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用人的第一原则
关于如何处置他们,不管大橘子说什么,姚远都没有表态。小吴说什么,他也不搭腔。
到最后大家都不说了,姚远这才说:“我的公司呢,其实和张建国的专卖店,经营模式差不多。大橘子你统计数据,分发货物,干的一直不错。张建国那些专卖店一直秩序井然,你功不可没。小吴你们四个,也是配合默契,货物流动又快又好,都是人才。”
姚远说到这里,就住下了。
大橘子和小吴他们四个都愣愣地望着姚远。他说的这些,跟他们犯的罪过没关系呀?
大橘子说:“姚大哥你想说什么就说,用不着绕弯子,说这些没用的。”
姚远就说:“我公司办公楼的下面,有个大仓库。我准备成立一个物流调配部,专门负责各加盟店的服装进货和制衣厂的服装储备。可是,服装怎么防潮,仓库怎么装修,包括以后怎么统计各加盟店的上报数据,怎么接货、发货?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我想啊,让你们四个,加上大橘子,帮我成立个物流调配中心,如果人不够,我再给你们加人。”
姚远这句话一出口,屋里立刻鸦雀无声了。
大家等着姚远说怎么发落他们,这个弯就转的有点大了。
好久,小吴问:“姚经理,你搞清楚啊,我们可是曾经试图绑架你老婆的,你不记仇啊?”
姚远就懒懒地说:“记什么仇啊,你们不是没干成吗?大橘子能出这么一馊主意,她也有自己的苦衷,这个我能理解。
现在,我老婆没事,小慧好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咱们就算扯平了。把所有的恩怨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行吧?”
小吴想想说:“我们可是跟着建国干过的,你能对我们放心?”
姚远说:“你这都是废话!我不放心用你们干什么?大橘子还是张建国的嫂子呢,我还叫她公公叔呢。张建国当年考大学,我还教过他呢。这些事儿,真真假假的,你能分得清?”
小吴就不说话了。屋里又静下来。
姚远就问:“知道我为什么想用你们吗?”接着就自己回答说,“我就看重你们讲义气!宁可在这里呆俩月,都不忍心扔下大橘子,让她一个人背锅!
还有大橘子,出了事自己担着,把钱留给你们,让你们跑路。这事儿干的,比爷们儿都爷们儿!
你们,还有大橘子,都够义气,够朋友,这种人我不用,还能用谁?
知道啥叫义气吗?义气有一大半是说良心。有良心的人才能有义气。我姚大傻是有良心的人,讲义气,也最看重和我一样够义气的朋友。”
这话就说到小吴他们四个心里去了。
小吴就说:“姚经理你这么说,我们就懂了。是,我们不走,不是不想走。是走了让大橘子一个人担这么大的事,我们不忍心,良心上过不去。因为大橘子真心为我们弟兄好,我们看到了她的良心。将心比心,我们不能走。”
沉默一下又说:“可是,姚经理,你把这么重要的部门,就这么托付给我们,我们怕干不好,辜负你的信任。你还是派个领导来,我们服从他领导就行了。”
姚远说:“你这还是废话。我要有这方面的人才,我早就让他干了,还轮得到你们?
你们有那个能力,凭什么干不好?我给你们的待遇,不会比张建国给你们的少。你们在他那里能干好,到我这里就干不好了,说的过去吗?
这个公司是我的不假,可也是大家的,所有的公司员工,都指望它吃饭!谁不好好干,砸的不是我自己的饭碗,是大家的饭碗。你们都有良心,都讲义气,我琢磨着,你们不会故意去干不好,和我捣蛋吧?
大橘子这里,原来我想还是让她去火车站那里那个专卖店当店长。可是那样,她又得操心销售服装,又得统计各加盟店的数据,太累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还得照顾婆婆。
所以,我只让她统计和分派调度加盟店的服装,做你们的领导,也就是做物流调配中心经理,你们有意见没有?”
小吴看看另外三个人,又看一眼大橘子,就对姚远说:“姚经理看得起我们弟兄,我们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好好干,争取对的起姚经理。我们信得过大橘子,愿意听她的。”
姚远就看大橘子:“我也信得过你,帮我一把,怎么样?”
大橘子就哭了。
姚远的公司在迅速扩大。公司大了,再招人就不像原先那样困难,也不用他亲自开课去培训新人,老人带着新人干就可以了。
原来的时候,他租的那个院子,两层的办公楼,只楼上都利用不起来,现在随着各部门人员逐渐增加,楼上楼下都利用了起来,办公房间开始紧张了。
就是在这种条件下,他还是给了大橘子的部门两间房子,用来当办公室,并配备了两部电话,用来和各加盟店保持随时沟通。
不仅如此,他还给大橘子和小吴四个人,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房租他来出。
在他看来,这个物流调配中心是十分重要的。公司扩大之后,加盟店在逐渐增多。如何让这些加盟店有充足的货源又不压货,随时根据加盟店不同的情况,及时调配,并根据销售情况,及时给制衣厂下季度生产提出合理建议,等等。
这些东西,没有一定的亲身销售经历,也是做不来的。
张建国搞恶意竞争,当时的货物销售量十分惊人。大橘子能保持各专卖店不断货,款式搭配合理,一点都不出乱子,说明她用心了,也有这个能力,是个可造之材。
只要日后随着业务量的增加,再给她配备几个助手,让她慢慢带起来,这个加盟专卖模式最重要的发送环节,就会顺利运转起来,并通过合理的调配,为公司节约大量的资源占用和周转资金。
大橘子感激姚远信任她,上任以后,几乎每天都在公司里,协调处理各加盟商的问题,一刻都不敢耽误。
她把张顺才的老婆也接到城里,姚远为她租的房子里。这样,就不用每天都往城外赶,可以节省时间。
这也是姚远看重大橘子的地方。张顺才老婆以前对大橘子并不好,大橘子对他们张家也没有多少感情。
可是,张家就剩下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她不照顾,这老太太就没人管了。她就不忍心抛下她。
什么叫良心?这就叫良心。姚远用人,第一就是看良心。有良心的人,你不负他,他就不会负你。
没良心的人,你对他再好,也换不来他的真心。到面临利益选择的时候,他会为了自身利益,而彻底背叛你。
像大橘子和小吴这些人,只要你对得起他们,他们是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背叛你的。公司里有良心的人多了,才会充满正能量,才会顺利发展、做大。
你穿越了,有金手指了,不会用人之道,组建不了一个可以信任的管理团队,你的团队里一个小小的背叛,都能置你于死地!
没有用人本事的人,你还穿越搞公司,做大买卖,纯粹就叫吹牛!你那不叫做大买卖,你那叫作死,会死的更快。还不如不穿越,好好当个普通人呢!
这样的,现实当中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曾经有一家企业,经过多年投资研究、试验,搞出了自己独特的科技,靠高技术附加值,迅速壮大起来。
可是,就是因为有那么俩没有良心的,吃里扒外的小技术员,不满公司待遇,把图纸和配方给偷了出去,卖给了另一家公司。
后来,这家企业官司打赢了,要回了图纸和配方。可是,有用吗?
对专业人员来讲,技术就是一层窗户纸,你为了这张窗户纸投入巨资,终于捅破了它,不如人家偷到你的成果,看一眼结果,立刻就恍然大悟了。
官司打赢了,这技术也就臭了大街了。你不许人家用,人家有各种理由证明用的不是你的,至少在细节上不一样。
技术上的东西,很难说的清楚。让那帮对技术一窍不通的法官们来判定对错,无疑是赶鸭子上架。法官们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呀。
结果,就仅仅因为两个没良心的小技术员,这家企业由辉煌到破产,仅仅用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姚远对这些故事,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他用人,特别是公司关键部门的用人,首先考察的不是人的能力,而是人的良心。
用有良心的人,即使这人再没技术,我都可以日后培养。即使这人再没工作能力,顶多就是公司运转起来慢一些,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老鼠坏了一锅粥,让公司迅速垮掉。
他相中大橘子,就是因为大橘子有良心,心软,知道同情别人。
尽管大橘子出身工人,他还是愿意培养她,给她更多的实践机会。
用小吴那四个人,同样是基于这个考虑。
大橘子开始和他们讨价还价,还逼着他们去干违法的事。那时候,他们为了自己,不得不干。
可是,当出事之后,大橘子为了他们,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他们,让他们逃跑的时候,他们没有跑。
人都是以心换心的。大橘子对得起他们,他们就会对得起大橘子。
这就是良心。没有良心的人,你就是把自己的心扒给他,也换不来他们的心。
从这一点上,姚远看到了他们的良心。在和小慧商量之后,决定留下他们,重用他们。
当然了,做为曾经是万人大厂的储备培养干部,姚远知道更多的科学管理办法。
但用有良心的人,是他坚守的第一原则,只有通过了良心考察的人,才能被他信任和重用。
没有良心的人,就是专业水平再高,也进入不了他的核心领导层。
161.不学好
又过了半个月,小慧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复,可以回家了。
出院的时候,王家疃派了一辆卡车,卡车上还专门装上了蓬子。
这样,在卡车车厢里铺上软和的厚褥子,小慧就可以躺在里面,很舒服就到家了。
小慧围着卡车,绕到后面去,看看那车厢里的布置,一句话没说,直接打开前面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了。
还真把我当危重病人了?我要是连车都坐不了,还回去干啥,直接在医院里躺着呗?
小慧虽然不说话,可她的态度,大家都明白。
在王家疃,谁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愿。
没办法,来接她的小青两口子,还有另外几个被派来,想沿途照顾她的女人,只好跑到后车厢里,享受那厚褥子去了。
小慧出院,姚远和抗抗当然会赶来送她。
小慧坐进副驾驶座里,把车玻璃摇下来,就对站在门边的抗抗撒娇说:“抗抗姐,我不想回去。回去一时半会儿就回不来,又不能天天见着你了。”
抗抗就哄她说:“不要紧。你想我了,就打电话来,我会过去看你的。”
小慧就说:“真的?抗抗姐你可得说话算话。”
抗抗就点头说:“放心,我一定会去看你。”
小慧就又对站在抗抗身后的姚远说:“姚大哥,我身子还虚,好多事儿还没精力管,你还得经常过去,到那些厂子里看看,替我管着点。”
姚远就点点头,没说话。心说你不是没精力管,你是惦记着要生儿子呢。
自小慧醒了以后,姚远这罪就受大了。陪着抗抗来看她,看着姐俩叽叽咯咯说话,心里提心吊胆,唯恐小慧一句话不对漏了什么,让抗抗看出来。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背着抗抗跑来医院和小慧腻着。有时候抗抗打电话去公司找不到他,回来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得绞尽脑汁地编谎。
抗抗其实一点不笨,特别是在看紧自己男人方面,抗抗可以说聪明绝顶。只要姚远谎撒的有漏洞,抗抗立刻就会发觉。
所以,姚远最头疼的,就是天天给抗抗编谎。这谎编的,你得有故事有内容,有对周围环境的描写。当然了,时间、地点、人物更是一样也不能少,还要有吸引力和代入感,让抗抗听着有趣,暂时忘了推敲故事的真实性。
唉哟,这比写网络小说都难好几百倍!姚远这罪遭的,说起来满满的都是泪呀!
有时候他心里就想,要是当初他不是给小慧逼的没了办法,想那么一答应小慧的馊主意,小慧是不是一样可以醒过来?
要是知道她能醒过来,他吃饱了撑的编这么一故事干吗,这不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吗?
甚至他到现在还在怀疑,小慧这死丫头没准早就醒过来了,就是故意那样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逼着他说那些话!
他过去的时候,小慧眼球会动,怎么别人看不到,专门让她兄弟媳妇看到了?是不是小慧和她兄弟媳妇合起伙来给他下套,等着他往里钻呢?这个极有可能!
小慧刘墉都能看懂了,啥坏主意想不出来?你看她算计张建军,那简直就是,一个主意接着一个主意,一计连着一计,最终把张建军给送上绝路才算完!
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用处了。他亲口答应,小慧醒了就让她做自己女人的。
小慧可不是一般小姑娘,你敢和她出尔反尔。那是一村之长,多家企业的老板。你敢糊弄她,她翻脸不认人了,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唉哟,这可怎么办好呢?姚远直接就头疼了。
他倒不是不想接受小慧。关键是接受小慧之后,万一漏了,让抗抗知道怎么办?
别看小慧昏迷的时候,抗抗说的挺好,还劝着姚远收了小慧。可小慧好了,抗抗立马就改主意了,开始防备着姚远了。
抗抗要是知道了姚远已经答应小慧了,非和他掰了不可。孩子都大了呀,再说他也绝对不愿意让抗抗和自己离婚。可抗抗那个倔脾气,啥破格的事儿干不出来?
让姜姨说抗抗?嗨嗨,姜姨是抗抗亲妈,只会向着抗抗。这事儿要是让姜姨知道了,姚远都感觉自己直接就没脸做人了!
唉哟,这可咋整啊?姚远头都大了。
姚远左右为难,小慧还不忘了在那边折腾他。
姚远上班和抗抗不在一块儿了呀,有自己的经理办公室。这下小慧打电话就方便了,一天至少得给姚远打一次电话。
那时候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就是一电话座机,上面没有屏幕,电话铃不是电子的,是真的铁铃铛,一响声音老大了。
电话铃一响,姚远就是一哆嗦,他闹不清是谁来的电话呀,不能不接。
小慧打电话过来,大半是没有正事,就是想听他的声音,和他没事聊天玩。当然了,暗藏的意思,自然是催着他赶紧去王家疃,别耽误了生儿子。
姚远正左右为难,心里还没决定要真收小慧呢。他没想好怎么对付抗抗,更没想好怎么对付姜姨啊。对了,还有个姜美美呢。美美要是知道了他敢背叛她姐,非把他给吃了不可!
小慧可不管这些。反正你答应我了,你要是反悔,说不定我心里一失望,又变植物人了,你还得伺候我!
他就得哄她,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别说生儿子,就是给人当媳妇也不行啊?咱不着急,慢慢来。等着你身体恢复到和以前一样了,再考虑别的。
你想想啊,你在床上就一动不动躺了俩月,这得多大的损失啊,这才醒了不到俩月,接着就那什么,那哪儿行啊?
小慧就在那边说:“怎么就不行啊?我早上都起来跑步了。要不是怕吃胖了,我自己都能一顿吃一只鸡了!”
姚远只好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实在拖不过去,怕小慧亲自过来抓他,干脆就出差躲着。
可加盟店这边运转顺利,也没什么事情要他出去亲自解决的。他去了乱插手,反而会把事情搞乱,弄的大家不知道干什么好。
于是,他直接去南方刘总那里躲清静去了。
和刘总处时间长了,两个人脾气、性格相投,还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刘总看着他老是赖在自己这边不走,又没有多少正经事儿,就知道他心里有难言之隐。
两个人有一回喝酒喝大了,姚远把持不住,就把自己的心事给倒出来了。
刘总听完了就乐了,这算什么大事啊?像我们这种成功人士,有俩夫人,这不正常吗?别说俩,有五六个的都有的是!
姚远已经有些醉了,就问刘总:“那你有几个?”
刘总也醉了,就冲姚远伸出四个手指头来。
“啥?”姚远酒都差点给吓醒了,“你有四个!”
刘总醉眼朦胧地看着他说:“你使那么大劲干什么,还想给我咬死俩是怎么的?”
姚远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有四个,你受得了吗你?”
刘总这个气:“你管得着吗你?我就是受不了也不能送给你!”
姚远就一个劲摆手:“你送给我我也不要,我自己就够麻烦的了。我的意思是,万一她们发现你还有别人,你咋办啊,那还不把你脑袋给打下来啊?”
刘总就哈哈地笑了说:“我知道你为啥跑我这里来了。可你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我告诉你吧,如果你老婆不是真傻,她是不会计较你有第二个女人的,你就放心把那个女人收了。我可以保证,你老婆绝对不会真和你闹离婚!”
姚远就愣愣地看着刘总问:“为啥?”
