

    钟楼里撞钟,鼓楼里擂鼓,殿前的四个大香炉里烧着檀香。

    宋克缓缓地走上讲台,坐上宝座。讲《太学》中的一章,叫王公大臣和国子监的学生跪在石池的桥边听着。

    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因为现在,他才是整个罗水国的天!

    石板地面上,林葬天和老祭酒并肩站着。

    林葬天突然给了老祭酒一记胳膊肘,他笑呵呵说道:“新气象?”

    老祭酒也没回他一记胳膊肘,只是抚须微笑道:“新的江山啊。”

    于是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日。

    宋克为帝。许清为罗水国新一任国师。

    整个罗水国风气大变,那些泥塑佛像倒是还有,只是不再是一种必需品了。

    百姓安居乐业,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样的江山,才比较有新意和新气象嘛!

第五十五章 仙人指路

    偌大的皇城,如今的变化非常大。

    那些王公大臣像是吃错了药似的,整天督促着自家的子孙嫡子认真地在国子监学习,有的家族甚至晚上还要像夫子一般检查课业。所以这些王公大臣们的孩子整天都是苦不堪言。

    自那日起,整个罗水国境内的各个地方都开始盛行一股学习的风气,也不知道是宋克的缘故还是他们真的想通了这件事情其中的关键,总之,现在的罗水国是老祭酒乐于见到的场景。

    不论是否是自愿的,人们主动地去做一件并不是很好做的事情的这件事本身,还是值得赞扬的。

    现在的罗水国,渐渐地走上了正轨,人们不再费劲心思地去求神拜佛,而是去关注于自身的幸福与否,只有在物质上满足了自身的需要,才有精力去追求精神上的发展。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

    一味地去追求精神需要而忍受饥寒的人,在老祭酒看来是愚蠢的。

    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道德圣人?

    只不过是没有了办法,而世人又乐于幻想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形象来安慰自己。

    是不是有了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心中,许多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和理由?

    这天。

    老祭酒坐在那棵重新焕发出点点生机的老槐树旁边,他双手拢袖,神态安详,斑白的胡须随风飘动,闲适自得。

    终于觉得轻松些了。

    老祭酒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眯着眼,斑白的眉毛被风吹得皱了些。这真是罗水国来之不易的好天气啊,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真舒服!

    一个年轻人从远处缓缓走来,他笑容和煦。破天荒的,没有往日的冰冷无情的样子,这也算是罗水国的另外一件神奇的事情了。

    老祭酒听闻脚步声,偏了偏头,看向那个如今已经是罗水国的帝王的年轻人,笑道:“来啦。”

    年轻人轻轻点头,微笑着从旁边也拿了一把椅子,然后坐在椅子上面,和老祭酒相邻。

    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侧身倚靠在竹椅的靠背上,笑望向老祭酒,问道:“老师近来可好?”

    老祭酒笑道:“好啊,好得不能再好了!老头子我感觉自己现在还能再在这个职位上面干个十年二十年。”

    宋克点点头,笑道:“那么国子监就还得多多麻烦老师了,您也知道,最近有好多事情都等着我去确认,相信有了老师的帮助,罗水国的相关事宜处理起来一定会是事半功倍!”

    老祭酒没来由地干咳了一声,神色尴尬道:“老师我现在是有心却无力啊,你这做弟子的年纪还轻,有些事情老头子我就不去抢你的风头了,现在的罗水国,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了。”老祭酒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啊,老师我…… 其实就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你这小子怎么还当真了呢?”

    老祭酒说着看向年轻人,见后者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老祭酒心中立刻了然。

    好小子!现在都敢耍老师了?

    不过他嘴角的笑意难掩,心里乐滋滋的。

    这样就好啊,年轻人不该总是一副看惯生死,只觉人间无趣的样子,少年郎啊,还是要有朝气。这样国家才有希望嘛!

    老祭酒抚须微笑,面容温和,就像是一个老仙翁。

    我在人间转一转哟,酒醒才知是祭酒啊。

    活了这么多年,老祭酒还是头一次没有喝酒,却已经有了微醺的感觉。

    宋克犹豫了一会,看向老祭酒,问道:“老师,您对林葬天这个人怎么看?”

    老祭酒笑了笑,反问道:“你怎么看呢?”

    宋克细细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他是第一个让我看不透的人,我……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皱了皱眉,沉声道:“不过我觉得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是我却看不到他的野心和目的。看来我和他的眼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宋克视线低垂,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感慨。

    这么一位还没有成年的年轻人,居然已经有了连自己都无法到达的眼界了吗?

    可怕,也可敬。

    老祭酒笑着说道:“林葬天这个人,若是作为朋友的话,定然是极好的,估计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就算你自己想死也死不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胆敢欺负他身边的人,所以大可安心。但若是作为敌人的话,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了,他这个人敢爱敢恨,行事果断,各种手段也是层出不穷,眼花缭乱。”老祭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这位罗水国的帝王,说道:“所以啊,尽量还是不要和他为敌,即使你真的想…… 他死。”

    还有些话,老祭酒没有说:那个叫林葬天的年轻人,胸中自有数万甲兵!

    宋克悚然,点点头,叹道:“不过看来我们是没有机会成为朋友了,敌人么,就尽量避免成为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道:“早知道今日,我当初关那女子的时候就小心些了,没想到皇宫地牢内关押犯人的刑具居然会是那极北之地的【古铁】,这下可好,一下得罪了一伙人,包含其中的,还有那个叫许清的人,他似乎和那位女子还有些藕断丝连的关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补救了,毕竟现在他可是我们罗水国的国师,【潜阳宫】的宫主。”这个憋屈了二十年的三皇子、如今的罗水国帝王,一想到这些云遮雾绕的麻烦事,就是头疼。

    就好像是揪起一根小草,可是连根带土的,却牵扯出了一桩桩事情。

    环环相扣,触目惊心。

    老祭酒说道:“以前罗水国曾经是妖族较为集中的一处地方,所以时常会有妖族出没,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当初先帝派人去极北之地找回了那特殊的金属,也就是【古铁】了。在那以后的几年,皇都还算是安定,竟然是再也没有使用过【古铁】,后来帝国颁发了法令,禁止人类使用【古铁】来束缚妖族精怪,所以那些【古铁】制作的刑具就放在皇都的地牢内蒙受灰尘,不了了之了,再后来,都忘了皇宫地牢内的【古铁】制作的刑具了。”

    宋克点点头,然后为难地说道:“老师,我以后该怎么做啊?”

    老祭酒笑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的罗水国事务,不会特别难的,老头子我也还有几年好活,可以慢慢地教你的。”

    宋克有些感动,这么多年,陪在自己身边的,也唯有老师一人而已。老师对于他来说,既是老师,也是亲人。

    两人看着这难得的好天气,静静地坐在竹椅上看着天上缥缈的云彩。

    小青陪着自己的姐姐走在皇宫的后花园内,两人有说有笑的,看着皇宫后花园内茫茫如白雪的花朵,心情愉悦。

    白衣女子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蛇身也可以维持成人形了。但是她手上还是有一道浅浅的白痕,不过这要比之前的惨像好多了。这些天,一位名叫“许清”的男子经常会来看望白衣女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衣女子总是避而不见。

    小青十分地疑惑,于是问她的姐姐:“那个人挺不错的啊,姐姐你为什么总是不见他呢?”

    真名为白素的女子轻声说道:“青青啊,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他可以选择来看望我,我也可以选择不见他。这其实也是人们口中的你情我愿,只不过是不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罢了。”

    小青若有所思,然后摇头道:“事情不是这样讲的,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心肠不坏,而且…… 他喜欢姐姐你,你也不讨厌他。”

    白素揉了揉小青的头发,柔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欢他,或许有喜欢,但绝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小青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说她知道了。

    白素微笑着牵起小青的手,指了指远处树梢间盛开的一朵花,后者立马笑容灿烂。

    听说,那也是棵槐树呢。

    不远处,一位白衣男子站在原地,双手合十,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神色,只是他好像有些伤心。

    “都听到了。”林葬天看着许清,问道。

    许清点了点头,岔开话题,笑道:“我们下午该走了吧?”

    林葬天点点头,说道:“等会就走了。”

    许清欲言又止,然后点点头,转身离去。

    林葬天看着他有些孤单的背影,叹了口气:“痴心人还是痴心啊。”

    皇城大门口,宋克换上了便衣,和老祭酒一起来送一送林葬天一行人。

    林葬天笑道:“老先生,就送到这吧,别再送了,不然的话我都该舍不得走了。”

    老祭酒抚须微笑,打趣道:“那你就留下来陪老头子我唠唠嗑吧?别走了。”

    林葬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必了,我在这里待久了,你肯定会嫌弃我烦人的。”

    老祭酒气笑道:“再别废话了,要走就走!”

    林葬天微笑着转身,挥手告别。

    洛梅他们也向老祭酒告别,至始至终没有理宋克一眼。

    宋克有些委屈,就这么站着。

    老祭酒给了宋克一记胳膊肘,说道:“还不滚回去乖乖当你的皇帝去?!”宋克笑嘻嘻地说道:“好嘞!我这就去!”

    几天后,林葬天他们告别了许清,临走时许清说要林葬天以后他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叫自己,自己无论在哪都会赶来的,林葬天笑眯眯地回答道:这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你就算不说,我也会主动提出来的,这么一尊怒目金刚,不好好利用一下简直是太可惜了嘛。许清笑着说:那那你就好好地利用一下我吧。

    许清双手合十,化虹而去。

    林葬天看着那道金色光芒,心道:不知道多年后,是否会有一尊真正的怒目金刚出现?

