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夜溪声入梦清
罗水国。
【潜阳宫】的寺庙新盖了一间,叫作“明远寺”。是罗水国新任国师,同时也是【潜阳宫】新任宫主许清取的名字,新国新气象,是得添点东西来换个崭新的面貌了。
寺庙还没有最后完工,正在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石匠在敲錾石板石柱,但已经提前开始使用,寺里的僧人开始工作了。
一家在追荐亡灵。八个和尚敲着木鱼铙钹,念着经,走着,走得很慢。到一个偏殿里,分两边站下,继续敲打唱念,节奏仍然很慢,好像这就是【潜阳宫】僧人的行事风格,不紧不慢。
两个妇女在殿外,拿出了一张画像似的东西,放进铁炉里面焚化了。这两个妇女显然是死者的亲属,但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关系。她们既没有跪拜,也没有悲泣,脸上是严肃的,但也有些平淡。焚化画像,祈求亡灵升天,此风为别处所未见,大概是只有罗水国才会有的现象。
后殿有一家来还愿,大殿内没有人念经,只是香烟袅绕,久久没有断绝。
许清站在【跃摆槐】旁边,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些什么。最近【潜阳宫】变化颇大,来往的香客游客少了许多,所以显得没有往日那样热闹了。这其实也是个好的现象,看来罗水国的民众们终于清醒了过来,不再执着于那种虚无缥缈的信仰,每天苦于奔波,却食不饱,力不足。而是开始关注于自身的幸福与快乐,这想必也是那位愿意看到的场景吧?许清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佛唱一声。
远处跑来一个白衣小僧,气喘吁吁地站在许清的身前,弯下腰,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看来是这一路上跑来太过辛苦了。
“怎么了?弘一。”许清睁开眼睛,摸了摸白衣小僧的头,笑呵呵地问道。
“师兄,那殿里的僧人又走了不少,你快管一管啊,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潜阳宫】就快要没有人了。”弘一担忧地说道。
许清的表情中没有流露出什么悲伤的感觉,他笑了笑,虽然有些失望,但却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现在的罗水国和以前的罗水国不一样了,所以作为国师所在的【潜阳宫】自然也会是新的【潜阳宫】了。现在的【潜阳宫】的香火钱以及朝廷给的补助,要比往年少了很多。那么自然就会有许多抱着混吃等死的僧人产生不满。就好像一个每天都吃大鱼大肉的人,你突然开始让他吃凉拌黄瓜,那么他是肯定不会习惯和舒服的。
许清笑道:“他们是嫌弃钱少了?”
弘一嘴角微动,还是难以启齿。他低着头,觉得自从【潜阳宫】里走了一些人以后,宫里的许多人都开始变得不认识了,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么多年以来,和自己在一起相处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
“看来是了。”许清笑了笑,“没事,走就走了,也没什么需要去挽留的,走了以后,寺里也清净。”许清拍了拍白衣小僧的肩膀,后者抬起头来,勉强地咧嘴一笑。许清笑了笑,揉了揉弘一的脸蛋,“笑得真难看”许清微笑着看着他。
弘一含混不清地说道:“师兄,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许清摸了摸他的头,笑着望向远方,轻声说道:“以前怎么做的,以后照样做就是了。虽然宫里变化有些大,不过这也是好事,只要罗水国的国师还是我,那么【潜阳宫】就能一直都是【潜阳宫】。”
弘一笑容灿烂,有些安心,也有些开心。
许清突然看向弘一,笑着问道:“想去吃糖人吗?”
弘一眼睛一亮,跳了起来,说道:“想啊,师兄我们现在就去吗?”
许清笑着点了点头,“对啊。”
弘一开始蹦跳起来,然后跑到了远处,朝着许清招手,“师兄,我们快走吧!”
兴高采烈的,好像是把疲惫全部都遗忘了。许清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跟了上去。
途中看到许多僧人拿着行李走出【潜阳宫】,估计是再也不会来了,他们看到了许清了以后,难免有些心虚。许清只是点头微笑,然后就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了。
其实走了也好。
最后留下的人,才是他真正应该去关注和珍视的。
许清朝着弘一招了招手,然后快步向前走去,微笑着牵住了弘一的小手。
两人缓缓地向山下走去。
去吃糖人喽!
远在深山老林里的蛇窟。
一位白衣女子和一位青衣女子并肩而走,青衣女子有些开心,因为姐姐最近破境了,所以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少做一些本该她做的任务了。
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呢。她可不想被家族里的任务和规矩束缚住,整天去做一些在她看来是极其浪费时间的事情。
白衣女子突然停步,说道:“小青,你先待在族里,我还想出去历练一次,这一次我虽然有所收获,但是还是有许多东西难以想明白,所以我还是得出去一趟,你记得给婆婆说一声,我就先走了。”说着,白衣女子就准备要走。
小青赶紧拉住白衣女子的手臂,哭丧着脸说道:“姐姐,你这才回来多久啊,怎么就又要走了呢?还有,你自己去和婆婆说去,为什么要我去说?我不管,你不许走!”
白衣女子无奈笑道:“我这不是怕婆婆不让我走嘛,乖,你先留在族里,我很快就回来了。”
小青都快要哭出来了,“很快是多快啊?”
白衣女子想了想,说道:“大概一年的时间吧,要是快的话。”
“什么?一年!”小青惊讶道。“那要是慢的话呢?你准备就一辈子不回来了?”
“不会的,最多三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白衣女子说道。她看向远方,眼神深邃,“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明白,所以…… 我还得多看一看。”
小青沉默了一会,还是尊重她的想法,说道:“那你…… 路上小心啊。”
白衣女子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知道啦。”
然后白衣女子就飘掠到了洞口,然后转过身来,摆了摆手,向着小青告别。
小青突然向前奔跑起来,她一路跑到洞口,朝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大声地喊道:“记得早点回来啊!”
远处,白衣女子笑了笑,轻声道:“知道啦。”
小青看着那个化为一个小白点的身影,独自站在原地,她朝着周围望了望,有些茫然,心里空落落的。
有些孤单啊。
东山。
那个身穿白衣的盲眼和尚将放在井口处的手拿了下来,枯井再无动静。他双手合十,笑道:“不知几位施主前来,是所谓何事啊?”
林葬天微笑了一下,同样双手合十,说道:“多有打扰,请不要介怀啊。”
“自然不会。”盲眼和尚走到屋前的椅子那,然后抬起了椅子,将其放在了它原本所在的位置,然后轻轻坐下,他笑了笑,微微摆了摆手,然后整个小屋外的空地上面拂过一缕微风,将地面上的尘土和石子吹向四周。院子里顿时变得整洁了许多。
赵静直和莫云符走到营地附近,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传说中的盲眼和尚,有些好奇。
坐在椅子上的盲眼和尚突然“望”向两人,后者立即心中悚然,有些发怵,没来由的一种感觉。
林葬天向前走了一步,笑着说道:“那两位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是一块的。”
坐在椅子上的盲眼和尚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
洛梅悄悄地凑在林葬天的耳边,眼睛撇向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僧人,轻声说道:“天天,我怎么觉得这个传说中的盲眼和尚有些可怕呢?”林葬天笑道:“其实吧…… 他可以听得见的。”洛梅睁大眼睛,看向那个盲眼和尚,后者笑了笑,微微点头。
洛梅低下头,有些神色尴尬。她瞪了林葬天一眼。怎么不早说,这样多尴尬啊。
林葬天耸了耸肩,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椅子上的盲眼和尚笑了笑,伸出手来,说道:“几位不进去坐坐?刚好到了晚饭的时间,我就好好地招待一下你们吧。”
林葬天双手抱拳,笑道:“那就谢谢您了。我们几位就打扰了。”说着,林葬天就把赵静直和莫云符叫了过来。
盲眼和尚站起身子,笑道:“无妨。我这平时其实没有什么人来的,好不容易有人来了,我还是很开心的。”
他轻轻地推开那扇简陋的木门,打开门后,林葬天他们发现其实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破败,其实还是有些雅致简洁的。屋内有两副字画,字大如斗,端重而沉着。分别写着:“沧浪”和“凤兮”两个大字。林葬天突然想到了“剑山”上面写着的那句话,感觉字体有些熟悉。洛梅几人也有同样的感受,他们看着那两幅字画,有些赞叹
有些东西,就是那么自然地跃然于纸墨间。
走向厨房的盲眼和尚好像是有所察觉,微微笑道:“闲来无事,随便写写。”
林葬天问道:“您可去过那个“剑山”?”
盲眼和尚点了点头,说道:“曾经带着朋友上去过,然后在上面留下了几句话,想来有些不应该,那么好看的风景不知道有了那些刻字之后,是否还会那么好看。”他的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总是感觉不管他是如何的待人和善,却总是会与别人产生一种疏离感。而且他眼角的疤痕不太像是天生就是如此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似的。
对于这一点,几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起。
林葬天笑道:“我觉得应该是更好看了。”
盲眼和尚说道:“不会是因为今天要在我这吃完饭,所以才这么拍我的马屁吧?”他笑了一下,拿起了茶杯,倒上了茶水,然后端了出来。
林葬天走上前去接过递来的茶水,笑呵呵地说道:“自然不是,我所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实诚话。”
洛梅听到这句话后,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实在是很佩服林葬天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换做是她的话,就完全做不到了。要说这一点的话,她还是应该多和林葬天多学一学。用她那个师父的话来说就是: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若要不挨刀,需练厚脸皮。刀枪穿不进,水火皆不侵。
这句话仔细地琢磨琢磨的话呢,就是练得厚脸皮了以后,好像就已经是天下无敌了似的。怪不得她那个师父总是说自己其实已经是高处不胜寒,独自登顶一人来,茫然四顾无人在。她的师父总是说的一句话就是:“唉,无敌是多么寂寞啊……”
洛梅瞥了一眼林葬天,觉得就凭这一路以来她对他的观察,他以后很有可能会是那个真正的天下无敌。就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说出和她的师父一样的话:“无敌是多么寂寞。”一想到这,她就不由得笑出了声。看得林葬天是莫名其妙的。
现在的女孩子,都是怎么了?
林葬天几人坐在饭桌旁,饭桌倒是出乎意料的大,木质坚硬,应该是有年头的古木了。林葬天打量了一下,觉得这间屋子虽小,可是该有的都有了,反而显得很精致,他不由得对这个修习佛法有成的猫妖高看了一眼。
因为很多东西,追本溯源的话,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因此在看到了他屋内的陈设以后,林葬天也就能看出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对于林葬天所观察到的东西来说,他是比较赞赏那个人的。现在的他,完全可以称为人了,而不是像现在的绝大多数妖族一样,无论他们是否修为人形,却总是会被人们区别对待。
其实这一点解释起来也不算多么的复杂,现在的人类社会中,同样存在着差别对待,高低区别之分。这一点,无论是过了多少年,换了多少个沧海桑田,都会存在的一种现象。因为人们对于一些事情开始有了概念,懂得了如何划分,知道了很多的东西,反而会想得很多,显得束手束脚的。随着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人们就会越来越不自在。这些东西不是世界给他们的,也不是别人给他们的,相反的,能给他们自己这些枷锁的,也唯有人类自己。
但是人类不可避免的在学习,学的东西越来越多,对于某些约定俗成的东西反而会很容易去接受,那么对于这件事情来说,是不可能去停止人类的学习的。那么在这个“大海”中,其实还是会有很多的“支流”存在,最终它们也会慢慢地汇聚成一个个湖泊,滋养一方水土,教化一方百姓。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好事。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某些充满闪光的东西,其实一直都没有消失过。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着,即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一定会在,一直都在!
这样的
话,从某些角度来说,有些东西其实是在一直慢慢地进步着的。
林葬天看向正在厨房里面准备做菜的盲眼和尚,立马站起身子,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洛梅和赵静直两位算是会做一点菜的人也纷纷投去关切的目光,而莫云符呢,自己知道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所以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其实也是很无奈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小的时候他听过一句话:“君子远庖厨。”所以自那时候起,他就再也没有进过厨房。其实林葬天也什么都不会,所以他问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实际上是十分心虚的。
在厨房内忙着的盲眼和尚听到身后的响动,回头“望”去,原来是林葬天他们四个人都进厨房来了,这一进来就使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厨房愈发得显得拥挤。林葬天凑在盲眼和尚身旁,问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盲眼和尚无奈道:“叫我白禅吧。”林葬天点点头,“好的,以后就称呼您白禅大师了。”
白禅苦笑道:“随你,其实我自己一个人都做了十几年的饭菜了,你们不需要帮我的。”白禅转身将几人往厨房外推去,说道:“你们快出去,再别打扰我做菜了。”几人被白禅大师推出了厨房,然后白禅大师对着几人笑了笑,随手就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厨房内,白禅大师独自忙活着,看他对于厨房的掌控度,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一个人生活了很久了,同时也一个人做了很多年的饭了,要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这么熟练。
白禅大师做了很多鱼丸、肉丸之类的小东西,皆如小桂圆般的大小,不是用刀斩剁,而是用棒槌之如泥制成的。入口即化,极细,而且富有弹性。鱼饺的皮是用鱼肉捶成的。许多精致的小吃食摆上了餐桌,引得洛梅和赵静直两位女生赞叹连连,不由得夸赞起白禅大师的手艺。除了这些肉丸鱼饺,还要许多家常菜,味道很好,深见白禅大师的手艺之好。
晚餐也是在一片欢乐当中度过,洛梅他们早早地就回到营地去休息了。
屋外的空地上,只有林葬天和白禅大师。两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繁星月明。
画堂绣阁,皓月清风。
这里的山水对人都很亲切,很和善,就像是迎面向你走来,似欲与把人臂言欢,不高傲,不冷漠。
林葬天突然说了一句:“多情占得了人间,便是千娇百媚了。”
白禅大师笑道:“林公子何出此言?”
林葬天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白禅大师笑道:“原来如此。”
林葬天突然问道:“白禅大师眼角的伤是?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透露?”
白禅大师说道:“其实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是那井中困住的龙抓掉的。”
林葬天心中了然,说道:“原来是真的龙啊。自千年起,就很少能见到龙族的存在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还能见到龙族的存在。”
白禅大师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是世间龙族仍然存在,只是它们大多隐藏在我们很难寻找到的地方罢了。”他看向枯井那边,说道:“那只龙是我和我的同伴偶然发现的,其实本来想绕道而行的,但是世间人有好坏之分,龙其实也有。没有想到这只龙饿极了,见到我们后,居然想要吃了我们,于是我们为了保命,就只能和它殊死搏斗。后来…… 我失去了同伴,也失去了双眼。最终将其囚禁在这口枯井内,多年来一直在慢慢地消耗着它的修为和力量,可是它仍然蠢蠢欲动,蛰伏在井底,随时准备破井而出。”
白禅大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当初要不是因为它本身就受了不小的伤势,或许我们一伙人就全军覆没了,也不会单单留下我一人,独自守着这口枯井,独自苟活在世上。”
林葬天拍了拍白禅大师的肩膀,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口枯井。井边在微微地颤抖,有龙吟从井底传出。
白禅大师转头“望”去,然后双手画诀,向那口枯井一指,一抹金色光芒闪过,然后坠入井底,井口浮现出一层层的符篆和佛文经义,就好像是一张大网,覆盖在了井口上方。牢牢地将那条龙困在了井底。不过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白禅大师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这该如何是好,若是我死了,那么它估计没有了禁锢,就又会出去危害世间了。”盲眼僧人没有说人间,而是说了世间,这句话,其实挺值得去琢磨琢磨的。
林葬天沉声道:“我…… 或许会有办法。”
白禅大师疑惑道:“你?”他侧了侧身子,问道:“不知道林公子有什么想法?”
林葬天凑在白禅大师的耳边悄悄地耳语了几句,然后白禅大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他问道:“这个办法果真能行?”林葬天点了点头。白禅大师随即有些放心了,但是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可以想出如此胆大的想法,并且让自己还能够安心。想到这,白禅大师就不由得感慨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强了许多啊。”
林葬天笑道:“这不是件好事吗?”
白禅大师微笑道:“这倒是。”
远处的峭壁上挂着一条长长的草绳,山上水沿草绳流注,被风吹散,如烟如雾,飘飘忽忽,如一片透明的垂帘。山下的乡野人家,种植炊煮,皆赖山水。
这样美好的地方,白禅怎么会忍心让它就此毁于那条困在枯井中的龙的手里呢?不管是不是在冒险,只要有一丝希望,也是要试一试的!
白禅大师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他在还能看见的时候,曾经看过许多地方的名山秀水,所以对于白禅大师来说,他虽然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他却在用自己脑海中的想象和自己的那颗跳动的心在感受着这世间万物的精彩。所以其实他所“看”到的世界,要比别人更精彩些,也更美好些。
所住的屋后有一条小溪,溪水小有落差,入夜水声淙淙不绝,带着月光缓缓地流淌着。
营地内,洛梅他们早已进入梦乡。
屋外的空地上,林葬天和白禅大师在安静地坐着,抬头仰望着点点繁星。
一切安静而又美好,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去表达。
四周山色临窗秀,一夜溪声入梦清。
第六十二章 既见真君子,为龙也为光。
清晨,阳光悄悄地洒在青翠的小屋上,闪闪发亮。
树林里微风阵阵,杨絮飞舞。
白禅大师一早就起来了,他洗漱后去了屋后的小溪边,昨天晚上和那个林姓少年的一番谈话,让他对于某些事情生出了一些信心和胆气。他双手拢袖,缓缓地走到小溪边,微笑着低头看着小溪边的石子,有些躺在溪水里,显得极有光泽;有些露出水面,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白;还有些就散落在小溪四周,白禅大师蹲下身子,将手放在石子上面,嘴角微微扬起。
真舒服啊,暖暖的。
白禅大师抬起头来,突然有些错愕,他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站起身子,朝那边走去。
小溪边,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坐在青竹椅子上面,他手里拿着鱼竿,耐心地等候着鱼咬饵上钩。白禅大师笑道:“你怎么起来得那么早?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都会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呢?哈哈……”
林葬天转头笑道:“大师,你是不是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有什么误解?”他提了提手里的鱼竿,说道:“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勤劳的年轻人还是很多的,大师只不过是还没有遇到过罢了。”
白禅大师站到林葬天身边,阳光照在他的白色衣袍上,显得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得白。他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是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殊不知屋外面的许多事情都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他笑望向林葬天,说道:“不过能够遇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还是很开心的。”白禅大师抬起头,“望”着面前缓缓流淌而过的溪水,神色柔和,说道:“或许过不了几天,如果那件事真的可以成功的话,我就可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它真的变化太大了……”
林葬天沉默了一会,对于白禅大师的感受他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是大概还是能够感觉到大师的情绪的起伏变化的。如果说之前的白禅大师仅仅只是在这片树林里待着,等着耗尽那口枯井里面的龙的修为和元力;那么现在的白禅大师就是一条欢畅的小溪,翻过万水千山,即将流入大海了。对于这种心境上面的变化,想必白禅大师内心也是很清楚的,所以他现在的脸上出现微笑的次数要明显的多了起来。林葬天自然是乐于见到这样的白禅大师出现的。
有些好人,做了太久的好事,世道不应该亏欠他们。
林葬天看着面前流淌而过的小溪,问道:“大师,我怎么钓了这么久,都没有鱼上钩啊?”
白禅大师侧耳倾听了一下溪水的流淌的声音,笑道:“因为你垂钓的位置不对啊,所以才会一直没有钓到鱼。”
林葬天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啊,我还在这白白地晒了这么长时间的太阳。”他收起鱼竿,看向安静地站在他旁边的白禅大师,突然笑道:“不过我还是钓到了一条鱼的。”
白禅大师疑惑道:“哦?我怎么没有见到啊。”
林葬天笑道:“我这不是钓到了白禅大师您吗?我要不起这么早的话又怎么能在这碰到您呢?您说对吧?”
白禅大师恍然道:“原来如此,林公子果然很风趣啊。”
林葬天站了起来,自己一直坐着还让大师站着,这好像有些不太好。他收起鱼竿,笑望向大师,问道:“大师起来得这么早,莫非也是来钓鱼的?”
白禅大师笑道:“自然不是。”他摊开双手,说道:“我连鱼竿都没带,怎么会是来钓鱼的,我只是来小溪这边散散步罢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起来散散步还是对身体好的。”
林葬天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道:“大师不愧是大师,说的话听着就是有道理。”
白禅大师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一直以为林公子是一个不会拍马屁的人,没想到…… 林公子还是…… 出人意料的有趣啊。”
林葬天笑了笑,道:“怎么能是拍马屁呢?大师可是一位修道有成的九尾猫啊,怎么能和马作比较呢?”
白禅大师双手从衣袖里面拿了出来,揉了揉手腕,然后双手负后,说道:“你…… 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
林葬天拎起椅子,“好的。”然后他问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他们差不多该醒了。”林葬天笑嘻嘻地说道:“该吃早饭了。”
白禅大师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溪水,然后抬起右手,伸出一只手指,朝着溪水的不远处勾了勾手指,然后就听到“啵啵”的破水声,两条新鲜的鱼被牵引出水面,迅速地飞向白禅大师,最后两条新鲜的鱼悬停在大师身边,鱼被包裹在球状的水里,缓缓地在“水球”中游动着。
林葬天赞叹道:“大师不愧是大师啊,这一手对于水元素的操控,我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白禅大师笑道:“再别拍马屁了,我们赶紧走吧,一会还要办正事呢。”
林葬天点了点头,“好嘞!”