刘总一脸不屑说:“还为啥?哎,咱是不是有钱人?有钱人想花钱找女人,你说困难吗,不困难吧?你老婆不傻,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男人都好色,这个,是个女人都知道,你老婆她肯定也明白,对不对?
你想啊,她都明白这些道理了,还想着一个人霸着你,她这不是发花痴吗?她是想着让你满世界乱找女人呢,还是让你找一个她熟悉和知根知底的女人好?当然是后者啦!这样,家庭、财产都有保障,她还不用担心你在外面闹回什么病来。
所以呀,她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的。”
姚远听了,坐在那里,好久都愣愣地不说不动,过好一会儿才说:“可是,她知道了,还是会伤心的!”
刘总“嗤”地笑一声说:“你想多了。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只要她理解了你为什么会有别的女人,她是不会伤心的。要按照你这个思维,过去大户人家三妻四妾,那还不把房顶都打塌了?聪明的女人,会选择假装不知。如果她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那你还要她当正房干什么?”
姚远还是从南方回来了。
这个老刘,一点正词儿没有,你这不是教我学坏吗?
可话说回来,你自己本来就想学坏,别人不教你,你就能学好了?
十月份的时候,姚远还是背着抗抗,去小慧那里了。再不去,小慧真就要过来抓她了。
他得先和小慧掰扯清楚了。不许没事儿干老打电话玩,耽误你工作,也耽误我的事儿。
另外,不许没事儿单独来找我,进城还是先找抗抗!你要是敢诚心捣乱,想让抗抗知道,我就,我就……
小慧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就怎样啊?”
姚远还真不能拿小慧怎么样。可转回头来一想,他干什么来了?这不成了和小慧谈收她的条件吗?
小慧看他一下子蔫儿了,就知道他还是磨不开面子,就哄着他说:“好啦,好啦,以后我再不给你打电话了,成了吧?”
162.逼婚(1)
小慧等着姚远收她的这一天,自己都算不清等了多久了。
后来,摸清了姚远面皮薄的特点,就开始了死缠烂打,厚着脸皮去主动贴姚远。
其实,小慧比姚远的面皮还薄,只是她心里就只能装下姚远。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只有豁出去了。
在小慧自己住着的小楼里,楼上有一间专门的卧室,床单、床罩,都是大红的,连窗帘都是大红的,那是她为自己和姚远准备的新房。
这间卧室,谁都不准进去,连她父母都不敢进去。孩子走错了第一步,心里苦,性情有些古怪,当父母的也理解她。
这天晚上,小慧就开了那间卧室的灯,和姚远一起走了进去。
姚远经常过来,有时候和小慧就在这小楼里商量工作。商量晚了,也会住在小慧这个楼里。
楼里有客房,两个人关系好,别人也没法说什么。就是小慧的父母也不会说什么。
闺女喜欢姚远,父母也知道。再说,小慧已经在村里说一不二了,别人,就是她父母,也不敢说她呀。
至于姚远在那个小楼里,是不是和小慧住一块儿,也没人操心了。
但姚远还是很注意,睡觉的时候,总是把客房的门给插了,灯也打开,可以让别人在外面看到他是一个人,唯恐别人说什么。
这一次,姚远虽然下定决心要和小慧在一起了,可还是怕别人知道,依旧要去打开客房的灯,只不过把窗帘给拉上了。
他并不真在客房里,不拉窗帘不行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怕别人把闲话传到抗抗耳朵里。其实,这也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算他以前住在这里,开着灯开着窗帘,别人该传的闲话也少传不了。
姚远跟着小慧来到那间专门的卧室,他已经不犹豫了,也就真拿小慧当了自己的女人。
进卧室关了门,姚远一哈腰,就把小慧给抄起来了,慢慢放到床上。
这一下,姚远就知道小慧比他面皮薄了。知道这回姚远是要来真的,小慧羞的脸都红了,低着头,闭着眼,直接不敢看姚远了。
做夫妻当然不能穿着衣裳啊,小慧不敢解衣裳了,姚远给她解都不肯。
最后,小慧就悄声对姚远说:“咱们不在这里吧?这里我没住过,认生。”
小慧这个羞涩的样子,直接就把姚远的情绪给调动起来了。可小慧死活不肯,他也只得作罢。
小慧去了自己的卧室,还不允许姚远进去,直到她钻了被窝,才让姚远进来。
男人肯定都喜欢羞羞的女人啊,姚远也不例外。小慧越是害羞,就越能调动他的情绪。
这一晚,极尽温柔。
温柔之后,姚远搂着小慧。小慧依旧不敢抬头,只把头拱进他怀里,不敢看他。
就那样,两个人相拥着,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小慧早早起来,去浴室洗澡。她起来,其实就把姚远给惊醒了。
姚远知道她害羞,就故意装睡,在黑暗里看着小慧偷偷跑出去。
她前脚出去,姚远就悄悄跟出来了。
正拿着淋雨洗着呢,身后一对粗壮的胳臂就把她给搂住了,吓的小慧差点失声尖叫。
小慧聪明,立刻就知道是姚远,也就没叫出声来,却一个劲往外推姚远:“哎呀,你出去吧,人家还不习惯,你快出去呀!”
姚远说:“我给你拿着淋浴头,你洗着也方便不是?”
小慧的脸都红到脖子了,一个劲推着他哀求:“不用,我真不习惯。以后,以后不行吗?你总得让我适应了才行啊。”
姚远只好出去。这跟抗抗还真就不一样。抗抗才不管这些,把眼一闭,由着姚远给她洗,跟少奶奶差不多。
小慧可倒好,自己拼命争取,总算争取来了,姚远上钩了,竟羞成这样了。
小慧总算洗完了,穿了浴袍出来,进了自己卧室。
看姚远坐在自己的梳妆台那里看书,就问他:“出一身汗,你不洗洗呀?”
姚远说:“洗呀,不过我不习惯一个人洗澡。”就看着她笑,“要不,你再洗一遍?”
小慧就抬手虚打他一下,还没站稳,就又给姚远搂进怀里了。她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姚远。
姚远看着她在自己怀里,一脸羞涩,就逗她说:“你这么不情愿,当初为啥还那么起劲地逼我啊?”
小慧就低声咕哝说:“谁不情愿啦?”
姚远就问:“那你为啥还这么害羞啊?”
小慧就在他怀里,也不回答,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腿上。
过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不知道啊。就是,就是怕你笑话我,没抗抗姐好看。”
姚远就笑了,这都什么理由啊?
其实,小慧身子比抗抗白很多,又没生过孩子,体型也保持的不错,她只是没真正经历过自己爱的男人,一味羞涩罢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年底,小慧才渐渐适应,不再害羞了。
姚远还真有点迷恋小慧的身子,几乎一个星期之内,总要想方设法地跑来跟小慧聚一下。
这个频率也不算少,可小慧竟然没有怀孕。
这下,小慧慌了,她说过要给姚远生儿子的,这下好,还不如抗抗呢!
小慧就开始跑医院了。都三十了,再不能生育,以后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各方面都检查一遍,啥毛病没有,小慧这才放心。
可放心不行啊,还是没有儿子啊?她就想,是不是姚远有毛病啊?可如果姚远有毛病,抗抗的俩孩子是哪里来的?
最后,妇产科医生教她一个办法,算准排卵期,到那一天的时候,两个人再做夫妻的事,那样几率就会高出很多。
这下姚远又惨了。因为小慧已经不害羞了,到了那一天,不管姚远在哪里,她都得打电话把姚远叫回来。
你没时间来?不要紧,我过去,咱们找个旅馆,也得把这事儿给办了!
旅馆不卫生啊。姚远只好放下手里的事情,骑上摩托车,乖乖去小慧那里报到。
到八五年底的时候,矿机报的新产品计划,终于获批。美美高兴地眉飞色舞,回来好一通炫耀。
过了年,张代表就要到省里报到,履新职去了,而矿机下一任老大,基本确定是美美的了。
接着就赶上了新项目获批,美美就会有做不完的事情了。
这一天,美美高兴,就把蒋卫东一起带到家里来吃饭。
随着两个人接触的时间加长,美美对蒋卫东也算有了些感情,逐渐适应了两个人在一起,不谈工作以后的沉闷。
再说,已经领了结婚证了,法律上算是夫妻了,蒋卫东胆子也就大了不少,单独守着美美,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
可是,美美自己知道,她心里对蒋卫东,还是不怎么满意。他没有姚远的幽默,也没有姚远的机智,不是能够吸引她的那种男人。她只是认命罢了。
都三十二了,再没有男人,她妈都恨不得要把她给吃了。
现在,蒋卫东经常过来吃饭,和大家都熟悉了,差不多也算这家里的一口人了。
饭桌上,美美兴高采烈地说着获批的项目,姜姨却不高兴。
“整天操心这些没用的,”姜姨就嘟囔,“你咋不操心那新楼啥时候盖起来?说好了过了年开春就能住,你自己去看看,四层楼才盖起来一层,咋住啊?你这厂长怎么当的你,还打算不打算结婚了呀?”
蒋卫东就给姜姨解释:“妈,他是这么回事儿。”都领结婚证了,他也得叫姜姨妈了。他就说,“那楼的地基下面吧,正好碰上一个岩石裂隙。这种地基,盖平房可以,盖楼就不行了,容易发生相对滑动。所以,咱们得破下面的岩石,灌水泥进去来加固地基,这就耽误不少事儿。所以,这楼就得晚半年交工。估计,到明年年底,就该能住了。”
姜姨就不高兴说:“那你们的婚事不就耽误了吗,这怎么行啊?”
抗抗就插嘴说:“大傻已经把我工作的那个后院,从文化馆手里给买下来了。原先我们是打算先不住人,把后面的两趟平房,也翻盖成前面那个小楼的样子。要不就先不动平房,咱们先都搬下去,把东屋当美美和小蒋的新房?”
美美就反对说:“我不搬下去。搬下去上班那么远,多耽误时间呀?”
一边摇摇就插嘴说:“小姨你都有轿车了,唰一下就到城里了,耽误啥时间啊?”
摇摇九岁了,大人说话,她也能跟着插嘴了。
美美就拍摇摇头一下:“吃你的饭,大人说话,不许插嘴!知道什么呀?那是公家的轿车,只许办公事用,上下班不能用!”
抗抗就跟美美商量:“要不,我们给小蒋买辆你姐夫骑着的那种大摩托,让小蒋上下班带着你?”
美美就“嗤”一声说:“你看他文邹邹的那个样,像能骑摩托的吗?还不让摩托把他给骑了呀?”
姜姨倒是觉得抗抗的办法好。姚远早就和她说过,要把那个大院子买下来,还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分开。
姜姨虽然不愿意到城里住,那样她就没法整天和那些老姐们在一起聊天了。
可为了孩子们,为了大家都能住在一起,她还是同意了姚远的办法。
蒋卫东这孩子老实忠厚,她是相中了,才不管美美心里想什么,巴不得他们早早结婚。
矿机新楼工期延迟了半年,她等不及,抗抗的办法就绝对可行了。
姜姨看着姚远,希望他表个态。房子毕竟是人家大傻的呀,他说了话同意,姜姨才好逼美美呀。
可是,今天姚远怪了,从吃饭到现在,愣是一句话没有。
最后,姜姨不得不主动问姚远了:“大傻,你说句话,抗抗刚才那个意思,行不行啊?”
163.逼婚(2)
这两年多的时间,姚远基本就没有闲着。
先是小慧那边的那些企业,他得经常过去对干部进行培训。这些企业,技术含量都不高,可再不高,没有懂管理的你也干不好。
那些刚刚扔了锄把子的农民,你想着让他立刻就有现代管理知识,根本就是幻想。
对他们,姚远就得边亲自下手干,边讲解道理,费老劲了。
接着,就是自己这边为扩张做准备,到处撒广告招募人手。这事儿还没整利落,张建国就回来了,差点就把他给逼死。
干掉了张建国,还没喘口气,小慧又躺在医院里了。
好歹的把小慧给糊弄醒,小慧又赖上他了。
这么整天的一脑门子官司,他也就忽略了美美这一边。
矿机申报的项目获批,美美高兴的差点忘了自己姓啥,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是,在姚远看来,这个好事儿恐怕就得打折扣,因为这个项目,根本拯救不了矿机。
当初美美在姚远建议下,成立了研究所,目的就是参考外国设备,研发一台国产的大型矿山设备,利用技术优势和填补国内空白,来养活矿机这么多的职工。
那个时代的国企,真正能够彻底转换过去的计划经济体质,搞出一套适合市场经济的管理体制的,几乎没有。
首先,就是没有自己严密合理的策划营销机构。其次,没有适合当时经济市场的财会制度。对内不能有效堵死财务漏洞,对外没有对接的财会平台,更没有合理推销自己的手段和机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被动走向市场,生存率极低。
另一个方面,计划经济时代遗留下来的,庞大臃肿而低效的管理体制,也制约了企业的发展。
拿一个生产车间举例,从机械加工设备,到电镀、热处理,再到锻打、铆焊,大而全小而全,不便管理,行不成专业化生产能力不说,全厂功能性生产手段重复设置,即浪费资源,又无法合理利用,导致功能性生产设施的利用率极低,浪费资源。
再就是管理机构臃肿、复杂,严重增加了生产成本。
还是以一个车间为例。正副车间主任至少两个人,还有调度、定额、统计、机电、安全、材料、供应、维修、保全、清洁、技术、工会、妇女、党团等等这么多的脱产人员。有时候,一个车间的管理人员配置,都能达到一个生产一线工人需要养活一个脱产人员的地步。
就是这么一个臃肿又低效的体制,想着和高效的私企来竞争,根本就没有一点的竞争力。
同样一个产品,私企造出来卖一百块钱可以挣四十块钱,国企干出来,卖一百块钱能赔进去四十块钱。
所以,矿机想要生存,就必须有私企干不了的高技术附加值产品,避开与私企的竞争。
这也是姚远痛定思痛,劝说美美成立研究所,研发新产品的原因。
另一个原因,就是填补国家技术空白的产品,会得到相关部门的权力支持和资金扶持。
具备了这两个条件,庞大臃肿的矿机,才能挺过未来的困难时期,迎来真正改制时刻的到来。
美美显然没有完全理解姚远的意思,只知道搞别人没有的东西,却忽略了后者。
你即便有了自己的产品,国家看不上,不能把你列为重点扶持企业,你指望自己,还是走不出困境。
矿机获批的项目,只是一台小型升降机,这个两三个车间就可以干出来,根本不足以让整个矿机运转起来。
只干这个产品,矿机大部分的车间,还是避免不了生产过去的老产品,避免不了和越来越多的乡企和私企竞争,避免不了最终被这些企业挤掉的命运。
而姚远的意思,是让美美考虑可以得到国家支持的项目。
美美也不是不想按着姚远的意思来,可是,研发那么大的项目,耗费资金大不说,研发周期也很长。经过厂委会讨论,大家觉得,不能好高骛远,还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小产品做起保险一些。
那时候,姚远忙的不可开交,一月几乎都不能回家一趟,又哪里能够关心到美美的这些事情?
现在,新项目已经批复了,说什么恐怕都晚了。
姚远不由叹一口气。
姜姨问他话的时候,他满脑子里想的是未来怎么做,才能避免矿机走过去的老路。
所以,大家议论美美的婚事,他根本就没听见,姜姨问他,他也置若罔闻。
一边坐着的抗抗就踢他一脚,埋怨他说:“你想啥呢?妈问你话呢!”
姚远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姜姨问:“啥呀,妈?”
姜姨就把自己的话再重复一遍。
姚远就回答说:“妈你是一家之主啊,你想咋办就咋办呗。”
姜姨立刻就说:“那好,那房子先不翻盖。咱们年前就搬下去,我跟大傻、抗抗住北屋,带着摇摇和媛媛。小蒋你们住东屋,年前咱们就找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
抗抗就说:“这也太着急了吧?那房子原来打算翻盖的,文化馆那两户搬出去,弄的乱七八糟的,也没装修。收拾干净了也需要时间呀?”