    林葬天他们依然沿着林葬天那条古怪的路线不快不慢地走着,渐渐地,其实也没有多快,但是路程已经走了大半了。

    这天,林葬天他们走到了一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中,山谷间有一道流水,缓缓地流过这处地界。

    草木华滋,人畜两旺。

    日色斜照,细草丰茸,光泽柔和。

    罗水国也是个好地方啊!莫云符不由得赞叹道。

    洛梅和赵静直倒是被那片丛林中的平静湖水所吸引,湖水澄澈,蓝得透亮,湖面水纹细如鱼鳞,天容云影,倒映其中。

    云海尘清,山河影满。云接平冈,山围寒野。

    四周竹树萧然,极为幽静,竹叶细碎,姗姗可爱。

    雾在峰谷间缓缓移动,忽浓忽淡。远近诸山皆作浅黛,忽隐忽现。

    雾散去后,群山皆如新沐。

    林葬天一行人在此驻足,留下扎营,准备就在这里过夜了。

    天色渐暗,到了傍晚时分。

    倦途休驾,淡烟里,微茫见星。

    赵静直独自坐在一处篝火旁,近来她总是觉得内心有些不太平静,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她看着天上的淡月,却是看不到那往日可以看到的月华,她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仔细地看向那轮明月。

    不知不觉间,那轮明月好像在她的眼睛里变得越来越大,然后晕开,就像是滴入广阔大海内的一滴浓稠月华。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变成一片银白色,晶莹发亮。

    天上月,水中月,眼中月。

    相伴相生。

    林葬天他们察觉到了赵静直的异常,洛梅担忧地问道:“天天,她这样不会有事吧?”林葬天仔细查看了一下赵静直现在的状态,然后笑道:“没事的,这是可遇不可求的顿悟,她也算是能够因此而跻身一层新的境界了。真是难得啊,没想到她的顿悟来得如此没有预兆。”

    洛梅惊讶道:“原来这就是师父常说的那个境界啊,只有达到顿悟,才能够真正地出手无拘束,所行之地,皆是自身领域所化的小天地,在其中的修士,修为和境界皆

    不能以寻常情况来对待。在达到这个玄之又玄的状态后,在以后的修行中也会事半功倍,那些在世人眼中立于巅峰的那些前辈骚客,皆是曾经进入过这种玄妙的状态的人,而且他们在对敌的时候,释放出自身领域的速度,以及领域的各种属性也会大大增强,基本上可以算是碾压对方了,当然了,不排除那些身上携带巨大杀器的修士有能够破开对方领域的能力,不过这些情况都是少数,多半的修士还是处于一个相对来说较弱的位置的。”洛梅滔滔不绝地讲着。林葬天和莫云符相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

    难道是她太久没说话了?两人心想。

    其实还有些修士为了达到一个不败的境地,刻意地去寻找那玄之又玄的顿悟,可是都不了了之了,因为若是想要得到这样的状态的话,必须得…… 多想一想。

    像赵静直这样,平时显得有些默默无闻,可是却得到了这千万修士梦寐以求的顿悟。虽然惊讶,但确实也在意料之中。因为赵静直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她真的是一个善于去思考的人,林葬天他们就经常可以看到赵静直独自一人坐在某个角落里,安静地想着事情。

    远处的篝火旁。

    那团熊熊燃烧着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无声无息,就好像是夜晚的清风,轻轻地划过,不留痕迹。

    赵静直睁着那双已经变得银白色的眼睛,怔怔无言,她的周身月华流转,粒粒生辉。

    她好像做了一个纯白色的梦,梦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位胡须斑白的老人,他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白色衣裳,但是看起来却像是浑身沐浴着白色的光华,静静地漂浮在一片白色的包裹中。

    他好像就是天上的月亮?赵静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您是谁啊?”赵静直下意识地问道。

    老人抚须微笑,面容慈祥,他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向上指了指,温声道:“知道了吗?”

    赵静直惊讶地说道:“您真的是…… 那个啊?”

    老人哈哈大笑道:“自然…… 不是了。”

    赵静直有些羞赧,问道:“那老前辈是谁啊?”

    老仙人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指了指远处。

    赵静直凝神望去,老人指着的方向,有一条白玉砌成的蜿蜒小道。老人笑问道:“你看见了吗?”

    赵静直点点头,说道:“看见了,只是有些不太清楚。”她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睛有点酸痛。

    老人笑道:“哈哈哈,足矣。你可以闭上眼睛了,孩子。”

    赵静直于是闭上了眼睛。

    当赵静直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是早上了,她眨了眨眼睛,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些东西看得比以前要更加地清楚真切了,而且她还能看到空气中游来游去的活跃的元素,五颜六色的,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她突然发现林葬天他们还在面前站着,似乎是一直在等待着自己,于是她赶紧站了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

    林葬天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赵静直点点头,说道:“我感觉自己现在变得轻松好多,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她手指交错,还在慢慢地体会身体中那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受。

    于是林葬天将她这种状态叫作顿悟告诉了赵静直,后者有些惊讶,说道:“顿悟?我吗?”

    洛梅牵起她的手,笑嘻嘻道:“对啊,就是你啊,恭喜你啦!”

    赵静直有些茫然,但还是开心地点点头。

    我怎么莫名奇妙的就顿悟了呢?真是奇怪。

    赵静直突然想起一件疑惑不解的事情,于是她就把自己做的那个纯白的奇妙梦境告诉了林葬天,包括那个神秘的老先生。

    林葬天听闻后,笑着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苍穹,喃喃道:“仙人指路么,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赵静直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她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又变成了银白色,闪着一粒一粒的月光。

    仙人既然已经指明了道路,剩下的,就是后人开道了。

    一处荒野间。

    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和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相伴而行。那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女子自打来到这片荒漠后,话就开始变得多了起来,白素其实心里很清楚是为什么,因为这里就是之前白素她最先发现那些散落在荒野上的人皮的地方。

    小青是害怕她这个姐姐还是放不下那些事情,有些烦心事,压在心里久了,就会变成疙瘩,难解。所以她这一路上一直都在逗她这个喜欢白色的姐姐开心。

    她说了一路了,也是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她咽了咽口水,准备继续逗姐姐开心。

    可是白素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示意小青先不要说话,小青立马安静下来,顺着她姐姐看着的方向看去。

    这么多年的姐妹了,默契还是有的嘛。

    远处的山坡上,莫名地燃起了一团火焰,火借风势,呼啸而起,赤红如火。

    空气中的烟沫气流滚滚升腾,倒泻而出,雕镂搜剔着沉积多年的沙粒。

    白素竖起的眸子突然紧缩了一下,她睁大了眼睛,莫名地流下了眼泪。

    就在那片火焰的不远处,有一抹触目惊心的绿色。

    大概在干旱缺水的荒漠上,凡事能发绿的植物,都罄其生命,拼命地绿。

    白衣女子突然长啸一声,化为蛇身,盘旋而起,裹挟风势,迅速离开地面。

    小青抬起头,看向那个在云层中穿梭来去的姐姐,她有些感动,用手揉了揉眼睛,开心地笑了。

    姐姐终于办到了!

    荒野上。

    一条修道有成的蛇妖仅仅只是在荒芜的戈壁上看到了一抹值得骄傲的绿色,就裹挟风雷冲天而起,顺势破境了。

第五十六章 生命本来多轻盈

    小溪旁,青草依依。

    洛梅和赵静直聊着女人间的小话题,时不时地传出欢声笑语。

    赵静直自从顿悟之后,好像对许多事情都看得很清晰,所以林葬天也偶尔会走来和赵静直聊一聊,观别人的道,回过头来再看自己的道就会更加明了了,只是在林葬天每次来找赵静直聊天的时候,都会遭到洛梅的白眼就是了。

    洛梅气鼓鼓地抱着竹剑,翻了个白眼,然后有些滑稽地揉了揉眼睛。

    估计是翻白眼的时候太过用力,抽筋了?林葬天心想。

    林葬天缓缓走到这片阴凉的小溪旁,迎面吹来凉爽的清风,瞬间就冲散了这多变的天气带来的热气。他衣袖和裤腿都已经挽起,上面还沾有些许水渍这是林葬天来到这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经常去河间捕鱼的缘故,所以这几日以来洛梅、赵静直和莫云符吃的东西,都是林葬天从河里捕上来的鱼。

    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个幽静的小河涧的时候,林葬天那副喜悦得无法掩饰的表情,真是像一个…… 孩子一样。洛梅他们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只有十七岁的林家少主,有了些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那天他看着小河里缓缓游着的小鱼,眼里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昨夜的漫漫星空抖落了一眼的繁星在眼底,轻轻飘飘的,在眼波上微微荡漾,漾出了满眼的星空。

    林葬天第一次捕鱼的时候,很是狼狈,在第一次欣喜地跑到游鱼跟前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河底石头上的青苔,然后向后仰去,滑倒了。当时林葬天就那么坐在河里的石头上,双手放在河底石头上的青苔上,自嘲地笑了,笑得很开心。

    河里的水清清凉凉的,水底石头上的青苔滑滑的,摸起来挺舒服的,小河水流经自己的胳膊,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小河水的流向。

    轻轻的,就好像是在和小河一起,手挽着手,轻轻地摇晃着。

    然后开心地说:我们都是好朋友。

    那个时候,洛梅他们看到了最开心、最自在的林葬天。他坐在河水中,只是因为滑倒这么一件小事而笑得很开心。

    然后,洛梅他们也就跟着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觉得很开心。

    这几天吃鱼吃得洛梅他们都觉得有些腻烦,每天就是鱼,也没别的,不过对于鱼的做法三人倒是了解了不少:红烧、水煮、清蒸等等。或是简单粗暴一些,直接在附近捡几根树枝去皮,然后把鱼的内脏掏空,串起来,架在篝火上烤,对于这类做法,又有许多的讲究,林葬天不主动去说,几人也就懒得去问。

    修道之人,其实对于这些人间的食物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即使不吃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天地间的元素已经足够填饱他们的身体需要了,故而会有“不食人间烟火”这一说法。山上的仙人,无论修为高低,只要是步入了修行的道路,就已经是我辈中人,渐渐地,就和山下的人产生了区别,这种变化,来得自然,只是看起来突然罢了。

    作为山上人的修道之人,对于山下的人的态度,实际上隐约间已经决定了他们的高度。有些山上人俯视人间,视那些无法修行的普通人为蝼蚁般的存在,自身高傲,实际上根本经不起推敲和捶打。而有些山上人则是游戏人间,把自己作为一个人间的过客这样的定位来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侠客意气,壮阔惊人。

    像林葬天这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山上人,而是一直以普通人自居的修道之人,是越来越少了。

    世道如此,一人之力,无法扭转乾坤,但是像林葬天这样的星星之火多了起来,是否就如那熊熊烈火,有了燎原之势呢?

    答案还需要等等,再等一等。

    “现在感觉怎么样?”林葬天坐了下来,笑着问道。

    赵静直现在神华内敛,双眼现在似乎是适应了月影藏眼的状态,一直都是淡淡的银白色,只不过看得习惯了就不觉得奇怪了,反而还会觉得有一种神秘的美感。她微笑道:“现在感觉好多了,眼睛没有之前那么酸痛了。”林葬天点点头,有些放下心来。

    之前的那几天,赵静直每天晚上的时候都会感到眼睛疼,尤其是看到了月光后,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她每天晚上都会因为眼睛的疼痛而惊醒,痛的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抱得紧紧的,咬紧牙关,疼得说不出话来。

    由此可见,她该有多疼。

    林葬天他们看在眼里,都有些不忍,但是林葬天说了,这是每个顿悟之人必然要经历的一关,洛梅他们是帮不了忙的,这些疼痛只能由她自己去慢慢地消化,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真正的达到顿悟圆满。

    所以这几天,林葬天他们就还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安定下来,等待赵静直恢复过来。

    这几天,赵静直其实一直都没有睡好。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似的,每当她有点睡意的时候,那股无法形容的剧烈的疼痛就迅速涌上双眼,好像是想要把自己的眼珠剜出来一样。

    在经过了三天的不眠不休之后,终于,赵静直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赵静直指了指远处的那条小河,问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林葬天放眼望去,眼角有些笑意,自己曾经在那条小河上吃过亏,当时洛梅他们笑得毫不留情,都笑弯了腰。但是后来自己的技巧逐渐娴熟之后,捕鱼什么的,就不

    再是难事了。他在那条河里,步伐轻松且从容,一探腰,一伸手,就是一条肥美的河鱼。把洛梅羡慕的,一直吵着要学习这门技艺,方便她以后独自闯荡江湖能够做到自力更生,顺便省下一些钱。

    他微笑道:“我看见了一条小河,小河里有许多鱼,它们好像游累了,现在倒是挺适合下河去捕鱼的。”

    洛梅翻了个白眼,然后挪了挪身子,伸长脖子看去,远处,小河泛着点点磷光,一层一层地向着某个方向流去,她撅起嘴,觉得没有什么不同啊?“我看到一条河。”然后她看了眼林葬天,突然改口道:“一条大河。”

    好像这样就比林葬天强一些了,不得不说,她也是有些孩子气。

    但是这样的她,挺可爱的。

    林葬天摇了摇头,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赵静直双眼闪烁,轻声道:“我只看到一条五颜六色的湖泊扑面而来,空气中有着许多…… ‘人’的影子。”

    林葬天和洛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们眼中的世界,有了些根本上的区别。

    云窗静掩,风清云淡水清。

    最后林葬天感慨了一句:“有些境界到了,气质和神韵就自然也有了。”

    洛梅起身去找莫云符收拾营地的部件去了。

    该出发了。

    赵静直沉默了一会,问道:“我这样…… 是不是不太正常?”