其实林葬天并不完全是在拍马屁,刚在白禅大师的那一手控制水元素的手法,实在是流畅自然,随手为之。由此可见白禅大师对于水元素的掌控力是多么的可怕,也难怪白禅大师虽然境界并没有比林葬天高出多少,但是大师却能够将一条真龙束缚在枯井下,一困就是那么多年。
世间一直有一个说法:就是世间万物的生灵,最先开始,都是从水里走出来的。所以水元素一直被认为是世间元素中最强的一种元素,使用水元素的修士和天生亲水的修士,其在修行上的速度虽然没有那么的快,但是要是论其杀伤力的话,那就一定是非水元素莫属了。而事实也证明,这件事情并不只是个传说那么地简单,由此事牵扯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若是要将其细细铺开来慢慢讲解的话,估计没有三两天是很难说完的。
林葬天跟上了白禅大师,看着悬在大师身旁的“小水球”里面的两条游鱼,他笑嘻嘻地说道:“你们再欢快地游一会吧,等一会到了案板上,你们可就再也游不了了。”
也亏得是林葬天,居然能够把一件略显残忍的事情说得这么津津有味的。
白禅大师回头“看”了一眼林葬天,意味不明。
林葬天立马闭上了嘴,免得大师今天早上又不做鱼了,因为昨天晚上的鱼丸还是挺好吃的,有些上瘾。
两人并肩走着,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你带鱼篓了吗?”大师突然问道。
“没…… 没有啊。怎么了?”林葬天疑惑道。
“…… 那你来钓什么鱼啊?”白禅大师无奈地说道。钓鱼带鱼篓,这难道不是常识吗?大师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林葬天是如何钓鱼的,然后叹了口气,自己不应该问这个的,因为这位林公子明显是没有钓鱼的常识的。他双手负后,继续走着,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心累。
林葬天笑了笑,跟在白禅大师的身边,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小屋前。
洛梅正在打坐修行,昨天的那一场切磋虽然有些短暂,但是还是有所收获的。她此刻周身围绕着一圈圈的浩然剑气,就像是被一个个剑气“环”包围在其中似的,这种状态比较玄妙,是只有洛梅一人才能够看到的风景。
大道之上,虽有条条道路,但是每个人的风景都各不相同,即使只是修行同一种功法,也是会有所差别产生。因此修行之人不用去担忧别人去和自己争道,因为没有人的道路是完全一样的,所以不存在争道这个问题,修行之人需要担忧的只是这么多条道路,到底自己应该走哪一条?以及会不会被别人挡道的问题。大道之上,人满为患,若是不自己想办法走得快一些的话,那么站在终点处的人就会挡住自己的去路,也就是“挡道”了。
在每一个修行的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挡道人,所以修行之人中间,还是存在着某种竞争关系的。大道就这么宽,走在大道上面的人数也数不清,最后呢,虽然人们走在不同的“道路”上面,但是却会在某个关隘处挤在一起,若是没人让道的话呢,那么就只能一直滞留在那个关隘之上,那么后来的人就走不过去了。因此,就会有所谓的“大道之争”了。
赵静直现在倒是不太去强求修行的快慢了,在听取了林葬天的建议以后,她选择了“顺其自然”,结果发现当自己不去刻意地去追求修行的快慢的时候,修行的速度居然比之前还要快上许多。这不由得给她增添了许多的信心,虽然她不知道林葬天究竟会让自己一直跟在他身边多久,但是她现在相信,即使自己现在一个人去闯荡江湖,也不会吃什么亏的。待在林葬天的身边,许多事情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虽然她平时的话不是很多,以前泼辣的性子也改了很多,她想这很大的原因来自于那天在洞窟内的壁画传承,在接受了传承后,她的心境可谓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是一轮沉在水底的明月,宁静而高洁。
她睁开双眼,银白色的双瞳在阳光下闪耀着灵动的光辉。
她笑了笑。
莫云符闭目内视,一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古老符篆悬在他的窍穴处,一丝一缕的金色线条在其中流动,整个符篆就像是充满了生命力的活物似的,他沉浸心神在其中,慢慢地就进入了心境“无垢”的状态,内心无比地清明、透彻。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眼中的光华一闪而逝,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他看到早出归来的林葬天和白禅大师两人走来,以及白禅大师身旁的那个“小水球”,“水球”里面有两条游鱼在欢快地游动。他咧嘴笑了笑,怪不得一大早起来没有见到他们两人,原来是出去钓鱼了啊。
莫云符朝着林葬天他们挥了挥手,“早上好啊。”
林葬天回头笑道:“早上好啊,今天你们有口福了,昨天晚上剩下来的菜,以及今天早上的两条新鲜的鱼,仔细想一想,都有点想流口水啊。”
洛梅看到了钓鱼归来的林葬天,不客气地说道:“说得就好像早饭是由你来做似的。”
林葬天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被洛梅的话噎住了,于是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小声地说道:“我就是这么一
说。”
白禅大师笑了笑,走进厨房忙活去了。
早饭过后。
林葬天把昨天和白禅大师的聊天内容大致地给洛梅他们讲了一下,洛梅皱眉道:“这可是一条真龙啊,你觉得就凭我们几个真的可以做到吗?”莫云符同样有些担忧地说道:“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从肉,飞之形,童省声。凡龙之属皆从龙。龙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自千年以前,世上就很难再找出一条真龙了。枯井之中的那条龙我们并不知道它的道行深浅,所以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赵静直也说道:“确实如此,我们贸然行事的话,可能会全军覆没的。”
白禅大师点点头,微笑道:“我都理解,其实我应该再讲详细一些的。我…… ”
林葬天笑着接过了话茬,笑着说道:“看来是我没有给你们说清楚,那口枯井里面的龙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难处理,待我慢慢给你们讲吧,其实吧……”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洛梅几人有些明白过来了,他们不由得有些佩服林葬天,真的是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想出来这么胆大的计划的,不过仔细地想一想的话,这个计划还是有可行度的。值得一试!
林葬天看到了几人的眼神变化,然后看了眼白禅大师,“大师,我想我们等会就可以开始行动了。”白禅大师笑了笑,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那贫僧就谢过几位施主了。”
洛梅他们笑道:“大师不必如此多礼,我们这都是为了这附近的百姓啊。”
白禅大师笑道:“就凭几位施主的这份心性,几位施主日后定能走到山巅处。”
洛梅他们谢道:“那我们就先谢过大师的吉言了。”
林葬天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开始行动吧?”
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好!”
枯井处。
林葬天几人聚集在这,莫云符和林葬天对视了一眼,林葬天点了点头,然后莫云符手指掐诀,从他的袖口里面飞出了好几枚样式不同的钱币,飞旋在空中,然后四散开来,贴在了林葬天他们的衣袖上。莫云符说道:“枯井下面没有亮光,这个可以帮助我们在黑暗中不迷失方向,同时还可以找到彼此,钱币与钱币之间是有关联的,若是有一个人发生意外的话,其余的钱币都会有所感知,然后发起亮光来,便于我们救助。顺带一提,钱币之间会在必要的时候发出类似于链条的东西,将我们几个人两两连接在一起,这也是为了更方便地互相帮助。总之,等会进去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林葬天有些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你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啊。”
莫云符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平时有些无聊,瞎琢磨的。”
林葬天拍了拍莫云符的肩膀,笑道:“那你要继续加油啊。”林葬天意味深长地看着莫云符,这些东西可不只是随便想就能够实现的,看来莫云符隐藏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啊。就是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位师父,到底是何方高人?居然能够教出这么优秀的一位弟子来?
白禅大师感受了一下那枚钱币的玄妙之处,点头称赞道:“莫施主不必妄自菲薄,这枚钱币的功用,实际上是很难得一见的。说不定以后的修行界又会多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莫云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那么好吧?”
洛梅说道:“你就别谦虚了,这真的是很难得一见的东西,整个修行界估计都很难找到的。”
赵静直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东西,你真的很厉害呢。”
莫云符疑惑道:“可我的老师说我这些东西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没多大的用处啊?”
林葬天无奈扶额,这家伙的老师究竟是怎么给他造成这样的错觉的?
话不多说,几人开始准备下井了。
白禅大师双手合十,轻轻地向井口推去,就好像是推开一扇门似的,解开了井口的禁制,一道金光闪过,禁制打开,几人沿着枯井的井壁边缘陆续下去。
在几人下去后,一股罡风向上袭来,吹得几人脸庞有些疼痛。白禅大师佛唱一声,井口的禁制又重新出现,微微地合上,就像是关上了“门”一样,避免井中的龙逃走。
黑暗中,几人直直地坠入井内,他们衣袖上有莫云符给的钱币,在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井的四周照得明亮可见。林葬天几人不由得感慨道:这个东西是真的好用。因为当两个人相靠近的时候,钱币就会自动出现一条金色的长链,将两个人连接在一起,极其方便,而且丝毫没有负担,只需要用灵力控制就可以轻松地将对方拉到自己的身边。这可以说是林葬天之前也没有想到的一个环节。不过,在有了莫云符这个神奇的玩意加入了之后,林葬天对于计划的成功率逐渐地有了十足的把握。
落到了井底以后,眼前皆是黑暗,只能看到周围的景象,“没想到这井里面居然这么大。”洛梅感慨道。这井底下面倒像是一处岩石造就的天然巢穴,里面还有着曲沼流泉,就是不知道这井底的风景是天然造就的,还是那条真龙这么多年自己造成的。
莫云符沉声道:“大家将灵力输送到钱币处,越强烈的话,发出的光亮所照射的范围就越广。”
于是几人便照做了,霎时间,整个井底变得亮如白昼,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了。
就在不远处,有一双竖起的眸子,躲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几个不速之客。
几人顿时感到脊背发凉,莫名地有一种心悸的感觉。白禅大师双手合十,嘴角微动,佛光阵阵,然后几人顿时就如同暖阳沐身,平复下来了心境。
林葬天看了看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真龙,它和想象中的形象差不多,就是比较消瘦罢了。突然,林葬天眉头一皱,随即很多事情开始想清楚了。在龙的前爪上面,有着许多密密麻麻的【魔纹】,深深地烙印在其中,龙的脸上也有许多【魔纹】烙印,以及很多触目惊心的伤痕。估计是魔教的人搞的鬼,不然的话,传说中兴云降雨、代表着祥瑞的龙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主动攻击人类?
林葬天指了指那条龙的鳞爪,对洛梅他们说道:“你们看那,龙的鳞爪处都是【魔纹】的痕迹,估计就是这个影响了这条龙的心性。”
洛梅几人望去,看到了鳞爪处的密密麻麻的【魔纹】,果然如此。莫云符皱眉道:“没想到魔教的人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盯上了龙族,那么千年前龙族销声匿迹的事情难道也是……”想到这,莫云符顿 时悚然,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洛梅几人皆是皱眉不语,因为他们想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事情,那就是:若是龙族被魔教所掌控住的话,那么凭借着龙族的助力的话,魔教是否会重新攻入大陆?!
这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葬天沉声说道:“先不要想那些遥远的事情了,我们先想一想如何将这条龙身上的【魔纹】该如何祛除,趁着它现在还处于平静期,我们得赶紧下手了。”
几人点了点头。白禅大师走到林葬天的身边,说道:“它身上的【魔纹】,我也曾经想过办法要祛除,但是它身上的【魔纹】有些不一样,单凭借我的佛文经义无法祛除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新出现的【魔纹】,其具体的功用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根据我这多年来的观察,很有可能是那种影响心智的【魔纹】,让龙族听话的【魔纹】,想一想就觉得可怕。”白禅大师双手合十,“看”向不远处的真龙,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了,它身上的抓痕又多了不少啊。
每次当它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的时候,它就会自己抓自己,狠狠地拿鳞爪在自己的身上到处抓来抓去,就是为了压抑住内心的那种它自己并不认同的“想法”和“声音”。也不知道它这么多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林葬天叹道:“看来魔教这些年来,也出现了不少优秀的人才啊,不过这也不奇怪……”林葬天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莫云符,然后说道:“我们都有了这么优秀的人才,凭什么魔教就不能有呢?”
林葬天问道:“大师,你估计它还有多久会发狂?”
白禅大师沉声道:“说不准,不过看样子,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林葬天点了点头,道:“足够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了,大师您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用您的佛音去干扰它的转换就可以了。”
白禅大师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道:“好的。”
林葬天把自己具体的计划精确地告诉了洛梅他们,然后几人就这么走到那条真龙的身边,开始布置阵法和符篆。阵法和符篆皆是一些洛梅他们没有见到过的样式,古老而又沧桑。
洛梅不愧是有“小法阵”称号的人,有了她来布置法阵,法阵的布置速度要快了不少,只看到这条一直沉默不语的真龙周围一个又一个的法阵光环亮起,犹如投掷到水里面的石子,溅起阵阵涟漪。她和赵静直两人在布置着法阵,时而会帮助一下莫云符,但是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莫云符在看到那些符篆的纹理以后,顿时心中大喜,估计自己这次又能收获不少。这些符篆古老而又实用,虽然内在的结构并不是多么的复杂,但是将它们内在的纹理连接起来的话呢,就是一门技术活了。不过还好莫云符有不俗的基础,所以实施起来很流畅。于是一个个金色的符篆在莫云符挥手写就以后,就迅速地飞离手中的UU小说,朝着那条似乎在沉思的真龙。
一个个符篆贴在龙的鳞甲上的【魔纹】附近,但是那些金色的符篆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响动都没有,莫云符不由得有些心虚。难道这些符篆没用吗?
不远处的林葬天看到了莫云符的神色变化,提醒道:“别气馁,这个符篆是要久了之后才会有效果的。”莫云符抬起头来,看向林葬天,在看到林葬天那坚定的眼神后,莫云符笑着点了点头,“嗯,知道了。”然后继续地布置
符篆去了。
白禅大师站在龙的双眸下,他双手合十,缓缓地念诵着佛经。这条伤痕累累的龙张了张嘴,一股龙息拂面,臭气逼人。洛梅他们皆是捂上了口鼻,有些难以接受这股味道。
白禅大师面不改色,依旧在缓缓地念诵着佛经,点点金色的佛光从大师的身上散发出来照耀在龙鳞甲的【魔纹】上,大师面目祥和,双手合十。
“白禅,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死心啊。”龙开口道。它双手叠放着,鳞爪下面不知道有着什么东西。
白禅大师笑了笑,说道:“你都没有死心,我又有什么理由死心呢?”
“哼!”龙冷哼了一声,它伸出一只鳞爪,身子向前弓起,吼道:“白禅,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白禅叹气道:“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虽然我的眼睛是你所剜去,但是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啊。”
“够了!”龙吼道。“我苟活到今日,就是因为我想死也死不了。那群该死的魔教的杂种给我下了诅咒,让我永世忍受着这般生不如死的生活,我真的是想死啊。”龙低吼道。它的前爪深深地嵌入低下,鳞爪上面血迹斑斑,有些鳞甲已经破碎掉落。
林葬天走到白禅大师的身边,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因为怜悯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对你的侮辱。我很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但是你要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的话,就给我闭嘴!”林葬天双手负后,直视着龙的竖起的双眸,说道:“你现在只有相信我们这一个选择,不过这也由不得你,现在的你在我看来,早就没有了同时可以对抗这么多人的实力。”
“哼!小鬼,你才多大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口气?!嗯?!”龙抬起头,咆哮道。一阵巨大的雷暴龙卷朝着林葬天袭去,林葬天面不改色,只是抽出了月壶剑,一剑斩去。空气中一道白光闪过,那股巨大的龙卷瞬间被撕裂开来,在离林葬天还有一尺处的地方消散开来。
洛梅他们吓了一跳,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还好林葬天还是有点厉害的,所以在见到了他轻描淡写地就劈开了那道威势极大的龙卷以后,几人也没有什么惊讶的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他们相信,就算以后碰到再离奇的事情他们都能接受。没有太多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林葬天啊。
龙斜着眼睛看着地面上那个面容年轻人,看似随意道:“随你便吧。”然后它缓缓地卧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林葬天笑了笑,瞥了眼那个一直被它护在手里的、在废墟中依然盛开的花朵。
总有些动人心魄的美好,生长在废墟之中;即使我们只是看一眼它,便会觉得生活还有希望。有了可以撑下去的动力。
林葬天目光充满着关切,他双手合十,和白禅大师一起吟诵起了佛经。
整个井底佛光大作,回荡着佛音,金色的光芒就像是太阳一般,升起在这片黑暗当中。
试问:世间何处无白昼?
林葬天和白禅大师缓缓地飘离地面,两个人悬在半空中,就好像两**大的太阳,耀眼的阳光照遍了龙的全身,它鳞甲上的【魔纹】好似大雪消融般,慢慢地点点褪去其附着其上的烙印。
其实昨晚林葬天在和白禅大师一起交流的时候,他说自己会【净化咒】,其实白禅大师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带给自己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知道今天,白禅大师才知道林葬天所说的“略懂而已”是多么的可怕。
地面上。
洛梅他们抬起头来,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虽然林葬天的确带给他们许多的惊喜,但是今天林葬天实在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连佛法都有所涉猎?!
龙突然睁开双眼,眼睛中突然浮现起了黑色的雾气,它开始浑身颤抖着,鳞爪深深地嵌入地里,血从爪间渗透出来,缓缓地流在地上,它鳞爪间死死地护着那朵开在废墟中的花朵。
它吼道:“你们快走开!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快……快走!”它撑起身子,低吼着,不断地摇晃着头,两双鳞爪在它自己的身上不断地抓着,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控制住自己。但是它眼中的黑色雾气快要将它仅剩的那一丝灵智给占据,它身上的鳞甲微微翘起,血液横飞。它张开嘴,有些火焰小球从它的口鼻中喷涌出来,它眼神逐渐地失去了那一丝清明。
“快…… 走”。它最后说道。
空中。
林葬天睁开双眼,开口道:“快!”
洛梅他们于是赶紧开始布阵,莫云符抓紧时间刻画符篆。
“好了!”洛梅她们抬起头,看向林葬天,说道。莫云符满头是汗水,然后在画完最后一笔符篆以后,他咬牙道:“我这也好了!”
空中。
林葬天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道:“起!”
在他的声音落下的瞬间。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法阵冒出地面,瞬间有四条粗大的链条缠绕住了龙的四肢,它动弹不得,发出低吼声。大火朝着洛梅他们袭去,莫云符和洛梅她们倒掠而去,几人衣袖上的钱币发出金色的光芒,一根长长的锁链将几人联系到了一块。莫云符祭出两枚钱币,两枚钱币在空中旋转变大,将洛梅她们护住,抵挡住了那来势汹汹的【龙之吐息】。
莫云符又祭出一枚钱币,悬在他的脚下,然后带着他向着龙攻击不到的地方飞去。
龙身上,许多密密麻麻的符篆浮现在【魔纹】附近,然后呈合抱之势,将【魔纹】围困其中,缓缓地旋转着,消磨着鳞甲上的【魔纹】。点点的火星激溅起来,那黑色的【魔纹】渐渐地变淡。
龙表情痛苦,发出撕心裂肺般的低吼声,震碎了地面上的岩石,整个地面到处呈现出“蛛网”状。
唯独错过了那朵绽放在废墟中的花朵。
空中。
林葬天和白禅大师念诵佛经【净化咒】,两个人所形成的明日,逐渐地融合为一个巨大的“太阳”。
两人同时开口道:“天地清明。”
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将龙笼罩其中,配合着那些篆文和法阵,龙完全地被控制在其中,动弹不得。
“邪祟遁形!”两人开口道。
天地之间,大放光明。
龙身上的【魔纹】消融殆尽,再也没有丝毫的魔教气息。
它抬起头来,龙须飘浮,开口道:“谢谢。”
空中。
林葬天和白禅大师虽然早已是身心俱疲,处于一个灵力耗竭的状态,但是他们很开心,对着地面上的龙微微一笑。
“不用谢。”
龙的眼中有些笑意,它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过自由的感觉,冲着那个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井口吼了一声,然后它迅速盘绕而起,破出井口,冲上云霄,遨游在云海间。
欢畅无比!
眼中的这一幕场景,超越了尘世间的一切。
林葬天他们飞上井口,抬起头,看向那条遨游在云海中的龙,有些感慨。
白禅大师揉了揉眼睛,虽然它早已经不见了。他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然后回过头,“看”向林葬天他们,笑着说道:“谢过几位施主了。”
洛梅他们刚刚落在地面上,气喘吁吁的。莫云符双手掐诀,然后林葬天他们身上的钱币迅速地飘离他们的衣袖,飞向莫云符的衣袖中,被他收了起来。
林葬天和赵静直、莫云符、以及洛梅一起,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白禅大师突然有些愁眉苦脸地说道:“可惜了我这口枯井了,这得要多久才能够修复成功啊?”
林葬天哭笑不得地说道:“大师放心,我们几个人会帮您把枯井修复完好的,说不定比之前的那口枯井还要好看坚实呢?”
白禅大师笑道:“那我就坦然地接受几位的好意啦。”
林葬天微笑了一下,看了眼洛梅他们,然后说道:“没事的,就是顺手而为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他们也不会介意的。”然后林葬天望了望洛梅他们,问道:“对吧?几位?”
洛梅翻了个白眼,但是也不好说不对。所以就说道:“对的,大师您就放心吧,一切就交给我们了。”
莫云符和赵静直也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白禅大师微笑着“看”着这几位年轻人,他很欣慰。
林葬天被大师的微笑整得破天荒地有些不太好意思,然后他笑道:“大师,您这个笑容有点奇怪啊。”
白禅大师笑道:“哦?有吗?”
林葬天苦笑道:“有的。”
白禅大师双手合十,继续笑“看”着林葬天,缓缓开口道:“那也没关系的。”
林葬天赶紧跑开,一边跑一边说:“大师,我先和他们商量些事情去啦,拜拜!”说着林葬天冲着白禅大师挥了挥手。
白禅大师微笑着站在原地,他双手合十,抬头望向云海上遨游的龙。他猛然间笑容灿烂,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和畅快,开怀大笑起来。
既见真君子,为龙也为光。
第二天清晨。
林葬天他们几个人聚集在那口破败不堪的井口旁,现在的井口已经看不出来是一口井的样子了,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井底的曲沼流泉,当然了,还有那朵开在废墟中的花朵。
几人沉默许久。
洛梅开口问道:“天天,这口井该怎么修补啊?”
林葬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艰难地开口道:“不…… 不知道啊。”
“……”
第六十三章 云海之上,万点深红
魔教。
在【雪原厄斯】的极北处,一个极其隐蔽的雪洞前。
一位身穿黑衣的长发男子站在洞口外,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精致的脸,隐隐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惨白之色。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雪洞前,低头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上的黑宝石戒指。这枚戒指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多么的华贵精致,但是要知道的是:它所代表的,是整个的【雪原厄斯】以及魔教全教。所以这枚戒指的分量是难以估计的,至于能够戴上它的人,除了魔教教主,又还会有谁呢?
这位魔教教主堪称整个魔教历史上最年轻的教主,仅仅是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修炼到了封神阶段的初期,配当他的对手的人寥寥无几,估计一双手就可以数的过来了。在这其中,最是让他有所忌惮的,就莫过于那个碧眼老头子了。不过听说那个老头子现在下山云游去了,所以对于他的威胁应该算是少了一些。
不过也不能这么就放松警惕了,那个去过神域的老头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虽说他离开神域以后莫名其妙的受了重伤,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这位魔教教主还是懂的。就单单凭上一次老神仙的那一剑,他就可以明确地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这位年纪轻轻的魔教教主就有些惆怅。他低头看着手指上戴着的代表魔教教主的戒指,但是他的脸上却丝毫也看不出喜悦。他抬起头,望着黑暗的雪洞,洞口的风声呼啸着,杂乱的气流在此地显得很是天经地义、习以为常。他眯了眯眼睛,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就已经成为了整个魔教的教主,居然会有一丝不真切的感受。
不过也难怪,记得上一任教主死去的时候,就躺在他的脚下,血液沾满了他的靴子。自那天过后,魔教就多出了一位年纪轻轻的魔教教主。但是谁都没有因为他的年纪小而觉得不服气,因为这位年纪轻轻的男子可是亲手杀掉了上一任魔教教主。而上一任魔教教主,据说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神灵的境界,真正地快要做到了与天地同寿!
至于这位魔教教主为何修炼的如此之迅速,境界如此之高。估计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此时他正在雪洞外面站着,面容冷峻。
他扭了扭脖子,然后缓缓地走进雪洞。
进去后,越往里面走,光线就越亮。最后终于走到了一处悬崖边,光芒大作,男子伸出手遮住了眼睛,待眼睛适应了以后,随即把手拿开,睁开了眼睛。
整个雪洞内的景象居然是一片鲜红色,就像是火焰炙烤后的颜色一般。崖底有着密密麻麻的巨龙,它们身上都被刻满了【魔纹】,黑色的锁链贯穿了它们的身体,将它们牢牢地困在了山洞底部。
眼界空阔,一览无遗。
男子的身边突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雾团”,“教主。”那个出现的黑色“雾团”说道。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生物。
魔教教主看着被困在崖底的巨龙们,说道:“那件事完成得怎么样了?”