姜姨立马就说:“有什么好收拾的?刷一遍涂料,重新糊一下天棚就行了,用不了三天。抓紧弄好了,咱们先搬下去,等六村的楼盖好了,咱们再搬回来。”
抗抗说:“妈,你不能这么心急呀。人家小蒋的父母那边,咱们还没见着,总得和人家商量一下吧?”
蒋卫东却插话说:“我爸妈见过美美的照片了,他们很满意,没有任何意见。妈这边怎么办都行,到时候我叫我爸妈过来就行了。”
姜美美就瞪一眼蒋卫东:“是你等不及了吧?瞧你这点出息!”
将卫东就不敢再说了。
姜姨就看美美一眼:“出息怎么啦?都多大年纪了?小蒋想早结婚有什么不对?就是你,大家都让你急死,就你不着急!”
美美不敢回嘴,只嘴里无声地嘟囔。
姚远现在有点后悔了,不该逼着美美找蒋卫东。
从她表情上看,美美是真不喜欢蒋卫东。
在姚远看来,蒋卫东人是真不错,知道变通,说话幽默,也知道见风使舵。
可是,他和姚远也有区别,就是过于正统,太一本正经,没有姚远的“坏”。
美美为什么和刘健能走那么近?就是因为刘健“坏”,脸皮厚,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说。
蒋卫东呢,和美美在一起,就知道傻呼呼地,一味听美美的,哄着美美高兴。
可是,他嘴上就不行了,没有甜言蜜语,连“我爱你”这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美美还就是喜欢听这些甜言蜜语,没有这些甜言蜜语,美美就不能敞开心扉和蒋卫东真正去交流。
于是,两个人除了工作,其余关于个人的事情,就无法讨论了。
可是,现在就算姚远设法把将卫东和美美拆了,也做不到了。
将卫东小伙子长的帅呀,有文化,嘴不笨,又会讨好姜姨,姜姨喜欢呀。
就跟当年姜姨看上姚远一样,抗抗不同意也得同意。
抗抗命好啊,碰上个又疼她又知道跟她“发坏”的姚大傻,小日子过的幸福。
美美老和蒋卫东这样不言不语,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说了。
男人这个“坏”,是性格里带着的,教是教不会的。姚远也背地后里没少教蒋卫东,可蒋卫东面皮薄,姚远教的那些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把姚远给气的,你要这样爱面子,这辈子打光棍都活该!
可这也不能怪蒋卫东。那个时代,大家从小都接受的是传统教育,男女授受不亲,谁能和姚远似的,这么不要脸啊?也只有刘健这种没多少文化的小痞子,才能这么干。
可美美从小就跟着姚远,整天在一块儿,就把姚远当男人的好榜样了。蒋卫东这样一本正经,她反而接受不了,觉得一点意思没有,还不如和大傻姐夫在一块儿玩儿呢。
所以,这根儿在姚远这儿呢,怨不得人家蒋卫东。
现在,姚远想这些一点用没有。因为姜姨已经在饭桌上拍板了。
姚远赶紧找人收拾那两栋房子,一个星期必须完工。她则去找人算日子,把美美的婚期定下来。定下来之后,蒋卫东赶紧给家里写信告诉家里。
然后,姜姨就开始安排怎么搬家,让姚远去矿机运输队要车,除了炕带不走,别的都搬走。
姚远就说:“妈,这些老家当,咱们就都不要了。现在出的新家具,都是组合的,可漂亮了,我给你买套新的。”
姜姨说:“我一个老太婆,要新家具干啥?我这些橱子立柜,都是你爸活着的时候置办的,都有年头了,可结实呢。现在这些家具,你看那板子薄的,跟纸差不多,用不了一年就变形。还有好多就是些三合板,连木头的都不是,那能用吗?我那个樟木箱子,放衣服不招虫子,现在出的箱子,行吗?”
蒋卫东就接话说:“妈说的是,听说现在好多家具都是聚合板的,根本不是木头。”
美美就又不干:“吃你的饭,什么都有你,就知道拍马屁!你不要聚合板的,将来自己掏钱买家具!”
蒋卫东就又不说话了。
姜姨还没来得及训美美,抗抗又说话了:“这都搬下去,摇摇上学怎么办呢?怎么着也得等她上完这个学年再转学吧?”
摇摇就插嘴说:“我不转学。去新学校谁都不认识,我跟谁玩啊?”
姜姨一琢磨,这还真是个事儿。不光摇摇,媛媛上托儿所,也得先安排好才行啊?
想半天说:“那就美美和小蒋先在下面住,我不搬,在这里看俩孩子。”
美美说:“我搬城里去,吃饭怎么办啊?”
姜姨就生气了:“你没长手啊,不会自己做饭吃?我知道你为啥不肯结婚了,就是图不动手,有给你做饭的是不是?”
164.不讲理
大家七嘴八舌,商量半天。
美美不年前结婚,肯定不行。
而且,结婚以后,自己在城里做饭吃饭。
美美才不肯自己做饭,可以在娘家吃饱了再回城里。
姜姨不去城里,还在这里住,带着两个外甥孙女。这样,抗抗和姚远也不能搬到城里去,也得每天照旧回来。
姚远却想,这样也行,可以不耽误他翻盖城里的房子。先把北屋弄成二层楼,弄好了,差不多矿机的新楼也就盖起来了。那时候,美美和蒋卫东可以搬回来,他再翻盖东屋。
等东屋弄好了,就劝着姜姨尽量在城里住。实在闷了,再回矿机住一阵。他们两口子和孩子,则直接在城里,不来回赶了。
至于美美,她愿意自己做饭就住矿机,实在懒得做,就回城里吃现成的。
这天的晚饭,除了商量美美的婚事,大家就没有再说别的。
吃过晚饭,原本是美美送蒋卫东回他住的单身宿舍。那时候,国企对大学生还没有多少特殊的待遇,蒋卫东住的单身宿舍也是两个人住。
其实,送蒋卫东回单身宿舍,就是个借口,主要还是利用回单身宿舍这一路,两个人好单独说说话。要是说的高兴呢,半路拐个弯去其他地方聊聊也不是不可以。
可美美基本就是服从家人的命令,真就把蒋卫东送到单身宿舍门口,自己回来。
在厂里整天的见,有什么话早说了,用不着晚上再说啥了。
蒋卫东这个笨蛋,竟然不知道把美美再送回来。主要是美美不要他送,他就不敢送了。
她不要你送你就不送了?她不要你送,你把她强行送回来会死啊?
可那个时代的男人,就是这么蠢,你也是毫无办法。难怪美美不喜欢他。
但这天晚上,吃过了饭,美美要送蒋卫东回宿舍的时候,却让姚远给拦住了。
前一段时间,姚远在蒋卫东协助下,测绘了廖景荃给他从国外弄来的现代制衣设备,并找到了替代的国内电器,设计了电路原理图。
然后,姚远就委托矿机给他制造这些设备。现在,这些设备基本都制造完毕,进入调试阶段了。
美美已经计划好,只要这些设备在姚远的制衣厂里试运行良好,她就打算成立专门的车间,把这些设备当做矿机的另一个产品,正式投产生产。
这一回,姚远变卦了,他要收回这些设备的图纸。
那图纸是我设计的吧?你们不能白用啊。
美美就奇怪,当初姚远没这么说,利用这些图纸,成立新的车间正式投产,他也是知道的,当时也并没有说不同意,不让用他的图纸,这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我都开始筹备建新车间了,你这么出尔反尔,你让我怎么跟厂里交代?”美美就不高兴问。
姚远还挺讲理:“我没说不让你用啊。可为完成这些图纸测绘和电器设计,我也是没白没黑地干了一个多月,付出了巨大精力,很辛苦的。这个小蒋可以作证,对吧小蒋?”
美美才懒得问蒋卫东,直接就对姚远说:“你就直说,你什么意思吧?”
姚远说:“你用我费了这么大劲弄出来的东西,不能白用吧?你得给我辛苦费才对吧?”
“嘿,你个姚大傻!”美美火一下子就上来了。看看抗抗,再看看她妈,这才把话憋回去,心平气和问,“你要多少辛苦费?”
姚远闭着眼琢磨半天说:“一次性付清呢,当然最好,从此咱们两不相欠。你就给一百万吧。”
美美这个气,姚远这是摆明了要收回图纸。在八五年,一百万,那是多少钱啊?矿机一个车间还值不了这么多钱呢!
美美也不傻,姚远这么着漫天要价,这是摆明了不让她弄这个制衣设备车间了。
她就问:“姐夫你啥意思啊,为啥不让我弄这个车间啊?”
姚远说:“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一定要弄,就先拿一百万出来,从我手里买图纸。你要听话不弄,就只记住一句话就行了,姐夫是为你好。”
美美听了,就没有再说什么。
她这个大傻姐夫是很神奇的,往往可以从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就可以判断出整个事件的未来发展。
而这个时候,他就是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在没有多少证据的情况下,大家也不肯相信他。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开始不讲理,直接逼着别人按他的路子走,不说为什么。
就比如七五年那场最后的风暴,他已经预判了那场风暴会来,甚至预判到张顺才会利用那场风暴整他,连张顺才的突破口会选择抗抗,他都预判到了。
但那场风暴到来之前,一切都显得那样风平浪静,甚至气氛空前的宽松活跃。
可他十分精准地判断到了,才会不许抗抗做那些收腰衣和鸡腿裤,但道理他又讲不清楚,就像现在这样,直接来不讲理的,就是不许抗抗做。
现在,姚远又来不讲理的了,美美判断,他很可能有嗅到了什么气息,感觉让自己做这个有什么危险,才不许自己做了。
可美美就是想不明白,做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危险呢,不就是仿冒借鉴一下国外的设备吗?这个好多企业都做过,也没见谁有什么事啊?
矿机大着呢,这么几件小玩艺儿,做不做的影响不大。
美美就让蒋卫东明天去一趟相关车间,把图纸都收回来销毁,原图则送到姚远这里,咱们不做了。
从这一天开始,姚远就雇了人,为美美和蒋卫东收拾城里那间,即将做为新房的东屋。
那个院子里,北屋和东屋都是一样的。三间房子,中间一间是客厅,然后左右两间是卧房,只是相比矿机的平房宿舍,宽敞了不少。
房子收拾好了,又买了新家具,还给蒋卫东买了辆70cc的摩托车,以便于他和美美上下班。
这蒋卫东还真笨。姚远的那种250他骑不了,姚远只好给他买小一些的70。
可这种摩托车也需要挂档和手动离合器,他还是骑不了,老是一挂档就熄火,不管姚远怎么教都不行,还不如美美。
美美直接不用教,骈腿骑上去,直接就开着走了。
可美美已经是厂级干部了,知道注意形象了。堂堂一个万人大厂的领导,骑个摩托车上下班,成何体统?
但她自己给自己制定了一条规矩,就是上下班不用公车。这也是她诚心要学老厂子姚虎的作风。
其他厂级干部上下班都是用公车的,只有她不用。
可矿机离着城里有二十里地,没车靠两条腿走,根本不现实。这可就麻烦了。
最后,美美选择了坐公交。蒋卫东虽然后来慢慢能开那辆摩托车了,可美美不坐,他也就不骑,陪着美美挤公交。
姚远为自己的小姨子花这么多钱,又是房子又是家具,连摩托车都管着,美美却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在姜姨这个家里,什么都是姚远出钱,已经成了习惯,谁叫他有钱呢?
另外,就是美美有点生姚远的气。她自己并不愿意嫁蒋卫东,要是没有姚远明里暗里地瞎张罗,蒋卫东是进不了姜姨的家门的。
我明明不喜欢他,你不是不知道,干嘛非要我嫁给他?
但不管怎么样,美美还是和蒋卫东结婚了,这个新年,也是在城里过的。
姚远不仅把东屋给布置成了美美的新房,北屋也买了一水儿的新家具。姜姨过年的时候,空着身子过来过年就好了。
抗抗已经决定,为摇摇转学,就在城里附近的小学上学。媛媛也找好了托儿所,明年夏天,她也该上一年级了。
这样,他们就不再回矿机住。等矿机的新楼建好,美美和蒋卫东搬回去,他们就两边房子轮番着住,分别翻盖房子。房子翻盖好了,再把大家都接回来。
俩外孙都在城里,姜姨也只好来城里住了。
这也是姚远和抗抗商量好的一计。
城里的教育水平更好一些,孩子们在城里的学校念书,要比在矿机子弟小学好。
另外,抗抗就在沿街的小楼上工作,家安在这里,抗抗就不用城里、矿机的来回赶,就省心不少,也有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姜姨和孩子。
姜姨离不开俩外孙女,只要孩子们不回矿机,姜姨就得乖乖住在这里,和孩子们在一起。
至于美美两口子,他们两边都能住。将来有了孩子,也可以放到这里,让姜姨给看着。他们两边都有房子,想住哪里都行。
原来计划好的,过年的时候,美美会跟着蒋卫东回他的老家,和蒋卫东的父母家人一起过。而且,结婚的时候,守着蒋卫东的父母,美美也是亲口答应过的。
可是,临过年的时候,美美又反悔了。厂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新项目获批以后,要建新厂房,利用新项目的贷款权,引进新设备。这些事情需要前期计划,更需要美美亲自过目签字批准,她是当真离不开。
不过,蒋卫东还是了解美美的,他也很爱美美,自然会和家里解释不回去的原因。
蒋卫东的父母都是文化人,知书达礼。孩子们因为工作回不来,他们也可以理解,并写来信,表示并不会介意他们不回去,要他们安心工作。
这是姜姨自来到矿机工作以来,第一次离开矿机,在城里过年。
过年之后不久,美美就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严重打击。
矿机的新厂长,不是她,而是从外地调来的一个干部,叫黄仲焕。
这个消息,恐怕张代表是早知道的,只是没有告诉美美。直到自己走的时候,才把美美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165.改朝换代
张代表之所以赖在矿机老大的位置上不走,其实就是为了美美。
美美太年轻了,又是个未婚女子,将来还要结婚生子,牵扯精力,当矿机一把手,在上级看来,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张代表身临其境,知道矿机离开美美,恐怕才会真的完蛋。
这些年来,矿机除国家计划以外,真正取得成绩,取得利润的项目,都是美美领着干的。
张代表心里也清楚,一个是美美确实有能力,另一个就是姚远在后面出谋划策。
这个姚大厦,可以说是一个奇才。从斗张顺才开始,每一个想法都有很高的前瞻性,都让别人弄不懂。但别人弄懂了,知道这样干的好处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矿机幸亏有姚大厦,幸亏提前已经开始干了。
有美美和姚大厦的配合,矿机才能走到今天。一旦美美不干厂长,姚大厦肯定就不会操心矿机的事情了。
张代表早就看出来,姚大厦对矿机不感兴趣,之所以肯出力,就是因为美美。
美美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师傅当然不希望徒弟干不好丢人了。
可是,上级并不肯相信张代表的说辞,甚至私下里怀疑他和这个姜美美有什么特殊关系。
姜美美是张代表一手破格提拔起来的,而且到现在也是单身一个人。
可张代表是军人出身的老干部,上级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随便胡说八道。
张代表不能达成自己心里的心愿,只好一直在矿机呆着,一次次拒绝上级的好心安排,在矿机等着美美年龄增大,等着她逐渐成熟起来。
他这个愿望,是单方面的,他还是要服从组织。终于没法再拖下去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找美美谈话,劝她不要有情绪,要把为人民服务放在第一位,总之,只能说些大道理了,苍白而无力。
张代表走的时候,好多人一路把他送到公路上。这是矿机最后一个两袖清风,一心为了工人利益奋斗的干部。
干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别人求他办事,给他送礼。
能办的事,你不求他,他也给办。不能办的事,求也没有用。
收的礼,实在退不掉,就加倍给人家钱。不管事儿给没给人家办,都会这么做。
所以,张代表去省城上任的时候,没有几件值钱的家当,和一个矿机普通工人家里的家当差不多。
世界上的事,都是人在做天在看,老百姓心里雪亮。
所以,张代表走,送他的,最多的,倒是矿机的工人。送行的队伍排成了长队,直到接他走的吉普车去远了,大家还不肯散去,议论着他的好。
这是自老厂长姚虎之后,矿机出的又一个好干部。
姚远知道张代表要走。张代表走之前,先和他说了,希望他一如既往地帮着美美,让矿机这一万多工人有个幸福快乐的生活。
姚远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可是,下一任厂长他是认识的。这个黄仲焕,他大学毕业,来矿机报道的时候,就这个人在干厂长。对这个人,他太了解了。
黄仲焕上任一个月以后,美美就改任工会主席兼厂妇女主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是避免不了的。
然后,就是美美赏识和提拔的一大批干部,被逐步排挤出主要工作岗位,成为有职无权的闲人,或者转换思想快,去做别人的副手。
蒋卫东由研究所副所长,被调去制造车间干技术科长,等于是降级了,而且还不是他过去熟悉的机械加工专业。
他不算最惨的。营销处长刘健因为没有学历,直接就给一撸到底,成了普通办事员了。
而且,黄仲焕很快解散了美美成立的营销处,改为经贸处,由他带来的干部做一把手。
公关部被定性为非法机构,直接撤销,几个美美下苦心培养起来的,善于做公共关系的人员,被下放到车间劳动。
连人事部的对外搜罗人才,也被批评为挖别人墙角,是不道德行为,几个专门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员,也被下放了。
矿机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姚远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姚远对这些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他太了解黄仲焕了。他一点都不失望,不但不失望,反而很高兴,差点就偷着乐了。
他正缺人呢,特别是营销、公关这些专业人员,根本没处淘换啊。
听说刘健从处长让人家免成科员了,姚远就屁颠屁颠去找刘健去了。
他眼馋刘健好久了。这小子脑袋活呀,啥损主意都能想的出来。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让别人给撬走了。
正是六月末七月初的天气,上午还是个大晴天,骄阳似火,姚远也顾不上热了,骑着摩托车就去矿机找刘健去了。
到了矿机门口,人家不让进了。新厂长颁布了新厂规,不属于矿机职工,一律不准进入厂区,找人得先打电话和要找的人联系上,然后在门岗那里登记,出门还要再登记一次。
嘿,这个黄仲焕,干别的不行,鼓捣这些没用的倒一个顶俩!