    林葬天笑道:“别瞎想,你这样的境界,别人是苦求不来的,有些事情,只有你才能够做,也只有你,才能做成。你只需要坚信这一点就可以了。”

    赵静直笑了笑,轻声道:“谢啦。”

    林葬天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腕,扭了扭腰,然后笑道:“该走啦。”

    赵静直望向正在不远处忙活的洛梅和莫云符,点头道:“好!”

    遥远的【东海】。

    在一处山野中,一位世人口中尊称为“书圣”的男子,大袖飘摇,走得东倒西歪的。但是仔细看的话,他一直在一条直线上走动着,他浑身都流淌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他本来斑白的鬓角被他悄悄地染成了黑色,免得某人看了伤心,自己也伤心。

    南宫七溪突然眼睛一亮,停下了那奇怪的步伐。

    不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缓缓走来,她虽然看起来已经是古稀之年,但她的目光仍然炯炯有神,步伐矫健。

    这位老妇人的一生,可以说是传奇了。

    她少年时就表现出和同龄人不同的、兼具悲悯与智慧的,那所谓的“诗心”。这也得益于她的家庭教育,文学修养极深的伯父是她的启蒙之诗。伯父给了她一本有关诗韵的书,教了她许多有趣的东西。在她十多岁的时候,伯父就出题让她作诗。她也记不得自己作的第一首诗的全部细节了,只是记得那首诗好像是一首关于月亮的诗,用的是十四寒的韵。

    有个诗人曾经有过这么一句感慨:“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这位老妇人遭受磨难不断却成就斐然的一生,或许是对这句话最好的注解吧。

    自少年的时代起,她就经历了国仇与家难的双重变故。她的一生少有安稳的日子,经历了几次重大的灾祸。十六岁就丧母,使她比同龄人更早地明白了何谓生离死别。

    她有过一段美满的婚姻,可是后来丈夫莫名入狱,然后又传出消息他死在了牢里。她悲痛欲绝,带着女儿一起远走。

    在那段动荡不安的日子里,她无以为家。那时,她常常做关于“回不去”的梦境,梦境中她回到了家乡的那个熟悉的院子,但所有的门窗紧闭,她进不去,只能长久地徘徊于门外,怔怔无言,最后莫名地迷失在又高又密的丛林中。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是一首诗集救了她,其中有一句:“众生造众恶,亦有一机抽。”如当头棒喝,她跟自己说,不要再烦恼了。

    人在大时代的的战乱变化之中,有时真的是身不由己,把你丢在哪里,就落到哪里,都不是你的选择。

    她是个极其坚韧的人,她曾说过一句话:“把我丢在哪里,我就在那个地方,尽我的力量,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在她的女儿遭逢意外,也不幸离世以后。她在经过这一轮苦难后,突然觉悟,她想要回家乡去教书,将一切建立在小家、小我之上。

    那日,她从暂住的家中出来的时候,树梢上还有残阳余晖;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全暗了。那个黄昏,她一直在思索如何对待余下的日子。

    “漫向天涯悲老大,余生何地惜余阴。”她说。

    家乡的学生,对于承载着真善美的诗歌,有很大的热情。她讲课的风格比较独特,纯以感发为主,全凭神行,一空依傍,注重分享心灵的感受。

    这是很多学生和教师闻所未闻的教学方式,充满新意。课后,有很多人给她写信。也有很多人,在听了她的课以后,人生就这样彻底地改变了。

    这或许就是她的魅力吧,历经困难后的那抹神奇的、美丽的那片蔚蓝。

    她在讲课的时候,不是把诗词作为一个客观的学术对象,而是把学术、诗词本身和她自己的生命融为一体了。

    如今,学生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傍晚陪她散步,她生病的时候他们在医院照料。

    作为她的学生,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的,她一直以来强调的就是“不争”二字。所以她的学生虽然没有那么多,但都是些能够潜心做学问的人。朝堂之上,对于这位古稀之年的老妇人也是赞誉有加。

    她回到家乡教书已经四十余载,但她仍觉得回来得太晚了,现实景象提醒她时间在流逝 一年秋天回到旧地,湖里的荷花凋了大半。

    这让她伤心了好久。

    她对于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生怕他们对待诗词之美,无知无觉,“如入宝山,空手而归”。

    诗的后一句来自民间传说,相传【东海】中蚌壳里的珍珠圆了,天上的月亮也就圆了。她将其义引申开来,说只要每个人内心的“珠”是圆的,那么天上的月亮就是圆满的、不亏的。

    听闻有人从古墓中挖出了两颗莲子,在精心培育之下,奇迹般地长出了叶子,开出了莲花。莲花落了莲蓬,莲蓬里面有莲子,莲子里面有莲心,而莲心是不死的。她因此事而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写了一首词,词中说道:“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易痴,千春仍待发华滋。”

    此后,在很多时候、很多场合,当人们问起她对于诗词文化未来传承的看法,早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总是复述这个故事作为回答。

    南宫七溪见到这位名声在外的老妇人,很是开心,赶紧向着老妇人跑去。

    因为她曾经,也当过他一段时间的老师。

    只不过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个总是第一个来到她讲课地方打扫卫生,坐在课堂上聚精会神地听她讲课的年轻男子,就是那名声震动【东海】的文圣。

    南宫七溪对于这位老师,很是敬重,因为她可以算是拯救了自己一次,就像是那些被她所教过的学生那样,对她心怀感恩。

    实实在在的。

    南宫七溪向老师跑去,笑容灿烂。

    不远处的老妇人站在原地,仔细地看了看那个有些熟悉的年轻人,然后展颜微笑。她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谁了,那个叫“南宫”的奇怪的小子,每次都有数不尽的问题等着问她,她要不是还算是看过几年诗书,肚子里有些墨水的话,不然还真的答不上来这个学生的问题,不过她很开心,并没有觉得疲惫,只有这样的学生存在,作为老师的自己才能够不断地进步啊。

    老人放下手里提着的菜篮子,微笑着张开双臂,南宫七溪给了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老人有些踉跄,她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这个给她印象比较深刻的年轻人的后背。

    这孩子,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

    她笑道:“南宫啊,这么多年不见了,你怎么舍得回来看我啦?”南宫七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不是比较忙嘛,您看,我这不一闲下来就来找老师您了?”

    老人笑道:“油嘴滑舌,肯定又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了,所以回来希望我能给你点建议是吧?”

    南宫七溪笑着帮老人把菜篮子提了起来,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单纯地想老师您了。”

    老人微笑着牵起他的手臂,南宫七溪拎着菜篮子,两人就这么慢慢地走着。

    今天的饭菜,就好好做一顿好吃的吧。老人心想。

    “老师,您最近好吗?”南宫七溪轻声问道。

    老人慈祥地笑了,她瞥了眼这个许多年没见的学生。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变化了不少,要比以前沉稳许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他会不会是受了很多苦啊?老人一想到这,就有些心酸。

    她微笑道:“你来看我这个老师,我就不会不好的。”

    南宫七溪点点头,走了几步路后才说道:“那就好。”他笑容灿烂,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老人看着他竭力想要开心的样子,伸出那张苍老的手掌,轻轻地摸了摸南宫七溪的脸庞,柔声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不知怎么,南宫七溪明明是在笑,可是眼泪却已经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地靠向老妇人。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和煦。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要你来。

    就都好。

    昏黄的阳光下,一老一少,一位老师,一个学生;一个以“书圣”之名震动九州的男人,一个勤勤恳恳教书却也名声在外的老师;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在洒满夕阳的山野间。

    他们身后的影子很长很长,就像是他们这一生经历过的苦难般,都成了身后的影子,被他们静静地托在身后。

    夕阳西下。

    僻静的山野间。

    一处如同山峰般大小的“剑山”挡住了林葬天一行人的视线,洛梅抬起头,看着那个形状奇怪的大山,皱了皱眉。

    “那是什么啊?”洛梅问道。

    林葬天笑道:“山啊。”

    洛梅翻了个白眼,说道:“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山。”

    “那你还问?”林葬天淡淡地说道。

    “……”

    过了一会。

    “林葬天,你是不是找打?!”

第五十七章 人间的无痕清风

    【东海】。

    南宫七溪和头发斑白的老妇人缓缓地走进一个小村庄。村庄比较偏僻,是一个坐落在山谷间的小村落,只是这里山清水秀,空气很好。

    老妇人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也是她近年来四处讲学,最后决定留下来的唯一地方。她这些年来,可以说是走遍了【东海】的每一处地方,一把年纪走南闯北,凭着那心中依然滚烫的热忱,真正地做到了桃李满天下。

    老人很开心,也很自豪。

    她的很多学生,都在朝堂上谋得了官职,职位高低皆有,为官一方,就造福一方。这种做法和老人的教学是分不开关系的,她经常教导自己的学生要对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要抱有善意,与人为善,没有那么难。给别人做好事,造福他人,也可以很开心。所以她的学生在取得了一官半职后,也没有刻意地去争什么,只是脚踏实地的,安心做事,诚实做人,仕途上也算是一帆风顺。

    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在朝堂之上占据了一己之地。

    无论职位高低,她的学生们都不是特别在意,他们关注的,还是学问本身,以及怎样造福他人。因此她的学生们,在朝堂之上的名声也是一片赞誉。这让得知消息的老人知道后,由衷地骄傲和开心。

    这些学生,让她心中的那团“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老人抬起头来,看向小村入口处的那两根木头。木头分别放在入口两边,就算做是大门了。这么简陋的大门,南宫七溪也没见过许多,他看了眼满脸笑容的老师,于是他也笑了。

    这个地方,挺舒服的。

    老妇人指了指远处错落有致的茅草屋,笑着说道:“这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了,你应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吧?”