“回教主,估计还有三年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了。”黑色的“雾气”说道。
黑衣男子笑了笑,说道:“那个老家伙虽然本事不怎么样,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个想法还是很不多的,胆子够大!”他勾起嘴角,继续说道:“就是有些可惜了,谁让你死得这么早呢?”男子想了想,扯了扯嘴,说道:“哦,我差点忘了,原来你是我杀的啊?”男子摇了摇头,“真是的,现在年纪越大,记性就越不好了。”
黑色的“雾气”沉默不言,因为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可以插嘴的,所以自己若是想要活得久一些的话,就还是本本分分地做事吧。完成好教主定的任务,就是活命的灵丹妙药了。
男子问道:“你确定所有的龙族都在这里了?”黑色的“雾气”答道:“这里差不多就是全部的龙族了,这些年我们的教徒分布在世界各地,围剿了数不清的龙族巢穴,估计很难会有龙族再出现在世间了。”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问道:“很好,但是我不想听到不确定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你继续派人去寻觅龙族的踪迹,一旦发现后,立即报到教内,派出人去围剿,将其捉回来。”男子看向崖底,笑了笑,说道:“我要这世间,再无龙族出现在除了【雪原厄斯】以外的地方。然后三年以后,计划完成了,整个世界就是我们魔教的天下了!”男子的眼神有些癫狂,闪烁着妖冶的红色。
他突然纵身一跃,坠入崖底。他看着那些烙印【魔纹】的魔教教徒,以及那些眼神空洞的巨龙。他摩挲着手上戴着的黑宝石戒指,嘴角有些笑意。
那些魔教教徒在看到教主后,皆是单膝跪地,齐声道:“教主。”
男子伸出右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那些正在工作的魔教教徒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然后退下了。
男子看着这些巨龙,虽然在这些巨龙的比较下,显得他就像是一个蝼蚁,但是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足以和这些巨龙相媲美了。
魔教教主扯了扯嘴角,双手交叉着,手指上的黑宝石戒指发出淡淡的光芒。男子淡淡地命令道:“跪下!”
那些巨龙们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似的,眼睛瞬间覆盖上了黑色,它们身上的【魔纹】开始在它们的鳞甲上流动,然后它们统统俯卧下身子,恭敬地朝着那位站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参拜。
男子双手负后,安静地看着这些已经沦为可供他驱使的巨龙们,脸上有些笑意。
重郁的颜色,充斥在崖底。
挥散不去。
小屋前。
林葬天他们正在纠结该怎么修复这口枯井。
白禅大师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说话声,他双手合十,笑容和煦。
洛梅蹲在地上,望着井下清晰可见的碎石流水,问道:“天天,你为什么什么都没想清楚就擅自答应要帮大师修复枯井啊?我们都在这里耗了好长时间了,可是还没有想法。你说说该怎么办嘛?”
林葬天揉了揉下巴,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道:“要不…… 我们违约吧?”
“啊?”洛梅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洛梅气呼呼地说道。
莫云符向前一步,他看了看井的大致构造,点点头,然后转头对林葬天说道:“林兄,我可能有办法。”
洛梅几人将视线转向莫云符。林葬天挑了挑眉,笑道:“哦?是什么?说说看。”
莫云符于是开始说道:“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镇子上去问问啊,据我观察,这些井都应该是差不多的,所以我想,那些村民们肯定知道该怎么修复这口井的。”
林葬天无奈扶额,笑道:“莫兄,若是照你这样的话,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镇灵山】了。”
莫云符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那…… 那我就不知道了。”
于是几人又陷入了无尽的思考当中,沉默不语。
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在林葬天他们的耳边,“让我来吧,我在这井底待了这么多年,它是个什么样的构造我心里是一清二楚。”那条困在枯井里面多年的巨龙落在林葬天他们身后说道。
林葬天回头笑道:“也好。”
龙缓缓飞起,它身边的金色祥云垫在它的鳞爪下面,托着它升起来,它在井口上空旋绕了一会,然后伸出一只鳞爪,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一道金光闪过,迅速地掠向井底内破碎的石壁。
片刻之后,那些破碎的石壁缓缓地升起,然后贴合在了一起,缓缓地旋转上升,慢慢地堆砌而上。不一会的时间,枯井就修复完毕了。
巨龙落在地面上,俯视着林葬天他们,它身边的金色祥云起起伏伏,在它的鳞甲旁围绕着,在慢慢地修补着它破裂的伤痕。
林葬天笑道:“不愧是传说中的龙族,就是厉害!”说着林葬天冲着这条巨龙竖起了大拇指。
巨龙将头偏向一边,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然后它开口道:“叫我言天就好。”
林葬天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言天。”
屋前,白禅大师朝着林葬天他们挥了挥手,笑着说道:“该吃饭了,你们快过来吃饭吧。”
林葬天他们点头应道:“来啦。”
清风吹过林间,卷起许多的杨絮,纷纷扬扬的。
白禅大师抬起头,感受着微风拂面。不由得感慨道:“这股清风,迟到了很多年啊……”
一伙人其乐融融地吃着白禅大师做的饭,言天趴在屋外。
白禅大师问道:“你吃鱼吗?”
言天动了动身子,思考了一会,然后说道:“来一点吧,我先垫一垫。”随即它张开了嘴,意思不言而喻。
林葬天笑着拣起两条鱼,然后扔进言天的嘴里。后者砸吧砸吧嘴,说了句“谢谢”后继续趴下酣睡。
看来它是觉得没滋没味的。
饭后。
洛梅他们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就出发了。
林葬天和白禅大师坐在椅子上,两个人聊着天。
林葬天看向不远处的言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道:“言天,你能说一说你身上的【魔纹】是怎么来的吗?”
言天动了动身子,张开了眼睛,它眼神中充满着哀伤,显然那是一段悲伤的回忆。它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想必你也猜的差不多了,没错!就是魔教的那帮杂碎干的,记得那天,族里突然进来了许多外族人,”它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想到我们居然那么快就被魔教的人…… 束缚住了。他们把我们带到很远的地方,具体我也不清楚是哪里,好像是一个雪洞里面,他们把【魔纹】烙印在我族人的身上,他们好像一直在我们的身上做着什么实验,然后失败品会被丢弃在【冰海】里,族人大多都已经在雪洞里面耗尽了灵力,被丢弃到【冰海】里怎么可能活下来?”言天吐了口气,“我算是上天眷顾,侥幸地活了下来。我
在【冰海】里见到了许多死去的族人,它们已经结成了冰块,彻底地沉在了海底。我在【冰海】里面一直游到极北之地,然后从极北之地上岸,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这,谁知道那【魔纹】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还能够起作用,我在那之后总是会时不时地发狂,内心有一股没来由的愤怒。最后一路往下,就来到了这里。后来的事情…… 你们就都知道了。”
言天看向白禅大师,眼神中有些歉意。
林葬天点点头,知道它说的是什么事情,他看向白禅大师,眼神复杂。
白禅大师的双眼,以及他的同伴。这些发生过的事情没办法改变。时过境迁,白禅大师更多的其实是一份坦然。他在这间小屋里面住了这么多年,其实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所以他对于言天没有怨恨,只是平淡。他其实反而会有点同情它的遭遇,毕竟现在世上的龙族估计只有它一个了。
言天突然站起身子,它张开嘴,一股金色的雾气缓缓地散出来,一颗光晕流转的璀璨珠子悬在空中。它咬了咬牙,然后对白禅大师说道:“这枚珠子就送给你了,有了它,相信你很快就可以重见光明。”
林葬天面露讶异:“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龙珠?”
言天点头道:“没错,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龙珠。其实只是我们龙族体内蕴养的另一个灵气的居所罢了。”
林葬天笑了笑,他心里清楚,言天虽然说得轻松,但是这颗龙珠并没有它说得那么的不值一提,光是看这颗龙珠的光华,就知道它并没有那么的简单。
林葬天看向白禅大师,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白禅大师笑了笑,伸出手,龙珠缓缓地飘落在他的手心。他摸了摸龙珠,然后将龙珠还给了言天。龙珠飘回言天身边,悬浮在它的鼻子下方。
后者心中不喜,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白禅大师微笑着说道:“并不是如此,有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只用眼睛是看不见的。所以你没必要给我龙珠,在我的眼里,看见与看不见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重要。因为它的样子其实早就已经在我的心里了,所以我不是很想去破坏心里对于这个世界的幻想。”
言天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白禅大师有些出乎意料,笑道:“我可负担不起你的吃食啊。”
言天摇了摇头,说道:“食物方面,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它摆弄着两只鳞爪,不确定地问道:“怎么说?答不答应我,你就算不答应我,我也会……”
白禅大师开口道:“好的。”
言天疑惑道:“啊?”白禅大师答应得太快,它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然后它回过神来后,开心地说道:“那你可不能反悔啊。”
白禅大师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林葬天笑看着这两位,他其实知道言天是想要赎罪,虽然好像错不在它,但是错事是它做的,它也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所负责,所以在林葬天看来,言天的这个选择算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了。
林葬天说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白禅大师说道:“我想出去走走,所以以后会在世界各地转一转。”言天说道:“还有我,也是一起的。”白禅大师笑道:“对,还有你。”
林葬天点点头,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走?”
白禅大师笑道:“下午,和你们一起,只是路线不同罢了。”
林葬天看向白禅大师,说道:“以后若是有事找我,就去西北林家,我叫林葬天。若是我不在的话,您也别担心,在西北,没有人胆敢去林家闹事。”
白禅大师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没想到林公子是西北林家的公子啊,西北林家即使是我这样久居深山中的人也偶有听闻,想必是极其庞大的家族了。”
林葬天摇了摇头,笑道:“还行吧,不过您一定记得要去找我哦,别忘了,想我了就去那看看我啊。”
白禅大师笑着点点头,双手合十,笑容和煦,“愿林施主好人有好报,到达你想要到达的地方。”
林葬天笑道:“大师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也就接受了。哈哈~”
白禅大师靠在椅子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下午。
林葬天他们告别了白禅大师和言天,开始继续着旅途。
白禅大师在言天的盛情邀请下,坐在了它的头上,在它的两个犄角间坐着,大师双手合十,笑容和煦。
一个修佛法有成的九尾猫妖,一个世间难寻的真龙。就这么飞升云海上,在其中翻涌前行,欢畅无比。
夕阳西下。
云海之上,万点深红。
地面上。
一行人抬起了头,望着那个在云海中远去的身影,脸上笑容灿烂。
林葬天喃喃道:“真是一幕人间难得的美景。”
第六十四章 吹灭读书声,一身都是月。
中部的山岳之中。
有两位背负书箱的读书人,一老一少,身上皆有着浓郁的书卷气。年纪较大的那位姓陶,年纪较小的那位姓李。两个人本来是老乡,故而半路遇见后颇为投缘,很快地就聊到了一起。
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在其中。
陶姓读书人比李姓读书人大四十三岁。当二十三岁的李姓读书人屡试不中,决心放弃科举专心致志当医生的时候,六十六岁的陶姓读书人已经被皇帝奉为上宾,恩宠无边了。
其实陶姓读书人是个方士,换句话来讲就是“神棍”。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独得皇上的恩宠呢?这就和他们所在国家的皇帝分不开关系了,皇帝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任性、倔强又敏感。经过短暂的“中兴”之年,他彻底地丧失了进取心,甚至连早朝都不上了。
不上朝,干什么?那当然就是修道了。陶姓读书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登场的。虽然皇帝没有修行的天赋,但是一个人的心态对于他的自我认知会产生极大的影响,而陶姓读书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他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皇帝就在他的支持下慢慢地不理朝政,专心修道。只为求得长生大自在。
陶姓读书人是个聪明人,虽然独受皇帝恩宠,但是却没有恃宠而骄。所以他在朝野上面又有此评价:“得宠十余载,位极人臣,然小心慎密,不敢恣肆。”这位聪明的读书人为何会在这里呢?这就说来话长了。因为他自己深知,自己的得宠只是一时幸运,迟早会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所以自己还不如早早地离开朝堂,告老还乡。这样,还能得到一片美名,荫蔽子孙。
李姓读书人是一位医生,在他看到皇帝逼着各地进献灵草的时候,鄙夷道:“腐朽余气所生”的灵草,说它是瑞草,吃了可以成仙,这真的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于是他不畏艰险地入深山,攀悬崖,采摘草药,辨识药理。去了很多的地方,并且拜渔人、樵夫、农民、车夫、药工、捕蛇者为师。参考历代医药等方面的书,完成了一部最健全的医书。在市井坊间流传,造福了不少百姓。
有的人,机缘巧合,走了捷径,红极一时,却迅速被遗忘,沦为被遗落在历史深处的一粒尘埃。有的人,信念坚定,埋头苦干,不求显达,却能在大浪淘沙中彰显价值,人格的光芒辉映历史的甬道。
这两位读书人,天差地别。能够成为朋友倒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陶姓老者抚须微笑,意态闲适。他笑望向这位有着“笔力峭拔”之称的李姓读书人。此番相逢,直至一路走来,两人可谓是无话不谈,在了解了对方都做过些什么事情的以后,两人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触,只是自然地接受了,也没有多余的话语。老人反而会总是拿出来自己的经历调侃自己,而年轻人则是安静地在一旁听着,点头微笑。
陶姓读书人突然看到远处有游鸟拂过水面,然后扭转身子,侧掠而走。然后他抚须笑道:“独鸟冲波去意闲,真是一幅好景!”老人眉开眼笑道:“李老弟啊,你觉得这一路以来,我们见到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呢?”
李姓读书人微笑道:“我觉得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挺有意思的,不过要是说最有意思的事情的话呢,嗯…… 不如说是最有趣的人吧,那个姓许的年轻人倒是很有意思。”老人抚须而笑,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年轻人确实很有意思,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当上了国师,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啊。”老人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当年年轻的时候的辉煌场景,有些感慨,也有些怀念。
时过境迁,许多事情、许多人,都已经变化了味道。
李姓读书人安静地走在老人身边,想到了许多事情,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候做过的傻事,都在默默地沉淀。曾经以为是深沉而悲痛的事情,现在早已经化为了平淡,就是回味起来会带上些许咸味。
那些求而不得的所谓的“达观”和“洒脱”,真的是过了很多个年头才能
够慢慢地体会的到的。
老人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心事变化,轻轻地咳嗽一声,然后伸出手来,将这个实际上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年轻人搂在怀里,笑道:“年轻人就别这么暮气沉沉的了,这些词语还是放在我这样的老家伙的身上比较合适,你现在还是那冉冉升起的太阳,正是发光发热的时候,而我这老头子早就已经没有了那一份心气了,现在只想着混吃等死就好。”老人摊开双手,甩了甩有些显长的白色麻布袖子,自嘲道:“你看看我这一生,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吧?可现在我连回趟家都没有人来接送,你瞧瞧我混得。”老人艰难地笑了笑,然后眼神有些暗淡。
年轻人笑了笑,搂住这位一直想要抚慰自己心事的老人,他有些心安,觉得自己虽然找不到能够感同身受的人,但是却有着可以关心自己的人,这样的事情想来也是很美好的,他嘴角弯起,眼中有些笑意。
那些点点滴滴的善意,汇聚起来的话,就是一颗颗颤动的心跳声了。
剧烈而高亢。
就像是过年时候放的鞭炮。
林葬天一行人在暂别了白禅大师和言天以后,依然按照着既定的路线走着。其实说是既定的路线,不过是林葬天的既定路线罢了。在林葬天的“细心”指导下,洛梅他们经常可以遇见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就好像是林葬天安排好似的。洛梅都有些怀疑林葬天是不是存心的,故意将几个人引导到那些难走的山水之间,然后看着几位初出茅庐的少男少女遇到挫折,自己再出手,轻松解决掉棘手的事情以后,再给自己几个人说教,讲一些空白无味的大道理,看到自己几个虚心受教以后,就露出那一副好似长辈看待小辈般的微笑。
洛梅每次看到林葬天露出那一副慈祥的笑容的时候,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是学院出来的学生,我虽然知道你修为高,历练的经历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居然也是那么高?但是我们的年纪也差不多吧?你为什么总是以一种长辈的姿态自居呢?虽然年龄不能代表一切,但是当一个同龄人以一种相当于你爸妈的口气来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你所能想到的绝对不会是尊老爱幼,而是想把他那张叨叨不休的嘴关上。再也不想听到他说出一句话。
洛梅“恶狠狠”地看着林葬天,此时林葬天又在讲一些大道理,他语速和缓,就刚才的一件事情提出自己的看法,然后讲给洛梅他们,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总是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刚才对于简简单单的过河一件事,林葬天又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说教。
莫云符和赵静直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但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莫云符偷偷看向一脸不满的洛梅,暗自给她鼓劲,现在也就她能够毫不顾忌地“反抗”林葬天了。
果不其然,洛梅将手上的竹剑扔向了林葬天,后者身子一侧,轻松地躲过了那一手毫无技术含量的竹剑,然后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了?”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这一路上也没有惹她啊,为什么她又生气了?
洛梅双手在身前,往下压了压,她告诉自己:要平静,要平静。自己这样生气的话对身体不好,他脑子有问题,自己不和他一般计较。他不是喜欢讲道理吗?那么自己也要做一个讲道理的人啊。
她平复了一下愤怒的心情,然后缓缓地说道:“请你闭嘴好吗?”
林葬天愣了一下,疑惑道:“啊?”
洛梅翻了个白眼,这次只说了两个字:“闭嘴!”
莫云符和赵静直看着有些伤心的林葬天,虽然有些可怜他,但是两个人也随之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听到林葬天的唠叨声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有一天林葬天占理了,然后给几人说教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以后,他好像是尝到了甜头似的,一路上总是会遇到可以发挥他的“长处”的机会
,所以他一说就是很久,久得让他们都感到有些厌烦了。
以前也没觉得林葬天的话这么多啊?现在是怎么了?
林葬天安静地蹲在地上,他伸手捡起落在身边的竹剑,叹了口气。
有些惆怅啊。
果然自己的死对头还是女人啊……
现在的林葬天真的是再也不想要和女子打交道了。因为实在是太困难了。
他看着正在小河边搭建营地的洛梅等人,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就这么看着是不是不太好?然后他就站起了身子,朝着洛梅几个人跑去,边跑边挥舞着手中的青竹剑,大声地说道:“加我一个啊!”
洛梅看着朝着营地跑来的林葬天笑容灿烂的模样,无奈地扶额。
心道:他真的是没救了。
傍晚。
陶姓读书人和李姓读书人来到了一处小村庄,刚刚又遇到了一些有趣的年轻人,居然会因为要不要给自己两人让桥而起了争执。老人抚须微笑,“刚刚那个姓林的年轻人真是有趣的很啊,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有着赤子般内心的人存在啊。”老者眼中星光点点,有些怀念起以往的事情。
只有经历过红尘历练的人,才会懂得那所谓的“赤子之心”有多么的珍贵!
年轻读书人笑道:“他身边的人也挺有意思的,虽然他们没有刻意地去说明,但是很明显,那个姓林的年轻人才是他们一行人中的真正的掌事人。这种类似于众星拱月的场景我们都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过了?”
老人笑道:“有倒是有,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自然的。”老人转头问道:“你看到那位林公子在地面上随手勾画的字了吗?那可真是……”年轻人笑着补充道:“气足神完,自成首尾。”
老人拍掌笑道:“哈哈,没错!那可真是叫一个气足神完,自成首尾啊。我这双老眼这么些年也算是见到过不少的名人字画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那个年轻人一样,随手为之,就是自然流畅入心,看着令人舒服至极。”
年轻读书人看着天上的月色淡淡如水,平静地照进村里的家家户户,笑了笑。老人自然地搂住了年轻的李姓读书人,笑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两个人才能成为朋友的吧?
一见如故,难得。
知己,就更是难得了。
村里偶有小孩在窗前就着月光读书,家里人早早地就睡觉了,估计孩子也是不想要耗费点灯的钱,所以就选择趴在窗户边上,就着月光安静地读书。书籍是蒙童初学时都会读的书籍,但是孩子读得津津有味,嘴角有些笑意。
窗台对于孩子来说还是有些高了,所以孩子还得踮起脚来,靠在窗边,就那样读着书。
两位年龄差距悬殊的读书人瞧着有趣,便站在了原地,安静地看着那个努力读书的孩子。孩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抬起头后吓了一跳,差点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索性孩子经常在这里读书,还算是有经验,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姿势,趴回了窗台。他抬头看着这两位陌生的面孔,眼神有些幽怨。
两位读书人相视一笑,然后对孩子报以歉意的微笑,告辞远去。
两个有些莫名开心的读书人看着这个小村庄的家家户户,眼神柔和。虽然没有那种华美富丽、精致工巧的楼台绣阁,但是这个样子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最美的风景了。
不加雕饰,才会分外动人。
两人缓缓地走着,渐渐地远离了这片小村庄。
两个读书人,一老一少,就这么背着大大的书箱,在月色下安静地离开了这个村子。他们没有选择逗留,因为已经有了足以快乐安稳的感觉。
吹灭了读书声,一身就都是月光了。
第六十五章 “人间无路到仙家”
炎炎的日头下,【桓树城】这个小城市依然保留着它旧日的安静与古朴。厚实的城墙,翠绿的草木,二者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耀眼。
一行人缓缓地走进这座中部大洲遇见的第一座城市,之前总是在山水之间的村落之间逗留,在林葬天的带领下他们走了不少的冤枉路。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来到城里,终于不用再在外面露宿,可以住上客栈了。
以往的时候,他们还在森林里面闲逛,四处寻找哪里有可以扎营的地方,晚上也睡得不是特别的踏实,总会有蚊虫骚扰,令洛梅他们实在是苦不堪言。其实倒也不是洛梅他们娇气,而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偶尔体验倒也是足以,但是也不能每天都如此吧?所以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风餐露宿的日子后,当几个人再次回到城里的时候,竟然会有些不太习惯。感觉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恍若隔世。
洛梅抬起手,遮挡住了阳光,眯了眯眼睛。“唉,终于来到城里了。”洛梅开心地说道。总算是可以放松一下了。莫云符和赵静直也是有些感慨,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竟然会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两个人顿时感觉身心都舒缓了。
林葬天哭笑不得地看着洛梅他们,笑道:“就这么想念城里的生活吗?”
洛梅叹气道:“天天,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在山林里面风餐露宿的起码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觉得我们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容易回到城里还不得好好地休息休息?”洛梅眨了眨眼睛,问道。
莫云符说道:“是啊,林兄,虽然我们在外面的生存实力不容小觑,但是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也会感到厌烦的啊,所以回到城里自然是…… 两个字:舒服。”其实还有些话莫云符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林葬天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三个人每天要忍受着长途跋涉的辛苦,还得听着林葬天如同长辈般的唠叨,实在是**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这样的日子每天都有,居然已经长达了一个月之久,若是洛梅不说的话,他还没有想起来,自己居然已经在这样苦不堪言的日子里面忍受了一个月之久?!如今想来,也是真的佩服自己,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得有耐心。
莫云符抬起头,看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人家,心中感慨道:“看来师父说的修心就是这样子了,林兄的言语虽然不是刻意,但是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己的心境,真不愧是林兄啊,简单为之,就是一场修心之局。”
林葬天完全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老毛病”发作,居然会让莫云符体验到修心的感觉。
世界之大,许多事情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
现在的莫云符比起之前,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他许多之前比较显露的东西都开始在慢慢地“收”起,神华内敛。对于他来说,求本身的那份“真”才是重要的,其他一切繁琐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其实意义并不大。
赵静直浅笑嫣然,看着那个显得有些窘迫的男人,她美眸流萤,温柔婉约。这和之前显得泼辣和不讲道理的赵静直的反差实在是有些大了,是她本来就是如此,还是之前的泼辣和蛮不讲理只是她自己的一种保护色呢?