没办法,姚远只好把摩托车停在厂门外面,到传达室里,让门卫给他打电话找刘健。
就停摩托车这一会儿功夫,他就热了个满头大汗。门岗值班室里也不凉快,头顶的吊扇开到最大,仍旧觉得蒸的厉害。
其实,门岗这些人都是保卫科的,大多认识姚远,平时见了也点头说话。
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新领导特别强调了,违反门卫纪律,没有登记随便放人进来,最严重可以直接开除。就算和姚远再熟,他们也不敢放他进去。
门卫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找到刘健,最后有个科员告诉他,刘健好久都没来上班了。
这也就是姚远,要是换了别人,门卫才没那个耐心打这么多电话给找人呢。
听了门卫的话,姚远就一拍脑袋。他怎么糊涂了呢?这小子从处长让人家给撸到科员,哪还有脸上班啊?肯定是在家里生闷气呢!
他跟门卫打声招呼,直接骑着摩托车去刘健家了。
还真不错,刘健在家里,开着风扇睡大觉呢。
刘健不是美美,他知道为自己谋福利。一个营销处长,要是连套房子都给自己弄不上,他还干个什么大劲儿?
但他这些小动作,也恰巧给了黄仲焕直接撤销他职务的借口。
做领导的,当然知道围三缺一,不逼人入绝路的技巧。找着撤他的理由就够了,不会把他弄的这些小福利都给他没收,一棍子打死他。就是不上班,厂里也会继续给他考勤,给他发工资,只要他老实听话,不试图破坏新领导层的权威。。
也得亏美美不干这个,要不然,连工会主席也没得做,和刘健一样了。
姚远敲半天门,刘健才光着脊梁,穿了个裤衩,在门口隔着院子喊:“谁呀?”
姚远就在院门外喊:“我,姚大傻,赶紧开门。”
就听的里面提提拖拖,估计刘健穿的是拖鞋,慢慢走到院门边,也不开门,只是问:“你来干什么?”
姚远说:“想你了,来看看你。”
里面刘健就笑:“你拉倒吧。我一辈子的幸福都毁在你手里了,你还想我,你巴不得我早死早托生吧?”
美美嫁给蒋卫东,刘健难过了好久,连美美的婚礼都没来参加。他知道美美不敢答应和他在一起,跟她这个姐夫姚大傻有很大的关系,心里早就把姚远给恨透了。
姚远才不管刘健恨不恨他,见他还不开门,就烦了,在外面喊:“我说你小子怎么那么多事儿啊?你开不开门?再不开门我给你踹开你信不信?”
刘健信。就姚大傻这副块头,那个力气,只要在门上给他来一脚,他这木头门就变劈柴了。
他只好把门打开。
姚远进门,看他一眼,然后直接进屋了。刘健趿拉着拖鞋,在他身后跟着。
姚远进屋,但见屋里窗帘拉着,窗户也关着,只一个落地的风扇在屋里嗡嗡响着来回摆着头。
屋里乱七八糟。床上凉席中间都黑了,床下小方桌上,酒瓶子、烟灰缸、吃饭的碗,乱七八糟摆的满满的,烟灰缸里的烟头都满满的了,烟灰都弄到外面来,在周围撒了一层。
屋里烟味、酒味,汗臭味,还有臭脚丫子味,那是从刘健扔地上皮鞋里的臭袜子里发出来的。
姚远一个劲捂鼻子。“这都什么呀,跟猪窝差不多,这能住人吗?”
他嘟囔着,赶紧拉开里外屋所有的窗帘,把窗子都给他打开。
刘健还不干:“你打开窗子,外面的热气就都进来了,屋里就不凉快了。”
姚远说:“你倒是凉快了,你不怕自己把自己给熏死啊?”
姚远平日里在家也是蛮勤快的,只要他在家,家里扫地擦桌子的事就是他的,抗抗可以直接不干。只是在姜姨那边,他不敢动手干活,怕姜姨看见了不高兴,要骂抗抗。
当下也不多说,把刘健桌子上的乱七八糟给他拾掇了,该扔的都给他扔了,连地上的烟头垃圾,一起用笤帚给他划拉到院子里去,连他那双皮鞋,都给扔院子里晾着去了。
总算把地上、桌子上打扫干净了,这才松一口气。爱干净的人,实在是受不了刘健的这个邋遢。
干完了,找个椅子坐在桌子边上,姚远这才又说话:“就你这猪样,还想着娶我小姨子呢?没两天就能让她把你从屋里给扔出来!”
刘健梗着脖子说:“她嫁给我,我自然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呗?”
姚远说:“你拉倒吧。这干净人啊,无论到哪儿,无论到什么地步,都会保持干净,要不然他受不了。你就是一猪,到哪儿你也干净不了,少给我强调客观理由!”
166.三寸不烂之舌
刘健尽管因为美美的事,心里有些恨姚远。
可是,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姚远可以算他半个老师。因为所有的关于营销的理论知识,都是姚远教给他的。
所以,姚远骂他,他也不敢回嘴。
看姚远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他就去床边坐下来,两个人隔着小方桌,相对坐着。
刘健老实坐下了,姚远这才正经说:“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吧,你跟美美,真不合适。”
见刘健又要反驳,姚远就制止他说:“你听我把话讲完。我讲完了,你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再说话行不行?三十大几的人了,这点修养也没有吗?”
刘健让他这么一说,只好摊摊手不说话。那意思就是,你说,我不插嘴,谁没有修养啊?
姚远就微微一笑,往下说:“美美呢,受过高等教育,她心里好多东西,包括好多思维境界,是你达不到的。
这个不是我损你,是你没读她那么多书,你明白吗?你比如这个美学和艺术,她是可以上升到理论层次来理解的。她如果跟你讲柏拉图,讲达芬奇,讲毕达哥拉斯学派,讲赫拉克利特,讲德谟克利特、苏格拉底,你能听懂吗?”
刘健一下就让姚远给搞晕了,他说的这些东西,他大部分连名字都没听过。
美美会喜欢这个?我怎么没听她说过?别再是你蒙我的吧?你姚大傻上知五百年下知六百载的,想蒙我简直太容易了。
姚远看出他的疑惑来了,就说:“这些东西,说实话我也不懂,都是美美讲给我听,我才略知一二的。她为什么不和你说这个呢?因为她知道和你说等于对牛弹琴,所以她直接不说。”
姚远这么一说,刘健倒有些相信了。因为美美跟他在一起,只是随和他的庸俗,甚至是跟他一样,嘴里不时冒几句脏话。
可是,美美在厂部会议上,就会完全变另一个人,嘴里都是专业知识,一句俗语没有。
有时候她还夸美美,变的真快,刚才还是一野丫头,逮谁咬谁,转眼就变学者了。
这时候,美美就会轻蔑地看他一眼,撇撇嘴说:“我要跟你也这么讲话,你特么整的明白吗?”
从这一点上看,美美还真是有些瞧不起他。他也想学点高雅的玩艺儿,不让美美瞧他不起。可是,他属于一看书本就犯困的主儿,根本学不来呀。只有姚远深入简出地给他说营销知识,他才能打起精神来。
这时候,就听姚远又说:“你们文化层次不一样,暂时在一起,只图男欢女爱,肯定问题不大。
可是,结婚是两个人一辈子相守啊。时间长了,你的缺点会逐渐暴露出来,比如你这文化水儿不高的问题,粗俗的问题,还有你这邋遢的毛病,抽烟喝酒的毛病。
你自己琢磨琢磨,美美特爱干净。你这副熊样,时间长了,你们会不会打架?美美在家老小,我和她姐平时都宠着她。她也宠自己,基本就把自己划到摇摇和媛媛的地位里去了。俩孩子要吃雪糕,她也得有份。
就这公主脾气,她会容忍你?你们早晚有一天能把头打下来你信不信?
那样,你想想,你是不是害了美美,也害了你自己?
美美是我小姨子啊,我都拿她当闺女养着了,你要欺负她,你想我能和你散伙吗?就是美美不对,我也得向着他,教训你呀。
那样的话,咱们弟兄之间的情谊,是不是也给葬送了?”
刘健仔细想想,还真就是姚远说的这么回事儿。
有姚大傻在,他肯定不敢惹美美呀,要不然姚大傻还不把他给吃了?
真要娶了美美,两口子过不好,他就得和蒋卫东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可委屈死了!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姚远就又说:“咱话再说回来,如果美美真爱你,在乎你,她就不会嫁给蒋卫东对不对?你想啊,真正的爱情,总得经得住点考验吧?关键是美美根本就没反抗啊?她和蒋卫东谈恋爱,一点没背着你,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只是对你有好感,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啊,就这么个情况,你埋怨我不让你们在一起,埋怨美美薄情,你这不没事儿干吃饱了撑的吗?
要是美美非要嫁给你不可,就是不和蒋卫东在一起,我才不管这个闲事,省得硬把他们撮合在一起,他们将来日子过不好,美美埋怨我一辈子。
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刘健就没词儿了。一个靠耍嘴吃饭的优秀业务员,愣是让姚远这三寸不烂之舌,给说的哑口无言,这姚远也够厉害的。
关键还是他当培养干部的时候,和工人以及基层干部打交道太多了,这说服别人的本事,不是一天练出来的,刘健哪里是对手啊。
说到这里,姚远还不算完:“优秀男人,还怕找不着女人吗?你喜欢美美,不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吗?天下漂亮女人多了去了,只要你自己优秀,有的是漂亮大姑娘围着你屁股后面转,你信不信?”
刘健又有点二乎,他算优秀男人吗?当然算了。可为啥就没有漂亮大姑娘围着他屁股后面转呢?
姚远就又说了:“关键还是你呀,老在矿机这个小圈子里转,见识的东西太少了。再就是国企给不了你多少财富,只是让你比一般人工资高一些。这点钱人家漂亮大姑娘不稀罕啊。”
姚远这话说的太对了,说到刘健心坎儿里去了。
特么老子看在美美面子上,操心受累,给你们组织营销团队,扩大业务量,到头来落啥好了?钱没多挣几个,官儿还让人家给撸了,这还干个什么大劲儿?
姚远就又说了:“辞职出来吧,跟着我干。我这儿不受那些条条框框限制,只要你有本事,想挣多少就挣多少。我保证,只要你达到我要求的营销标准,我不是让你吃喝不愁,我是让你钱多的为所欲为。到那时候,你就是想找个十八的漂亮大姑娘,都绝对没问题!”
刘健就傻了,半天问:“傻哥,你想让我干啥啊?”
姚远就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说:“这都中午了,你想让我饿着肚子跟你说啊?去,出去买酒买菜去,咱们就在这儿,喝着小酒,好好聊聊未来!”
这下刘健就美了,乖乖穿上衣服,屁颠屁颠儿就跑出去了。
姚远的心里,已经开始渐渐形成另一个计划了。既然要做大,不再抱着过自己小日子的心态,那就干脆跨行业发展,玩更大的。
以他现有的能力,和靠姚叔父亲积累下的关系网,做更大的事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问题就在于,他要小心地跟着时代的步伐,不踩红线。政策允许到哪一步,他就发展到哪一步。政策不允许的事情,坚决不去做。
只要本着这个原则,他就不会有多大危险。
而且,随着时间的不断往前推移,他对社会的发展就会越来越熟悉,就更不容易犯错误。
到现在这个时间点,改开已经逐渐逼近,他完全可以早做准备,在政策来临的时候,别人还在刚刚起步,他就已经迈过起步的门槛,开始向前发展了。
他和刘健要商量的,就是要刘健利用辞职之前这段时间,把他在营销处长位置上培养起来的那些营销业务员,都尽量拉过来,为自己将来的事业打下营销基础。
而且,也正是在刘健不如意的这个时刻,才更容易辨别这些人当中,谁真正可以用,谁是墙头草,没良心,把这些人筛选出去。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嘛。刘健现在倒霉了,谁还能认他这个老师和兄弟,谁将来就可以成为他真正的兄弟。
另外,美美培养的那些人才,公关、管理、技术,这些人会随着美美的失去权力而受到排挤。
在这个时刻,是最容易说动他们,离开矿机,投奔姚远的。
刘健的任务,自然是先做这些人的工作,为姚远储备人才了。
姚远一直和刘健聊到下午,把自己的大致设想都让刘健搞明白了,知道后面怎么去做,这才要和刘健告辞,准备回家。
现在,美美结婚了,一家人都搬到城里那个明清小楼的后院住去了,他也得从矿机赶回城里去。
刘健还想留姚远再喝点。每一次和姚远喝酒聊天,他都能长不少见识。到这时候,他已经想开了,不恨姚远阻挠他和美美在一起了。
可是,姚远不敢喝了。再喝,真有酒了,他就不能骑摩托回家了。
两个人又喝一会儿茶,醒醒酒,姚远就骑上自己的250,回家了。
矿机的新宿舍楼已经竣工,开始按分数分派给职工了。美美虽然不当厂长了,可还是厂级干部,积分不受影响,还是能分上一套楼。姜姨那里就不行了。
有张代表在,谁也不敢说姚远不是矿机职工。他的档案还在矿机,就是不上班,不领工资。但张代表也不是让姚远搞特殊,他对矿机的贡献,完全可以享受这个待遇。
到黄仲焕这里就不行了。对付完了美美,他就知道这个姚大傻了。从来不上班,还算矿机的职工,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他把姚远直接就除名了。
姚远被除名,也就没了分房积分,仅靠姜姨一个人的积分,自然就住不上新楼,只能分一套人家搬楼以后倒出来的平房。
姚远傻子脾气上来,平房他不要了,老子在城里自己盖洋楼别墅住,气死你黄仲焕!