    南宫七溪顺着老人手指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茅草房屋青翠欲滴,古旧的木门上缠绕着碧绿色的藤蔓,没有完全掩上的门随风轻轻摇晃,晃着这平淡而温暖的时光。

    悠悠扬扬,又是一片大好的韶光。

    南宫七溪笑道:“虽然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但是学生我啊,觉得这个地方要比外面那些富丽堂皇的客栈酒家可要好得多了。外面的那些住处乌烟瘴气的,远远没有这里清新雅致,闲适自然。”说完后,南宫七溪笑嘻嘻地看着老人。

    老人拍了一下这个调皮的学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啊,就知道油嘴滑舌。”

    南宫七溪挽起了老人的胳膊,弯着身子,将头靠在老人的肩头,笑嘻嘻道:“学生我啊,说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啊。”

    老人笑眯起眼睛,轻轻地揉了揉南宫七溪的鬓角,“你啊,还是老样子,没啥变化。”顿了顿,老人笑道:“不过这样挺好的。”

    南宫七溪闭上眼睛,笑容灿烂。

    老师的肩膀,依然没变啊。

    村头有些孩童探头探脑的,他们好奇地看着那个走在在村里教书的老婆婆旁边的年轻读书人,“丰神俊朗,风姿卓越”这样的词用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好像一点都不过分,因为这个年轻人一袭白衣大袖飘摇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他们偶尔在老王书铺那看的神仙志怪小说里面描写的“谪仙人”,那些在书中的插画带给了他们许多的想象,有些孩子甚至会在梦中想象自己变成了那书中的侠客、仙人,惩凶除恶,行侠仗义,纵情山水,逍遥江湖。

    小孩子想象中的江湖可能和现实中的并不一致,但是这样就很好,无论是写在书上,还是体现在真正的江湖上。

    写在心上就好。

    这样,江湖就一直都在。

    南宫七溪远远地就看到了在村口徘徊的孩子们,他们眼里闪着耀眼的光芒,南宫七溪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充满活力、憧憬的…… 希望了。身旁的老师见此,笑眯眯地说道:“南宫啊,这些都是我的学生,他们估计是很久没有见到外人了,所以比较好奇。”她看向南宫七溪,笑道:“估计是看你穿得太好看了,有点像是那些小说里面描写的神仙人物,所以你看,他们都聚在那里讨论你呢?哈哈,估计等他们了解你以后,心里面对

    于那些神仙人物的幻想就一下子破灭了。”

    南宫七溪无奈道:“老师啊,您就不能夸我一句吗?您看…… ”南宫七溪提起手里的菜篮子,晃了晃,“学生多么的懂事,知道帮您拿菜篮子。”

    老人笑道:“那你把菜篮子给我?”说着就伸出双手来,一副就是要拿走菜篮子的模样。

    南宫七溪赶紧躲开,跳到一边,笑道:“老师,我是开玩笑的啦。”

    老人慈祥地笑道:“好了好了,赶快走吧,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晚上给你做顿好吃的。”

    南宫七溪立马挽起老人的胳膊,撒娇道:“那敢情好呀!”

    村口的孩子们面面相觑,然后哄然大笑。他们手里面拿着那些小说绘本,笑容灿烂。

    以后的小说绘本上面,可能会多出一副夕阳西下乘归图了。

    两人走进村子,那些孩童们都羞涩地站在一边,吵吵闹闹的,就是不敢向前,他们看着那个浑身白衣的年轻男子,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很好看啊!

    老人笑了笑,和他们打着招呼,孩童们礼貌地齐声回答道:“老师好。”然后悄悄地看向老师旁边的那个年轻男子,他面色平静,微微颔首,微笑着和孩子们打着招呼。孩童间发出惊呼声,不由得感叹道这就是书上描写的仙人啊,真是自带一种神秘的气质。

    突然,孩子们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南宫七溪的嘴角突然开始忍不住地抽搐起来,他身旁的老师一脸无奈,笑着看向这个淘气的学生。南宫七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然后蹲下身子,看着这些躲在一边偷偷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微笑道:“你们觉得我…… 好看吗?”

    南宫七溪抿着嘴唇,期待着他们的回答。

    孩子们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句话,都傻傻地愣住了。

    难道不应该说一些什么诸如:“你们的身子骨真是不错,一看就是练武的好材料,跟我修行吧”、“少年,我看你是可造之才,拯救世界的使命就交给你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想学武吗?少年?”等等的。

    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像是谪仙人的年轻大哥哥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你们觉得我好看吗?!

    孩子们有些失望,眼睛里面的光暗了下去,有些对于大侠有些懵懂幻想的小女孩甚至于觉得有些委屈,眼眶里泪水打转。

    他们心里面的美好幻想全部都破灭了,剩下的,就是失望了。

    孩子们的喜怒哀乐很容易看出来,因为都表现在脸上了。

    南宫七溪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他最看不得孩子们眼里那暗淡下来的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吃糖的时候糖突然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摔得稀碎,然后还沾上了地面上的厚厚尘埃。

    南宫七溪悄悄地瞥了一眼身后的老师,然后转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他翻转手腕,素白的大袖无风飘摇。孩子们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大人,不知道他将要做什么。

    突然,孩子们睁大了眼睛,他们开始鼓起掌来,为自己能够见到这个确认无误的“谪仙人”而自豪,以后出去可以和别人吹嘘自己可是见到过神仙的人了。那么根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自己自然也就不同凡响起来。

    南宫七溪得意地站起身子,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孩子们不要到处宣扬,因为自己作为一个“谪仙人”,毕竟还是要保持神秘感的嘛。

    孩子们立马捂住嘴巴,眨了眨澄澈的大眼睛,点了点头,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于南宫七溪这样的人的向往。

    以后的以后,说不定就又是一个新的江湖了呢?

    南宫七溪站起身子后,拉着老师的手走了,走的时候他向后摆了摆手,那些孩子们双手捂住嘴,发出赞叹的声音。

    南宫七溪走了一段路后,悄悄地回过头去,看到了那些孩子们还在目送他们远去的时候,他咧嘴一笑,转过头去,有些洋洋得意。

    刚才的自己,简直是太帅气了。真不愧是那小说里面的神仙人物。南宫七溪心道。

    老人笑着问道:“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些孩子突然就开始崇拜起你了?”

    南宫七溪神秘地笑了笑,说道:“秘密。嘿嘿~”

    老人摇了摇头,有些欣慰。

    其实刚才的时候南宫七溪也没有做什么,他只是把藏在衣袖中的【东海】的墨水引了出来,然后凝聚成了几个大字罢了,不过那八个大字包含了南宫七溪对这些孩子们最真切的希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些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神奇的事情,于是就瞬间崇拜起南宫七溪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谪仙人啊?

    南宫七溪和老师手挽着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上遇见了许多劳作完准备回家吃饭的淳朴汉子,他们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都停下脚步,然后笑着向老人问好。

    南宫七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当他们看到了在老人身边双手拿着菜篮子的年轻男子的时候,有些好奇,然后老人笑呵呵地说这是自己的学生,这次回来看望自己来了。那些汉子豪爽地大笑起来,然后冲着南宫七溪竖起大拇指,一脸欣赏。

    好样的!不愧是老先生教出来的学生!

    南宫七溪和老师跟村民们打过招呼后就回老师居住的小屋了。

    远处,一个小巧的房屋坐落在河边,它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模样,安静地站在小河边,背着淡淡的夜色和微茫的星光、月影。

    屋子之好坏,在神不在貌。

    这样的屋子,符合老师这样的人。淡泊且从容。

    晚饭期间,老人忙里忙外的,准备了好多的饭菜,南宫七溪看着桌子上的菜越来越多,赶紧跟老师说道够了够了,这些菜已经够了,再多的话就吃不完了。老人却是摇摇头,说做多了就放着嘛,以后明天再吃就行了。南宫七溪只好接受了老师的好意,不过他却是再也坐不住了,所以他就一直在厨房间徘徊,期待着自己能够帮到什么小忙。

    可是遗憾的是,他最后被老师笑着赶了出来。

    所以南宫七溪就一直坐在餐桌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食物端上餐桌,也不敢先动筷子,所以就一直饿着肚子,咽着口水,渐渐地放空。

    最后,晚饭好不容易都上齐全了,于是南宫七溪就和老师开心地聊着天,吃着美味的饭菜。

    老师的手艺,真是没的说。就是一个字:“好”!

    南宫七溪夸赞着老师手艺好,老师笑呵呵的,摆手谦虚地说自己的手艺一般般,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晚上的微风是凉爽的,也是安静的。晚餐进行的很融洽,许久未见的学生和老师今天破天荒的喝了点小酒。

    老人不胜酒力,有些昏昏欲睡,然后被南宫七溪扶到床上休息去了。

    南宫七溪则一个人去小河边散步去了,他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在河边,想着许多事情。

    这个老师对于南宫七溪来说,可谓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人,南宫七溪当初才没有选择去搏那一把,不然的话,现在世上可能就没有南宫七溪这个人了,当然也就没有了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文圣”。

    这个老师,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因为她当初的一句简单的无心之语,如同当头棒喝,瞬间“打醒”了当时犹豫不决的南宫七溪;所以南宫七溪对于这个老师很感激,也很喜爱。

    有些人,就像是夜晚那无痕的清风,拂过心湖,让人内心清净、剔透安静。

    南宫七溪默默地走在小河边,脚步却莫名地有些沉重。

    对于他来说,有些将要直面的与已成过往的,较之于深埋于他内心的,皆为微沫。

    淡淡的月光下,一个被人尊称为“书圣”的男人默默地散着步。

    他双手负后,大袖飘摇,脚下踏着点点月光。

    好像真的是有点像那书里面描写的“谪仙人”啊……

第五十八掌 读书人与盲眼和尚

    高大的“剑山”下。

    林葬天抬起头,伸出手挡在额头上。“剑山”云雾遮绕,点点青绿缀色其上,刀削斧劈的崖壁上似有灵药仙草出没,韵华如流水。处处玄妙,可见不可道。“剑山”斜插在地面上,靠在旁边的山壁上,刚好留下一个三角形的洞口,郁郁苍苍,紫色藤蔓缠绕,仅能容一人通过。

    洛梅感叹道居然还有这么奇特的山啊,遭到林葬天的“挖苦”后,便再也不想说话了,赵静直见状,笑着安抚着气呼呼的洛梅,然后看向就在不远处的“剑山”,她的瞳孔渐渐地变成银白色,点点星光月华皆在其中流转,很是奇妙,她张了张嘴,发现远处的那座“剑山”自己居然看不透,以往她见山便是山,通过自己这副【神通】,还能偶尔见到在山谷中的流水和灵草妙药。但是不知怎么的,今天自己的这个【神通】好像是不太管用了,就连山也看不太清楚了,只能看到一片灰白的色彩时聚时散,但仍是不见山,不见水。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又凝神望去,但是还是只能看到一团灰蒙蒙的色彩遮蔽山体,看不清山的“纹路”和“韵彩”。赵静直有些担忧,然后看向一脸平静,站在旁边抬起头望着“剑山”的林葬天他们。

    那边。

    莫云符笑着对林葬天说道:“林兄啊,你有的时候真的是很不解风情啊,怎么可以那样和女生说话呢?”