她笑了笑,开口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落脚吧?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晚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客栈可以住下人了,看这来来往往的商贾也是不少,游客往来甚密。”她偏头笑了笑,“你们要是想要晚上还在外面露宿的话,就一直站在这里不动吧?”她看了看几人的身后,突然笑道:“不过,你们能不能先给后面的人让一下位置啊?”
洛梅几人闻此,顿时回头望去,原来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直被他们挡在了身后,无法前进。估计大汉也是个内向害羞的人,不太好意思开口让洛梅他们让一下位置,所以就一直尴尬地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
于是洛梅他们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赶紧侧过身子,给大汉让道。大汉挠了挠头,看了眼赵静直,冲着她笑了笑,然后乐滋滋地离开了。大汉心想:“谁说漂亮的女人都没有好人了?这不,自己就遇见了一个人美心善的,回头一定要给俺娘好好讲讲,让她每天数落那些长得好看的姑娘,说她们都是天使的外表,蛇蝎的心肠。哼!自己现在也算是见过仙女姐姐
的人了,回去一定要给娘好好地说道说道。谁说长得好看的姑娘就没有好人啦?”汉子突然有些愁眉苦脸的,他叹了口气,喃喃道:“可惜了,这么一位美丽的仙女姐姐估计是看不上我的。”汉子揉了揉脸,觉得自己也就是长得糙了些,不过娘说这是男性美,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被称为男人。汉子突然有些沾沾自喜,想到了自家的邻居翠花,“那个小妮子可以考虑一下,虽然长得不算是特别好看吧,但是人特别温柔,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汉子突然开始奔跑起来,他心道:“我可得赶紧赚钱了啊,要不然到时候娶媳妇没有嫁妆钱就有些尴尬了。”
远处。
林葬天他们在暂停了谈话后,开始四处找寻价格划算的客栈,因为林葬天说精打细算其实也是一门学问,从中可以窥探到门道来。凡是和道染上关系的,想必都不是很简单的东西。所以洛梅等人开始认真地分析起来各个客栈的价格和其房间内的设施差别,最后还真的找到了一间很划算的客栈。
林葬天等人走进客栈后,走到柜台那办理了入住的手续,然后在一楼的茶水间暂时歇脚。洛梅将竹剑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大摇大摆地坐下,靠在椅子上面,半眯着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似的。
不远处一群喝茶水的老人们引起了林葬天的兴趣,因为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之前他们在桥边见过。
这群老人喜欢定期举行茶会,他们的一个嗜好就是收集各类名贵的茶叶,将其混合口味后,创造出口味绝佳的新茶。这样细细地品尝起来,可是和自己买来然后喝的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此之谓:“美”。
今天新加入了一位年长的老人,由于他是新加入的,所以今天就由这位姓陶的老人做东。老人不紧不慢地拿出茶叶和茶具,茶道仪式颇为讲究,居然还用金器盛着茶叶,郑重地分给在座的诸位茶道爱好者。这些老者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凑在嘴边,细细地品尝着这一看就知道不是俗物的茶。
林葬天看了眼放在金器中的茶叶,然后又看向那个姓陶的老人,眼角有些笑意。
这些茶道爱好者在品尝了老人带来的茶水后,都对老人的茶水赞不绝口,纷纷像他请教如何制造出如此茶道绝品。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其实你们认为是绝品的茶不过是乡野人家口渴时喝的解渴的茶水罢了,生活中的绝品其实并不昂贵,亦不难寻。”
几位喝了茶水的老人握住茶杯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后他们笑了笑,放下了茶杯,轻轻地叹气道:“陶兄啊,看来我们的境界还是没有你高啊,没有想到这寻常乡野人家的茶水居然会是如此绝品,看来我们平时喝的茶水也就是不值一提的俗物了。”
陶姓老人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不尽然,诸位所喝的茶水亦是绝品,只是诸位喝的习惯了,所以也就不觉得那是绝品了,同样的道理,那些乡野人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产生,你们喜欢他们的茶水,认为这是绝品;而他们也会喜欢你们所喝的茶水,认为你们所喝的茶水才是绝品。”老人笑了笑,“世间的怪事一箩筐,想来也怪,看来也奇怪。但是存在着这件事情本身确实是合理的,没有半点虚无的成分在其中。那么我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生活了吧。”
几位老人纷纷点头,然后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这一回的滋味和初次品尝的时候的滋味是大不一样了,多了些苦涩,也多了些回甘。
陶姓老人笑着告辞了几位爱好茶道的老人,今日出来没想到还能遇见一些和自己爱好相同的老头子,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老人感慨道。陶姓老人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茶具,将茶叶赠送给了这几位萍水相逢的老人们,他们很是开心,然后把自己的茶叶也送给了陶姓老人一些,陶姓老人笑眯眯地收下了茶叶,然后笑着告辞。
老人收获颇丰,乐滋滋地上楼去了,丝毫没有看到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林葬天一行人。林葬天张了张嘴,本来是想找老人聊一聊关于茶道一事的,可是没想到老人看都不看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一眼。林葬天心道:“唉,罢了罢了,总会有遇到的时候,到了那
个时候再说也不迟。”
林葬天和洛梅他们点了几道客栈里面的招牌菜,然后耐心地等着菜端上桌子。林葬天环顾众人,突然有些奇怪:嗯?这几个人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耐心的了?
陶姓老人慢慢地走上楼,走到一件房门前,由于手上抱着茶具和茶叶,所以就用脚尖轻轻地瞧了敲客栈的木门。
过了一会,木门缓缓地打开,一位李姓的读书人手捧医书站在门口,微笑着迎接着老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茶叶?”年轻人疑惑地问道。因为两人身上所带的钱财不多,所以就选择住在了一间屋子里面。对于这件事情,老人倒是无所谓,但是年轻人难免会感到有些不太自在。
老人笑着将茶具递给年轻人,微笑着说道:“这些茶叶可都是正经的渠道拿来的,我可没有坑蒙拐骗啊。”然后老人将刚才的事情给年轻人大概地讲了一下,沾沾自喜地坐在椅子上,抚须微笑。年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温声说道:“您的骗术我虽然有所耳闻,但是当我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 您其实真的很厉害。”
老人瞬间站起身子,激动地跑到年轻人身前,紧紧地握住了年轻人的手,笑道:“哈哈哈,人间难觅一知音呐!没想到我这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终于有人能够真正地认识到我的厉害之处了,我真的是…… 真是……”
年轻人神色尴尬,笑着说道:“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我都懂的,不过……您能不能先松开我的手啊?”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放下年轻人的手,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哥我一不小心激动了。下不为例啊…… 下不为例。”
年轻人笑着坐了下来,将茶具放在桌子上,然后继续看着手中翻看了几页的医书。老人看着年轻人,双手拢袖,神色安详。
天色多变,阴晴不定。
不一会的时间,【桓树城】就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
那个之前遇到过的汉子刚好从一间铺子里走出来,谁知道突然开始下雨,所以他就只好蹲在铺子前的台阶上面避雨,汉子抬头看了眼天上密布的乌云,气得直骂娘。
奶奶的,我好不容易来趟城里,居然还碰上了一场难遇的大雨?!
汉子揉揉脸,叹气道:“看来娘亲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就连喝凉水都塞牙。”
眼前阴雨霏霏,飘飘洒洒。
汉子看着眼前的这般景象,突然有些惆怅。
客栈内,洛梅不经意间看向窗外,然后赶紧说道:“你们看窗外!居然开始下雨了?我们刚才进城的时候还是一片艳阳天呢,这天可真的是说变就变啊。”
林葬天他们看向窗外,默默点头。
“疏雨湿春愁啊。”林葬天喃喃道。
洛梅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有什么可愁的?我们又没有欺负你?”
林葬天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然后他看着客栈外的歪斜不平的石板上面流淌而过的细细的雨水,视线低垂,沉默不语。
洛梅识趣地没有说话,虽然她不知道林葬天到底在愁什么,不过还是一句话:“理解万岁”吧。几人围绕着林葬天安静地坐着,却浑然不觉。
客栈外,陶姓读书人和李姓读书人在散步。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停歇了,乌云也渐渐散开,露出了淡淡的蓝天。
老人突然感慨道:“**自从分开后,人间无路到仙家。”老人啧啧道,双手拢袖,健步如飞。
年轻人笑了笑,这回倒不是刻意地拍马屁了,他看了眼天空,笑道:“在理。”
老人笑嘻嘻地搂住了年轻人的肩膀,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在雨后的【桓树城】的街道上散着步。
估计没有人会知道,也不会想得到:一个医术卓越的李姓年轻人,一个臭名昭著的陶姓“老神棍”,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对忘年交。
不过在他们看来,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第六十六章 发挥罄尽的余意
晚上。
皓月清辉,云儿静悄悄。
月光吹过窗台,林葬天坐在窗前,手中拿着许多古朴的书籍,都堆在了窗边,借着月光看书,其实也别有一般滋味。偶尔有清风吹过,带着新鲜的空气进入身体,带来全身酥麻的快感。雨后的天地灵气更为纯粹,在这个时候修行是很合适的,因为精纯的灵气环境下,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过滤”环节,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更有效率,所以洛梅他们都返回了各自的房间,没有人来打扰林葬天安静地想一些事情。
林葬天左翻右看,查看了很多的典籍和史料记载,大致地算出了【镇灵山】具体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和上次告诉洛梅的时间有些偏差。想到这,林葬天不由得神色有些尴尬,因为自己算错了时间,所以那个丫头才会一直催促我快点走的吧?
林葬天笑了笑,其实这也不能怪他,那个地方自己也好久没有去过了,很多事都已经变了,每当自己轮回一世的时候都需要去好好地确认一下时间线的正确与否。这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所幸林葬天早已经习惯,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累的了。林葬天看着堆在窗边的书,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其好好地放在书页间,然后靠在椅背上,仰起脖子,然后扭了扭,太久没有抬头,导致脖子有点僵硬酸痛。
林葬天伸出手来,在后颈揉捏着,他看着无人的街道,视线低垂。空气中还是有些湿冷的空气在徘徊,拂过衣襟,绕到脑后,就像是一个柔情的杀手,不言也不语。
林葬天突然站起身子,收拾起了放在窗台上面的书,在整理书籍的过程中,其实也是一个修心的过程。一页又一页的纸,将其折起又抚平,看着书页上的微微痕迹,就像是一条条纵横的河川,百川东到海,纷纷汇聚在这些尘封多年的书本中,就像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静的海域。
林葬天将手放在书页边缘,突然有些感慨。
这些书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他们也曾翻阅过,在书上记录过。那些随手为之的批注,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愈发地显露出其真正的可贵之处。那一个个的闪光的思想,无论其正确与否,都给后人留下了无比珍贵的财富,敢为人先,登山涉水,走遍天地间,记录下来这座天地的种种神妙之处,记录下一座座山、一片片水、一个个难以忘却的人。
其实这本书具体是从何而来的,林葬天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在上一世轮回的时候,曾经无意间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里遇见了一座高耸的亭台楼阁,其中有着不少的书画、不知年代的笔墨纸砚,瞧着那成色,也不是俗物,墨过千年而不干,是谓“珍品”。走入其中,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书架,里面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书籍,类型多样,题材丰富。整个楼阁内,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就像是时常会有人来此打扫似的,可是观其内部的样子,倒也不像是有人来过。
最关键的、也是让林葬天最震惊的就是:每一本书上都有书本原主人的亲手批注,字迹认真,显然是彻底地将书本读透了。这样的人,是如何看得完这么多的书的?难道他不用修道延寿吗?要知道:整个书架上面的书摆得满满当当,粗略估算的话,也有百万本了。这样的人,如果每天读书批注的话,是无法看完这么多的书的。那么唯一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楼阁的主人,真正地从书中读出了“黄金屋”和“颜如玉”。
以书证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其中“神”之一字,最值得细细地琢磨琢磨。
世间万物生灵,得道的方式千千万,此中的玄妙意味,也唯有当事人才能完全明了。而一种与众不同,脱离了刻板鄙陋的传统修道方式,其特性,就是可以最快地冲破所谓的修行“关隘”,势如破竹,一骑绝尘,直奔大道的远处,更远处。
林葬天将那些前人遗留的所有东西,都带回了自身的“乾坤小天地”,收拢袖子,洒然离去。然后在这一世的时候,林葬天再次去到了那个地方,因为上一次他进入轮回前,曾经将那些东西都归还回了那座楼阁内。
那一次,依然没
有见到人。
不过这一次,山洞内多了几个人,也就是上一次林葬天带洛梅他们去的那个洞窟,上一次的时候林葬天带他们去的那个洞窟旁边,其实还有一个洞窟,只是深藏得比较好,很难发现那条极细的线。于是上次在洛梅他们在进行传承的时候,林葬天进去了一趟,取回了上一世留在那里的东西,空手进去,满载而归来。
来去匆匆。
林葬天回到有着十八副壁画的洞窟内,传承还没有正式开始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所以也没有误事。在洛梅他们接受完传承后,就只能看到坐在原地的林葬天,微笑着看着几个人。
世事变迁难测,那座楼阁内的东西落在林葬天手上,也不能算是蒙受灰尘了。想来以林葬天的能力,会选择将这些书留在这个世间最需要它的地方去。
这件事,无需置疑!
林葬天突然回过神来,笑了笑,然后收起这些辗转多次最后传到了自己的手中的书。林葬天站在窗边,望着那天上的月色,突然想起一事,于是便走出房门离去。
林葬天走到赵静直门前,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弯曲两根手指,轻轻地叩门。
过了一会,房内亮起灯光,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谁啊?”赵静直实在是奇怪,这么晚了,究竟是谁会来敲门?因为隔壁就是林葬天的房间,所以赵静直并没有多么的担心和害怕,反而多了些安心。因为她知道,林葬天是不会让他身边的人受到伤害的。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到底是谁会来敲门呢?
林葬天站在门前,突然觉得自己此举有些不妥当,哪有大半夜敲人家姑娘家的门的,这样传出去的话,赵静直的那个神秘莫测的弟弟赵明溪会怎么报复自己啊?最关键的是:这样传出去…… 真的不太好。
林葬天沉默了一会,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说话。他突然转念一想:这也才熄灯没多久,还算是有个理由可以说得过去。于是林葬天开口道:“那个,我是林葬天。”
赵静直心里先是一惊,随即脸就红到了耳朵根,她抓起被子,盖住了羞红的脸蛋,明亮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心中羞涩不已,心道:他怎么大晚上的来找我啊?难道?该不会…… 一想到这些,赵静直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地直跳,耳朵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响动。
她咬了咬牙,心道:“我的心脏啊,你快点安静下来吧?我……”赵静直双手捂住脸,含混不清地说道:“你…… 有什么事啊?”
林葬天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然后还是决定说一下,“那个,现在窗外的月色不错…… ”
赵静直心道:“窗外月色不错?难道…… 他想要约我出去?!”
可是随即林葬天的话就彻底把赵静直的喜悦给熄灭了,“窗外的月色不错,比较适合你那个传承的修炼,现在的时间刚刚好,在这个时间段内修炼,会事半功倍的!”林葬天肯定地说道。
赵静直淡淡地说道:“哦,我知道了。”
林葬天叹了口气,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看来她没有误会,这样挺好的。南宫那个家伙还说若是男子晚上去敲女子的门房,一定会让对方误会,我看也不尽然嘛,这不,她不就没有误会吗?”林葬天心道。
林葬天有些洋洋得意,觉得他终于在男女之事上有了些突破。
不知名的一个地方。
一个披着白色大衣的年轻男子正在河边悠闲地钓着鱼,突然,南宫七溪打了一个喷嚏,身体前倾,手腕一抖,刚上钩的鱼顿时挣脱鱼钩,一摆身子,重新地跃入水中,悠然远去。
南宫七溪哀叹一声,“唉,刚到手的鱼又溜走了,到底是谁在说我坏话?”
一个灵巧的毛笔轻灵地飞到南宫七溪的肩头,微微地蹭了蹭这位有着“书圣”之称的男人。南宫七溪无奈道:“知道啦知道啦,鱼很快就会有的。”南宫七溪愁眉苦脸的,自顾自地咕囔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惯出来的毛病,一支笔,偏偏喜欢喝鱼汤
?”南宫七溪仰头长叹,“唉,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呦~”
那支被誉为“天地间最有灵性的毛笔”顿时不满,甩了南宫七溪一脸的墨汁。后者敢怒不敢言,只能竖起大拇指,灿烂无比地说道:“这一招,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愧是被誉为天地间最有灵性的笔,真的是有灵性。”
那支旋转在南宫七溪身边的毛笔突然减缓了速度,似乎是在认真地听着这位“书圣”的夸奖,它突然飘在半空,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
真的是有些飘飘然了。
南宫七溪无奈地笑了笑,长叹一口气,然后抓起鱼竿,决定今天只钓一条鱼已经完全不能够了。
要来,就来两条!
鱼竿高高地抛起,然后落在了那片“水”面上。
烈日下,一位总会感到无聊的男人,准备钓鱼给自己那位贪吃的笔煲鱼汤喝。
而那支毛笔呢,仿佛是不会感到疲倦似的,就这样一直围绕着男人旋转,偶尔凑到他的脸庞旁边,看一看自己的“杰作”,然后欣喜地飞起远去。
客栈内。
那位陶姓老人和那位较他年轻不少的李姓读书人散步归来。两人缓缓地走到楼上,突然面色一喜,然后冲着那位独自发愣的年轻人打起招呼:“又见面了,林公子。”
林葬天回过神来,笑着回答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两位前辈。”林葬天做出读书人都会有的礼节,微微点头。
陶姓老人笑道:“小友为何半夜站在房门前,莫不是被人拒之门外了吧?”李姓读书人微笑着看向林葬天,同样有些疑惑。
于是林葬天就把刚才的事情大概地和两位前辈说了一下。
两位读书人顿时没了读书人的姿态,笑得前仰后合的。年轻些的读书人率先反应过来,示意老者现在已是深夜,这么大声音的话,会吵醒别的客人的。
林葬天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位前辈为何会如此。于是小声问道:“两位前辈,这是何故啊?”
陶姓老人笑道:“你还不知道我在笑什么吗?哈哈!”李姓读书人笑了笑,然后问道:“林公子,问一个比较私人些的问题:你可曾有过心仪的姑娘?”
林葬天看着两位前辈充满期待的眼神,然后疑惑地摇了摇头。
陶姓老人抚须恍然道:“那就应该是如此了,不奇怪不奇怪,哈哈……”李姓读书人责怪地看了老人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林公子可以多看看一些有益的书籍,关于男女方面的书籍更是要多看一看。”
林葬天问道:“为何?”
陶姓读书人干脆从袖口中掏出一本书页翘起的泛黄书籍,显然是翻看了许多次的。老人将书递给林葬天,郑重地说道:“林小友,答应我,一定要回房间内后再打开,不然的话,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的。这是我收藏多年的绝版之作,你可要好好珍藏啊。”
李姓读书人突然脸色有些泛红,扭过头去。不过眼神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林葬天收下了书本,放在衣袖内。
两位前辈和林葬天告辞离去,走之前老者还特意地强调了一遍:“回房间之前,千万不能打开啊,切记,切记。”直到看到林葬天点头示意后,两人才放心离去。
林葬天回到房间内,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打开书本。
过了一会,林葬天脸色羞红地跑出房间,羞愤道:“前辈!你怎么可以……”
两位“始作俑者”乐滋滋地站在窗口,老人看向年轻读书人,问道:“怎么说?”
年轻人笑了笑,叹道:“发挥罄尽的余意,犹有藕断丝连的迹象。”
老者双手拢袖,胡须扬起,大笑道:“哈哈哈…… 那就好,那就好啊……”
窗外明与月,不是他人的瓦上霜,而是心中的净土地。
如此这般。
才好。
第六十七章 摘得星辰满袖行
第二天。
雨后的【桓树城】在经过了一晚的清风淡月的相互作用下,显得愈发明净。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这座小城市该旧的地方很旧,该新的地方很新。在新旧之际,昼夜交替时,有些元素的色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天地间的灵气,即元气,会莫名地自动提升一个“高度”和“色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葬天之所以会在半夜去找赵静直,让她珍惜修行的时间,就是因为林葬天察觉到了天地间灵气的微妙变化,即使只是一丝一毫的变化,在林葬天的眼中,也是极大的“波动”。犹如在空气中溅起的细小涟漪,层层推进,渐渐地,就变成了惊涛骇浪。
而对于林葬天来说,自己其实每时每刻都在修行中,由于他所修行的功法比较特殊,所以他根本无需担心那些修行者需要在意的时间,他的一呼一吸,都是在修行,无时无刻,自然而然。【冥诀】是林葬天自创的一种功法,可能全天下也只有他可以修行这个功法,对于他来说,这门功法在多次的轮回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所修改精进,他在这门功法上面所费的心思难以想象,所以这门功法也就逐渐地和林葬天不可分割、同呼吸共命运了。
天地之间,奇怪之处千千万。其中最奇怪的地方,其实莫过于你会觉得奇怪这件事情的奇怪了。【桓树城】林葬天不曾来过,印象中好像没有这般的城市出现,但是倒也不至于太过惊奇,因为世间奇诡之事,他实在是见过了不少。
看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讶异了。
雨过天晴之后,此地的灵气也就愈发地清澈明净了,像是被人摘去了所有的尘埃污垢,留下这一片的澄清镜面,反射出其上的点点元素,灿若繁星,嵌入天地间。
林葬天站在窗边,深呼吸了一口,其周身几里的元气迅速如海水倒灌,汹汹涌入林葬天的体内。这个时候的天地灵气最为干净舒服,没有束缚。林葬天任由那些纷纷杂杂的元素进入体内,在自己的人身“小天地”间兜转。小的时候家族测试,测试出林葬天是全系天才的很大原因,其实还是和他所修炼的【冥诀】分不开关系的。
林葬天轮回几世,经历尘世数载,从第一世到现在的第十世。【冥诀】是他一直都在研究的一个东西,从一而终,林葬天一直都在想办法让【冥诀】更加地契合天地大道。
这件事,远远没有说起来的那么的轻松简单,凡是和“道”这个字扯上关系的,就不仅仅只是道本身所存在的那部分含义所能够完全地包括了。“道”之一字所站立的那部分天地间的位置,从远古时代起,其实一直都没有人真正地踏入其中,所有侥幸站到边缘的人,都已经统统飞升,去了那传说中的神域。至于“道”这个字的位置,从来没人可以完全地踏入其中,仿佛是天道和天下的修士开的一个玩笑,让他们只能站在边缘窥探“道”的大致轮廓,却不能够真切地碰触到它。
这件事要是摊开来说的话,估计很难讲完。
其实也讲不完。
林葬天收回思绪,睁开眼睛,一道白光闪过,从林葬天的眼睛映射而出,他吐出一口白色的朦胧雾气,微笑着看着天地清明的景象。
温暖的阳光挽住小城的臂弯,轻轻地敲打着小城的额头。
亲昵无间。
心中欢畅,世间万物都是如此的亲切可爱。
林葬天今天换上了一身白色衣袍,将头发简单地系了一下,随意地披在身后,大袖飘摇地走出房门。走出房间后,发现了刚好打开房门的陶姓老人和李姓读书人,林葬天于是微笑着对两位前辈问好。
陶姓老人刚看到林葬天的时候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因为昨天自己给这个年轻小伙子的那本书有些内容会让人看得口干舌燥的,所以陶姓老人有些担心这个看起来面善的年轻人是否会责怪自己。毕竟,昨天晚上林葬天的那声“前辈”老头子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位年轻人绝对是生了气的。
老人咳嗽了一声,然后故作轻松地笑道:“林公子,又见面了啊。”老人看了眼林葬天,发现林公子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于是便笑嘻嘻地问道:“林公子,昨晚睡得…… 可好?”