要把后院都变成楼,就得等着美美和蒋卫东分了新楼,搬到矿机去住。
这样,他们一家和姜姨在两套房子里来回倒腾,才能一个一个逐步把平房变成楼啊。
167.听话换不来爱情
蒋卫东对姜美美,可谓言听计从。在家里,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美美喊她,都是一溜小跑着过来。
在别人看来,这男人活成这样,也的确是有点窝囊了。
可蒋卫东不这样看,他是真爱美美。
在一起工作的时候,美美是领导,他们因为工作关系,是经常接触的。
在接触到过程中,蒋卫东看到了美美身上的闪光点。
美美对工作,是投入了极大热情的,而且极为认真,一丝不苟,那付投入的样子,让蒋卫东心醉。
他知道美美不爱他,但他不灰心,决心用自己的耐心,让美美终究会有一天了解他,认识他,爱他。
特别是美美失去权力的这段日子,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脾气也变的极大。
不管美美怎么冲他发脾气,他都不急不恼,想方设法把美美的脾气给化解掉。
美美冲蒋卫东发脾气的时候,基本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得不到一点的反击,脾气反而发泄不出来。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喜欢蒋卫东。这人,还不如一团棉花呢!
都当工会主席了,也用不着端厂长的架子。美美上班,就不再坐公交,而是让蒋卫东骑姚远给他们买的那台70摩托车,带着她了。
不管怎么说,蒋卫东都是他的丈夫,她就是不喜欢他,也得和他过日子,在一个桌上吃饭,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但她也不反感蒋卫东。这人对她这么好,除了他,谁还肯这么对她呀?她也就是觉得这人挺闷的,没什么情趣罢了。当丈夫,也凑合啦。
姚远从刘健那里走的时候,美美也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了。
工会里平时没什么事干。组织个体育比赛,文娱演出,这就算比较忙的时候了。这个都有专人负责,人家只是跟美美汇报一下,她听听,点个头算是同意,基本不说什么意见。
她现在是非常时期,言多必失。
剩下的,顶多就是各科室报点办公和组织活动费用,她看看没问题,签字盖章也就完了。
她在办公室里呆不住,就想着回家了。这时候,摇摇和媛媛都回来了,不如回家逗着她们玩呢。
于是,她就给蒋卫东打电话,让他也早下班,骑车到厂门口等她。
现在,厂里实行新制度,不到下班时间,早出厂门就得有请假条,请假也会扣工资。
蒋卫东早下班,就得向车间主任请假,拿盖了章的请假条。
美美是一个单位的领导,她有公事出入证,不用请假。
其实,美美也不在乎蒋卫东有没有工资。
她有个牛掰姐夫啊,家里吃穿用度,根本花不着他们的工资,想要什么了,跟牛掰姐夫一说,顺手就给你弄回来了。
连她和蒋卫东结婚的戒指,都是姐夫给买的。她只是跟着去,看看什么样的,满意了,就说一句“我要这个”,然后,那个就归她了。
蒋卫东的父母来自富庶的南方,好不容易攒一点钱,也给儿子带来了。可看到美美结婚的那个豪华场面,直接就没好意思拿出来。
那时候,美美还是矿机的实权人物,她结婚,自然就高朋满座。
人家订的酒店厉害呀,全市最好的涉外酒店,这一般人谁订的起呀?蒋卫东父母那点养老钱,恐怕连一晚上的费用都不够。
而且,美美结婚,从市委到地方,光干部就来十几号,这哪儿是老百姓结婚的场面啊?
所以,美美说工作忙,过年不回家,二老也没啥脾气。儿媳妇不是一般人物啊,年纪轻轻的,大型企业领导,地市级的干部啊!
这些排场的花费,自然是她大傻姐夫的。美美从小花姐夫的钱花惯了,根本就没觉的有什么。
再说啦,我是让你逼着嫁蒋卫东的,花你的钱就对啦!
至于她和蒋卫东挣的那仨胡俩枣,人家大傻姐夫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留着自己当零花钱吧。
零花钱,挣多挣少的也就无所谓了。
美美也不愿意赶在下班的点出来,被人家指指点点,问长问短,面子上挂不住。不早下班,就得等到大家都下班走了,晚一些出来。
与其坐在办公室里无聊,还不如早点下班回家,帮她妈哄孩子玩儿呢。
她从厂门口出来的时候,蒋卫东已经在大门很远的地方等着她了。
她走了半天才走到蒋卫东那里,心里就有些不痛快,问他说:“你跑这么远干什么?”
蒋卫东就解释说:“这都连着三天了,我老是在门口等着,怕人家注意到,影响不好。”
美美就问:“有啥影响不好?我们是两口子,又不是婚外偷情,还怕别人看啊?”
蒋卫东就嘿嘿两声说:“你毕竟还是领导嘛,老是这样被别人看着早下班,还是我带你回去,我怕别人笑话你。”
这个蒋卫东,还真是不会说话。
这句话一说出来,姜美美立刻就烦了:“谁笑话我?我一个工会主席,算什么领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小?干什么都思前想后的,一点意思没有!”
姜美美心里对蒋卫东算是失望到家了。
要是她姐这样了,估计姚大傻能直接跑到工会办公室门前等着,看见抗抗出来,没准儿敢直接搂着她走。
这才叫男人,越是女人孤独无助的时候,越是可以表现出男人大无畏的气概。这蒋卫东可好,还没她个女人有勇气呢!
蒋卫东让抗抗抢白一顿,心里越发慌张,摩托车接连打了两次火,一松离合,又给憋死了。
姜美美就烦了,说蒋卫东:“下来,下来!”
蒋卫东只好从前座上下来,美美坐上去,一脚蹬着火,让蒋卫东坐在后面,左手松离合,右手加油门,摩托车后尾烟筒里冒一阵青烟,“嗖”一下就蹿出去了。
美美两口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姚远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教摇摇和媛媛玩乒乓球。
这院子很大,除却各自屋前有两米宽的走廊,院子中间还种了三颗葡萄树,搭了架子,遮出好大一片荫凉。
另外,还有一块不小的空地,姜姨过来,种了一畔韭菜,一畔葱和蒜,还有一畔黄瓜,夏天黄瓜接了可以直接生吃,又脆又甜。
而院子中心的葡萄架下,姚远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石头的八仙桌,夏天一家人就在那个八仙桌上吃饭。
除了石八仙桌,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姚远为了俩孩子回来能多运动一会儿,就弄了个乒乓球案子。
这些东西,那时候市面上买不到,就算买到也不便宜。可姚远总有办法淘换来,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给弄来的。
其实,姚远都是从旧货市场里划拉来的。没事儿的时候,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转旧货市场了,从古书到古董再到这些乱七八糟,看见什么就买什么。
美美推了车进院子,蒋卫东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美美拉着脸,始终不说一句话。
摇摇和媛媛看见美美回来了,就不玩乒乓球了,都嘴里喊着“小姨”,冲她跑过去。
美美最近没了事做,陪孩子玩的时候就多了。她的工资又不用来过日子,就都便宜俩小猴了,什么新鲜,什么好吃就给买什么。
也只有看到俩孩子的时候,美美脸上才会有开心的笑容。
俩小家伙看见小姨,拼命往她那里跑,自然是希望看见小姨又给她们带好吃和好玩的来了。
果然,美美回来的时候,在街口买了三串石榴粘儿,给俩孩子一人一串,留下一串,就跑厨房里去,给她妈吃。这时候,她妈应该在厨房里做饭了,美美看见厨房门开着。
姜姨的确是正在厨房里切菜。
原来这个厨房是两家共用的,后来又给抗抗让出一块地方来,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现在,这个厨房只姜姨一个人用了,就比原来在矿机宿舍的厨房大了不止一倍,做饭就方便多了。而且,现在做饭也不用烧火了,都是液化气,比原先省事了不少。
不仅厨房宽敞,外面的院子也大呀,种菜、种花,还有葡萄树,周边还有两米多宽的走道。要不是抗抗嫌弄脏院子,味道不好闻,姜姨都打算在院子里养鸡了养鸭了。
姜姨做梦都梦不到自己可以住这样宽敞的地方,这都是多亏了她的大傻女婿。
开始的时候,姜姨惦记着她矿机宿舍里的那些朋友,来城里住是不怎么情愿的。可住下了,她才发现,城里比矿机要方便多了,街口就有小卖部,卖什么的都有。菜市场也多,菜的花样更多,想吃什么都能买着。
特别是她那些矿机的朋友过来看她,见她有这么大的院子,那么宽敞的住房,都羡慕地不得了。
女人不管到了啥年纪,都有虚荣心。姜姨让她那些朋友给说的心里美美的,倒不愿意回去住了。
到这时候,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且,在这里住,俩闺女都可以围在她身边,整个矿机,还有谁能比她有福呢?
正切着菜呢,一支冰糖葫芦就到了她的眼前,吓她一跳,侧头一看,却是美美在看着她笑。
姜姨就放下菜刀说美美:“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
美美就举着冰糖葫芦,笑着说:“妈,咬一口,看甜不甜?”说着话,冰糖葫芦就塞到姜姨嘴边上了。
姜姨就咬下一个来,在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美美:“又给那俩猴儿买了是不是?都说你多少回了,你姐不让你给她们买东西,说把孩子给惯坏了。”
美美就一脸得意,自己也吃一个糖葫芦,边吃边说:“我愿意买,她管得着吗?”
姜姨咽了糖葫芦,看着美美说:“你姐说话也是有道理的。有道理,咱就得听。”
美美就问:“有啥道理呀?”
168.烦
抗抗教育孩子,是结合了她妈教育她们姐俩的成功与失败的教训,又结合了自己的感悟的。
她觉得,教育孩子的第一要务,就是要让孩子充分理解生活的不易。只有理解了生活原本的面目,才知道珍惜她们当下获得的生活的幸福,知道这幸福是爸妈付出了艰苦的努力,为他们换来的,才知道感恩。
她小时候,经历了六十年代初的经济困难时期,经历了上山下乡农村的艰苦,充分体会到了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她倍加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也知道这美好生活,是自己的男人付出了巨大的辛苦换来的,她知道感激姚远,以自己拥有这样一个丈夫为荣。
而美美仅仅小她三岁,感悟就不一样了。她从来没有操心过家里的事情,也没有去农村锻炼过。
美美真正懂事的时候,姚远和抗抗已经可以挣更多的钱,她也就没受什么难为,想要什么,他们两口子基本可以满足她。
所以,美美不知道感恩。从吃穿用度到结婚,房子、家具都不用她操心,都是他们两口子给她置办。美美就觉得,抗抗两口子为她做这些应该,谁让你们有钱呢?她不会想这钱是如何来之不易的。
在抗抗心里,美美就是一个反面教材。
所以,她的孩子们,绝对不能再走美美的路。她要求孩子们,过和大人一样的生活,吃穿用度都不许搞特殊。就是穿衣服,也是摇摇穿小了的,媛媛接着穿。
这是她妈对她们姐俩做过的。虽然美美那时候怨她妈有偏有向,可是,这也的确养成了美美艰苦朴素的习惯。
抗抗觉得她妈做的对,就学了她妈这个办法,用在自己的孩子们身上。
她现在,有足够的条件,让自己的俩闺女过公主一般的生活。可是,她硬起心肠来,让孩子们过艰苦朴素的生活,为的,就是让孩子们知道生活不易,知道感恩。
她偶尔也会给孩子们买些好的,高档的东西。但是,她要让孩子们知道,这些好的,高档的东西,不是天天有的,只能偶尔有。因为这要花很多的钱,会让爸妈为挣钱更加辛苦。
这样,孩子们得到好东西的时候,才会珍惜,也会知道为给他们买这些好东西,爸妈又要付出很多的辛苦,她们要感激爸妈为她们做的付出,感恩爸妈对她们的爱。
同时,想得到好的东西,实现自己心里一个小小的奢望,她们自己也得付出努力。
比如,摇摇考试要在全班得第几名,媛媛要认识多少生字,记住几首妈妈教的新诗。如果实现不了这些自己承诺过妈妈的东西,抗抗就会狠起心来,不给她们买。
有时候,两个孩子有一个没有实现妈妈给制定的目标,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另一个实现了目标的,拥有了自己希望有的东西,而她却什么都得不到。
但不管是摇摇还是媛媛,得不到东西的时候,一般不会抱怨。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知道责任在自己,是自己说话不算话,没有实现目标,怪不得妈妈不给买。
在那个时代,冰糖葫芦一类也算的奢侈品,美美整天给孩子们买,就把抗抗教育孩子的方针给打乱了,所以抗抗心里不高兴。
可是,美美当官当的根本不讲道理,抗抗不愿意和美美掰扯,只好把自己的道理偷偷告诉她妈。
姜姨心疼外孙子,可是她心里也明白,抗抗这样教育孩子没有错,最后还是答应抗抗,抽空说说美美,不许她给孩子们乱买好东西。
当下,姜姨就把抗抗这些教育孩子的想法,慢慢和美美都说了。
美美听了,许久没言语,最后才问她妈:“姐夫啥意见啊?”
姜姨就笑了:“他能有啥意见?家里的事,你姐说了算。你没看见你姐夫也不敢给孩子们买好东西吗?出个差,看见新鲜好玩好吃的,还要专门打电话回来,问你姐买还是不买?”
美美就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大傻姐夫可以一心扑在他的公司上。家里的事,抗抗完全可以一个人承担起来,而且,还有时间掌控着公司最重要的设计部门。
这样看来,姐姐一点都不比她差,甚至能力早已超越了她。
抗抗年青的时候,属于那种做事不走脑子的,活泼好动,脾气暴躁。
可是,自从跟了姚远之后,抗抗慢慢地安静下来。因为,她的脑子里,已经装了更多的东西,有了更高的追求。
美美这才意识到,现在沉稳的抗抗,不仅是个合格的时装设计师,而且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合格的妻子,有了大家风范,完全可以配得上姚远了。
女人,只有跟了自己心仪的丈夫,才会不断提高,不断升华自己,抗抗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
而她心仪的丈夫在哪儿呢?在院子里和她大傻姐夫聊天呢,一副小学生的样子!
许久,美美就对她妈说:“你跟我姐说,我记住她的话了,再不给她添乱了。”
这天,一家人围着院子里葡萄树下的石桌吃饭的时候,美美撅着个嘴,心里一肚子不高兴,怎么看蒋卫东怎么烦,最后就直接发脾气了。
当时,蒋卫东正和姚远说着他现在所在的新单位,铸造车间的事情。他不是铸造专业毕业,上学的时候,也只是从书本上学到一些入门的知识,入厂以后又一直没有参与过这方面的课题,基本就忘光了,现在让他当铸造车间技术科长,干起来实在背劲。
姚远就劝他说:“技术科长不一定就非要专业比人家强,关键还在于集思广益,用好手下的智慧。另外,工人都在生产第一线,有时候实践知识比技术员都懂得多。你只要和大家都处好关系,大家不难为你,有事情肯和你说,主动帮你,也就不难。”
蒋卫东就听着点头说:“姐夫你说的很对,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有时候一个问题不能解决,你比如前几天那个铸件总出渣眼的问题。当时车间开会,要求技术科立刻拿出方案来。
其实,我对这个还真是一窍不通。科里有人主张浇口放置滤网滤渣的,有主张改造前炉的,还有主张改动原料配比的,一大堆意见,我不知道听谁的好,就打算都采用来看看效果。
得亏我下班和大家一起去车间澡堂洗澡,和看澡堂的李师傅闲聊几句。
说起这事儿来了,他就问我,这事儿以前就这么干,为啥以前没出渣眼,现在多了呢?
李师傅是老翻砂工,肺不好才去看澡堂的。
他这一说,我就听着有道理,赶紧回去查翻砂工序都做过那些变动?结果发现,木型工房做的一批排气冒口都比以前细了好多,是为了节省原材料,用做大型铸件模型的下脚料做的。”
刚说到这里,美美就把筷子“啪”一声拍到桌子上了,吓大家一跳。
“在厂里就够烦的了,回到家里了,还说厂里的事!”美美就吼蒋卫东,“你能不能不提厂里的事情,嫌人家报复的你不够是不是?”