    “我怎么不解风情了?”林葬天疑惑地问道。

    莫云符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葬天,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真的是可惜了。”

    这么一副好看的皮囊,怎么就那么地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呢?要是自己有这副样貌的话,估计师父早就能喝到我的喜酒了吧?莫云符心里想道。

    “什么可惜了?”林葬天偏了偏头,疑惑地问道。

    莫云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没啥,我们还是聊点正事吧。”莫云符伸出手掌,林葬天望去,只见在莫云符的手掌中有两枚钱币在翻转跳跃,它们就像是两个欢喜雀跃的小孩子一样,在莫云符的手心中时而相遇碰撞,时而分开旋转。两枚钱币形状奇特,一枚是像一片叶子的形状,另外一枚倒是有点像是一把弯钩大刀的形状。

    林葬天有些笑意,真是好奇这么多造型古怪的钱币他都是从哪里收集来的?不过这些问题有些涉及个人的**了,还是不问的好。

    莫云符手掌微微合拢,只见在他手掌中分开旋转的钱币在停顿了片刻后,微微倾斜,然后瞬间贴合在一块,金光迸射,点点火星飞溅在莫云符的手心,不过看莫云符的脸色如常,应该只是他的师门功法的缘故吧?林葬天好奇地凑在莫云符身边,低头仔细看去。

    两枚钱币在贴合在一起后,就像是鸟儿张开翅膀一样,突然鼓胀成一个浑圆的小球,小球上面有着叶片和弯刀的纹路和其特有的颜色,二者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倒不是不协调,神奇的是两枚钱币融合为一体的时候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其中带有的那部分金色符篆的气息,林葬天看在眼里,默默地点头。看来莫云符那日在洞窟中接受的壁画传承已经领悟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地将自己的境界和修为提升上来了,相信日后的江湖上,又会多了一位神仙人。

    若是日后有一天莫云符领悟了全部的符篆真意,再辅以相应的境界和修为的话,很难想象到了那个时候,莫云符是否还会需要林葬天的帮助?

    莫云符拿起手中的小圆球,将其放在右眼前,刚好将整座“剑山”挡住,他闭上左眼,然后右眼凝神看去,那枚小球上的金色符篆缓缓流转,然后扭曲成一个圆形的金环,莫云符就是通过这个金色的圆环才能好好地看看这座形状像是一把古剑的大山,他突然睁开左眼,然后拿下小球,神色复杂。小球在拿下后自动地弹开,变回了两枚钱币:一个“小树叶”和一个“小弯刀”。

    林葬天微笑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莫云符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看出什么大概,只是觉得山里面星星点点的,倒不太像一座山的样子,倒像是…… ”

    林葬天笑着补充道:“秘境?”

    莫云符点点头,“没错,就是有些像是秘境,但是一般来讲的话,秘境是不太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啊?”莫云符疑惑地问道。

    林葬天打趣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一路上总是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莫云符笑道:“倒也是这么一回事。”

    林葬天勾起嘴角,问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刺激?”

    莫云符摇摇头,笑着说道:“是有点儿。”

    林葬天拍了拍莫云符的肩膀,“放宽心,有我在呢,出不了什么大的问题。”

    莫云符拍马屁道:“确实如此,林兄每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带领我们化险为夷,说句实在话,和林兄待在一起以后,我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以前我一直不太相信这句话,总以为是假的,可是在遇到了林兄以后,我莫云符真正地明白了什么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

    林葬天打断道:‘行了行了,再别说了,你拍马屁的功夫实在是不到家,不过你说的那句天外有天我倒是十分地认同这个说法。估计等以后的某一天,你可能也会意识到这并不是简单的一句玩笑话。’

    “啊?”莫云符疑惑道,“我刚才走神了。”莫云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林葬天说道:“没什么,就是你这拍马屁的功夫需要再练一练了。”

    莫云符笑着说道好的好的,然后就跑到一边去收拾那个公孙家制作的马车了。

    林葬天悄悄地走到洛梅那边,在其幽怨的眼神下“诚恳”地道了个歉,然后就被气不打一处来的洛梅拿着竹剑到处追赶。

    赵静直掩嘴偷笑,笑意盎然。莫云符直起身子,停止了收拾工具的念头,他笑望着那两个奇怪的人,一个卖力奔跑,一个笑容皎洁。

    这好像就是几个人选择一起结伴而行的原因吧?

    因为很快乐。

    因为很自在。

    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原因,早已胜过了一切华丽空洞的语言。

    高大的“剑山”洞口处。

    林葬天揉着肩膀,刚才被洛梅又来了一记“狠招”,所以他现在的肩膀真的是有一种说不上的疼痛,他觉得若是以后给天下的功法评一个高下的话,洛梅的这一招大道至简的“揪肉”,绝对可以冠绝天下,让江湖上的女侠竞相学习,然后回报以天下的无耻之徒也就是大部分的男人。

    当然,林葬天他自己最好是不要在这个名单当中。 因为那一招着实

    是承受不住啊。

    洛梅看向那个三角形的幽深洞口,说道:“要不…… 我先进去探探路。”因为最近总是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不自觉地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凡事先往坏处想,若是遇上了好事,自然就是意外之喜,若是遇到危险,那么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己也算是有所准备,所以并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林葬天无奈笑道:“不用了,你们就放心吧,就是个山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需要提心吊胆的。”

    赵静直的双眼变成了银白色,望向那个洞口,她眉宇之间尽显忧虑,那座山在她的眼里依旧是那浑浊不清的样子,瞧不真切,对于这种心里没底的事情,她现在有些发怵。

    所幸林葬天没有给赵静直他们太多的时间去担忧,他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山洞中,然后洛梅他们就只好跟着进去了。

    一进入山洞中,里面就一下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可以看到远处的山青青、水依依。这让担忧的洛梅他们有些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里面还是挺敞亮的,没有什么壁画之类的神奇玩意儿,倒是岩壁上面被人写上了很多的诗句,还是能够品一品的,诸如:“生香真色人难学”、“啼鸟还知如许恨”…… 还有的就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了,诸如:“某某某到此一游……”等等无良之人留下的刻痕。林葬天看见了那些无良石刻,然后就悄悄地把那些痕迹抹平了。

    几人走出了山洞,这一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会遇到一些奇诡之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林葬天一起的缘故,跟着他好像总是可以遇见一些奇怪和难以解决的事情。几人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可是这突然遇到一个神秘的“剑山”,难免会多想一些,谁知道并没有发生那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一路上也无风雨也无晴,走得倒是相当地顺利。几人突然有些自嘲道: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已经变得如此敏感了。

    出了山洞后,就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秀气地坐落在山水之间。几人走进村子里面问了以后才知道:这座形状奇特的山峰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了,没有人知道这座山的来历,多年来行走往来倒也是习惯了山峰的陪伴,不过村里有了这座山啊,倒是保持了很多年的祥和之气,从来没有发生过鬼魂害人的事情。像隔壁的几个小村庄里都发生过类似的鬼魂害人的事情,只有他们这个村子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一直以来都非常地安全,所以其他几个村里就慢慢地有人开始迁居到他们的村里了,所以可以看到村子的外围多了一圈新的住宅,零零散散,但是却很整齐地和他们村子的住宅保持着一致,新宅旧屋,一起坐落在这个“剑山”脚下,安稳地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

    剑山脚下泰安居,新宅旧屋落山间。

    天色也不早了。于是林葬天一行人决定暂且先在这村落里落脚,村长是个热情好客的年迈汉子,拉着几位样貌不俗的年轻修士去他们家去做客。途中遇见不少心底怀春的少女,见到了林葬天的丰神俊朗后,就一见误了终身。村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眯眯地给林葬天推荐起自己村里的水灵灵的姑娘们,然后问道:林公子可有婚配?可有心仪的女子?在得到了林葬天的两个否定以后,老村长就愈发地高兴起来,他虽然是知道这年轻的神仙公子是看不上自己村里的这些姑娘的,可是看不上不代表不能带回去当做暖床丫头啊?实在不行的话,当个侍女陪伴在左右也是好的嘛。若是日后得了仙缘,不就是一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事?

    老村长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正准备好好地给这位年轻公子说道说道,结果就被林葬天率先夺过了话头,林葬天心里自然是清楚老村长的意思,所以就换了个话题,问道:“村长,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闻异事啊?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一些。”

    村长自然是了解了林葬天的意思,作为一个村子的村长,该有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他笑了笑,说道:“这位公子你还别说,我们这啊,还真的是有些有趣的事情,我也都是道听途说,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肯定还是有一定的依据的嘛。”林葬天笑着回答说没事,自己就是无聊时听村长讲讲故事,长长见识,顺便解解闷。老村长这一听,好嘛,那我就得和你好好地说道说道了。

    话说他们这村子啊,名叫“剑远村”,虽然那座长得很像是剑的山峰竖立在村庄前,但是并不是像那书中说的那样,什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村子里这么久的时间里,一直都没有出现一位能够使用剑的人呢?说来也是奇怪,村里的人啊,什么都使得,就是使不得剑,一旦握住了剑,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怔怔地站在原地发着呆,任凭别人怎么叫他,就是没有反应,在不知道多久以后,村里的人也算是认栽了,因为村子里出不了一位能够使用剑的剑客。这件事情,不知道破灭了多少个少男少女的江湖梦,书里对于用剑之人的描写,明显要更加的浓墨重彩一些,因此剑客的地位也就随之水涨船高,高高在上了。

    不过啊,听说有一位来自【东海】的读书人在看过了他们村庄的情况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中肯的意见,那就是:用剑固然是好的,可是不能一直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不如另辟蹊径,用刀如何?世上的刀客还是有很多不输于剑客的人存在的,只是书中目前还没有写出来罢了。

    林葬天听到这的时候,点了点头,大为认可,因为他真的见过几位用刀的刀客,仅仅是佩刀出鞘,就已经斩断了一座江湖剑客的骄傲。

    老村长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奇怪,不知道是那年轻人料事如神呢,还是我们村里的人真的就适合拿刀,不过在那之后,我们村里就已经是刀客辈出了,现在江湖上的许多成名已久的刀客,就是从我们村子走出去的。老人笑呵呵地说道,神色间充满了骄傲。

    林葬天他们看到了家家门前挂刀视人的情景和稚童练刀的江湖气之后,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老人担心林葬天他们不太了解,所以就大致地解释了一下村里现在崇尚刀的风气。然后笑眯眯地继续讲道:自从我们村子刀客辈出后,就开始查起了那个当初给我们建议的读书人,准备好好地感谢一下他,没想到后来得知他已经在京城做官做得很大了,而且亲自写了一本演义小说,专门是讲述刀客的,为的就是江湖上的意气快意需要刀客这样的人物加入其中,然后带动起整个江湖的江湖气,不然的话,整个江湖全是用剑的剑客该有多么地无聊啊,百花齐放才是春嘛。

    后来我们村子就联名写了一封信给那位来自【东海】的读书人,好好地感谢了一下他,他收到信后,倒是把他自己刚刚完成的那本演义小说寄了过来,供我们村里的孩子们传阅,说来也是有些想念那位读书人啊。

    葬天问道:“那位读书人是来自【东海】?”