林葬天本来笑容满面的脸上,突然僵住了,抽搐了几下。林葬天叹了口气,还是微笑着说道:“谢过前辈的关心了,书我已经看完了,还做了一些读书心得,都写在书上了。”林葬天从衣袖中拿出那本泛黄的书籍,交给陶姓老人,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还望老前辈晚上回屋之前千万不要打开啊,切记切记。”林葬天注视着那本书,突然笑了笑,“前辈,书上我写了一些自己关于此书的看法,还望老前辈回去好好翻阅,在晚上之前可千万不要打开啊,这样的话…… 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的。”
李姓读书人疑惑地看着林葬天,觉得这些话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老人笑道:“林公子这样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了,哈哈~”
林葬天摆了摆手,微笑道:“前辈,晚上之前千万不要打开那本书,不然的话,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的,切记切记。”
老人点头道:“好的好的,那我晚上可要好好地看看林公子对于那些事情到底有何高见了。”陶姓老人双手拢袖,笑眯眯地说道:“没想到林公子和我也算是同道中人啊,自从上次一别,我就感觉得到:林公子绝对不是一般人。哈哈,看来林公子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 经验不足嘛。”
林葬天心中升起一股恶寒,脸庞抽搐,“老前辈,我们要不去楼下一叙?”
老人和李姓读书人相视一眼,笑道:“也好,那我们两个同道中人可要好好地聊一聊了。”
楼下。
洛梅和赵静直他们在吃早点,这家客栈做的早点还是比较合洛梅他
们的口味的。其实在山林里面待了那么久,难得吃上城市里的食物,相信不管吃什么都会感到好吃的。
洛梅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自己什么时候居然会因为一顿适口的早点而感到无比幸福了?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总是带着自己一行人绕远路的林葬天,洛梅摇了摇头,继续吃饭,有些咬牙切齿的。
一想到他洛梅就来气,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报复”他。哼!洛梅暗自想道。
赵静直还在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内心久久不能平息。昨天晚上其实她根本无心修炼,在经历了林葬天没头没尾的敲门后,赵静直实在是有些难受,心中感到一股燥热难忍。晚上难以入睡,彻夜地辗转反侧,思绪杂乱。
最后她就躺在床上,直直地看着房屋的顶部,直到抵挡不住倦意,才不知不觉地睡去。
一早醒来,赵静直莫名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修行了一整个晚上,而且效果特别好。
赵静直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样也能够促进修行?
莫云符昨日感到天地间的灵气有些异常的清新,于是便从衣袖中拿出钱币算了一卦,发现是大吉之兆,宜修行。于是便打开房间内的窗户,让天地间的灵气流转更加地流畅无阻碍,然后席地而坐,捻着一些造型独特的钱币,手指向上翘起。就像是一个灵气包裹的“花苞”,盛开在天地间。
早上莫云符起来后,发现昨夜的修行效果果然很好,足以抵得上平时修行一周的成果了。
莫云符看向洛梅和赵静直,突然有些惆怅,叹了口气,低头吃着饭。
人比人气死人。这两位修行宠儿在修行一事上,向来是不需要多嘴提醒的,其自身就能感受到天地间灵气的微妙变化,总能够自觉地开始修行,吸收天地灵气,洗涤自身的魂魄和肉身。这件事情,在他们接触的这些天里,莫云符可谓是体会得淋漓尽致。尤其是洛梅,她总是可以找到最适合修行的地方,然后事实证明她都是对的,每次她所找的地点都是灵气充足而精纯的。所以每次搭建营地的时候都是由洛梅来挑选地点,几人也因此受益良多。
莫云符曾经私下里问过洛梅,关于她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灵气最充足的地方修行的。洛梅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两个字:“直觉”。莫云符自那以后就不再询问洛梅有关于此的事情了,因为他知道,问了她以后只会让自己更加地…… 忧伤啊。
林葬天和两位前辈下楼,看到了坐在一楼的洛梅他们,林葬天招了招手。洛梅他们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两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前辈,然后便笑着和老前辈们打起招呼来。上次关于过桥一事,留给洛梅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很深刻,所以他们对于两位老前辈很有好感。
温文尔雅,这才是读书人应该有的样子嘛。
林葬天和两位老前辈点了几道早点,然后和洛梅他们坐在一起。洛梅由于坐在林葬天身旁,所以她将椅子挪了挪,坐得离林葬天远了些。林葬天无奈一笑,看来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招惹她生气了。
陶姓老人将一切尽收眼里,嘴角有些笑意。“看来是闹别扭了啊。”老人心道。
之前匆匆一别,没有仔细地瞧一瞧这些女娃娃的模样,当时只觉得清新可人,如今细细看来,自己还是看走眼了,这两位女子简直就是天女下凡了嘛!老人有些嫉妒地看了眼林葬天这个不知道珍惜身边女子的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人拿起筷子,拣起一个方形的早点,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气盛,辉煌不可一世的模样,唉,当时有多少美丽的女子投怀送抱啊?可惜自己当初不知道珍惜,眼光太高,非公主不娶,结果最后一落千丈的时候,树倒猢狲散,曾经说非他不嫁的女子说变脸就变脸,纷纷离去。所以陶姓老人就随便找了个安稳的、会过日子的女子成家。
不过还好,自己并不是那么后悔。
老人看着这一桌子除了自己和李姓读书人以外的年轻人,有些感慨,于是开口道:“年轻人们,你们可是要好好地珍惜现在的时光啊,不然的话以后老了可是会叹气的啊。”
林葬天抬起头,虽然不解老人说的是何意,但是还是和莫云符他们一样,点头表示答应。
李姓读书人思绪飘远,想到了很多事情,老人善解人意地轻轻拍了拍李姓读书人的肩膀,笑道:“快吃饭吧,再不吃的话饭就凉了。”
读书人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将悬在半空的筷子递到嘴边。
早饭后。
客栈外突然多了很多人,吵吵闹闹的。洛梅好奇地问道:“外边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吵啊?”
陶姓老人由于比洛梅他们多来到这【桓树城】几天,所以对于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还算是有所了解,于是便笑着解释道:“没什么事,就是那【桓树城】的二公子出去游猎归来罢了,他每天都会出城去游猎,每次回来都是收获颇丰、战果累累。这【桓树城】的二公子名叫欧阳承,是【桓树城】城主的二公子,在城里的风评很好,也是年少有为了。”老人看向林葬天他们,笑道:“不过比起几位,他还是逊色不少啊。”
洛梅笑嘻嘻地说道:“老先生真会说话,不过……说得也算是有道理。”
老人抚须大笑,身旁的李姓读书人也是有些笑意。
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
突然,客栈外的声音越来越大,林葬天抬起头来,看向客栈外面,眯了眯眼睛。
原来,是那位二公子突然停马在客栈外面,那位鲜衣怒马的俊秀公子哥欧阳承看向客栈内的那抹倩影,有些神魂颠倒,目光直直地看着那个腰佩青竹剑的姑娘。
刚才不经意的一瞥,让这位二公子心跳巨响,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出现在少年的心扉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少年心道。
为了不错过这难得的机会,所以少年决定翻身下马,好好地认识一下这位从未在城中见过的女子。
客栈门口的年轻姑娘聚集了许多,大多都是为了看一看这位风流倜傥的【桓树城】二公子,甚至不惜早早地起来,“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收拾妥当后,便出门去迎接这位二公子了。
少女怀春,娇艳动人。这往往是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客栈内,陶姓老人抚须微笑,看了看这两边的年轻男女,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老人和李姓读书人相视一笑,然后安静地坐在原地,也没有像客栈内的其他人一样起身迎接,以表示对这位【桓树城】二公子的敬重。
一个【桓树城】的二公子罢了,还不至于他们如此。
欧阳承走到那位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面前,洛梅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喜。
欧阳承看了看周围起身的客人,笑容和煦地说道:“各位不必如此,我们都是【桓树城】的百姓,还望各位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如此,正常吃饭就可以,就像平时一样。”
客栈外徘徊的女子眼中含情脉脉,这才是她们喜欢的二公子啊,从来不会让她们对他有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或许正是这种感觉,才让她们对其念念不忘,一见误终身吧?
欧阳承对着女子笑道:“这位姑娘,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不过我还是想要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欧阳承,是【桓树城】的二公子,希望可以认识一下姑娘,不知道姑娘能否赏脸,参加明日我的生日宴呢?届时我也可以刚好向父亲介绍一下你。”
年轻男子笑容和煦,好像一切都完美无缺似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忘了,那就是: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东西。人也是如此。太过的完美,只会显得无比地虚伪。
洛梅看着这个【桓树城】的二公子,不知道为什么,在听了他的话以后,洛梅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太舒服。
她皱了皱眉,问道:“说完了吗?”
欧阳承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道:“嗯,不知道姑娘何意?”
洛梅哦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道:“既然说完了,那你可以走了。”
客栈外的女子们发出一片惊呼,都觉得那位姑娘是发疯了,居然会拒绝那位二公子?!
语气平淡,就像是在和一位无关紧要的人说话似的。甚至,还有些不如。
欧阳承尽力地让自己保持微笑,他问道:“为何?姑娘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青竹剑已经插在了年轻公子哥的身前,洛梅说道:“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滚!”
果然,同样的话没有说两遍。
陶姓老人噗嗤一笑,然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失态,便捂上了嘴。身旁的李姓读书人责怪地看了老人一眼。
真是的,再可笑也得等会再笑啊,不然的话,这位二公子该有多么的尴尬啊。
年轻人嘴角抽搐,甩袖便走了,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然后出门离去。
洛梅御剑而回,冷哼道:“什么二公子,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之辈罢了。”
老人拍掌笑道:“哈哈哈,在理,在理。”
林葬天看了那个年轻人的表情和动作,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然后摇了摇头,倒也不是特别上心。
一个【桓树城】罢了,这样的阵仗还不够自己塞牙缝的。
傍晚时分。
在经历了白天的小风波后,洛梅几人倒也不是多么地担忧,只是在街上闲逛了一天,有些无趣罢了。那些人一见到自己这一行人,就纷纷散去,退避三尺。好像是见鬼了似的。
洛梅本来提议赶紧赶路的,林葬天却说要再待上几天,说他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所以几人又多住了一晚,对此,洛梅较于之前,要少了很多的怨言。
既能休息,还能好好修行的机会可是很难找到的啊。得好好地珍惜。
陶姓老者在和李姓读书人散步归来后,老人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那本泛黄的书籍,希望看一看年轻人的对于那事情的看法,说不定自己还能够有所收获呢?
结果,当老人打开书后,彻底地呆住了,只见到书里很多关键的内容都已经被裁剪掉了,在全书的尾页甚至还写了一行字:前辈要多读圣贤书啊。
老人双目无神地坐下,喃喃自语:“可惜啊……可惜,我那些激动人心的经典情节都不见了,我…… 我无颜面对那些徒子徒孙啊…… ”李姓读书人有些忍俊不禁,觉得那位林公子真的是一位有趣的人。居然会想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方法来回报老头子。不过这也是件好事,省的这个总喜欢耍无赖的老头又出去祸害那些少男少女了。
年轻人笑了笑,觉得老人又要找自己聊人生了。
也罢。
其实聊聊也好。
窗外。
云海尘清,繁星当空。
林葬天轻轻地飘落到一处屋脊上,他抬头看了看大致的方向,皱了皱眉。
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他愈发得丰神俊朗,潇洒有神仙气。
白天的那件事情,总是令他有些在意,所以他决定去看一看。
又换上了一身黑色衣袍的林葬天轻轻跃起,然后瞬间就出现在了月光最盛之处,他大袖飘摇,飘然落下,脚灵活地在屋脊上点了几下,随即就飘然远去,不见踪迹了。
星夜下,那个少年潇洒远去的身影就像是书上说的一句话:“我本提剑少年郎,摘得星辰满袖行。”
客栈一处大开的窗户边,洛梅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那个身影的远去。
她莞尔一笑。
第六十八章 黑夜行
黑夜障目,昏睡不起。
淡淡的月华下,一个灵巧的身影渐次越过【桓树城】内的各个屋脊,脚步轻轻点过,随即如风般掠起,飘向另外一处屋子顶部。
就这样,林葬天渐渐地靠近了【桓树城】中部的那处最高最大的府邸。一袭黑衣在夜晚里显得格外的不起眼,猎猎作响的衣摆布满了朦胧的夜色。
惊扰起,平静的黑夜水。
欧阳家在【桓树城】的地位可以说是当地的“土皇帝”了,只是家主的作风很好,不曾压榨百姓,所施行的有关于【桓树城】的一些条律百姓很容易就能够接受,因此,条律就渐渐地变成了铁律。
而欧阳家族的人也从来不主动招惹外乡修士,因为江湖的深浅难测,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沉入水底,溺亡于其中。这其中的学问,有的时候是很好理解的,但是有的时候也是不好理解的。有的时候“娓娓道来”不见得是一件好事,道理和方法产生了偏差以后,就差了很多了。
欧阳承自从回到府中以后心情就不是很好,从小到大的称赞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拒绝,他那张俊秀的脸蛋上面布满了一种陌生的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这种陌生的感情让欧阳承自己也是有些感到陌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在自己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驱动着自己内心的那一丝情绪,将其勾起,串联起身体的各个部分,将一些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阴暗面彻底地掀开,展现在自己的眼前,覆盖了心灵深处的全部的“真、善、美”这些珍贵的情感。
奇怪的是,他没有办法地去一直在脑海中想这些阴暗面,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以一种欣赏的态度去看待自己的阴暗面的!?
他很惶恐,但也很快乐。
这很奇怪,这种莫名的古怪情绪占据了自己的全部,但是却让欧阳承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发生着某种不可抑制的变化。
无法阻止!
他的眼睛莫名地变成了黑色,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瓦片在他的眼睛上面渐渐堆起,遮住了所有的光线,透不进一丝阳光。他原本充满生气的脸庞突然变得死寂,如同荒野上的枯石,随意地滚落在沙石中。
欧阳承的嘴角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嘴张开又闭合,喉咙止不住地抖动,他伸出手,剧烈地抖动着,手背上布满了黑色的丝线,就像是一个个深嵌其中的蛛网,杂乱地分布在手背上面。那些黑色的丝线弯弯曲曲地扭动,然后顺着他血液的流向往上,慢慢地,欧阳承的指甲变得一片漆黑,然后瞬间伸长寸余,向下微微弯曲,如一个黑色的弯钩。
“哈哈哈,终于成功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欧阳承的口中传出,这个声音不像是欧阳承的声音,倒像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古怪至极!
欧阳承突然开始莫名地弯下身子,不是向前俯身,而是向后弯曲,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将身子对折了一样。他的头突然向后转去,绕了一个弯,然后停住。他就这样看着这个出现在大殿内的不速之客。
而那人,眉头皱起,但是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感到奇怪。
欧阳承有些奇怪,偏了偏头,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直起身子,他问道:“人类,为何出现在此?”
林葬天笑了笑,说道:“人类?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嘛,怎么?想通了?决定开始好好做人了?”
欧阳承抿起嘴,随即笑道:“我是尊贵的魔族,不是你这样的人类可
以相提并论的。”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屑地看着林葬天。
林葬天叹了口气,“既然被我看到了,就别再废话了。”林葬天神色一凝,“唯死而已。”
欧阳承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笑话。这个渺小的人类,居然对于魔族如此不敬,那么就别怪自己欺负人了!
他勾起嘴角,双手向下垂下,迅速地向前奔走,踩地如雷,却轻盈得如一片羽毛,在地面上横折了几次,只见到一个黑影瞬间出现在林葬天的面前,他双手向后弯曲,十指并拢,他看着眼前那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嘴角冷笑,双手迅速向前插去,准备捏碎他的心脏,然后将这个识破自己的人类的皮肉扒掉,炼化为自己的修行所需。看这年轻人的肉身淬炼的程度,倒是一道丰盛的“佳肴”。
欧阳承舔了舔嘴唇。
归我了!
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个男人胸前的衣衫了,眼看就要出现一具心脏碎裂的尸体,谁知下一秒那个年轻人居然已经消失不见,欧阳承扑了一个空。他额头瞬间出现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回,可是真的撞上铁板了……
他突然回头望去,只见到那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欧阳承大呼不妙,身形瞬间化作一团雾气,迅速地向远处遁走。
林葬天嘴角勾起。
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够逃走了吗?
下一刻,只见到那个黑色的雾气被林葬天穿过。
林葬天轻轻地落在地面上,握了握拳。
身后,那团黑雾里面传出了一连串的爆响,然后黑色的雾气瞬间消散,欧阳承摔落在地面上,浑身倒是没有什么伤,但是他却神色痛苦,好像是经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酷刑似的。
有些伤痕,不在**,而在神魂。
欧阳承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眼睛中的黑色“瓦片”有些碎裂的迹象,颤动不已。
林葬天向前了几步,看着地面上的那个欧阳承,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剑柄上面。
之前在客栈里面的短暂观察,让他对这位素不相识的【桓树城】二公子产生了一丝疑惑,那就是:这位人们口中的二公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完整”,这种不完整倒不是因为缺少了什么而造成的不完整,倒像是多了些什么似的不完整。
当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多了一样东西的时候,他的神魂看上去会显得有些“重”,而这或许只是一点点的“重”,放在林葬天的眼中,就是很大的一片阴影了。这种“重”没有办法因为修行的功法而发生改变,因为没有这样的功法存在,即使林葬天没有见过,他也可以确定,世间绝无可能有让人的神魂变成像欧阳承这样的“重”。
既然排除了种种的可能,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了,这也是最能够解释这种情况的原因了,那就是【寄居】。
世间的修士,凡是用如此手段的,都是为了【夺舍】这个理由。而世间踏上修行道路的生灵,都拥有这样的手段。
只要你的修为和境界足够高,神魂足够强大,那么你就能够夺舍别人的身躯,至于夺舍别人的身体作何用处,那就各有各的用法了。
眼前的这个欧阳承想必是外出游猎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了魔物,所以使得魔族的人找到机会,乘机夺舍了他的身体。至于其中的原因,林葬天其实可以猜出一个大概,应该是为了【桓树城】那一份神秘的机缘。
一座
普通的小城,怎么会拥有可以更换天地灵气的“色泽”和“高度”的能力?这无法用普通的一场“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就能够解释的。想必是【桓树城】有着什么可以聚气化灵的神物吧?不然的话,这位境界高深的魔族修士也不会乘机夺舍【桓树城】二公子的身体,一路伪装至此,就是为了进入欧阳家查看,究竟是什么物品,竟然能够使得一座小城的天地灵气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件事情细细想来,大雨可能只是为了掩盖神物发挥作用而展现在世人眼前的一个障眼法罢了。这位魔族修士想必也是在此地逗留多年了,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如此了解这位【桓树城】二公子的性格和神态,居然骗过了整个【桓树城】的人!
不过,他最不应该做的就是…… 夺舍了人类的身躯,妄想害人!
被夺舍之人可是会因此而受到神魂重创,直接影响到以后的修行道路。
所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啊,尤其是遇上了这位比恶人还可怕的林葬天。
以前,他是冥帝。
仅仅只是一个名号,就能让当时准备攻打人类的魔族大军退后三百里!
不过,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那些旧事了……
罢了。
无所谓。
林葬天扭了扭头,看着地面上那个人,冷冷地说道:“别装了,没有那么严重。”
地面上的那个浑身颤抖的魔族人士瞬间停止了动作,他睁大了眼睛,冷汗直流,脑海中开始飞速地旋转着。他在想:到底该怎样才能让这位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手段层出不穷的年轻人饶恕自己的愚蠢行为。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林葬天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他右腿在地面上微微一震,尘土飞扬。
欧阳承被震起,飞在了半空。
林葬天左手负后,脚踝一拧,右手手腕弯曲,轻轻地叩在欧阳承的心脏的位置。
然后一个黑色如漆的身影就被震出了欧阳承的体外,在地上弹起了几下,滚落在远处。
林葬天左手拂过欧阳承的肩膀,将其轻轻地放在一旁,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那个黑色如漆的身影面前。林葬天右手如爪,一个个金色的法阵出现在他的手指附近,金光阵阵,法纹流转。
林葬天右手迅速下压,五个金色的法阵瞬间沉如山岳,落在那个黑色如漆的魔族之人的身上。
金色的法阵将其包裹起来,然后只听到一声炸响,魔族之人已经消失不见。
金色的法阵渐渐消散淡化,然后化作一缕飘烟远去。
林葬天站在原地,回头望向那个神魂遭到重创的欧阳承,然后看了看这个空无一人的大殿。
大殿灰尘遍地,怪不得那个魔族之人会来到这里。
林葬天视线下移,然后挑了挑眉。
他蹲下身子,五指如勾,一个神秘的法阵缓缓地浮现在林葬天的手掌附近,然后落入地面,光晕闪烁,波纹荡漾。
就像是林葬天一直在做的那样,每个地方他都会如此,在地里刻下一个神秘的法阵。
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也没有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林葬天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一处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他眯了眯眼睛。
突然,他用手捂住了嘴。
然后打了个哈欠。
第六十九章 石门与珠子
布满灰尘的大殿内,欧阳承昏倒在地面上,他身上的黑色丝线渐渐淡化消失。
不远处。
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半蹲着,胳膊支在膝盖上,下巴搁放在手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大殿内部右侧的一个“小门”。
难道这就是带给此方天地间灵气发生巨大变化的神物?
林葬天站起身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欧阳承,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醒他,如果叫醒了他,该怎么解释他为何会来到这个家族的禁地?然后还要解释林葬天他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等麻烦的事情。
想想就头疼。
林葬天揉了揉太阳穴,回过头去,不打算叫醒他了。因为实在是觉得很浪费时间。
他看向不远处的那个隐晦存在于大殿内的那扇“小门”,甩了甩衣袖,然后缓缓地走到那个地方。林葬天看了看这个“小门”的大致外观,门是灰黑色的石头雕刻而成的石门,但是却只有寻常人的一半之高,似乎并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
林葬天凝神望去,只见到在那个石门的门缝中间有一颗镂空的“石子”,样式有些像是锁孔,只是有些古老罢了。这是门上的是一种没有见过的锁孔样式,林葬天不曾在书里见到过。
难道是?