蒋卫东看看姚远,尴尬地笑笑,就乖乖闭嘴了。
大家都知道美美在厂里不开心,也都不和她一般见识。于是就都不说话,默默吃饭,连摇摇和媛媛都不敢淘气了。姜姨一家饭桌上的热闹气氛,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姚远吃完了,坐在那里看着美美,待美美放了手里的筷子,这才对蒋卫东说:“哎,我跟你媳妇单独说几句话,你不介意吧?”
蒋卫东看看姚远,又看看美美,心说你们俩我谁都惹不起,我介意有个屁用啊?
他就笑笑说:“姐夫你看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这事儿你不用问我。”
姚远就冲蒋卫东笑笑,转过脸来看着美美,脸立刻就黑了:“姜美美,你给我进你屋,我问你几句话!”
美美还真听话,撅着嘴站起来,乖乖回自己屋了。
她还真不敢不听话。大傻姐夫从不跟她发脾气,这回她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估计大傻姐夫生气了。
看着美美进屋,姚远就再回头冲蒋卫东笑笑,又转过头来,黑着脸,跟着美美去她的屋了。
姚远进中间的客厅,见美美已经坐在客厅里的木制沙发上了,摆弄着面前茶几上的茶壶,笑嘻嘻地问姚远:“姐夫,你喝绿茶还是红茶啊?”
姚远顺手关了屋门,回头看看她嘻皮笑脸的样子,也没脾气了,顺口说:“大夏天的,喝绿茶吧。”
美美就站起来,去一边的博古架上的茶盒里拿绿茶。
这些家具,都是全木的,当时价格不便宜。为小姨子住的舒服,姚远和抗抗一点也没心疼钱,从家具到床,都是买最好的。
姚远坐在沙发上,看着美美泡茶,然后就问她:“你好好的,闲的没事干,发什么脾气你?”
美美泡好了茶,也坐回茶几上,过一会儿才说:“心里烦。”
姚远看她一眼,就又问她:“你烦什么,有什么好烦的?”
接着就说:“当初回矿机,是你自己的选择。进这样的企业,就算你再有能力,也得有心理准备,能上能下,能受委屈。这个话,我当初跟你说过没有?
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你做好各种准备了,不求成功,只求享受过程。过程就是有快乐也有痛苦!你年纪轻轻就坐到厂级干部的位置上了,就算是十分幸运的了。比起那些怀才不遇,在厂里碌碌无为混一辈子的人,你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还有什么可烦的?”
其实,最后的话,姚远说的就是他自己,当培养干部当到三十多岁,要不是工伤穿越了,恐怕也就是碌碌无为在矿机混一辈子。
169.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美美心里烦的,并不是姚远说的这些。
在矿机呆这么多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她很明白。
她上去的时候,不也是把不听话,反对自己的那些人给整下去了吗?
我不管你有没有本事,你心里反对我,总想给我整点小障碍,搞点小破坏,你就是再有本事,我也不用你。
当然了,学生出身的美美,没有这个狠心。可她背后站着个国企工作经验丰富的姚大傻啊。
没有狠心你就别当干部,否则只能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这是姚远总结自己国企十几年的工作经验,得出的最正确结论。
美美可以这样整人家,矿机换一个老大,她失势了,人家当然可以这样整她,放她到一个有职无权的位置上,已经算是客气了,她还有什么好烦的?
她是烦蒋卫东,跟个哈巴狗似的,就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人家心里不痛快,你就不能像大傻姐夫这样,和自己争论几句,劝解几句,让人家把心里的火往外发发啊?
还有,就是笨死。拨一拨转一转,到现在连个摩托车都骑不好。
关键还是,美美有心里话没处说。大傻姐夫现在忙,没时间搭理她。再说她结婚了,老是和以前一样小姨子、姐夫闷在一起,让人家蒋卫东看着也不好。
没有蒋卫东,有啥事还能和大傻姐夫说说,心里还敞亮点。这下好,蒋卫东来了,大傻姐夫也不管她了,她能不烦蒋卫东吗?
喝着茶,姚远听美美委婉地把心里这些烦恼说出来,就许久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他问美美:“原先我总是跟你说,考虑问题要换位思考,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想想。你站到蒋卫东的角度上,考虑过没有?”
美美就不说话了。她还真没那样考虑过蒋卫东。
姚远就说:“你想想啊,他从一个副处级,被人家降到科级,而且还被弄到全厂最苦最累的车间里去,他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恐怕比你的日子都难过!
可是,你见他抱怨过没有?还是那样笑嘻嘻的,还是那样对你好,唯命是从。
他没心没肺是不是?不是!他是把自己心里的痛苦深深埋着,不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你现在心情也不好,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你,让你更难过!
这是什么?这就是男人,有担当的男人!
美美啊,不说别的,就只说他这一点,你就可以看出他做人的刚毅与豁达,这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啊!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去爱吗?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唯命是从,为什么从不和你发脾气?他没有脾气吗?你错了,男人都有脾气。
你一个厂级干部,有随便出入门岗的权力,他有吗?没有!可是,为了你,他不时就得去找车间主任,舔着脸跟人家请假,仅仅是因为你在厂里呆烦了,想早一点回家!
他跟你说过自己的为难没有,从来没有吧?可他为难不为难?为难!
姜美美,你想想,这世界上,除了蒋卫东,谁还肯这么对你,刘健行吗?恐怕不出三天,你们俩就能打起来!
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因为他爱你呀!
他不是个没骨气的人,可为了你,他什么都肯做!
姜美美,有这么一个男人深深爱着你,你就知足吧!
与其找个自己爱着他,他却不爱你的人,不如找个你不爱他,他却爱你的,这句话你总听过吧?而且,我记得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
话反过来说,这么一个有担当,有心胸的男人你不爱,你打算去爱谁?
你为什么不爱他,就是因为他不能想到你心里去?可女人心海底针,你不和他说,他是神仙呀,可以猜到你心里想什么?
如果你好好和他说,把你心里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男人的话告诉他,他会像现在这样盲目,这样慌张,不知道怎么对你好吗?
你都不了解他,先烦他,不和他沟通,然后就挑人家一大堆毛病,你怎么就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毛病呢?
我告诉你姜美美,你就是让妈和你姐姐惯坏了。蒋卫东不是我,我要是蒋卫东,一天我能打你三遍你信不信?早晚把你这些臭毛病给改过来!”
姚远说完这些,才发现美美坐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地哭了,眼泪早就顺着两个眼角,留到下巴下面去了。
姚远还奇怪呢,我没说多么严重的话啊,她怎么好好的哭成这样了?
这时候就听美美说:“姐夫,他要是能和你这样,我就会爱他!”
这下,就轮到姚远尴尬了,这说半天,怎么转到他这里来了?
姚远赶紧训她:“别胡说八道,赶紧把眼泪擦了!”接着就缓和了语气劝她,“我不是你姐夫吗?你这样想,让你姐和妈知道了,咱这个家还过不过啦?”
美美就抓起茶几上的抹布擦眼泪。姚远原本想说那东西不干净,或者去找个毛巾给她,现在也不敢去做了。
这个姜美美,这不没事干捣乱嘛!
美美拿抹布擦了泪,这才说:“我知道这样想不对。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儿的,他哪怕多少跟你差不多呢!我越想就越烦,越烦就越不愿意搭理他。”
姚远一个劲咧嘴。心说,这个小姨子,她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一个小慧都搞的他整天心惊肉跳了,再加上个小姨子,他就直接不用活了!
他就再劝美美:“其实吧,蒋卫东不比我差,他就是比我正统一些。这个好办,你只要告诉他,你不喜欢正统男人,他爱你,相信就会为你改变的,是吧?
这蒋卫东吧,他现在就是一块白布,你可以随意往上面添加色彩不是?你慢慢培养他,他将来一定比我好更多的。你看,我爱你姐,可我也没像他对你一样,对你姐这么好过不是?”
姚远都快让美美给挤兑的,不会说人话了。
美美也知道自己心里的委屈憋多了,连心里话都给一下倒出来了。
她就是再喜欢她的大傻姐夫,也不能和亲姐姐抢男人不是?再说大傻姐夫爱的是她姐姐啊,抢她也抢不过姐姐。
得,就按大傻姐夫说的,一会儿睡觉好好想想,怎么把蒋卫东给培养成大傻姐夫吧。
她就说:“姐夫,我就是心里堵得慌,现在都说出来,哭一阵,心里敞亮多啦。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乱,会和蒋卫东好好过日子的。”
姚远终于长出一口气说:“这就好,这就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想想就又说:“你如果觉得在厂里玩够了,不想干了,咱们就不干了,辞职出来。说实话,现在矿机这个样子,早晚还是要垮掉,干不干的,也没啥意思了。”
美美就问他:“辞职了我干什么呀?你弄的服装公司我又不懂。”
姚远嘿嘿一笑说:“我不见得就只搞服装啊。我问你要我那些图纸,你现在知道,我什么目的了吧?”
美美就吃惊地看着他:“你那时候就猜到有这一步了?你是怎么猜到的?”
姚远神秘地一笑说:“这个就复杂了,咱们有时间再说。你如果不愿意在厂里了,就做好思想准备,我的制衣设备有限公司,将来会缺个总经理。还有你那些手下,包括蒋卫东,你要组织一个班子,一旦工程开始运作,你的班子就必须可以直接接管过来,不用我继续操心。”
美美就笑了。一个万人大厂她都玩的滴溜转,管个制衣设备厂,小意思!
姚远还真想搞制衣设备了。随着改开的即将到来,这片古老的土地,将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人们对物质文化的追求,将会达到一个质的突破。
那个时候,各种品牌的服装,将会遍布中华大地。而生产这些品牌服装的工厂,自然需要大量的制衣设备和生产流水线。
他要争取在这个改开的前夜,把自己生产制衣设备的工厂先建立起来。
建工厂当然就得需要投入巨资了,他没有那么多钱。但他可以贷款啊。
这个时候,社会上,改开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好多的银行,都在积极寻找能够贷款的对象。但你没有资产做抵押,大额贷款人家肯定不敢贷给你。
姚远有他的服装公司啊。虽然他玩的这个服装加盟模式,所有的服装店都不是他的,就连省城的旗舰店他都倒出去了,就是为了不当出头鸟,不暴露自己过多的资产。
可现在小慧那边的制衣厂,已经归并到他的服装公司了,他的固定资产已经不少了。
他可以利用这些固定资产,向银行贷款,再去建一个制衣设备公司。
如果美美愿意离开矿机来帮他,那么,这个制衣设备公司的领导班子都是现成的。
美美已经理解了工厂不能独立生存,必须职能化公司化的道理,在矿机的时候,就开始把矿机逐步公司化了,只是不等她彻底完成公司化,就让人家给整下来了。
她过来,直接搞一个制衣设备公司,是没有问题的。
贷款建厂毕竟是有风险的,小慧虽说表面上没有服装公司的股份,可是姚远不能装傻,这制衣公司有人家一半的资产啊。再说,现在小慧也不能算人家了。
他得先和抗抗商量,征求抗抗的意见。
抗抗当然不赞成姚远搞这么大的事业。事业越大他就越忙,越忙就越没时间和她在一起。
再说事业搞大了风险就大,她就更要为他担心。
可是,抗抗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自己不愿意男人做事业就会出面阻挠。
既然姚远已经下决心搞了,那就搞呗,失败了大不了大家再过穷日子,没啥了不起。
170.自己做个孩子
抗抗不反对姚远介入机械行业,搞制衣设备。剩下另一个对这事儿有发言权的,就是小慧了。
这一次,姚远没敢把小慧叫到自己这边来商量,而是背着抗抗,偷偷跑小慧那里去了。
小慧变二夫人了,姚远最怕的就是小慧过来,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呆着。万一小慧故意发坏,露出点什么来让抗抗看见,他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小慧现在办公,除了上边来领导开会,会去村委会,其余时间,基本都在自己家的小楼里。
她这个一村之长,可是绝对的权威。村里的村民,包括村委会干部,可都是靠小慧的企业活着。平时她也用不着和别人商量,村里的事,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姚远找小慧,也是直接奔她家,家里没有再去村委会。
现在私人家里允许安装电话了,就更方便,来之前打个电话,就知道她在哪里了。
小慧在家里呢,听说姚远要过来,就让他直接去家里找她。
姚远过来,小慧已经在楼下的客厅里给他泡好茶,在那里等着他了。
能让小慧专门抽出时间来等着的,除了姚远,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姚远过来,也没有时间和小慧谈情说爱,因为小慧同意之后,他还有好多事要干。找关系贷款,选厂址租房子,论证所需设备,考察购买,哪一件事情都够麻烦的。
小慧比抗抗见识要多。在她看来,投资机械加工行业,利润明显比其他行业要低,有些不值得。
姚远就跟她解释,制衣设备,国内可以生产的东西,其实已经落后国外至少五十年了。而他们要干的这些东西,却都是模仿的国外先进设备,在国内属于独一家。
这样,他们的技术附加值就高,利润肯定不同于国内机械行业。
再一个,就是国内机械加工利润低,是有原因的。
第一个原因,就是产品技术含量低,起点低,有钱谁都能干。所以,看着一个产品挣钱,大家就一窝蜂地争相上马工厂,造成了竞争激烈。又没有起作用的同行业协会来统一协调,必然造成恶意竞争。
而技术含量高,加工精度和难度大的产品,大都掌握在国企的手里。国企管理成本太高,也是造成产品利润低的主要原因。
他们就不同了。自己搞的这套制衣设备,国内还没有厂家有这个技术,还不能生产,首先有技术附加值的保证,又没有国企那些成本高企的弊端,将来的利润,恐怕比他们现在经营的所有行业,利润都高。
姚远这么说,小慧就不说什么了,他愿意搞就搞去吧。反正这人无所不能,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听他的就是了。
小慧对姚远的这个话题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讨论。因为,她怀孕了。
“啥?”姚远就吃惊而又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明明知道小慧最近就是要想方设法要孩子,可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姚远还是吃了一惊,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他问她:“啥时候的事儿,几个月了?”
小慧就有些羞涩说:“就这个月的事儿。我那个没来,去医院看看,人家说我怀上了。”
姚远就开始犯愁了。小慧的肚子挺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就藏不住了。
小慧倒满不在乎,对姚远说:“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
“你都想好啥了?”姚远就弱弱地问。
小慧不紧不慢说:“想好怎么圆谎啊。我不能总是一辈子一个人过吧?我得有个伴儿。”
姚远听了就一哆嗦,心说你有个啥伴儿啊,别再是直接就把我给出卖了吧?
就听小慧说:“找男朋友,我肯定是不找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我讨厌和男人在一块儿,除了你,谁也不行。”
姚远还是不言语,心说我不是男人是不是?你这还是出卖我的路子!
小慧就又说:“可是你有抗抗姐呀,我就没指望了。”
姚远这个气,心说你这是没指望啦?你孩子都怀上了,你亏心不亏心呀你?
小慧就接着说:“不指望有男朋友,我就得往下一辈考虑吧?收养个儿子,继承我的家业?可收养的毕竟不是亲的,我不甘心呀!”
姚远就在肚子里说,所以,你就逼着我和你生儿子!然后你怀孕了,没办法了,就得把我给供出来了是不是?
可人家小慧没这么说,而是说:“我思来想去呀,就去首都医院托人,给我做了一个!”
“啥?”姚远差点让茶水给呛着,“这孩子还有做的啊?”但他随即就明白了小慧的意思,琢磨着说,“这个路子倒对。可是你没结婚,是单身,人家给你做吗?”
小慧说:“所以我说托人嘛。”
姚远就点点头:“所以你就怀孕了。”接着就笑了说,“你这么说,谁相信呀?”
小慧就板起脸来说:“谁敢不信呀,不信试试?”
姚远就不言语了。在这里,小慧就是小霸王,大家都在她的企业里上班,不信也不敢说呀,那不找不痛快吗?
姚远就问:“然后呢,就等着把孩子生下来?可孩子生下来,长大了,万一随我呢?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小慧说:“随你咋啦?人长的像的多着呢,像你就是你儿子啊?美死你!”
姚远就干脆不理她这些孩子主意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他得赶紧回去找人贷款去了,不和这死丫头在这里发癔症了。
小慧不让他走:“我还没说完呢,你上哪儿去?”