    老村长点点头,回答道:“是啊,听说是这样的。”

    林葬天笑了笑,喃喃自语道:“这样啊……”既然是来自【东海】的话,那么他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因为那个地方不仅有一位“书圣”,还有一位名震【东海】的教书匠。

    老村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给林葬天他们讲道:“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道几位听不听?”

    林葬天笑道:“您说说看?”

    老村长抚须微笑,酝酿了一下,然后娓娓道来:据说那东山上有个盲眼和尚,他有一个神奇的能力,就是只要闻一下烧过的诗稿,就能够知道这篇作品的好坏。这时候据说是来了几位不信邪的书生前来找寻盲眼和尚,有两个来自北方的书生和一个南方的书生,他们对对方的写作水平并不服气。听说老和尚这么神奇,参加完乡试,他们决定一起去找老和尚,让他判断自己的应试作品到底怎么样。老和尚说:“你们把作品焚烧了之后让我闻一下,我就能知道好坏。”南方的书生先把一些大师的作品逐一焚烧,老和尚一闻到味道就大声说:“哇,味道太好了,简直是浑身通泰,好文章。”接着,南方书生就把自己的作品焚烧了给老和尚闻,老和尚一闻到气味,就叫道:“这是谁的作品?太难闻了,我都要吐了。”

    南方的书生很不高兴,几天后发了榜,南方的书生竟然考中了。

    他们就又去找老和尚,说:“你看,你的判断非常不准确,你说不好的文章,却被考官看中了。”

    老和尚说道:“那不是我的错,可能那考官的文章写得跟你一样臭不可闻。不信,你把这考官的文章拿来烧了,我一定能闻出来哪一篇是看中你的考官写的。”

    所以南方书生就找来了阅卷考官们的作品,焚烧到其中一篇时,老和尚大叫起来,说:“太难闻了,完全接受不了,这一定是看中你的考官写的。”……

    洛梅好奇地问道:“后来呢?”

    老村长舔了舔说得干燥的嘴唇,笑着回答道:“后来呢,自然是应了老和尚的话了,所以那个南方考生们也就灰溜溜地走了,不过说来也是有趣。那个盲眼和尚就在东边的山林里面隐居,我遇见过他好几次了,除了觉得他比常人要更加地身手矫健一些,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并没有觉得他有那么神奇啊。”老村长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也可能是老头子我孤陋寡闻,不知仙人就在身边吧?”

    林葬天微笑着回答道:“您可别妄自菲薄啊,这个村里,就数您知道的东西最多了,要论知识渊博的话,我可是远远比不上您呐。”

    老村长虽然知道这只是些客套话,但是听了以后还是心底舒畅,有些飘飘然,因为毕竟不是每一个村长都能够得到仙师的夸赞的。于是老村长笑着说道:“林公子可再别说笑了,老头子我就是个山野村夫,哪里比得上公子知识渊博啊?”

    林葬天挽起村长的手,笑道:“小子我才活了多少年啊,哪能有您知道的多啊,您走过的路可是比我吃过的盐都多了不知道多少呢?”

    老村长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葬天咧嘴一笑,笑道:“吃饭要紧,村长我们快走吧。”老村长笑呵呵地说道:“行行行,别着急啊”。

    洛梅一行人看着前面那两个勾肩搭背的人,有些无奈。

    怎么这两个人才没见多久就已经好成了两兄弟似的?

    难道这就是人们口中说的一见如故?

    晚饭期间很是愉快,村长一直劝林葬天多喝点酒,林葬天也是没有拒绝,就那么陪着老人尽情地喝酒,两人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村长的媳妇看不下去了,有些担忧老村长的身体,所以就劝他少喝点。村长说自己难得遇到了一位说得来的年轻人,可不得好好地喝一顿酒?村长夫人拗不过他,然后就暗自下了决心:明天一定要把家里的酒水全部藏起来,让这个老家伙再也找不到酒喝。

    林葬天顺势就和老村长说自己喝不动了,改日再喝吧,然后其实也已经醉了的老村长微眯着眼睛,笑道:“你这小伙子还是不如我们这些老头子啊,还是得多练一练,男人不喝酒怎么能在江湖上耍?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林葬天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练的。然后林葬天把已经醉倒在餐桌上的老村长背回了房间,然后歉然地对老夫人说道:“今天真的是对不住了,不应该让老村长喝那么多酒的。”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笑道:“没事儿的,这老家伙今天难得这么高兴,就让他好好地喝吧。”林葬天笑着说道:“老村长娶到您真的是三生有幸了,这么好的媳妇上哪去找啊?”

    老夫人掩嘴笑道:“行啦,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骗了不少姑娘了吧?”说着,村长夫人将视线转向正在院子里面收拾着东西的赵静直和洛梅她们。

    林葬天尴尬一笑,说道:“这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

    老夫人打断道:“行啦,我都懂的,你们年轻人身体虽然好,但是也不能纵情过度了啊。”

    林葬天无奈扶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人,果然不论年纪都是一个很可怕的存在啊。

    深夜里,林葬天默默地站在窗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那个不远处的高大“剑山”,林葬天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洛梅和赵静直被老夫人安排住在了林葬天的房间两旁,刚好把林葬天夹在了中间。莫云符在另外一间屋子住着,按照老妇人的说法是:反正我们家里空房间多,你们就随便住吧。但是她虽然说是随便住,却还是把洛梅和赵静直安排在了林葬天的房间旁边,临走的时候,老夫人给了林葬天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大概的意思林葬天都了解,所以这让他很是无奈啊。

    由此,林葬天对于女人的可怕又有了新的感受。

    林葬天皱着眉头,凝神看着远处的“剑山”,他莫名地思绪飘远。突然,林葬天又想到了那个盲眼和尚,然后他嘴角勾起。

    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深夜里,林间传来许多种昆虫的叫声,有些可以分辨出来,有些则是超出了林葬天的认知范围,在林间响起,久久不绝。

    悠悠鸣叫,魂断人肠。

    夜鸣,属于季节的喉咙,抚慰着被生事折腾过度的灵魂。

    而人有的时候就像是自然界的一块回音石,在夜声中闪闪发光。

第五十九章 到东山

    清晨。

    林葬天很早地就起来了,他披着黑色长衣,缓缓地走出房门,刚好遇见了同样起得比较早的村长夫人,于是便向老夫人打招呼。村长夫人见林葬天没有丝毫疲态,心里有些嘀咕:难道是我昨天晚上意会的不够明显吗?怎么这小子就是不开窍呢?所以老夫人就凑到林葬天身旁轻声说道:“林公子,昨晚睡得可好?”林葬天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睡得很好,感谢夫人和村长让我们一行人留宿在这里。”林葬天抱拳道:“我就先谢过夫人了。”村长夫人拍了拍林葬天的手,笑道:“你昨天晚上就没有干一些愉快的事情吗?”

    林葬天疑惑道:“愉快的事情?”

    老夫人顿时明了,看来这小子果然还是个雏儿,那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就在身边,他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地把握呢?难道他没看到那两位女子眼里的含情脉脉吗?作为女人,自己自然是最了解女人的想法了,一看到那两位女子的眼神,就已经基本上可以猜出个**不离十了,要不怎么说女子的眼睛会说话呢?虽然她们自己可能还不清楚自己的对这个林公子的想法,但是她一看就能看出来那言语和眼神中的意味深长,所以在她看来,这个仙家子弟模样的林公子简直就是个愣头青,什么男女情爱的都不了解。

    她真的是有些疑惑了,都说那山上的仙家子弟最是精通男女情爱之事,很多年轻人甚至在没有成年之前就已经在烟柳之地品尝过了那种滋味的种种妙处,普通人是那快活似神仙的感受,不知道那已经是神仙人物的年轻人们在做那事的时候又会是怎么样的感受?老夫人想到这,不禁有些脸红,自己怎么会如此的老不知羞?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在胡思乱想。

    老夫人见这年轻人实在是听不明白,索性就直说了:“哎呀,就是那男女之间都会做的事情嘛。”

    林葬天又问道:“什么啊?”

    老夫人真的是快要急死了,犹豫再三,然后凑在林葬天耳边,悄悄地耳语了几句,然后脸色有些羞红,双手交叉着。

    饶是林葬天这般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也是有些面色潮红,林葬天赶紧摆手说道:“不…… 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没有您想的那层关系。”

    老夫人笑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都懂的。”

    林葬天有些不安,因为老夫人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相信自己说的话,林葬天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些心累。

    为什么男女之间就不能够只是朋友的关系呢?难道只要男的和女的待在一起,就有关系非比寻常的意味吗?

    对于这些,林葬天真的是有点想不通。

    在简单地吃过了老夫人做的早饭后,林葬天一行人其实已经准备要走了,但是老夫人留了一下他们,说是等老村长醒来以后送送他们,不然的话,那个醉酒的老头子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一见如故的酒友已经不见了,该有多么的伤心啊?林葬天哭笑不得地留了下来,因为老夫人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林葬天他们也不好拒绝。

    于是老夫人就和林葬天他们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聊天。院子里清风阵阵,院外的参天大树提供了一片阳光斑驳,花草香气荡漾在空气中,有些醉人心神。

    老夫人在聊天中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男女情爱之事上,然后询问赵静直和洛梅的芳龄、可有心仪男子。然后又“不经意”地提到林葬天的名字,整得林葬天浑身不自在。

    赵静直和洛梅也是有些面色羞红,哪里会想到老夫人会聊这些啊。林葬天看了眼同样浑身不自在的莫云符,后者神色尴尬,时不时地揉揉脸,然后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有些无奈。

    为什么同样是男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至始至终老夫人就没有看过莫云符,视线一直都在林葬天身上,这让莫云符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坐在这里就如同空气一般,看不见。

    我也算长得一表人才吧?看着又不像是洪水猛兽、歪瓜裂枣,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莫云符不由得有点委屈,叹了口气,低着头,感觉到自己的心底在流泪。

    中午的时候,老村长摇晃着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了坐在院子中的林葬天一行人,瞬间就眉开眼笑道:“林公子,刚起来吧?昨天喝得太多,着实是不太好受啊。”

    林葬天也不好说自己早就起来了,伤面子。雨水便微笑着说道:“是啊,下次可得少喝点酒,多吃点菜了,昨天晚上一大桌子的佳肴都没有吃多少,光顾着喝酒了,真是可惜了老夫人的手艺了。”

    老夫人听到林葬天的话后,顿时笑容难掩,心道:这个小伙子嘴真甜,真会说话啊。她笑眯眯地说道

    :“行啦,赶紧洗漱洗漱准备吃中饭了,这位林公子都知道我的手艺好,你这个老家伙这么多年来居然一句夸奖都没有。”老村长看了眼媳妇的幽怨眼神,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口子过日子,不就是由热情变得渐渐地平淡如水吗?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早已经习惯了,新婚时候的甜言蜜语到了现在,竟然是再也说不出口了。不过在心里,还是会经常说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纪大了以后,脸皮反而是越来越薄了,胆子也变得越来小了

    老村长挠了挠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洗漱吃饭吧。

    午饭后。

    老村长决定送送林葬天他们,林葬天没有拒绝。

    路上,一行人也没有多少言语,主要还是老村长在讲话,林葬天偶尔应和一下,谈笑自若。快走到村口的时候,林葬天突然问道:“您的孩子都不在身边吗?”老村长神色如常,笑了笑,说道:“两个孩子都出去闯荡了,说来也有两三年没见了。”顿了顿,老村长突然说道:“若是林公子以后遇见两个来自我们村的刀客,一定要告诉他们,就说你爹想你们了,赶紧回来!哈哈!公子若是日后遇到两个腰间总是别着一本泛黄的小本子的男人,一定要告诉他们这句话啊,记得书名就叫《刀客》,是那个来自【东海】的读书人写的,我这两个小子可崇拜他了,所以一长大了就总是想往外面跑,不过也好,我们老两口也算是落了个耳根清净,不然那两个吵闹的小子在身边,实在是烦人。”老村长笑呵呵地说道。

    林葬天答应道:“一定一定。”

    老村长停下了脚步,刚好将林葬天他们送到村口,然后笑道:“林公子,我就送到这里了,回去还得帮那老婆子洗碗去,哈哈。”老爷子站在原地,身子略有些佝偻,笑容慈祥。

    林葬天双手抱拳,说道:“保重。”

    老村长拍了拍林葬天的肩膀,笑了笑,“有空的话常来喝酒啊。”

    林葬天笑道:“一定。”

    老村长慢慢地走远,林葬天一行人看着老村长的背影,有些感慨。

    下次见面,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洛梅走到林葬天身边,问道:“你觉得村长家的酒好喝吗?”