林葬天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来,右手并拢双指,只见到林葬天的指缝间有细微的白色气体在流淌,然后渐渐地围绕着林葬天的双指向上,就像是一把缩小的剑锋。
剑气在林葬天的指尖流淌,磅礴的剑气被林葬天控制得很好,只是在指尖旋转抖动,不曾逾越“雷池”半点。
林葬天眯起眼睛,双指弯曲又伸直,一道凌厉的剑气迅速射出,就像是被搭在弓弦上的箭,弯月满弧,蓄势而发。剑气撞在锁孔里面,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就像是石沉大海,坠落深渊。
无法浮出海面,重见天日。
林葬天想了想,然后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发出了类似于金属的响声,一个金色的法阵出现在他的指尖,然后一个由许多个金色的小法阵组成的**阵出现在空中,金色的法阵边缘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法阵“花纹”,金色的光华如琴弦,纤毫毕现。
林葬天手指微微用力,金色法阵形成的圆形光圈的中间迅速朝里“压缩”,留下中间的一点点空隙,整个金色的法阵就好像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钥匙”,晶莹剔透,在空中缓缓地旋转。
林葬天此刻已经满头都是汗水,他皱了皱眉头,并拢的双指微微向前一“按”。
那枚由数十个金色法阵组成的“钥匙”迅速飞向石门上的那个锁孔,“钻”入其中,然后只见到那个锁孔里面的金色“钥匙”瞬间膨胀,刚好将整个锁孔填满,然后林葬天笑了笑,手指拧转。锁孔里面的那个金色“钥匙”缓缓地转动,那个镂空的锁孔渐渐颤抖摇晃起来,然后只听到“咔嚓”一声,那枚镂空的锁孔从石门上掉落了下来,发出“叮当”的脆响。
林葬天舒了口气,看来这下可以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改变了一座小天地的气象了。
石门渐渐地打开,一阵绿色的雾气缓缓地流淌而出,吹散了地面上的灰尘,严丝合缝的地面在绿色的雾气经过的时候,居然有小草苗破地而出,点点青绿出现在地面上,生机勃勃。
林葬天有些惊讶,“好浓郁的生命气息!”
一颗浑圆的绿色小珠子从石门里面缓缓飘出,在它的下面,有一团白色的云在托着它悬在空中。
林葬天细细瞧去,将其收在手心,然后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地凝视着这枚神秘的绿色小珠子。
小珠子的内部有着点点的绿色固状物体,璀璨如星,分布其中。
这样看来,使得整个【桓树城】发生巨大变化的原因,就在于这枚小小的绿色珠子上了。
林葬天看着这枚绿色的小珠子,微微一笑。然后他右手轻轻一抛,将那枚神秘的珠子送入那个石门内。
物归原处。
石门缓缓地合上,林葬天招了招手,那枚落在地面上小草苗间的镂空锁孔瞬间飘向林葬天的手中,林葬天将其在手里揉捏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将其放在石门上面,林葬天和刚才一样,重新制作了一把金色的“钥匙”,轻轻放入锁孔中。只不过这次和刚才不太一样,上次是开锁,而这次是上锁。
反其道而行之。
“咔嚓”一声,石门重新恢复了最初的样貌。
依旧是空荡荡的大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唯有地面上的那些点点青绿还在。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林葬天叹了口气,这个拥有着如此浓郁的生命气息的绿色珠子出现在【桓树城】,也是此地的福运所在。自己是如何都下不去手夺去这枚自己说实话也是很想要的珠子的,不过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他伸出手来,在空中勾勾画画,不一会,便有一个个法阵撞入石门,在其上激起阵阵涟漪。随后光晕层层散开,韵华洒落。
在“加固”了石门后,林葬天高兴地拍了拍手,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石门有没有出现什么纰漏,看了几遍以后,林葬天点了点头,微笑着转身离去了。
林葬天走到大殿的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他驻足回望,看向那个依旧昏倒在地上欧阳承,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走了回去。
他站在欧阳承的面前,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位欧阳家的二公子也并没有人们口中相传的那么厉害嘛,估计也就是用家族提供的丹药提升的修为,所以显得他比较“年轻有为”。
实则:底子太薄了。
林葬天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大袖飘摇,潇洒离去。
一股无名的清风拂过欧阳承的脸。欧阳承皱了皱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睁大眼睛,迅速地坐了起来。他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身上被林葬天打过的部位,嘴角抽搐。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疑惑道:“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 这里不是家族的禁地吗?!”万一被人发现我来了这,我岂不是完了?!想到这,欧阳承赶紧站起身子,摇晃着跑向大殿的门口,他双手撑在膝盖上,稳住了身子,然后紧张地看了看门外。确认了没有人以后,欧阳承喜形于色,赶紧跑路。
不远处的树梢上,林葬天看着欧阳承远去的欧阳承摇摇晃晃的身影,笑道:“看来这小子平时也没少犯错啊。”林葬天摇了摇头,轻轻地挥了挥手。
大殿的门迅速合上。
“不过啊,还是太年轻了,事情都不做全套的?”林葬天叹
了一口气。
林葬天抬起头,看了看月亮的角度。
时间不早了。
于是林葬天便使用身法【瞬风动】,迅速地消失在了树梢上。只留下了淡淡的残影。
欧阳家外。
一个黑影高高地钻入云海,一抹白色的光芒从其身上飞出,在他的身边环绕了几圈之后,迅速地落在他的脚下。
御剑而行,随心而为。跨云海、下幽冥,对于他来说,这其实都不是什么难事。
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露出了他深邃而古井无波的眼睛,尤其是在这样的月光下,就更加地显得他“仙人之姿”了。
林葬天御剑而行,大袖飘摇。
他眉头紧皱,魔族的这件事让他对于某些事情的谋划开始有了一些变动,虽然变动不大,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容易就引起一连串的反应,其造成的后果,就连林葬天也难以预料。
毕竟每一世的轮回,都是一个崭新的天地,不同的身份转换,不同的历练地点,在这一世亦是如此。只是很多地方虽然变了,但是大致的方位还是在的,就比如他接下来将要去的【镇灵山】,和“烟儿”的十年之约还得等他去实现。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累了,这种累倒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这种累,有相当大的部分来自于心里。
林葬天叹了口气,然后身子向后倒去,躺在剑身上,他半眯着眼睛,看着清澈的夜空、点点的星辰。
他突然笑了笑,“好亮啊。”
客栈内。
洛梅依旧站在窗口,她有些急躁,早知道当时自己就跟着那个家伙一起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居然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桌边,拿了一个椅子放在窗边,索性坐在窗边等林葬天了。
她有些百无聊赖,于是开始数起了星星。她将头枕在胳膊上,躺在椅子上,大摇大摆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洛梅喃喃自语道。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赶紧坐起了身子。
远处的云端,一个黑色的身影轻飘飘地向着客栈的方向来临。
速度极快!
林葬天御剑停靠在客栈的窗口边缘,突然,他眼睛睁大,看向一边,有些惊讶,也有些尴尬。
“你干嘛去了?”洛梅坐在椅子上,问道。
林葬天挠了挠头,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洛梅白眼道:“别岔开话题!去哪了?快说!”
林葬天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刚才出去吃了个饭,晚上突然饿了。”语罢,他观察着洛梅的神色。
果然,洛梅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冷声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这么扯的话你都说的出来?!”
林葬天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你…… 可以相信。”
“……”
过了一会儿。
“嘭”的一声。
洛梅的窗子紧紧地关上了。
林葬天挠了挠头,喃喃道:“难道…… 她相信了?”
他突然笑容灿烂。
第七十章 无主之物
清晨。
【桓树城】一如既往的宁静,这种宁静倒不是说这座城市人少或是不繁华,【桓树城】的宁静,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带给人们内心的一种安宁感。
心安,往往胜似一切。
城主府邸内。
欧阳承虽然经历了昨晚的荒诞事情,但是依旧睡得很安稳,直到正午时分,这位【桓树城】的二公子才刚刚醒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漫无目的地看着屋顶的精致雕纹。
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跑到家族的禁地去了?
欧阳承晃了晃脑袋,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将头枕在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准备仔细想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少爷,该去吃饭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二公子的侍女来叫他吃饭了,早饭就没有吃,中饭再不吃的话,老爷和夫人怪罪下来,自己可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啊。
门外的侍女眉头紧皱,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
万一少爷说自己也不吃中饭的话该怎么办啊?
欧阳承闻此,愣了一会,直到门外的侍女再一次叫道:“少爷”的时候,他才猛然睁开眼睛,嗯了一声,说自己等会就去吃饭。
门外的侍女安心地离去了,脚步没有之前来到门前的那样沉重了,反而多了些轻快,走得也更快了些。
欧阳承从床上坐起,突然想到:父亲和母亲该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昨天晚上去过禁地了吧?这样的话…… 我真的完了。欧阳承哀叹一声,无力地躺到了床上,手捂着脸。
过了一会儿。
欧阳承再次坐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神色复杂地舔了舔嘴唇。
还真的有些饿了。
于是欧阳承就只好按捺下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洗漱了一下就走出屋门,准备去吃饭了。
到了饭桌旁。
欧阳承顿时就腿软了,声音颤抖地问好道:“父亲…… 母亲,中午好啊。”
饭桌上,【桓树城】两位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就坐在那里。欧阳城主严肃地说道:“哼!一天就知道睡懒觉,也不知道干一些正事,是不是城里面对于你的美名实在是太多,所以就导致你这么懈怠?”
欧阳承心情复杂地坐下,看着面前的碗,缓缓说道:“不是。”
欧阳城主是一位胸怀大志的男人,但是由于现在的年龄所限,有许多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是有心无力,所以才会望子成龙。老大就不用去说了,虽然他确实有当自己的接班人的潜质,但是却整天在外面闯荡江湖,心思根本就不在【桓树城】上面。沟通几次无果之后,欧阳城主也就放弃了,因为实在是拗不过那个倔脾气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
所以呢,作为二儿子的欧阳承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桓树城】下一任城主的候选人,不过,现在是唯一的一个候选人了。
见到欧阳城主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欧阳夫人立马制止了欧阳城主,然后略带责怪地看了一眼欧阳承,笑着示意他吃饭,然后开口道:“行啦,再别说了,还吃不吃饭了?”
欧阳城主虽然在外面是风光一片,威武八方的,但是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道:这位欧阳城主啊,是个极其怕老婆的人。这倒不是因为欧阳夫人有多么的可怕,只是因为当初欧阳城主娶欧阳夫人的时候,曾有过一个相关的小故事,传得倒真的有些像是那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两位当事人倒也从没有否认过,那么这件事情就注定是一件充满着想象空间的事情了。
据说:在欧阳城主年轻的时候,有一回【桓树城】突然遭逢了百年难遇的暴风,铺天盖地地席卷向整个城市,就在这个时候,年轻的欧阳城主独自一人走向那片声势汹汹的暴风。没有人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暴风突然就消失了,然后欧阳城主从城外的荒野间领回来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也就是现在的欧阳夫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被欧阳城主领回来的女子并不怎么喜欢这位长相英俊的男子,反而有些想要离开这座城市。欧阳城主倒是对这位如同天仙般的女子一见倾心,瞬间就爱上了这位美丽的女子。
那一日在风暴中发生的事情,只有两位年轻人自己心里清楚。至于女子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至今也没有人知道。
后来又经过了很多时间,然后女子就从“仙女”的这个称呼变为了现在人们口中的“欧阳夫人”了。欧阳城主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把欧阳夫人追到手了的,可是得好好珍惜,说一句话都怕重了些,不太妥当。所以现在实际上的城主,应该是这位欧阳夫人了吧。
欧阳承暗自笑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吃着饭。他越吃饭越疑惑,心道:“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昨天不小心去了禁地?”随即欧阳承便笑嘻嘻地吃起了饭,时不时地打量着父亲的神色,确认没有事了以后,便有些自在了起来。
以前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
欧阳承乐滋滋地吃着饭,突然停下了筷子,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大哥。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快活的呢?
欧阳承看着门外,暗自想道。
客栈内。
林葬天和洛梅他们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启程了。
陶姓老人和李姓读书人笑着为这些年轻人送别,老人抱着一个盛放茶叶的金器,样子有些滑稽,李姓读书人站在老人的身旁,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老人如此,便也没有说一些有关“礼”的言语。不然的话,估计洛梅就会开始反感这位看起来极其和蔼可亲的读书人了。
老人笑道:“林公子,此次一别,就不知道以后是否有机会再见到了,希望林公子接下来的路程,一帆风顺啊。”
林葬天点点头,笑了一下,说道:“老前辈,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啊。”
老人哈哈笑道:“我知道,就是这么一说嘛。以后有机会还是会去找你的,你在那个西北是吧?我以后想你了,会去那里找你的。”
林葬天笑道:“希望老前辈到时候别找错地方就好。”
老人,抚了下胡须,微笑道:“西北林家,我估计想不出别的地方了,放心吧,我会去的。”
李姓读书人将手伸进他那宽大的衣袖内,摸索了一番,然后拿出了一本书,递给林葬天。“林公子,这本书希望可以给你带来一些好的感悟,日后我去到府上的时候,希望可以听听看你对于这本书的看法和感悟。”
林葬天收下了这位面容和煦如暖阳的读书人递给自己的书,低头看了眼书,书的封面上没有名字,但是已经泛黄,似乎被翻看过很多次,估计也有些年头了。林葬天道了声谢,然后郑重地将书籍收了起来。
李姓读书人看在眼里,默默点头。眼里皆是赞赏之色。
西北林家的“林葬天”,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而之所以把那本书交给林葬天,不全是因为他是西北林家的公子,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个年轻人,看着舒服,自己对于这位年轻人很有好感,也有“眼缘”。
这些就足矣。
洛梅等人向老人和中年读书人告别,几人走出客栈,回头微微摆手。
林葬天看着抱着金器的老人,打趣道:“前辈,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那个金器送给我,就当是我们的送别礼了,我们也可以帮助您解除一些身上的负担,您觉得怎么样?”林葬天笑眯眯地看着老人怀里的金器。
老人抱紧了怀中的金器,笑骂道:“你个坏小子,赶紧走吧。我那本书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居然还惦记起我怀里的金器了?”
林葬天哈哈一笑,然后摆了摆手,“告辞了,前辈们。”
老人和李姓读书人笑着挥了挥手,为这些年轻人送别。
阳光正好,照在了林葬天一行人的背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老人眯了眯眼,笑道:“你说,他应该就是那位“林葬天”吧?”
李姓读书人点点头,说道:“应该是了。”
老人突然大笑起来,“没想到这位林家的小子这么有意思,看来我们此次行来,倒是收获颇丰啊。”老人放下了金器,将其搁放在靠近脚边的位置,然后站起身子,突然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把那本书交给那个姓林的小子?怎么?难道是你这个榆木疙瘩想通了,决定另寻出路了?”老人看着李姓读书人的侧脸,等着他的回答。
读书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沉声说道:“我觉得他很有可能解开我一直以来的困惑。”老人嗯了一声,见这个相较于自己实在是年轻许多的读书人还没有说完,于是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李姓读书人突然开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看到这个年轻人以后,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
老人笑道:“这个小子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李姓读书人难得有些害羞,说道:“前辈,别瞎说。”
老人哈哈大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李老弟,我冒昧地问一句哈,你…… 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李姓读书人说不出话了,脸色涨得通红,然后甩袖离去,临走时踢翻了老人脚边的金器,然后就开始上楼了。
老人有些吃惊,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想笑,看来自己是猜对了。老人弯腰捡起地上被李姓读书人踢翻的金器,然后笑嘻嘻地跟上年轻人上楼了。
两人的客房外。
老人被关在了门外,陶姓老人无奈地说道:“李老弟,我知道你…… 那个 …… 你就让我进去吧,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是我错了。”屋内,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出。
“哦,那你让我进去吧?”老人开心地说道。
“……”屋内没有声音传出。
老人推了推们,然后颓丧地蹲在地上,怀里抱着金器。
门依旧上着锁。
老人也不觉得有什么生气的,索性就靠在了门上,打起了盹。
屋内,李姓读书人脸色通红,趴在桌子上。
湖边的一处小茅屋前。
一位老人兴致勃勃地钓起了鱼,只是没有鱼上钩,所以老人有些无聊地从屋里面拿了壶酒,坐在椅子上,喝起了酒。
老人名叫“宋仙茅”,人们都说他是“医圣”,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号,但是别人既然这么叫了,他也就坦然接受了。
毕竟他的医术,还真的是无人能比。
他抱着酒壶,有些惆怅,没有人陪自己
喝酒啊。前段时间有个姓“林”的小子还是很对自己的胃口,总是能陪自己喝几口小酒。但是那小子走得太快了,还没陪自己喝上几口酒就走了。
老人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然后老人抬起手,举起了酒壶,缓缓道:“我始终一手拿着酒壶,一面注视着人生的曲折。”
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老人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终于想起来是谁说的了。这句话是自己那位不记名的弟子读给自己听的,也不知道他每天到底都看些什么书,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惆怅和感慨。
老人笑了笑,也不知道那个姓“李”的小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啊?以前陪自己喝酒的时候,总是一杯就倒,忒没劲。不像那林小子,喝也喝不醉,还算有点挑战性。
宋仙茅叹了口气,喝了口酒,看着平静的湖面。觉得这酒没滋没味的。
遥远的一处山林间。
一个名叫“欧阳”的满脸胡茬的男子正坐在一处巨大的岩石上,左手拿着一个大饼,右手拿着一个巨大的鸡腿。此刻,男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午饭。
在年轻人的身前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鸡妖正在蓄势待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可恶的人类。
似乎是察觉到了鸡妖的眼神,年轻人微微抬起头,视线冷漠地看了眼鸡妖,然后低下头继续吃着。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等会儿的,我马上就解决你,别着急。”
鸡妖长鸣一声,张开了巨大的翅膀,锋利的爪子嵌入地面,然后瞬间发力奔走,冲向那个可恶的人类。
地面尘土飞扬。
正在吃着饭的男子皱了皱眉头,然后骂骂咧咧地收起了自己的午饭,“臭鸡,这么着急来送死?”男子抬起头,眼神锐利。
下一刻,男子消失在原地,然后瞬间就出现在那个正在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奔跑的鸡妖身前,“我就不客气了。”男子右手握拳,平静地说道。
男子左手作掌,“轻轻”地推在鸡妖的抬起的爪子上,鸡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向后仰起,重心不稳。男子右拳瞬间而至,落在鸡妖的下颚处。
砰然一声,鸡妖落向远处的断石上,然后撞碎了整个断石,滚落向远处。
男子轻轻地落地,往右拳上吹了口气,往那边望去。
难道是自己出手太重了?
满脸胡茬的男子拿出刚在放在衣袖里面的大饼和鸡腿,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蹲在地上,继续吃起了午饭。
爹娘说的,出门在外,早中晚三餐一定要吃饱!
男子嘴里塞满了食物,看了看远方,然后开心地笑了笑。
几日后。
林葬天一行人经过一处小村庄,村里没有多少人,但却很热情。村口坐着一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他劳作后在此歇脚,但是看起来似乎有些愁眉不展。
洛梅他们在和村里人的交谈中了解到:“那个汉子啊,是个命苦的人,好不容易给他娶得了一位村里从未有过的美丽女子,听说那女子是城里的大家闺秀,皮肤那叫一个好。可是不知怎么的来到了这个小村庄,结果来了以后就从此留在了这里。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也就是村口那个愁眉不展的汉子了。”
“那他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洛梅问道。
村里人回答道:“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那个女子和他结婚后不久,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大病,结果就从此卧床不起了。前些年闹大风,男子和女人刚好外出,听说女子求了那个汉子好久,说自己整天待在屋里,都快闷死了,汉子好不容易才同意带着她出去。结果就…… 唉。”村里人皆是摇头叹息。
洛梅和赵静直在听了村里人的话后,都有些沉默不语。
在她们的眼里,不习惯看到这么多的不圆满的爱情故事。书里的故事,想必大多都是圆满的结局,所以没有让她们能够很容易地接受那猝不及防的悲哀。
林葬天叹了口气,觉得以后应该多给她们买一些伤心些的书籍看看。
悲伤多了,会渐渐地接受悲伤存在的这个事实。
莫云符不是很能体会这种感受,但是还是有些莫名地情绪低落。
他摩挲着手中的钱币,一遍又一遍,直到手心出了汗。
林葬天最近一直在翻看那本李前辈交给自己的书籍,在翻开书后,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之后。林葬天就对其爱不释手了。
实在是有很多东西值得琢磨琢磨。
一行人缓缓地经过村庄,好巧不巧的,又碰见了之前的那位男子。男子手里拿着一个发簪。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妻子的遗物了。
男子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失去了所有值得他产生希望的东西。
林葬天他们深深地看了眼汉子,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走到村庄的边缘处,林葬天他们回头望去。
汉子正在看着手上的发簪,满脸泪水。
世上的诸多无主之物,之所以会成为无主的东西,首先是失去了它的主人,其次是因为有人失去了记忆。
那个中年汉子看起来,还拥有着记忆。
所以她和它,还在。
第七十一章 荒野,是吹拂的人间纷浊
天气阴沉,灰色遍布。
许多的火元素都沉在了云下,所以显得空气有些燥热。
林葬天一行人这一路上经过不少的地方,跋山涉水,全部都是徒步而行,没有选择御剑飞行的手段。最先开始的时候,洛梅他们还是会有些疑问:“难道御剑不是更快些吗?”但是渐渐地他们也就不问了,因为没有用。
跟着林葬天,洛梅他们见识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有惊险,有危险,但是更多的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这份快乐自然而然,不加修饰,就这么亲切地展开在心里,锦绣平铺,芳草萋萋。
所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林葬天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反而还有些小期待在其中。走得慢些,看得也就多些。这一路上,几人收获了不少,随之的开阔眼界对于自身的修行也是有很大的裨益。有的时候他们在想:是不是林葬天故意去找一些险远的偏远路线,就是为了他们的心境提升?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不容易去接受这样的一种解释,但是在和林葬天接触下来以后,他们觉得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林葬天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拿着那本李姓读书人交给他的书籍,每天都在翻阅,爱不释手。有一回洛梅问他书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让你看得这么入神?当时林葬天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她的那句“入神”二字用得不错。洛梅翻了个白眼,心道:“好吧,是我自讨没趣了,我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于是她气冲冲地走了。
其实莫云符和赵静直也是有些好奇的,只是没有问出口来。莫云符偶尔会偷偷地看一眼林葬天手上的书籍,可是书籍的封面上没有写书名,所以他实在是猜不出书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这让莫云符很是苦恼,只好默默地数钱去了。
赵静直偶尔会看到林葬天会在休息的时候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书,但是书合上了。他只是看着某个方向,怔怔出神。赵静直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并没有看出什么奇特之处,她只是看着林葬天陷入沉思的侧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葬天。
难道是他眼中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吗?赵静直先是摇了摇头,后来低下头来仔细一想,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她就只是猜测林葬天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胡思乱想,这倒也成了她的一种乐趣。
林葬天这些天来,手不离书,话也少了很多。这让平时听习惯了林葬天唠叨的洛梅等人突然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几人仔细想来,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洛梅有个大胆的想法,曾经说给莫云符和赵静直听过:“要是林葬天一直都这样就好了,每天只是在那看书,也不会总像一个老先生一样对着我们说教了。”赵静直为林葬天“打抱不平”道:“其……其实他平时的话也不算很多啊?”莫云符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确实如此。”
洛梅听闻两人的话后,气道:“你们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赵静直笑道:“你要是想和他切磋的话,其实不用找这么多理由的。”
莫云符眼睛一亮,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洛梅有些语塞,然后犹豫地说道:“真的?”