姚远说:“我去找人抵押贷款啊。”
小慧说:“那个慌什么呀,明天再办也不迟。”
姚远看看她,就严肃了说:“我可告诉你啊,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绝对不能想那事儿,明白没有?”
小慧就红了脸说:“说啥呢,谁想啦,你才想了呢?”
姚远就问她:“那你不让我走干啥?”
小慧就一脸怨气说:“哥,你不能有偏有向吧?抗抗姐怀孩子的时候,你又买这个又买那个的,到我这儿,怎么连句好话都没有,拔腿就走啊?”
姚远就笑了:“那时候不是穷嘛,市面上也没这么多好东西呀。你看看你现在,想吃啥没有啊,还用的着我操心啊?”
心里却奇怪,小慧怀孕和抗抗怀孕,他的感觉还就是不一样。就是换现在怀孕的是抗抗,他也会像过去一样高兴,一样嘘寒问暖的。可是,小慧怀孕,他竟然没想到这个。
看来,他还是爱抗抗更多一些。
想到这里,他又坐下来,心里倒觉得有些亏欠小慧了,就问她:“你想吃什么呀,我给你买去?”
小慧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想吃什么自己买。”
姚远就又在心里叹息,小慧比抗抗懂事多了。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更关心抗抗,在乎抗抗的感受多一些。
这时候,就又听小慧说:“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三个月以后,就能看出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是男孩我就留着,女孩我就找人流了。”
“啥?”小慧这句话又吓姚远一跳,“女孩也得留着,不许瞎胡闹!那好歹也是条性命!”
小慧就有些委屈,看着姚远说:“可你已经有俩闺女了呀。我也不小了,生不了几个孩子,你得有男孩继承你的事业不是?”
姚远就生气说:“女孩就继承不了事业啦?净是些封建思想!你不是女孩啊,抗抗不是女孩?美美也是女孩,可个个都是好样的!只要是咱们的骨肉,就得给我留着,不管男孩女孩,听着没有?再说了,流产多伤害身体呀?不许瞎想!”
小慧就心里美美的。姚远不许她流产,还是为了她好,知道关心她,说明他心里有她。
她就放下这个话题不说,问姚远说:“哥,你说抗抗姐要是知道我怀孕了,她会不会怀疑这孩子和你有关系呀?”
姚远就叹口气说:“她肯定怀疑呀。到时候,我只能咬着牙打死不认账了。”
小慧就笑了,半天说:“我想好了,过俩月我会去米国考察一个项目,尽量在米国呆到孩子出生再回来,我就说孩子是在米国做的,你又没去米国,到时候她就不会难为你了。”
姚远问:“你刚才还说孩子是在首都做的呢?”
小慧得意说:“我现在改米国了。要是米国不方便,我还惦记着改宝岛呢。”
姚远就不由过去,搂着小慧说:“慧儿,你心地真好,啥都为我想到了。”
小慧就叹口气说:“我跟抗抗姐争你,本来就觉得亏欠她,当然就更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事啦。你放心吧,我会一直瞒着抗抗姐的,不让她难过。”
三个月以后,小慧跟着一个商业协会组织的考察团去了米国。
姚远给廖景荃打了电话,让他帮着照看一下小慧,顺便给找个保姆。另外,设法把签证给改动一下,争取住上一年再回来。
这个年头,穷人没朋友,富人到哪里都有朋友。
姚远一直和廖景荃保持着联系,时不时的通个电话,他在这边又是加盟店又是制衣厂的,廖景荃都知道。
这是个中国内陆未来不可小瞧的商业家和企业家,廖景荃当然愿意为这个外甥做事了。
一看到小慧,不用姚远再说什么,廖景荃就明白了。这女人肚子里怀的,恐怕是外甥未来家业的继承人啊,那可怠慢不得。
小慧到达米国的时候,姚远也在这边开始了他的跨行业经营计划。
计划第一步,自然就是贷款。
他有那么多叔叔,平时只给人家送东西来往着,却从不用人家。现在,他要贷款了,哪个环节不通,随便打个电话,就畅通无阻了。
171.早有预谋
姚远做事,用不着像别人一样,一步一步地来。
改开以后的政策他门儿清,到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他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他叔叔多,别人走不通的路,到他这里基本畅通无阻。
所以,在办贷款的同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贷款一定能办下来,还知道自己再注册一个公司也毫无问题,他就敢在这些还没办完之前,让美美组织未来的领导班子,到城市周边去考察厂址和公司安在哪里比较合适。
现在,地价虽然便宜,跟白送差不多。可时候不到,还不能买,最好就是临时租用,签个五年租赁合同。
到可以买地的时候,再把租用的地方买下来。如果卖方不想卖或者地价高,就去其他地方买,立刻搬家。
改开开始,开发区相继设立的时候,好多地方为吸引企业入住,都白送地,姚远就等着人家白送地呢。
你不送我也行,我可以搬家,到别人那里办厂,你的gdp就会减少,影响你升迁,到时候咱看谁着急。
美美这下有事干了,直接不去厂里上班了。
那个年代,工厂管理松懈,国家计划内的活越来越少。到八五年的时候,好多工厂基本就没有计划内的活了。
这么多工人,都在班上,指望工厂挣钱来养活这么多人,也不现实。
所以,好多职工从那个时候就已经不上班了。与其上班挣那点生活费,还不如在繁华的街口摆个早点摊呢!
对自谋生路不上班的职工,厂里不知道该用什么政策来卡,只好睁一眼闭一眼。
你不来上班,我也不给你发工资。甚至有关系好的职工,不上班都没有耽误领工资。
其实,不上班的,都是能力相对较强的职工。只有什么本事没有,只能靠工厂发那几个死工资的,才在工厂里耗着。
这就造成了国企大量有能力精英人才的流失,国企的衰败,恐怕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像美美不上班,就一下带走了原来她手底下十几个领导能力超强的人才。
他们都愿意跟着美美去姚远那里,姚远给的工资高啊。而且,姚远说了,这只是公司筹备阶段,等公司真正投产了,他们就是公司的元老。
对公司元老,姚远当然要另眼看待了,只要现在努力工作,将来他们会得到部分公司股份的分红权,拿干股分红的。他们也可以享受一把当资本家的快乐。
这么优厚的条件,矿机不上班的有的是,他们不上班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他们为什么不干啊?
不止美美带走一批人,刘健也受了姚远的委托,把他过去培养的那些业务员几乎都带出来了,还有过去从事公关、猎头工作的那些人,再加上听说了消息,自己跑过来的,等于是美美在矿机给姚远培养了一整套的管理团队。
这个损失,对国企来说,是相当巨大的。可是,这些人在国企人家不用,好多还给下放到生产一线干工人去了,你让他们不跑干什么呀?
有人都不会用,这也算是国企在未来走向没落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这下,姚远一下子就兵强马壮了,连注册登记、税务垫资、消防安全这一大堆的麻烦事,他都有过去矿机公关部的专门人员跑了,几乎不用他操太多的心了。
很快,美美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在矿机和城市中间的一个村子的公路边上,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做为公司和工厂的地址。
时间发展到八十年代中期,那些有眼光的乡村,已经开始利用自己的地理优势,在村里空地上建设厂房和办公楼,吸引商人过来租赁投资。
一来可以收取租赁费用,为村里增加收入。二来,来投资办厂的,租了他们的地方,就成了他们的乡镇企业,创造的价值,自然也算到他们的政绩里面去,为干部们下一步的晋升,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还有,就是工厂办到村子里,村里的村民就有机会进入工厂里当工人,增加家庭收入,为村里减轻负担。
这里不是纯农产区,随着农业机械化程度的不断提高,就那么点耕地,哪里能用得上那么多农民?
打工潮已经在南方风起云涌,好多北方的农民,也扔了锄把子去南方打工挣钱了。
可跑南方那么远的地方去挣钱,总不如就在自己家门口方便吧?就算挣的比南方少点,来回的路费也就省出来了。
在城里通往矿机的公路中间的地方,有个村子叫赵各庄,是个有一千多户人家的大村。赵各庄东边,挨着公路的村头上,沿着公路建了一溜三排厂房。
村里建这些厂房,自然是看着别的村里建厂房往外租挣钱了眼红,他们也集资建厂房。
可是,他们没有经验,建的厂房太大太长了,厂房建成一年多了,也没有租出去。
这时候的私企,严格了说,还不能算工厂或者企业。基本是不知通过某种关系,搞到一个大企业产品的配套零件,弄一两台设备,雇两三个人加工零件,或者零件的某一部分。
而大多数的时候,是根本不雇人,就是自己干或者把自己的家人都叫来干。
这种生产单位,顶多也就算个生产作坊,有时候一间小破屋,拉上三相电就行了。
赵各庄搞这么大的三个工房,谁肯租,又租的起呀?因此,工房盖起来就一直闲着,把村委会几个人给愁的。工房砸手里去了,集资的钱还不上,别说利息,就是本金都没处淘换呀!
像赵各庄这样的情况,那个时候在许多村子里都有。农民们那时候不知道工房应该搞什么样,四处求人,弄个图纸来就开工,胆子够大,无知无畏。
美美一共选了三个地方供姚远参考,还有其他比赵各庄更合适的,但姚远选了赵各庄。
因为他知道,这里将来是这个城市工业开发区的所在,周边的土地都会被变成工厂。而开发区内的工厂,是可以享受市里制定的优惠政策的。
当然了,这种先知一样的话,姚远是不敢对美美讲的。
三个工房正好,一个放机加设备,做机加车间,一个做铆焊车间,一个做钳工组装车间。
而且,三个工房都在外面,带着二层小楼的办公区,正好也可以把公司的职能机构,也设在这里。
稍微改造一下,把三个独立的工房的院子都通开,只留中间一个办公区的楼下做生产管理机构办公室,其余做公司职能部门办公室,一切就ok了。
美美在矿机的时候,给姚远干过这些制衣设备,具体怎么干,她心里有数。
可这些工房都太大了。特别是机加车间,连一半的面积都利用不起来。
面积大了租金肯定高,这不浪费资金吗?
美美是弄不明白,姚远为什么放着更合适的地方不选,偏偏选择这里?可她这位大傻姐夫做事,向来匪夷所思,她也就懒得问了。
接下来,姚远就要美美负责联系购买需要的设备,加上她男人蒋卫东,就在他城里公司的办公室里,打电话联系,有了目标以后,就去设备所在地看设备买回来。
美美都从厂里跑了,蒋卫东肯定也跑了呗。不过,他们算国家正式干部,不像没有编制的干部那么随便。
两个人都递交了辞职信,你爱批不批。你黄仲焕上边有人,我们不见得比你人少,事情做绝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黄仲焕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等于是把一个烫手山芋递到他手里去了。
人家为什么跑了?打击报复呗。真要较真,弄到上边去,还指不定谁难看呢。他只好把这事压下来,不上报。
你不来上班就不来吧,我权当不知道,上级要是问起来,咱再想办法圆谎。
要么就说你有情绪,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这个主意你不同意,那就从矿机医院弄个证明,因病休假。
美美跑了,工资他都不敢不给她开。为啥?他不知道美美心里想什么啊?万一美美是想着算计他呢?你不给她开工资,那就等于是知道她不上班了。一个厂级干部长期不上班,你为什么不管不问不向上级汇报?
他处理美美过分了,自然做贼心虚,不敢把事情扩大化。
对这一套,姚远太熟悉了,直接就让美美两口子交辞职报告了。
至于其他人跑他这里来不上班,那就各自去想办法了。你能保住厂里的饭碗就保,保不住我这里也照样养活你,而且比你在厂里挣的多的多。
还有不但保住饭碗,工资都不耽误发的呢,那就看个人本事了。
矿机一个车间,几十人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却有几百人的编制,这都是历年来慢慢形成的,谁也没有任何办法。
可没有上边下达的任务了,一个车间几百人,你拿什么发工资养活他们?上边还没有裁人的政策,你又养活不了这么多人,怎么办?只能默许部分有本事的不来上班。
所以,矿机不上班的多了去了,谁在台上也不敢拿不上班说事儿。你惩治一小撮,就会带出一大批,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
再说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人家不上班给你省工资钱了,你再硬把人家给弄回来,你有那么多地方安排,有那个资金发工资吗?除非你是故意打击报复某个人,和人家过不去,想借不上班开除人家。
姚远让美美两口子去筹划购买设备,可工房这边谁去谈租赁的事呢?
姚远就冲美美一笑说:“这个你甭管,我专门有人干这个。”
美美就看着姚远,半天才恍然大悟。
她这个大傻姐夫,看来是早有预谋了,刘健肯定也来了!
172.就这样吧
姚远当然是早有预谋。
他做事情,历来都要考虑上中下三策。就算考虑最粗疏的问题,都会去想成了怎么办,不成退路在哪里?
美美大学毕业选择回矿机,他就预言美美会因此碌碌无为一辈子,直到退休。
就算美美凭着他的先知先觉成为了一把手,面对矿机臃肿落后的体制,庞大的过剩职工群体,也无能为力,只能维持着矿机不倒,预留一部分资金,等待日后改制机会的到来。
可是,把一个毛丫头推到一个万人大厂的老大位置上,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有姚远先进一步的管理模式,也异常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就会为美美考虑退路。
美美闹够了,厌倦了,那就不干回来,跟着她姐姐玩儿呗。
穿越后的姚远,看透了世态炎凉,已经没有了雄心大志。他只会看到自己眼前的幸福,让他爱着的人们幸福,其余与他无关。
要不是张建国没事找事地整治他那一下,他还不想把自己的事业做大。
做大了累呀,也挤占了他享受幸福的时间。人生短短几十秋,何苦呢?
他意识到不做大不行了,下决心了,就得把美美利用起来了。突然问美美要制衣设备的图纸,就是要给美美和美美培养的这些人才,找一条后路了。
老子想装猪睡懒觉,你们偏偏不让我睡,那老子就恢复大象本来的威严,踩死你们这群蝼蚁!
美美去准备设备预算,姚远就把刘健给弄来了,去和赵各庄谈租赁协议。
这个刘健轻车熟路,跟姚远保证:“放心傻哥,我一定给你拿到最低的价格!”
姚远就看他一眼:“你脑袋进水了吧你?这不是让你买东西!”
刘健就蒙了:“这不就是买东西吗?能一万租下来,咱们干吗要花两万啊?”
姚远就问他说:“你租下来干啥,不是要进设备搞工厂吗?你把价格压到最低,弄的对方不满意,等你设备都进去了,开工了,你如果是村里的负责人,你会怎么对付我这个奸商?”
刘健想想,立刻就恍然大悟说:“我会以各种理由再把租价抬回来。反正你设备进来了,货到地头死。你要么答应我的条件,要么搬家承受更大的损失!”
姚远就笑:“你特么换位思考还是没学到家。成大事,就要有气度,和周边环境相适应,明白不?”
刘健就嘿嘿傻笑:“跟着傻哥你,我天天都能长学问。我知道怎么做了,和对方交朋友,以诚相待。大家成了朋友,以后他们才不拿地头蛇的身份欺负咱们,给咱们找麻烦。”
姚远就点点头:“对嘛,为啥非叫你去谈这个事呢?不就是因为你过去跟那些痞子混,认识的人多,可以把他们吹晕嘛!吃饭、喝酒、吹牛,给他们个合理的租赁价格。日后我搬进去,村里的事就是你的,出了喽子我就唯你是问!”
刘健答应着就跑了,心说这姚大傻是什么揍的,怎么什么他都能想到前头?
这样,他就不敢先去和村里谈协议了,他得找过去那些痞子朋友,先和赵各庄的狱友们混熟了,摸个底掉,知己知彼,再去找相关的村干部们。
刘健去对付赵各庄的村委了,美美很快就把所需设备的清单列好了交给姚远。
姚远看看那份清单,问美美:“这些设备,你都打算买新的呀?”