    林葬天笑了笑,道:“怎么?你想喝酒了?”

    洛梅翻了个白眼,“你就当我没问。”然后她就径直向前走去,大有不管不顾的架势。

    林葬天哭笑不得,说道:“你先别急着走啊,我们等会还得去个地方呢。”

    洛梅停下了脚步,一脸疑惑,回过头来,皱眉道:“你又想去哪啊?”

    林葬天腰间的月壶剑瞬间出鞘,他看向远处的“剑山”,说道:“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啊。”

    洛梅他们顺着林葬天的视线望去,“剑山”?

    莫云符问道:“那里不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林葬天反问道:“我可没有说过这句话啊。”

    “先不多说了,我们先走吧!”林葬天御剑出鞘,月壶剑如游鱼如海,灵活地“游曳”在林葬天周身,不停地旋转着,一圈又一圈。林葬天抬起左脚,月壶剑瞬间来到林葬天的脚下,微微悬空,剑光流泻,光芒四射。

    林葬天站在了月壶剑上,遥望远处云遮雾绕的“剑山”,说道:“我先走了,你们快点跟上来啊。”然后林葬天一人一剑就划空而去,空中如同白虹挂天。

    洛梅三人苦笑不已,这个家伙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但是没办法,跟着去吧,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三人便各显神通,纷纷离地远去“剑山”。

    随着越来越靠近这座形状似剑的巨大山峰,云雾消散,几人也就渐渐地看清了“剑山”的本来样貌。“剑山”上竹树层叠,蒙蒙茸茸。黛色参天,气象森然。隐约间仿佛有实质般的剑气如神龙摆尾迎面袭来,林葬天一行人的衣服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面庞隐隐作痛。

    “这“剑山”果然是名副其实啊”,洛梅感叹道。由于她心中的那股浩然气愈发凝练纯厚,所以对于剑气的感知也就愈发地敏感,天地间的无名罡风和古朴厚重的剑气,都是她淬炼剑心的苦口良药。这些天来,她对于自己所接受的传承也逐渐由些许排斥转为完全接受。

    有了海纳百川的容量,方能撑起一身的剑气浩然。

    她突然有所明悟,于是赶紧坐在石崖上开始打坐,那把翠绿色的竹剑被她横放在膝上。她周身气象万千,剑气升腾化云化雾,弥漫散开在她的周围。

    赵静直眼中异彩连连,没有想到这个一直看起来最是跳脱的人,居然如此地剑心纯粹、心

    无杂念!

    林葬天微笑着看着洛梅那里的异象,虽然自己此行就是想要帮助一下几人淬炼一下体魄,但是没想到洛梅居然这么快就已经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凡,有所感悟。所以林葬天有些欣慰,他看了看四周的淡淡云雾,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然后那些周围的云雾瞬间被“拉扯”过来,凝聚在洛美的四周,缓缓流动,隐隐地将洛梅覆盖在其中,不见其貌。

    林葬天笑着给莫云符和赵静直解释道:“此地名为“剑山”,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传说里的内容很大的成分都是真的,这座剑山很有可能就是远古神灵留下的遗物,所以这剑山上面的植物都带着一丝剑意,这云雾也是由剑山自带的剑气所影响而成的。你们应该都能感受到这剑山上的空气和在山下所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吧?剑山脚下的空气更多的还是一种阻挡的剑意在其中,而剑山上的剑意则是万河奔涌汇江海,容纳万物,气势颇大,剑气森然如寒冰。”

    莫云符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看向四周弥漫的云雾,说道:“这个地方还是有点古怪,不过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赵静直闭眼又睁眼,银白色的双眼在这云雾弥漫的剑山上显得愈发明亮,她看了看四周,突然有些笑意,“现在好像清楚多了!”她突然指向一处崖壁,说道:“你们看那里!”

    林葬天和莫云符将视线投向赵静直指着的方向,林葬天他们走到崖壁前,发现崖壁上又是吟风弄月人士留下的诗句,林葬天看着这几句没来由的伤感之词,笑道:“字体古朴浑厚,精神饱满。”又将视线向下偏移,“嗯,字体清秀潇洒,颇有灵动之意。”林葬天最后抬起头来,然后摇了摇头。

    这些故作威猛的人,为何故意将字体写得飘逸有神仙气?难道这样才是现在的一种趋势?

    太无趣了。

    莫云符打趣道:“林兄不愧是读书人,评价这摩崖石刻也是金句频出啊。”

    林葬天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林葬天瞳孔一缩,看向角落一处石刻,上面写着:“登山亦有道。”林葬天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好句子啊,登山亦有道,哈哈,写得好!估计这刻字的人都是一起上山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领路人就应该是刻这个登山亦有道字样的人了。”

    莫云符说道:“应该是如此了,看一个人的字,往往可以挖掘出许多深藏在其中的精神气和神韵,所以看一个人的字分辨人的性格和大道规模才渐渐变得重要起来。字往往体现出来的不仅仅只是字,人往往也不只是表现为人。”

    林葬天点头赞许道:“你也不愧是读书人啊,评价如此充满深意。”

    莫云符摇头苦笑,“林兄还是如此幽默啊。”

    林葬天笑而不语。

    赵静直突然说道:“洛梅醒了。”林葬天和莫云符转身望去,只见那些围绕在洛梅身边的云雾已经消失不见,她心意微动,那摆放在膝上的翠绿竹剑一下弹起,直直地冲上云霄,洛梅站起身子,在林葬天的眼里,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剑气更加厚重,那股浩然气扑面而来,让人如沐暖阳之中。

    林葬天走到洛梅跟前,笑了笑,问道:“剑呢?”

    洛梅撇了撇嘴,“天上飞着呢。”

    东山。

    深山巨谷中,一片幽静的小林间。这里花木欣荣,凫鸟自乐,一片祥和。

    一位盲眼和尚安静地坐在一处泉眼旁,他左手边有一口深井,井口幽幽,里面不时地传出像是巨龙的嚎叫,哀转久绝。

    和尚突然“看”向井底,平静道:“闭嘴。”井底的嚎叫声突然消失,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一下安静起来。盲眼和尚叹了口气,双手合十,缓缓地吟诵佛经,朵朵金色莲花依次绽放在和尚的身边,在已经进入夜晚的林间显得格外“星光璀璨,异象连连”。

    盲眼和尚站起身子,好像是有所察觉,然后“看”向了远方,他突然伸出手来,在下颚处横抹,然后撕下了一张敷在脸上的面皮,露出了他本来清秀俊逸的面貌,他喃喃自语道:“差不多了。”然后他转身踏入丛林中,白衣飘摇,潇洒有神仙气。

    傍晚。

    林葬天一行人来到了东山的那片丛林中,洛梅放眼望去。

    远处香烟袅绕,烛光烨烨。

    有些不太像是人间的景色。

    云海上。

    盲眼和尚双手合十,缓缓地坐在云上。

    物我两忘。

第六十章 井中龙

    星光璀璨,夜静无人语。

    林葬天一行人来到东山,主要还是林葬天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见到那位盲眼和尚,可是来到这东山四处转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见到那传说中的盲眼和尚,这使得林葬天对其的好奇心愈发增加。因为说实话,林葬天这么多年还真的没有遇到一位拥有这项本领的高僧。现在世上的绝大部分的功法,都是前人所创,后人略微修改的结果。或许是后人失去了对于功法的研究力和探索力,使得很多的功法失传,甚至有了功法却无从下手,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有很多。而大多的功法在书籍上都会有所记载,也就是【三声书】上的内容。

    编撰【三声书】的人具体也不知道是谁,只是有人曾说过那个编撰【三声书】的,其实非人也非妖。

    往下的不太敢去想,那么就只有往上了,举头三尺处的,能不能看到万物众生的“死不悔改”?

    所以当林葬天知道了一个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类似于神通的功法的时候,才会充满好奇。因为这个世上,自创功法是需要很大的风险的,作为同样是自创功法的人来说,林葬天当初选择自创功法的时候,也是克服了重重的艰难险阻,才能最终达到当时那样一个举世攻伐的地位,当时的冥帝,可谓是硬生生撑起了整个天下的脊梁。

    仰起头,直起腰,我冥帝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能吓得你们浑身发抖,唯恐避之不及!当时的冥帝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十分耀眼。因此也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世人对于无法理解和接受的事情总是会先选择否认和排斥,所以那个时候在修行路上一骑绝尘的冥帝就被冠以了“恶魔”、“异界的间谍”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当时的人们,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一个人居然可以吸收天地间所有的元素化为己用的,“事出无常必有妖”就是那时候人们的绝大多数的想法,所以说造化弄人啊。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许多不愿再提起的事情。

    难得知道了一个懂得自创功法的人,不得好好地见上一见?

    “观别人的道,可以砥砺自身”。这句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一行人走进森林,莫云符四处张望,但是没有看到那位传说中的盲眼和尚,他有些意兴阑珊,因为他对于那个闻诗稿焚烧后的气味就能够分辨出文章好坏的盲眼和尚,也是充满好奇的。修道之人,失去了好奇心就失去了所有,这也是人之常情。

    “人不在啊。”洛梅有些失望地说道。莫云符和赵静直赞同地点点头。“还以为可以见到那个神奇的和尚呢。”洛梅叹了口气。

    林葬天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看到不远处有点微光,然后指了指那边,“你们看那里!”

    远处隐约有灯光闪烁,刚才没有仔细看,还以为是虫子发出的光亮呢。几人有些自嘲。于是几人就循着那点点微光走去,拨开厚重的树丛,景象就变得豁然开朗了。

    一个简陋的茅草屋,一口枯井,一把青竹椅子,很简单,地面上有些许杂草和野花,这个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仙气十足,反倒是像极了昨日待过的村庄,甚至还有些逊色。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吗?