赵静直笑着点点头。
洛梅立即站起身子,拿起竹剑,朝着林葬天的方向跑去,气势汹汹。
正在湖边看着书的林葬天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气势向着自己的方向袭来,随即抬起头,望向那个方向,在看到是洛梅以后,林葬天顿时是哭笑不得。“得,又来找我切磋了。”林葬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上的书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然后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微笑着看向那个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身影。
林葬天心意一动,月壶剑瞬间出鞘,林葬天伸手接住,在空中随手划了几个剑花,然后横剑在胸前,嘴角勾起。
他发现最近看了那本书以后,自己的出剑也是愈发随心所欲了。
好事!
洛梅看到林葬天已经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随即笑道:“天天,我们再来一次切磋吧?”她手上的青竹剑铿锵作响,即使不是金属的材质,但是这把青竹剑可是那位“医圣”前辈送给她的赠别礼,自然是胜过市面上所有的寻常剑器了。
洛梅手腕翻转,青竹剑已经是变成了一个“小法阵”的集合地点似的,上面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法阵还有厚重有力的浩然剑气。她笑嘻嘻地说道:“天天,这次我就不客气啦!”
林葬天嘴角勾起,说了句好。
然后就只是出剑了。
剑气磅礴如海潮滚滚,洛梅皱了皱眉头,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整个【剑冢】离开了学院,一路飞奔到这,向着自己一头砸下来。
她大喝一声,剑气瞬间暴涨,青竹剑向着月壶剑飞去。
天昏地暗,气象万千。
片刻之后,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林葬天和洛梅两两相对,随即哈哈大笑。
洛梅自然是输了,但是差距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大,所以她很开心。
林葬天看到了洛梅的飞速成长,她自然是进步得很快,快到连自己都有些惊讶的程度。不过林葬天却也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进步了,虽然他平时看起来对于修行一事似乎并没有多么地在乎,但是事实上他十分在乎修行速度这件事情,只是他不是那么的着急罢了,所以看不出来他对于修行速度的在意。
有些比较关键的事情,是很难不去在意的。
林葬天笑道:“你最近很不错啊。”
洛梅骄傲地说道:“那是啊,不过你也进步了很多啊,谦虚啥呢?”她招了招手,收回了还在半空盘旋着的青竹剑,然后轻轻地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竹剑。
林葬天笑着问道“我的剑又不脏,你至于吗?”
洛梅抬了抬头,然后嘲讽道:“你一个用剑的人,都不知道要好好爱惜自己的佩剑的吗?”
林葬天勾了勾手指,月壶剑铿锵入鞘,他笑道:“像我这种只知道用剑气淬炼剑身的用剑之人,自然是不懂得爱护佩剑了。”
洛梅脸色有些涨红,小声说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林葬天见她好像有些委屈的样子,挠了挠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我以后得欺负欺负莫云符和赵静直他们了,不然的话…… 有些难办啊。”林葬天摸了摸下巴的小胡茬,看着洛梅的眼睛。
洛梅抬起头来,有些忍俊不禁,她捂了捂嘴,突然看到了林葬天的眼神。
视线交汇,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洛梅赶紧将头低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林葬天倒是神游万里,觉得自己该刮刮胡子了。
远处。
莫云符和赵静直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那两个莫名其妙开始切磋,然后就一直坐在地上不起来的林葬天和洛梅。
他们两个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赵府。
坐在轮椅上的赵明溪手中拿着一卷书,看了一会,突然有些困意,然后便将书倒扣在自己的腿上,然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明溪缓缓地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腿上放的书籍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没有多大意外,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屋里的书桌旁边。
一个身姿曼妙,自带风情的女子轻轻地依靠在赵明溪的书桌旁,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说道:“哎呦,又被发现啦。”
赵明溪笑了笑,问道:“回来了?”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那件事情已经办好了,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赵明溪点点头,笑道:“辛苦啦,这一次回来,你应该可以休息好久了,就当是放个假,你可以出去转转,去看看风景什么的。”
女子皱了皱她那好看的眉头,看着赵明溪清秀的脸庞,撅起嘴,嘟囔道:“可是我不想出去啊,我只想一直待在先生的身边。”
赵明溪伸出手,女子把书桌旁的那本书递给他,先前他看到的那页被她微微地折了一下,方便他阅读。
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女子看着开始“看”书的赵明溪,说道:“那我先走啦?”
赵明溪没有抬头,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女子似乎有些泄气,然后闷闷不乐地走出屋子,轻轻地将门合上。
听着女子的脚步声远去,赵明溪放下了书本,抬起了头,“看”向屋顶某处,叹了口气。
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屋外很多依旧,屋内也是如此。
一处布满了残垣断壁的荒野上,林葬天一行人在此驻足。
大风萧瑟,此处最凉。
忘却了时节,感觉此处像是入了秋。
洛梅看了看四周,看向身边一直在看着书
的林葬天,问道:“天天,我们这是到哪了?”
林葬天合上书本,看了看四周,然后又低头翻开书本,继续看书,“路线没错,别担心,我们继续按照我给你们的路线走就行了。”
莫云符手捏两枚钱币,轻轻地像前方抛去。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了,每当去到一个心生奇怪的地方都会如此,测一测吉凶,稍微有个心理准备,也能够让自己安心一些。
两枚钱币飞向前方,在空中旋转,溅起微微的“空气涟漪”,罡风吹拂,在钱币的周围擦出小小的火花。
过了片刻,钱币飞回。
莫云符脸色大变,看着钱币上面沾着的黑色火焰,双手掐诀,迅速地在空中“指指点点”,然后一道道金色光芒闪过,组成了一道金色符篆,贴在钱币周围,然后黑色的火焰渐渐地就消失不见了。
莫云符收回钱币,将其收入衣袖中,看向林葬天,问道:“林兄,你不是说不用我们担心的吗?那这是?”
林葬天抬了抬头,笑道:“放心吧,没有多大的事情。”
林葬天越是这么说,莫云符他们反而无法轻易地相信,因为这一路上跟着林葬天,他们可谓是“惊喜”不断,总是会遇见一些新奇的事情。
赵静直双指抹过眼睛,然后一阵淡淡的白色光芒闪过,她睁开了眼睛,眼里是一片月色朦胧,雾气升腾。
她看着周围的景象,突然睁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惊呼,捂住了嘴,然后去掉了她的那一副神通,无力地蹲在地上。
刚才在她的眼里,这片荒野上有着许多的坟地,但是在现实中却看不见,说来也是奇怪,但是让她最感到心惊的是:这片荒野之上,有着许多虚无缥缈的人和妖。他们好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被常人无法看见似的,依旧按照往日那样生活着。
洛梅和莫云符问赵静直到底是怎么了,于是赵静直把她所看到的景象给两人大概地说了一下。
听完了赵静直的话后,洛梅和莫云符两人都有些沉默。
莫云符看了看手上的钱币,陷入了犹豫当中。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按照林葬天的意思,几个人今天晚上似乎是要在这里留宿的,但是那两枚沾染着黑色火焰的钱币让莫云符实在是有些不安,所以他看向林葬天,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今天晚上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会不会有着很大的风险?莫云符的神色有些复杂。
林葬天合上书本,抬起了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几个忧心忡忡的人,笑道:“你们还不相信我吗?这个地方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只是一些悠久的历史遗留罢了,无需在意的。”
洛梅问道:“你没看到那黑色的火焰吗?赵静直还说这是一片坟地,有着很多人和妖。”
林葬天点点头,说道:“以前确实是,不过现在他们都只是停留在另外一个空间的人罢了,你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他们的魂魄,不会对你们产生什么伤害的,那些黑色的火焰,只不过是正常的老坟地都会有的【黑火】罢了,不会对人有伤害的,所以……”林葬天看了眼洛梅他们,笑道:“你们完全可以放心的。”
几人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开始照常安置营地。
月色渐渐深入黑色的夜空。
清清淡淡,朦朦胧胧。
林葬天坐在一处深陷地面的石头上,安静地看着书,偶尔有一些调皮的魂魄缠绕他的手指,轻轻拉扯,林葬天只是微微一笑,任由着这调皮的魂灵如此。
因为他知道,它没有坏心。
这种直觉,在林葬天轮回多次之后,体会得愈发明显了。
他微微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看着这片忙碌的另一处人间。
和现实的人间差不多,只是少有人在罢了。
眼前的坟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坟头,上面有着许多的人。老老少少,有人类,也有妖族。他们难得可以聊到一起,就像是老友般,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无论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年轻人,都互相打着招呼,彼此交谈。其乐融融的一番景象,好似穿越了几个百年千年,就这么平铺在眼前。眼花缭乱的,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风儿和月光,都在吹拂,吹拂万物,吹拂人心。
千秋魂魄,好似想要诉尽人间纷浊。
林葬天笑了笑。
理应如此。
第七十二章 空山不空,复照青苔上。
山水间。
一处位于河水上游的茅草屋旁边,一位姿色动人的女子正在梳洗打扮,虽然没有人往来,但是她每天都会如此,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习惯。
天天如此。
就慢慢地变成了习惯。
她弯下腰,伸出双手捧起一水。
在她弯下腰的时候,那胸前的绝好风景顿时呼之欲出,浑圆而饱满。
白皙动人,惊心动魄。
山下管这般的女子称作是“尤物”。女子自己倒是浑然不觉,直到那个姓“刘”的养子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以后,她才莞尔一笑,看向遥远的天边。
“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女子心道。
泉水清冽,入手凉。
女子看着倒映在水中的自己,手指挑起垂落在耳畔的那一缕发丝,将其向后挽去。
简单的动作,却处处风情显露。
这位叫作“烟儿”的女子双手撑着微凉的草地上面,将白皙的双足放入溪水中,然后扬起头,看着湛蓝无云的广阔天空,她怔怔地看着天空,想了许多事情,然后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弯起。
她放在水中的玉足随着溪水的流向微微摇晃着,阳光照在水面上,金灿灿的。
女子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白皙,再配上她这一身的红色衣服,就更是显得媚意天成。
许多事情其实已经来不及去细想,因为已经过了许多个年头。而她本来又是一个记性不是很好的人,所以她不愿意去思考那些繁琐的事情。
那些繁琐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去操心,轮不到她的。
女子笑了笑,她算了一下,十年之约好像快到了。想到这里,她就愈发地开心了。
溪水上,她的腿荡得高高的,摇摇晃晃,喜悦不已。
溅起的水花不是很大,就像是接下来的日子,离那十年之约的时间也没有多远了。
一位有着罕见的蓝发的清秀少年从山上走下,少年穿着一身蓝白色的衣服,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兴致勃勃地从山上走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洒然一笑。因为今天的收获不错,采到了不少品质优良的灵草,所以少年很开心。每当自己采到了不错的灵草,那位这些年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养母都会给自己做上一顿好吃的。
是他最爱吃的烧鱼。
少年其实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这么些年来一点变化都没有,完全看不出衰老的痕迹呢?他也曾经问过那位看起来像是自己姐姐的母亲,后者的回答是:当你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你自然就会了解了。
少年有些疑惑:到底要修炼到什么境界才能像她那样容颜不变呢?
女子则笑着让他好好地看看那本交给他的书,说当他看懂了,一切自然就都明了了。那些现在看起来仿佛还是触手不可及的东西,反而会在将来的某时某刻变得近在咫尺,你不想要也得要。这种事情,少年现在还小,只能够了解一个大概。至于之后的事情,就无需少年担心了,一切都会沿着一条既定的“轨道”,缓缓前进的。
少年将背篓放下,笑着向女子展示着自己的成果,后者微笑道:“等会再做饭哦,现在还太早。”
这位叫作“刘澈”的少年正是当初女子收养的孩子,这十年来他的变化其实也不是很大,反而显得更加年轻了。刘澈安静地坐在茅草屋前的石椅上,拿出那本自己已经翻
看了无数遍的书籍,开始阅读。
书的封面上有一个“刘”字。女子说这本书本来就是他的,他其实有点不太相信。因为他在家的时候可从未见过这本书,后来家族覆灭,就更是什么都没有了。他拿出那枚有着“刘”字的玉佩,视线低垂,神色暗淡。
有些事情,他不太想要麻烦别人,即使他们亲如父母。但是报仇这件事情,他还是比较希望,自己来。
刘澈抬起头,摇了摇脑袋,然后捂着肚子,突然笑容灿烂,“娘,我肚子饿了。”他悄悄地看向女子,有些小忐忑。
正在河边悠闲地休息的女子无奈一笑,然后回头说道:“知道啦,等会儿就做饭了,你先去把菜洗了。”
刘澈立马站起身子,然后走向厨房去忙活去了。他不由得有些怀念以前当店小二的生活。每天虽然说有些累吧,但是总是有一些面色桃红的小姑娘来到店里瞧他。刘澈他自然是知道那些女子的心思的,只是有些可惜当时那么多好看的女子,自己竟也没有挑一个,不然的话,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整天除了修行看书,就是去山上采一些灵草。日子可以说是相当地枯燥了。
刘澈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道:“还是修行为重啊。”他点了点头,也不耽误洗菜,手法倒是熟练,看来平时也没少干活。
溪水边。
女子将脚抬起,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她抱着腿,怔怔无言。
过了一会儿。
女子突然大声说道:“刘澈,我们该去【镇灵山】啦!”
刘澈头也不回地问道:“这次是真的假的?”
女子笑道:“这次是真的。”
刘澈点点头,然后微笑道:“那吃完饭再走吧?”
女子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伸了伸腰,然后笑道:“这回你得吃快些哦?”
刘澈一脸生无可恋,重重地叹了口气。
微风轻拂,阳光金黄。
名叫“烟儿”的女子一袭红衣轻轻扬起,她笑靥如花。
这副动人场景,胜却人间无数。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深远的山谷中,一个灵巧的身影在这些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森林巨木穿梭来去,灵活自如。
她明眸皓齿,但是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之色。
因为几天没有吃到鸡腿了,所以她有些闷闷不乐的。那位整天好像只是在睡觉的师父说再过几天就有鸡腿吃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天。一想到这,灵儿就有些惆怅。
对于她来说,食物为天,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一袭青衣的美丽女子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间散着步,一会跳上巨石,向着远方眺望,一会高高地跃起,站在高大的树枝上,轻轻依靠在树干上,看着眼前的漫漫“绿色海洋”,怔怔无言。
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阳光照进深林,复照在山石间的青苔上。
灵儿低头看去,突然嘴角弯起,然后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微微地变换了一下方向,然后落在另外的一棵树枝上,就这么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她决定去看看那个小家伙,也不知道那个和狼在一起生活的孩子在吃了灵丹后是否有所转变?
女子张开双臂,像是一只翱翔的小鸟。
自由而轻快。
即使不使用
元力,她也可以在山林间毫无阻碍地来去,就好像是所有的元素都在帮助着她似的。御风而起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使她好像根本没有使用其所拥有的元力修为。
这样的人在修行的路上,想必是个异类了。不使用元力却可以御风而行,这件事情对于修士界的常识可谓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了,因为在战斗中,在所谓的“大道之争”中,那元力往往是消耗得最快的,可想而知,当一位根本不需要元力的加持,却可以做到许多只有元力才能够做到的事情的人出现的时候,那些修士会有何感想。
怀璧其罪。
这些类似的事情在修士界可谓是屡见不鲜了,其实不光是在修士界,就连普通人、普通的一个生灵,估计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会产生其他的想法。这种想法或许是罪恶的,又或许是单单一个“罪恶”所无法概括的。总之,一念而起,千万法而生。
世间,或许承受了我们意想不到的“重量”吧?
“罪恶”这个词语,无论是在哪个时期都不会过时的。
遥远的山崖前,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休憩。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女子无奈一笑,然后揉了揉脸,看着小路的尽头,等待着自己的那位调皮的弟子。她脱去脚上的鞋子,弯起腿,将腿放在了还算是空余的椅子上面,然后双手环抱着膝盖,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吹了吹额头前略长的头发。
估计是长发阻挡了她的视线吧?
她就这么看着小路的尽头,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估计是坐得有些难受了,她将腿放了下去,白皙的脚搁在脱下的鞋子上,然后斜依在椅子上,右手撑着脸庞,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
突然,她坐直了身子,倒不是因为她那个徒弟回来了,而是她突然想到自己的那位宝贝徒儿念叨了好多天的鸡腿,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腿,于是便有些忐忑不安。
她匆匆地穿上鞋子,然后从椅子上面坐了起来,招了招手,不远处的树枝上面,飞下来一只小鸟,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女子轻轻地在鸟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笑了笑,将其轻轻抛起。
鸟儿振翅飞翔远去,没入山林间。
女子笑了笑,然后御风而起,初起时还有些缓慢,然后就是越来越快了。
她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天地间仿佛再也难寻到她的身影。
女子此行,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宝贝徒弟买几个鸡腿回来,顺便出去转转。
刚才她对鸟儿说的话是:我要出去买鸡腿啦!你跟我的宝贝徒儿说一声啊,她应该会懂的。
为了买个鸡腿而横跨一座大洋的人,想必也只有她能够做的出来。
不过,也不愧是她的师父啊。
一处山洞。
灵儿缓缓地落在地面上,她看到了那个和之前相比,变化了很多的孩子后。
她歪着头,咧嘴一笑。
遥远的山野。
一处巨大的石头上面,一个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正在翻看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阳光照耀在书页上,有些晃眼。
林葬天眯了眯眼睛,抬起了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
不知不觉,已是早上。
他喃喃道:“天亮了啊?”
第七十三章 “别哭”
天边渐渐泛起红光,黑夜翻覆,笼罩在上。
毕礼是村里的一个普通的孩童,和其他孩子一样,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都有一个普遍的共同点:爱玩。
一个和毕礼相识的小伙伴来到河边,急匆匆地把毕礼叫上岸来。他们有一个长期坚守的约定:无论是谁,只要碰见了有趣的事情,都要通知彼此。毕礼看着这位满头是汗的小伙伴,他笑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怎么你看起来这么着急的样子?”
小伙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快跟我走。”说着,他便拉着毕礼的手,奔跑离去了、
毕礼虽然疑惑,但是更多的,其实还是好奇。
到了地方后,一经毕礼询问,原来是村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她不停地说话,但是没有人能够听得懂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在目的地,一群孩子已经拉出了一个队伍,把当事人的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成群结队的孩童,在乡村间是常见的情景。一个动,个个动,可不单单是发生在修行界的事情啊。
女人渐渐地不说话了,她说她在大哭过后,已经疲惫了,所以在休息。
毕礼不是很理解女人的想法,可能是自己还小吧?但是瞧着这个女人也没有多老啊?
憨实的孩子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在毕礼的眼里,这个女子显然是不受欢迎的,因为她的屁股底下没有椅子,而她只是就地坐在一个略大且平整的石头上。尽管她没有椅子坐,屁股下面只是一个大石头,毕礼几人也不敢小瞧她她穿着好看的白色衣裳,那一身的衣服绸缎一看就不像是村里会有的,尤其是她那优雅而笔挺的坐姿,毫无疑问,她是个城里人。这个女人就这么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但是她满脸都是说不出来的忧伤。
老实说,毕礼并不是看城里人来的,也不是看她的忧伤来的,他一心只想听她说话。刚刚小伙伴们说她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小伙伴悄悄地说:“毕礼,你不是想听她说话吗?我看她那副架势,估计很快就会开始说话了。”
毕礼点点头,但是有些不太相信。
一个休息了没多久的疲惫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快就重新开始说话了呢?
但是小伙伴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女人好像是休息好了,于是她翘起腿,开始说话了。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山村黄昏,毕礼想他们每一个人估计都听到了她在说话。她一个人说了很长的时间,但是,毕礼他们真的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既然听不懂她说的话是些什么,那么她的话对于毕礼来说就是毫无意义了。
毕礼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毕礼他们周围没有一个成年人,甚至连房子的主人都不在,他们家的小儿子,那个脸上总会挂着鼻涕的孩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毕礼这个孩子有一种特殊的本领,他可以从成年人的角度去看待一些事情,所以他很快就知道了:人们其实是在回避这个来自城里的女人,她来到毕礼他们的村庄绝对不是干好事来的。
她究竟是干什么来的呢?毕礼有些疑惑。
他想:他有可能会一直疑惑下去。
这样好吗?
女人一直在说,说着说着,她哭了。毕礼一直以为,城里的女人是不会哭的,她们只会流泪,就像是书里看到的那样,发出轻微的痛苦的声音,然后默默垂泪,手上或许还会拿着手帕和其他能
够拭泪的东西,在眼眶周围抹过,就成了书里描绘的“楚楚可怜”。
毕礼觉得还是村里的女人的哭声好听些,她们的哭好像有着一种固定的节奏和确切的旋律,边哭边说。或许更准确地来讲,这好像是叫作:“哭诉”。她们的哭有着许多实际的内容,而不只是表达悲伤的这种情绪。
或许正是因为毕礼没有见过城里的女人的“哭”,所以他才会觉得这种情绪带来的渲染让他的心有种被揪起来的感觉。
这种哭,好像更加地真切些?
毕礼有些伤心,也很难过。因为他注意到女人似乎是想要询问他们一些问题,但是,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呢?
她说的很多话,他们都没有听懂。
而毕礼他们的话,女人好像也听不懂。
他们近在咫尺,却仿佛来自不同的两个世界,就像是阴阳两隔。
也许是由于绝望,这个来自城里的女人坐在了地上,然后躺下去,在地上哭着。她彻底地顾不上什么脸面和体面,像一个泼妇一样在地上打滚,一边滚一边说。
此时此刻,毕礼他们只知道她痛苦,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痛苦。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晚上浑身**,发疯了一样地跑在无人的城市里。
那像是一种向往,也像是一种挣脱。
很多的情绪,或许早已经分不清了,但是它所停留的某个角度,仍然会留给一些人,让他们得以看到更多的“地方”。
女人后来自己爬了起来,她掸了掸白色衣服上的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一个人离开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
毕礼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但不知道是因为听到她更多的话,还是因为她说的话让他有了更多的悲伤。
后来毕礼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女人是来寻找她的儿子的。那个毕礼他们都认识的小孩子,只是那天他没有露面。
原来他是她的儿子啊?
毕礼坐在女人曾经坐过的地方,看着地上的泥土。仿佛看到了一个拼命挣扎的女人。
但是毕礼不知道她在挣扎些什么、痛苦些什么?或许他知道了,只是装作不想知道?
但这些,只有这个奇怪的男孩自己心里知道。
毕礼看着地面上的尘土,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在里面。到了那一天,自己是否就能听懂那个女人说的话到底是些什么了?不过到那一天估计还有很长的距离吧?
男孩突然噗呲一笑,咧了咧嘴,轻轻地给自己来了一个脑瓜崩。
自己这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不对不对,这样的语气,怎么感觉是老爹的话呢?
毕礼撑着脸,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尘土。
有些出神。
一处有些像是“拱桥”的巨大岛屿上,爱丽丝像往常一样坐在岛屿边缘,光着脚丫,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荡秋千。
不远处。
精灵族的长老一脸微笑地看着这位精灵族的天骄,她看着这位每天仿佛都是无忧无虑的精灵一族的公主,不禁想到她是否也会有那寻常易得的悲伤?
她赶紧摇了摇头,看着那个永远象征着自由的背影,她的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元素精灵,和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伙伴。没有什么语言,仅仅只是一种天生的“吸引”。
这种难得的【神通】出现在她的身上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只是长老有些担心她会因为那件事情而……
长老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简单事情,而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而一旦牵扯到了国,那么再小的事情,也不会很小了。
爱丽丝看着广阔无际的海面,她的眼神,较之以前,好像多了些暗色。
她的美丽,多了一些难以形容的“安静”。
在她看来,自己的这些变化,不是那么的好。但是有些变化是她避无可避的,也没什么办法。
爱丽丝摊开手,看着白皙掌心间的纹路,那些金色的光点从她出生之时就存在了,在和族人接触之前,她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直到有一天母亲告诉她,她是精灵族的天骄。当时还小的爱丽丝懵懂地看着自己掌心的金色光点,她开始渐渐地明白了,自己是特别的存在。
也是可怜的存在。
这件事情在她越来越大以后,就愈发得明显了。
尤其是,在她知道了自己与那位从未谋面却早已心生厌恶的皇子之间的婚约后。她差点就绝望了。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林葬天,那位只是随机找的、最让她不感到厌恶的人类。而那个人居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自己的请求,也不在乎这件事到底会牵扯到什么,只是因为自己提出了请求,他就答应了。
那一天,精灵族的天骄爱丽丝,看到了希望。
爱丽丝望着海面的边缘,她抬了抬头,似乎想要看到更远的地方。可是远处只有一望无际的海,什么都没有。
她低下头,晃荡着白皙的小脚丫。
他还记得吗?她心道。
他一定会履行承诺的!
爱丽丝抬起了头,眼神坚定。
毕礼正在石头上坐着,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他对那个女人一直念念不忘,他好像是想要和她再多说一些话,尽管自己听不懂她的话,而她,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他并不是很在意听不听得懂这件事情,他仅仅是想要和她说说话啊。
只是这,有些困难。
夕阳下沉,夜色遍布。
男孩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地伤心,他又想到了那个城里来的女人,她在地上翻滚着的痛苦神色一直在男孩的脑海中不断地上演着。
毕礼整张脸皱起,莫名地哭了。
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哭”,和那个城里来的女人的“哭”,似乎可以相提并论。
只是他自己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就像是,浑身**地从无人的城里,发疯似地跑回这个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小村庄。
尽管满头大汗,泪流满面。但却无比地开心。丢掉了女人的那种“哭”,找回了现在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的节奏和调子。
一个醇厚温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毕礼的耳边:“别哭。”
毕礼还真的停止了哭泣,他抬起了头,看见了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毕礼觉得他应该也是来自于城里的人。
但是他说的话自己怎么能听得懂呢?
毕礼有些疑惑,他问道:“你是谁啊?”
那个虽然穿着一袭黑衣,但在毕礼眼里却好像是穿着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微微一笑,他缓缓地说道:“我是林葬天”
过了一会儿。
那个男子又补充道:“是个好人。”
毕礼揉了揉眼睛,觉得眼前的这个大哥哥有点奇怪。
第七十四章 “善”与“恶”的前行
疏云淡月,暑气荡然。
毕礼带着这个叫做“林葬天”的奇怪的人走在村庄间的小路上,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他的看起来并不是很奇怪的同伴们。
对于他的同伴们的不奇怪,毕礼反而觉得很奇怪。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个叫做“林葬天”的人可以听懂他的话?毕礼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答案。
既然想不出答案,那就干脆不去想了,想多了费脑子。
阿爹说自己脑子可不好使了,不然的话就会送他去书塾读书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成群结队地在村里东奔西走,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总之,毕礼觉得自己每天过得可充实啦。早上和小伙伴们在村里玩耍,偶尔要是有一些新奇的事情发生,他们就成群结队地去瞧一瞧,看一看。然后整齐有序地站在一边,对事件发表自己的独特看法,再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这样的生活,毕礼觉得既有意思,又很能度过漫长的一天。
只是父母亲不太认可罢了。
其实毕礼最喜欢的,还要数读书了。读书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比起和小伙伴在一起玩耍,还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因为只有在读书的时候,他才真的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安安静静、雷打不动地读上一整天的书。
估计这件事情,他的父母亲都不会知道。知道的人,估计只有那个书铺的老板了。老板人很好,每次见到在书铺蹭书看的毕礼,都不会驱赶他出书铺,其实毕礼有的时候真的很想问:“您这样做生意,真的不会亏本吗?”
好在老板好像根本不在乎书铺的收益,每次见到毕礼来到书铺的时候,还会端上一碗沁心的凉茶,轻轻地放在毕礼身旁的桌子上。也不发一言,只是优哉游哉地靠在那个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摇椅上面,然后戴上那副经常不擦的朦胧老花镜,闲适地看着不知名的书籍。
就这样,书铺渐渐地成为了毕礼的第二个家。
自然而然的。
要说这两人相识,还是源于有一次毕礼去书铺买书,可是在结账的时候发现自己少了一个铜钱,当时的老板笑着说今天钱不够可以改天再还给他。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毕礼就来到了老板的书铺,交给了老板自己欠下的那枚铜钱。
老板显然是有些讶异这位孩子的真诚,所以就微笑着收下了。
自此以后,毕礼就经常去老板的书铺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毕礼对于这件看似有些奇怪的事情,反而没有感到任何的奇怪。
在毕礼将自己的疑问说给了这个刚认识了不久的林葬天以后,似乎是觉得和那个女人没有说上一句话,有些可惜。所以毕礼就将所有的话都一股脑地都说给了林葬天听。
在问完了自己的困惑后,毕礼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里面的某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洛梅看着走在前面“窃窃私语”的一大一小,她觉得跟在林葬天这个家伙的身边,真的是总能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凡是长久地看起来,还是觉得有些…… 好玩。
她笑了笑,双手负后,晃荡着悬挂在腰间的青竹剑,慢慢悠悠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白色的月光依旧是那么的美好。
林葬天抬了抬头,倒是没有立即地就回答毕礼的问题。
毕礼的问题很有趣,他还需要再思考一会。
林葬天微笑着看着毕礼,缓缓说道:“你说你父母亲不觉得你有那读书的天赋,那么你自己是如何认为的呢?”
毕礼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觉得我还是有点读书的天赋了。”
林葬天拍了拍毕礼的肩膀,笑道:“那不就得了?”
毕礼疑惑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和你的父母说你想要读书,我相信他们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以沟通。”林葬天说道。
毕礼沉默了许久,然后像是坚定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林葬天说道:“大哥哥,没想到和你聊天还是挺愉快的嘛。”
林葬天弯起嘴角,笑道:“那还用说?”
毕礼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大哥哥的脸皮都快赶上自己厚了,于是他抹了抹脸,笑道:“不知羞不知羞哦,没想
到大哥哥看起来挺严肃的,居然还挺风趣幽默的。”
“这应该就是我的魅力了吧?你还太小,不懂的。”林葬天“一本正经”地说道。
毕礼嘟了嘟嘴,摇头晃脑的,他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没想到自己能够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大概这就是书中所讲到的“缘分”了吧?
毕礼笑着告辞了林葬天一行,临走之前故作老成地对林葬天说道:“我们有缘啊,大哥哥。希望有缘再见啊。”说着,毕礼便挥手告别了林葬天他们,一路小跑远去。
应该是去找父母亲说自己去学塾的事情了吧?
林葬天看着毕礼远去的背影,笑道:“有缘再见。”
莫云符走到林葬天身边,笑道:“林兄,那孩子倒是有趣。”
林葬天点点头,然后收回了视线,说道:“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洛梅和赵静直倒也不想要问些什么,只是习惯了这一路上的稀奇古怪事件层出不穷,大大小小的危难艰险如影随行罢了。
在经过村里的一处老旧书铺的时候,一位老人叫住了林葬天他们。
洛梅他们相视一眼,有些奇怪。
倒是林葬天神色如常,微笑道:“您应该就是毕礼口中的那个书铺老先生了吧?”
那位戴着老花镜的老人微微点头,说道:“我瞧你与毕礼那孩子相识,还相谈甚欢,便自作主张地想要替毕礼那孩子好好地招待一下几位,还望几位赏光,到寒舍一聚。”
林葬天作揖道:“叨扰了。”
老人笑着摆摆手,说道:“都是小事,小事。”
语罢,老人便走在前方带路,示意林葬天他们跟上自己。
奇怪的是:老人看似走得并不快,可是林葬天他们却一直无法跟得上老人的脚步。
洛梅说道:“这个书铺老板不简单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没想到在这座小村庄里面还有这么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真神仙。”洛梅不由得想到了那位住在湖边的“医圣”老前辈,然后便笑道:“难道这些老神仙都喜欢归隐于山野间吗?”
林葬天笑道:“这位老板自然是不简单的,虫族出生,却能够修炼到如今的这个层次,可谓是不易了。”
洛梅惊讶道:“虫族?”
林葬天点点头:“没错,老前辈是虫族出生。我们都知道:由小到大,由大到小,皆是不易。更何况是老前辈这样的虫族出生,就更是不易了。首先是修炼的难关,其次是化为人身的这一关隘,这个关隘可以说是阻隔了绝大多数的虫族修士,让许多虫族修士望而却步。”
林葬天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说是天地万物皆可修行,但是天地之间对于人的偏爱果然还是要大于其他生灵的啊。万物为何偏偏要化为人身呢?还不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减少些天道的责罚?”林葬天看着走在前方的老人,有些感慨。
洛梅几人沉默不语,只是心中多了一些思考的东西,如随手拨落的种子,落在心田,慢慢地就会生根发芽的。
因为有些事情,现在不去想的话,以后也会去想的,这样的话,还不如早一些去想。
想得久一些,或许就会好一些。
慢慢地,依稀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处宽大的宅院。
林葬天笑了笑,倒是没有想到这位老前辈还是挺有钱的,相比之下,那位在湖边钓鱼的“医圣”前辈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一行人走到宅院前。
老前辈已经在前方等待了。
老人回头笑道:“小友的眼神还真的是好啊,没想到连我是虫族出生这件事情都知道了。”
“只是巧合罢了。”林葬天摇头笑道。
老人视线温和,看着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想起了许多久远的事情,那些人的眼神,和林葬天的眼神有些相似。
只是他们都化作了尘埃,随风逝去了。
老人叹了口气,随即笑容满面,向林葬天他们介绍起自己的家里面的装饰,没想到这些家里的装饰摆放居然还有那么多的讲究,林葬天也算是受教了。
他不禁地想起家里的装饰。和老人家里比起来,自己家里少了许多的“雅致”。不过以自己那个老爹的品味,家里那个样子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林葬天笑了笑,看向遥远的天边。
繁星点点,天空干净无瑕。
这个离家多年的少年突然有些想家了。
老人站在一处看似浑然天成的石椅旁,向林葬天他们说了一句极其有嚼头的话:“出自自然之手的东西真而且好,一到人手里就变得伪而且坏了。”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看这块石椅,虽然看似浑然,但是实则不然,它是后期人工巧匠加工而成的,虽然看似浑然天成,但是已经失去了那股意思,所以现在的石椅,在我看来,并不能称之为石椅,这只能算是椅子,但却不是石椅。”老人看向几人,问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洛梅他们静静地思考,没有很快就得出答案。
林葬天点点头,笑道:“老前辈,我们旅途劳顿,能不能吃完饭后再聊这个问题?给我们点时间嘛,让我们先思考思考,因为您的问题实在是太深奥了,所以我们得深思熟虑以后,才能够得出答案。”
老前辈看了眼林葬天,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调皮的小子。”
林葬天咧嘴笑道:“谢过前辈的夸奖。”
老人笑着带着林葬天他们去到了厨房外。
老前辈的厨房是出奇的大,里面已经有饭菜的飘香传出。
林葬天看向老前辈,笑了笑。看来老前辈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啊。
有趣。
酒足饭饱后。
老前辈和林葬天他们聊起了许多事情,有琐碎小事,有天大地大的大事。
总之,老前辈和林葬天他们什么都聊,很健谈。
这不由得让林葬天想起了那个叫作“毕礼”的有趣小孩,想必他和老前辈可以谈得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两个人都是有很多话憋在心头的人啊。难得遇到可以倾诉的对象,那还不得“一吐为快”啊?
期间老前辈谈到了自己曾经身受重伤,瘫在床上好多年,后来破而后立,很快地就势如破竹,一路而至。最后化形成功,变为人身,亲近天地。修行勤勉,昼夜不息,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光景。
老前辈在说起他曾经遭到他人暗算,身受重伤的事情时,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带过了,就像是说起别人的事情一样,显得格外的漫不经心。
但是林葬天却深知:老前辈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失望和伤心。
林葬天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望着清净的皓月华光千里,繁星点点纵横四野。
有很多的时候,推动历史前进和文明进步的动因可能不是“善”,而是“恶”。
一想到这,便会有很多的失望。
但是无碍,世间犹有许多希望与善意。
只是潜藏在渊,又或是明灿如星,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够见得。
这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事情。
慢慢来就行。
不急。
毕礼的家里。
在毕礼忐忑地跟父母亲说了自己想要去书塾学习的事情后,父母亲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他,而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说毕礼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就行了,只要他开心快乐,一切都不是问题。
毕礼站在原地,身子有些颤抖,他感受到了一股出人意料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泛红,泪水直打转。
他并不是伤心,只是有些喜极而泣。
有些时候,居然是自己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了家人,看来这漫长的成长时间里,自己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自己的父母。
毕礼声音颤抖地叫了句:“爹……娘……”,便说不出话了。
他突然灿烂地笑了。
笑中带泪。
毕礼的父母有些奇怪地看着今天有些反常的儿子,心中疑惑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又犯病了?”
两人摇了摇头,也不少见多怪。只是觉得今天的毕礼,好像有些奇怪啊?
万家的灯光,照在人间,即是温暖。
无论它多么的微小、微弱。
仍然会在某个令人心寒的时分,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稳。
第七十五章 散步,赏月
夜景静谧,繁星低语。
晚饭过后,洛梅他们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别看书铺老板平时好像不怎么大手大脚地花过钱,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家确实是挺大的,在听过了老人对家里面装饰陈设的一些讲究说法后,洛梅等人也算是有所心理准备。可当他们走入自己的卧房后,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低估了这位老人对于“美”这个字的独到理解。
屋内的一切都尽显雅致,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感。无论是谁,相信当他第一次走入这里的时候,一定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这里很好看。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洛梅他们看着屋内讲究的陈设,不禁对那个老前辈肃然起敬。
在经历了大难之后,却仍然对生活抱有希望和热情。这一点是他们所应该学习的。
屋外。
林葬天在算过了【镇灵山】确切的出现时机后,反而越来越不着急了。他抬头看了眼天,眼神深邃。
不远处。
老人正在自家的花园内漫步,他双手负后,慢慢悠悠地走着。
林葬天看到正在散步的老人后,笑了笑,然后小跑到老人身旁,陪着老人一起散步。
老人有些讶异地看向林葬天。没想到现在还有年轻人喜欢和老人在一起待着。老前辈笑了笑,说道:“怎么不去睡觉?”
林葬天叹了口气,说道:“睡不着啊。”
老人挑了挑眉,疑惑地问道:“年轻人,你为什么会睡不着呢?难道是有什么烦心事?”
林葬天微笑道:“烦心事倒是没有,就是不太想睡觉,所以出来转转。”
老人扶了扶眼镜,笑道:“那你还说睡不着?明明是自己不想睡。”
林葬天看着老人的眼神,有些尴尬地说道:“看来我有的时候说话,得先过过脑子了,不然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林葬天叹了口气继续道:“很尴尬。”
“哈哈哈……”老人拍了拍林葬天的肩膀,他笑道:“没事,习惯就好了。”
林葬天无奈道:“老前辈,可不带您这么损人的啊。”
老人故作生气道:“我姓高,小友就别再叫我老前辈了,我还年轻着呐。”
林葬天斟酌了一番,试探地说道:“高前辈?”
老人笑眯眯地说道:“这就对了嘛。总叫我老前辈,听着多别扭啊,还是叫我高前辈听着舒服些。”
林葬天嘴角抽搐,不过还是笑着说道:“前辈真的是很幽默啊。”
高前辈笑道:“像我这么幽默风趣的前辈可是不多见了,你得好好珍惜啊。”
林葬天看着花园内的鲜艳花朵,微笑说道:“我会的。”
高前辈点点头,伸出手,示意林葬天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
林葬天笑了笑,顺势坐在石椅上,问道:“前辈还有问题没问?”
高前辈赞赏地看了眼林葬天,说道:“没错,我的确还有事情要问问你。”
林葬天笑道:“您问吧。”
高前辈交叉双手,放在腿上,问道:“你知道毕礼那孩子为什么会坐在那里哭吗?”
林葬天想了想,答道:“不知道,还请前辈告知。”
高前辈眼神复杂,缓缓说道:“毕礼那孩子啊,
虽然平时有些淘气,但是有哪个孩子不淘气的?那孩子很懂事,知道自己父亲的腰不好,所以就想了个笨法子:挖光了山上的草药来给他父亲治腰伤,可是没想到那块山头是村里的,所以他父亲还得赔草药钱。那天之后,毕礼被他父亲教训了一顿,孩子有苦难言,只是默默地坐在书铺里流泪。看得我那叫一个揪心啊。我也想过给那孩子的父亲治腰伤的,只是当时的我还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无法预估我的身份暴露后所带来的后果。所以就没有提出要给孩子父亲治腰伤的要求。现在想来,我真的有些后悔。”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暗淡。
林葬天轻声说道:“这不是您的错,很多时候,我们是无法预料那些事情的,毕礼他总会经历一些事情,来让自己成长。相信自那天过后,毕礼可能就想通了很多的事情了。”
高前辈说道:“的确如此,这个孩子在村里面虽然看起来朋友很多,但是其实他和他们根本聊不到一块去,唯一聊得来的,就是我这个整天待在书铺的老头子了,这个孩子有很多话无人诉说,只好一个人静静地在书中寻找答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葬天沉吟了一会,问道:“前辈,他为什么会哭泣呢?”
高前辈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前些日子,村里来了一位来自城里的女人,好像是来找她的儿子的。但是没有找到,所以就撒泼打滚的在地上哭嚎着,估计是她的哭声感染了毕礼吧?自从那日起,毕礼就一直有些伤心,应该是和那个女人感同身受了吧?”
林葬天想了想,说道:“他应该是没有找到可以听懂自己的话的人吧?所以他才会…… 那么的孤单啊。”
高前辈靠在石椅上,看着院内的花花草草,叹气道:“是啊,这孩子不管什么事情,都喜欢埋在心里,不肯和别人分享。所以我很感谢你啊……”老人看向林葬天,微笑着继续说道:“你当时出现的时机可谓是刚刚好,和你聊过天之后,我发现那孩子变得开心许多,这可是件好事。所以我就在那边的路口等着你们过来,想着一定要好好地招待你们。现在看来,我也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情。”老人模糊的镜片下,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来老人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是很好啊。
林葬天默默地坐在一旁,很多话,需要细细思量,很多事,需要慢慢度过。
一切,都因为时间而起。
林葬天抬起头,看向那轮被云遮住的圆月,叹了口气。
老人打趣道:“年轻小伙子,没事叹啥气啊?”
林葬天摇摇头,说道:“不年轻了,都十七岁了。”
老人咳嗽一声,笑道:“你这小子,十七岁还不年轻啊?那我这不都该成老古董了?”
林葬天叹气道:“前辈,这不一样的。”
老人摇头笑道:“真的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在想些什么了,罢了罢了,看来是老头子我被时代的洪流冲散了啊。”
林葬天笑道:“前辈,您还年轻着呢,别这样。”
老人站起身子,笑骂道:“不和你聊了,老头子我去加个餐,晚上好像没有吃饱。”说着,高前辈便摸着肚子走了。
林葬天愣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喊道:“前辈,等等我,我突然饿了。”于是林葬天就小跑着跟上了高前辈,后者
无奈一笑。
“饭剩的不多了。”高前辈说道。
林葬天笑道:“没事,我饭量小。”
“……”
毕礼家。
毕礼正坐在卧室的窗户边,他双手撑着脸,看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毕礼喃喃自语。
他数着天上的星星,好像数下一颗星星,就能有一颗星星坠入眼底,熠熠生辉了。
毕礼咧嘴笑着,眼睛里面亮晶晶的,藏满了小星星。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去学塾上学了,所以心里有些兴奋,晚上睡不着,无法很快地进入梦乡。
毕礼想起了那个好看的大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位大哥哥好像比自己要忧伤得多,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罢了。
他无法与那位大哥哥感同身受,或许是自己还没有他那么悲伤吧?
毕礼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趴在窗户边睡着了。
白色月光,轻轻地抚在他的脸上。
如此良景,宁静柔和。
【极地】。
一个叫作【凛】的地方。
一位女子身穿白衣,盘膝而坐,端坐在如霜般的雪地上。她双眼紧闭,双手掐诀,身边皆是肆虐的暴风雪,风雪越来越猛烈,她反而越来越自在了。
【寒凝诀】这个天下最高的冰元素功法被她修炼得愈发纯熟,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第三个阶段了。
龙月心面色如霜,断情绝欲被她做得很好,但又不够好。所以她迟迟无法突破这第三个阶段,达到真正的大道无情的阶段。
“你还是没有忘了他吗?”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龙月心看向远处,一个手腕上戴着一副白色镯子的白衣女子站在那里,她面带白纱,不见面容。
“我们还有婚约在。”龙月心答道。
“婚约不过是一句口头的随口话语罢了,总之,你别浪费了自己的冰元素之体这个别人求之不来的天赋就好。”女子说道。
龙月心说道:“徒儿知道了。”
那个女子微微点头,然后便消失在了视线内。
龙月心坐在原地,可是已经无心修炼。她喃喃道:“忘记吗?这可真的有点难啊。”她握住了手腕上的玉镯,眼神复杂。
傍晚时分。
在和高前辈吃过夜宵之后,林葬天就被老前辈“赶”出了厨房,后者美其名曰要睡觉了,所以就让林葬天出去了。
林葬天心道:“您老骗谁呢?我可没见过谁是在厨房睡觉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了院子里面。他坐在刚才的那个石椅上,静静地看着月亮。
突然,林葬天站起了身子。他觉得有点无聊,便想要去散散心。
月壶剑骤然出鞘,旋转了几周之后,悬停在林葬天身前。
林葬天踏在剑上,双手负后。月壶剑瞬间拔高,直入云霄。
云海上,林葬天看着没有了云朵遮挡的圆月,坐了下来,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这轮明月。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