    几人看到屋子里有亮光,但是敲门却没有人答应,想到主人可能是出去了,几人犹豫再三,觉得自己这些人冒昧进去别人的家实在是不太好,所以就只是打开了门,又关上了门,待在了门外。

    旅途劳顿,见主人还没有回来,这屋子前的地方也足够搭建营地,于是莫云符就把自己的“小玩意”们拿了出来,蹲在地上,悠闲地将那些机巧之物轻轻地抛在地上,然后看着一个个在地上弹开的“小圆球”变成营地和其他的露宿用具,百无聊赖。

    林葬天坐在那把青竹椅上,双手交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微微地摇晃着。

    洛梅叹气道:“你怎么都不知道帮忙的呀!?就知道在这偷懒。”

    林葬天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说道:“你没看他们已经把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我还帮什么?”说着,林葬天指了指洛梅身后的“累累硕果”。洛梅回头望去,果然如此,她跺了跺脚,气道:“我现在居然已经斗不过你了,真是太可恶了。”

    林葬天笑道:“为什么要和我斗呢?我们和平相处不好吗?”

    洛梅偏了偏头,有些苦恼,然后她突然眼睛一亮,拿起了竹剑,说道:“那我们就只能切磋了。”

    林葬天顿时了然,原来这一路上洛梅总是无缘无故地找自己麻烦,就是为了和自己切磋做铺垫啊。想到这,林葬天就有些无奈,这个丫头,耐心还真的是好啊。罢了罢了,切磋就切磋吧。

    “那

    我们就简单地来一次切磋?”林葬天坐直身子,笑道。洛梅挑了挑眉,这么干脆?难道是我的计谋得逞了?洛梅心道。

    “好啊,你这次可不能再让着我了。”洛梅皱着眉头说道。

    林葬天站起身子,月壶剑瞬间出鞘半寸,剑及剑鞘发出微微的颤鸣声,他笑道:“不会让着你的。”

    洛梅看林葬天的笑容有些古怪,有些心虚地说道:“如果…… 我是说如果啊,你如果看我实在是坚…… 打得累了的话,你也是可以让让我的。”洛梅视线游离,瞥向一边。

    林葬天笑而不语,走向屋前空地的边缘,然后停步,转过身来,右手负后,左手微微抬起,“出剑吧。”

    空气中剑气横生,在林葬天和洛梅中间的这部分空地好像是被隔离了似的,从天空中倾洒下来的月华到了头顶几尺处就开始飞旋扭转,四散逃离,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割开似的。

    正在营地中修行的莫云符和赵静直突然睁开眼睛,察觉到了空气中浓郁的剑气和剑意,又看到在房屋两端站着的林葬天和洛梅,顿时心中了然。

    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了。

    于是两人便识相地退了几步,远离了那片被剑气所覆盖的区域,二者站在“圈”外,准备好好地看一看这两位的切磋究竟是如何进行的。

    房屋前。

    洛梅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竹剑,那是宋仙茅老前辈送给她的【青竹】质地的剑。自那日分别后,她就越来越感受到此剑的非同寻常。她握紧了青竹剑,抬起头来说道:“来啊,谁怕谁!”

    洛梅率先出剑,如“笔走龙蛇”,空地上,一抹青色破开那些丝丝缕缕的剑气,迅速来到林葬天身前。

    剑气席面,林葬天仍然面不改色,只是微笑着侧过身子,放下左手,右手轻轻地敲击在洛梅握剑的手腕处的一个穴位上。青竹剑被一股暗劲弹离洛梅的手腕,洛梅皱紧眉头,咬了咬牙,右脚踏步,迅速地又握紧了青竹剑剑柄,她身子向后躺去,握剑的右手横抹过去,然后顺势翻转身子,向后高高地跃起,算是暂时逃离了林葬天的攻击范围内。

    林葬天暗自点头,她的动作要比之前灵活许多了,浩然剑气也要厚重得更加地“有分寸”些。他笑了笑,然后便使用【瞬风动】步法瞬间出现在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林葬天的攻击范围的洛梅身后,“别掉以轻心啊,小姑娘。”

    洛梅迅速转头,眉头一皱,空气中凭空出现了几个法阵,涟漪阵阵,叠加的几个法阵将林葬天推离了洛梅身边,然后洛梅凭借着这股推力迅速地离开了林葬天,随即她的身边出现了好几个繁复的护身法阵,犹如雨蝶般环绕在她的四周,她在空中的几个法阵上跳跃了几下,然后落到了地面上,她抬起头,空中的法阵逐渐消散,林葬天悬在半空,微微点头。

    “圈”外。

    赵静直看向莫云符,疑惑地问道:“她不是修剑道的吗?怎么会对法阵也使用的如此得心应手?”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出乎了赵静直的意料,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可以同时修行两个道?

    莫云符说道:“据说…… 她的老师教给她的就是法阵,而且她好像在学院里还有个“小法阵”的称号。”

    其实莫云符之前知道的时候也是有些惊讶,但是世间天才如此之多,在林葬天这个犹如“变态”般的光芒下,难免会不自觉地忽略了洛梅这个其实一直很不应该被忽略的人。可是当他自己亲眼看到的时候,就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那份对于法阵的控制力,是他见过的那么多人里面,使用得最没有不流畅的感觉的人。

    她使用起来,就好像是如呼吸般天经地义。莫云符不由得感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赵静直张了张嘴,然后轻声道:“这样啊。”她的眼神中,有羡慕,也有向往。

    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这么的厉害呢?

    赵静直看着那个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葬天悬在空中,有些为洛梅开心。

    不愧是那个人带出来的徒弟,虽然没有专修法阵这一道,但是凭借这份讲究的法阵释放能力,已经足以说明当初那位收她作为自己的弟子,不仅仅是因为“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是因为,她真的值得一位法阵界的宗师去那样对待。就是因为她的法阵方面的天赋极其的优秀,所以她的老师才会允许这个丫头去修剑道,本来以为她只是三分钟热度,过不了几天就会放弃那枯燥的养剑过程,可谁想到,她居然还真的耐着性子修成了,而且还真的有所成就。她将剑道和法阵融合在一起的想法,也受到了学院老师们的高度重视,决定

    开展与此相关的课程,给修行界增加更多的可能性。

    法阵是世间万法当中极难和其他道法相互兼容的一种,原因就在于法阵一道,太过霸道,和其他道难以相容,历史上也有人产生过这个想法,可是后来就自己放弃了,原因就在于他数百年间毫无所获,没有取得丝毫进展。所以可想而知,洛梅将法阵和剑道相容的这个举动是多么的让人心生鼓舞。

    林葬天笑道:“不愧是在学院有着“小法阵”称号的人,释放法阵居然已经如同呼吸般自然了。”

    洛梅冷哼了一声,只是嘴角有些笑意。被人夸奖了,所以难免有些自得。

    突然,洛梅身子右脚向下一踩,向后撤去。空中,早已没有了林葬天的踪迹。

    洛梅低下身子,躲过了那一记神出鬼没的一剑,然后倒提青竹剑,胳膊弯曲,迅速地向身后刺去,可惜只有空气的响声,没有刺到林葬天。洛梅于是当机立断,脚步轻点地面,如“蜻蜓点水”般在地面上轻灵地掠过。

    “可以啊,反应挺快的。”林葬天落在洛梅身前,右手缓缓地抽出了月壶剑。

    从始至终,林葬天还没有拔剑出鞘。

    洛梅皱了皱眉,握紧了青竹剑。

    “一招定胜负如何?”林葬天说道。

    洛梅沉声道:“好”。

    林葬天抽出月壶剑,剑气冲云霄,恢弘壮阔,剑意凌然。

    云海之上。

    端坐在云海上的盲眼和尚微微睁开了眼睛,他朝着云海下望了一眼。

    此时在洛梅的眼里,远处的林葬天就像是一把锋锐无比的剑,戳破了天地间的茫茫混沌,如拨云见日,星垂平野阔。

    种种难以道明的意象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这本应该是矛盾的,可是却又好像是浑然一体,天生如此这般的“自然”。“自然”二字,在修行界可谓是极其难得的一种境界,多少人穷尽一生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洛梅握紧青竹剑,意念一动,青竹剑上浮现出了许多的细小法阵,金光流转,然后那些细小的金色法阵隐没在青竹剑中,洛梅的手微微一沉,然后又迅速提起。她的眼中,全是剑意。她迅速地运行起【苍山剑诀】,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股风暴,以洛梅为圆心,向着周围缓缓地散去。

    林葬天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那个“小电蛇”,于是便将其释放了出来,“小电蛇”缓缓地盘绕在月壶剑的剑柄上,然后它张开了嘴,开始蚕食月壶剑上的剑气,“小电蛇”通过吸食剑气,慢慢地变大了一些,它缓缓地缠绕着月壶剑,爬到了剑尖处,伸出头来,露出了两颗小小的獠牙,吐了吐信子,“嘶嘶”地叫着。

    林葬天和洛梅对视了一眼,然后二者心有灵犀般的,同时出剑。

    剑气凌云,怒摇山岳。

    地面上的石子跳动起来,离开了地面,在空中崩碎,化为齑粉。

    天空之上,云海向上翻滚。地面上,月壶剑和青竹剑碰撞在一起,剑鸣声响起,如远古巨龙咆哮长吟。

    突然,那口枯井开始颤抖开来,一个更加真实且厚重的龙吟声传出,地面如地牛翻背,开始摇晃起来。

    剑鸣声,龙吟声交织在了一块,使得空气中的声音愈发地震耳欲聋。莫云符和赵静直捂住了耳朵,向后退去。莫云符扔出了两枚钱币,放大后挡在自己和赵静直的身前,抵挡着那股声浪袭来。

    林葬天和洛梅自然是察觉到了枯井那的不同寻常,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剑气渐渐地停歇。

    枯井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正要破井而出,重现人间。

    突然,从云海之上坠落了一个白色人影,落在了枯井旁边,他面目清秀,倒不像是传言中的那般苍老。他伸出洁白如玉的右手,悬在枯井上空,微微地向下“按”了一下,然后那股震天动地的龙吟声就顿时消失不见了。

    风平浪静。

    洛梅悄悄靠近林葬天,问道:“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盲眼和尚啊?看着挺年轻的,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头子呢。”

    枯井旁。

    盲眼和尚没有言语,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林葬天眯了眯眼,笑了笑,说道:“不,准确的来说,他是一位修佛法有成的猫妖”。

    那位一身白衣的盲眼和尚微微一笑,听闻林葬天的话后依旧双手合十,只是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九条白色的尾巴,微微摇晃着。

    这算是示好吗?林葬天收起月壶剑,笑了笑。

    有点儿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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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之界,黑发之人。手执何物?才可不惧生死,问鼎大道…… PS:这本书原名为《轮葬》 可能是原书名有些晦涩,所以我就改了个名字:) 顺带一提,作品的前十章是我高中的时候写的,所以可能文笔会有些稚嫩,不过十章以后就好多了。万古冥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古冥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古冥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