美美说:“对呀,新的不容易出毛病。”
姚远就皱眉,过一会儿说:“你去楼山你姐那里打电话,把蒋卫东叫过来。”
现在,姚远直接在自己家的后院里办公了。他的办公室给美美两口子了。突然就多出一个公司的办公人员来,没地方去呀,他只好把自己的地方给小姨子了。
美美不知道他抽什么疯,自己那份清单哪里不对了?可姚远不说,她也没法问,只好去叫蒋卫东。
那天晚饭后,美美让姚远关在屋里数落一通,对蒋卫东的态度好了不少。可要她一下子就转变的对蒋卫东的看法,或者蒋卫东一下就变得不那么正经了,这个都不可能做到。
美美态度好了,也就是不冲蒋卫东发脾气了,平时两个人交流还是不多。
好在姚远要搞工厂,两口子有事干了,需要在一起商量事儿,这才话多起来。
一会儿功夫,蒋卫东就过来了。姚远让他们两口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跟前,自己坐在他们对面。
他拿着美美给他的那份清单,对美美说:“咱看看咱们都需要些什么机床?车、铣、磨、钻,这全都是普通设备,咱国家现在也就能生产这些普通设备。”
接着他就问美美:“姜美美,你搞这么多年的机加,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现在的设备不如七十年代的,七十年代的不如六十年代以前的?”
美美就是一愣,她只想着新厂子就得买新设备了,这是国企的一贯思维,没想到姚远的这个说法。
的确,在考虑经济利益和市场放开,需求激增的现在,好多机床制造工厂开始偷工减料,连机体时效都做不到了。经常有的厂家买了新机床回来,没用多久,机床导轨就出现了变形,加工精度都无法保证了。
而七十年代处于运动时期,生产受到了极大影响,出的产品自然不会太好,但比起八十年代后期的产品来,仍旧可以算的货真价实。
所以,工厂里使用设备的工人们,很早就发现了这个毛病,越新的机床就越不好使,越不抗造。
这下,美美让姚远抓着理了:“姜美美,这是咱家自己的工厂,不是你的矿山机器厂!你这不是拿着咱自己家的工厂,自己家的钱造着玩吗?亏你还领导过一个万人大厂,就这水平?回去列一个方案,重新寻找机床来源。那么多工厂效益不好,还怕买不着精度好的旧设备?越是大厂,设备利用率就越低,肯定有好的。”
美美挨了姚远一顿训斥,也不回嘴,从手里拿过那个清单,站起来就走了。
姚远看着美美出了院子,对还傻坐在那里的蒋卫东说:“你还傻坐着干啥,还不跟赶紧追她去?”
蒋卫东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就跑,又被姚远叫住了。
姚远看看他说:“机会,我给你创造了,你自己把我不住,就别赖我了。”
蒋卫东就冲着姚远笑:“我明白姐夫,谢谢你!”
姚远找茬训美美,这也算是一招。就是故意让美美受委屈,然后让蒋卫东去当好人安慰她,借机把两个人的关系再拉近一些。
他的想法是挺好,可这毕竟不是在厂里。美美从小就是姚远教大的,犯了错误挨他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根本就不在乎,也不会委屈。
蒋卫东屁颠屁颠追上美美的时候,美美正发动摩托车。
蒋卫东就到跟前说:“还是我带着你吧?”
美美一脚就打着了火,看他一眼说:“少废话,坐后面去!”
她骈腿上车,待蒋卫东上来,右手一转油门,摩托车就出去了。
城市里街上行人多,摩托车走不快。
蒋卫东就在美美身后,贴着美美耳朵说:“姐夫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美美倒奇怪了,回头看他一眼,反问他说:“有啥不好听的?他又不是训我一回两回了,早习惯了。”
原来人家美美根本就没在乎,蒋卫东就不知道说啥好了。一路都没想起该说什么来。
到了公司门口,美美下车,把车停在楼下院子里,忽然就站住,然后就自己笑了。
蒋卫东倒让她笑的有些发毛,轻声问她:“好好的,你笑什么?”
美美就收了笑容,看看他说:“你呀,永远也不会哄人。我姐夫给你创造再多的机会,你也用不上,就别遭那个罪了。咱们都夫妻了,我也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哄,就这样吧。”
原来,人家美美自己就把姚远这招给识破了。
他叫蒋卫东来,又没有什么事儿和他说,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嘛。美美是他的学生,这点小诡计,怎么能瞒得了她?
但姚远的一番苦心,美美也明白了。姚远是看着美美跟着蒋卫东不开心,心里过意不去,在想着法儿让他俩过好呢。
可是,这人的性格是一定的,蒋卫东不会做,做不出来的东西,你就是再教,也教不会啊。
美美也不想让她的大傻姐夫再为她操心了。就像她跟蒋卫东说的那样,就这样吧。
人生谁没有遗憾啊?蒋卫东这样的,就算是不错的男人了,自己慢慢去适应他,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吧。
但想到这辈子会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从现在都可以看到未来,看到永远,人生再没有波澜和不确定,心里不由就又产生出一丝悲凉来。
还是把更多的心思用在工作上,把大傻姐夫交给她的这个公司经营好,让矿机那些领导者们看看,我姜美美到底有没有本事!
回到办公室,她立刻吩咐先期过来跟着她的那几个人,出去找报纸,找杂志,找所有刊登过旧机床转卖广告的刊物,去和厂家联系。
那时候还没有出现关于机械行业的专门刊物,但纸媒上已经开始刊登各种广告,其中也不乏设备交易广告,姜美美曾经在一些报纸和杂志上看到过的。
蒋卫东看着美美雷厉风行地指挥着大家干这干那,就是没他什么事。
待大家都出去了,
他就问:“那我干什呀?”
美美看看他说:“你熟悉一下咱们要买的这些设备的原理和构造,到时候咱们去买的时候,要检测精度,观察有没有大修痕迹,这个就靠你了。”
这一次美美对蒋卫东说话,就温柔了许多。
173.公司化的工厂架构
在美美组织考察旧机床的时候,刘健已经和赵各庄的村委谈妥了厂房租赁协议。
价格当然是大家都可以接受,赵各庄村委会也答应,在土地价格没有大幅度波动的时候,不调整租赁价格。
刘健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只要他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就会为达到目的,想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主意来,可以说有些不择手段。
他愿意跟着美美干,就是因为美美可以给他很大的发挥空间,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美美是姚远教出来的,姚远自然就比美美老练多了。这让他感觉,跟着姚远干,比跟美美干还痛快。
直到刘健和村委会商讨了所有细节,签租赁协议的时候,姚远才露面。协议签订之后,姚远请客,大家加深一下感情。
那个时候,可能是因为大家的物质生活还不是很丰富吧,从上到下的都喜欢喝酒。而且,大家在酒宴上喝的越多,似乎感情就越深厚,不把自己喝醉,似乎就不够意思,对不住主人家的一番心意似的。
姚远在刘健陪同下,把村委会的干部们都给灌了个七荤八素,他们也喝的回不了家了。
可是,从此以后,姚远在赵各庄的工厂就异常顺利,没有人再找什么麻烦。
姚远当然不能整天这么陪着村干部们喝酒,他还有别的事情呢。
这时候,就看出公关部的好处来了,他们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酒量,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给办了。
那时候姚远设公关部,可不仅仅是为了协调与相关单位、机关的关系,也是为了对付喝酒。
公关部里专门有那么几个酒量大,说话好的男女,被姚远安上些经理、主任、厂长一类的虚职,来应付各方面的酒宴,这也算是那时代的一个特色吧。
而他公关部这些手下,都是美美在矿机的时候,发掘的人才。
矿机新老大黄仲焕不知道这些人有用,把他们当做不劳而获的吃货,都发配到生产一线去了。等他发现这些人的价值的时候,人家早就不给他当兵,跟着姚远干去了。
随着美美带人在外地不断转悠,一台台的旧设备也被拉到厂里来,机加车间的阵容也在一天天扩大。
管机加车间的,也是矿机过来的一个车间主任,属于美美这条线上的,黄仲焕来了受排挤靠边站的。
这人只有三十来岁,看着年青,却是从生产一线一步步干上来的,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他过来,就拉来几个技术工人,都是过去跟他干的弟兄。
有姚远在后面做技术支持,有这几个技术工人做骨干,剩下的所有人员,大家一起上阵,车间从电器布线到设备安装,进行的也十分顺利。只是他们缺乏现在的风镐、电锤、牵引机等机械化工具,大部分都要靠人工,大家吃不少苦头,累了一些。
那时候的人们,还不像现在这样,有太累的活就等着机械来完成,没有对机械的依靠心理。自己**锤打地坑,靠人力移动笨重机床,在他们看来都是正常行为,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抱怨。
机加车间在一天天成型,另外两个车间需要的设备少一些,准备起来就容易多了,只敷设的主要线路,电焊、氩弧焊、气焊、卷板、裁板、折弯一类设备,价值不高,都买新的都没问题。
虽然从矿机挖来了不少人,可这好歹的也是个设备制造工厂,需要的人数还是远远不够,只能从附近的农村招募工人。
这些刚扔了锄把子的农民,从来没有进入过工厂,甚至好多连机加设备都没见过,图纸是啥玩艺儿都不知道,是无法从事车、铣、钻、磨一类需要技术的工种的,就是电气铆焊,他们也干不了。
针对这个情况,姚远结合过去他见过的乡镇企业培养工人的办法,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方案。他在帮小慧搞那些企业的时候,也曾经将自己这个方案运用到培养人才上,效果还是不错的。
他不会像国企那样,实行师徒传帮带的办法。那样太慢了,再说他也没有那么多熟练技术工人。
他就生产几样设备,这就决定了他的每一台机床,需要加工的产品样式不多,就那么固定的几件东西。
工人用不着样样精通。你在这一台机床上工作,只要记住这台机床加工的这几样东西就可以。
每一个工件需要加工哪几个部位,都加工到什么程度?不需要看图纸,记住工件就行。
至于要加工到什么程度,你学会用给你的尺子就行。如果你连尺子都不会用,那你也用不了机床。这么笨的人,你还是找地方凉快去吧,别在我这儿给我耽误事。
他这是把复杂的机械加工,转换成南方工厂不需要技术的流水线作业的形式。
这个形式,不是他发明的,是后来的乡企,因为缺乏技术工人,在实践中慢慢摸索出来的,最有效的办法,被他提前给拿过来,用上了。
当然了,这个办法就需要有懂行的技术工人在一旁监督,随时指导这些外行。
姚远就把从矿机过来的,有限的几个技术工人用上了。让他们脱产,专门负责传帮带。每一个机加工种,都至少配备一个技术工人,他们不但要传帮带那些生瓜蛋子,还要负责产品的质量检测,出了问题,追责只到技术工人,不问下面,逼着每一个工种都必须出合格品。
这就与国企正规的生产车间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技术工人,就自然形成了工厂的质量管理团队。
另外一个团队,就是生产管理团队了。
他不需要那么多管理人员,一个车间,有一个脱产的车间主任就够了,负责工期安排,工件调度。
一个车间,每天需要交货那些产品,这些产品都在哪个工序,谁那里需要加快进度,那个工序需要为急活让路。就这么点事儿,还用得着整好几个来管吗?一个人足够了。
而且,搞生产就得稳准狠,一个人说了算,不需要别人在后面胡说八道,也不需要各人考虑各人的那一摊,这才能在车间领导者脑子里,形成全盘计划,综合分析,得出最接近正确的生产安排。
如果你做车间主任,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你就不是称职的,换别人做就可以了。
然后,在三个车间主任上面,他才社一个生产部长,负责协调三个车间的生产进度。
剩下的财会、仓储、统计这一些功能,他就全部划归公司了。
这样,生产功能就被完全独立划分出来,再不用考虑其他的乱七八糟,只安心保质保量地把产品干出来就行了。
做为公司总经理的美美,手底下的部门就复杂了。除了从生产部门划拨过来的职能部门以外,为确保产品质量,就得有一个质量部,从每一个工件的检验,到整机总成出厂,都要通过质量部。
而分布在车间里的那些技术工人,既要保证工件质量,又要保证生产进度,是受生产部和质量部双向管理的。
另外,就是姚远说的,生产过程,不是一个纯粹的质量过程,还要考虑实用,不能因为无限地追求质量,而成倍地增加生产成本。
这就是质量部的最终职责,保证产品到客户手里,使用中不出问题,同时也要尽量去降低生产成本。
这事儿听着容易,实际做起来很难,包括工艺材料协调,技术数据优化,还包括经验判断,区分客户分类,相当复杂。
所以,美美这个质量部的部长,也得是个既懂技术,又有生产经验的高手。
其实,矿机这种高手还真不少,只是限于体制,大多被埋没了。
美美在管理矿机的时候,就很注重发掘这类人才,这也是受了姚远对她说教的影响。
所以,当她需要一个质量部长的时候,她闭着眼都能想到好几个,很快就把人家挖过来了。
同样,生产部长也不是国企的模式,也像质量部长一样,需要全面的知识储备和实践经验。
有时候,合理的情况下,质量部长能够和生产部长互换,都能胜任对方的工作,才算合格。这样,才能互相体谅对方的难处,做到质量和生产双方不产生矛盾。
无疑,美美可以找到这样的人选,保证她管理下的车间生产、质量两不误。
还有,就是美美直属的办公室,得设一个主任,负责公司所有场所的卫生、安全一类杂务,还得管理仓储、材料、采购、发货,与各部门协调,这个办公室主任也不好当。
但美美有人啊,刘夏一直跟着她做办公室主任呢,这人只要被别人重视了,工作热情和能力都有。原先在厂办公室不被重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后来求抗抗说情,就到美美身边干办公室主任了。
美美被排挤出主要领导圈子,她的日子当然也不好过。听说美美到了姚远这里,她自己就跑过来了。
她是抗抗的好朋友啊,当然知道姚远的能力。只要跟着姚远可以挣钱,她才不管公职不公职呢。
除了以上部门,还有一个机电技术部。这个部门,是姚远根据以往的经验,结合国外企业的管理方式,提出建议,美美才把技术支持部,改为机电技术部的。
这个部门,与国企技术部门的区别就在于,把过去技术部门单纯的技术支持,另外附加了一个设备维修管理功能。
其实,工厂的设备、设施修理,本来就是一个要求懂一定机械和电器原理的技术工作,让没有太多专业知识的工人来做,根本就做不好。
174.不改初衷
黄仲焕把美美给撤下来,却给了姚远一个机会。
在那个人才紧缺的时代,姚远就算想着搞一番大事业,他也没人可用。除非他想靠他那帮叔叔们,走歪门邪道。
可两世为人的姚远,已经看透了许多常人看不透的道理,并不觉得这世界上钱最重要,有钱最幸福了。
在他的心里,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守着一家人,老婆孩子热炕头。钱嘛,够吃够喝就行啦。
他有那个制衣公司,加盟店在逐渐向全国扩展,只这些挣的钱就足够了。
张建国的事提醒了他。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过你的舒心日子就能过的。
你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烦心事等着你。
以他服装公司现在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架住改开后疯狂而入的世界品牌冲击的,立刻就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那时候烦心事会更多。
那么,就必须加强自己的实力,做大做强。
其实,这也是许多企业家和商人不得不面临的问题。说什么贡献社会,什么有雄心壮志,纯粹就是扯淡!
谁不知道事业越大越操心啊?谁不想过无事一身轻的舒心日子啊?可你不去做大自己,就会被别人超越,然后吞掉。
到那个时候,你可能资不抵债,还不如一个小老百姓舒坦。
上了贼船,想着再下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姚远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服装生意,心急不得,只能一点点地去拓展。而且拓展的越大,占用资金就越大,风险也会成倍增加。
改开已经逐渐临近,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一点点积累资金,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怎么办?只能再设法介入其他行业,快速积累资金,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
可做什么好呢?
正在他犹豫不决,感到迷茫的时候,黄仲焕就送他一个机会。
一个姜美美,就让姚远轻松拥有了一个管理团队。这真是瞌睡就给送枕头啊,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还真得感谢人家黄仲焕。
现在,营销、生产、公关、技术,各部门的骨干,都没发愁,就从矿机那里自动过来了,也算他没白费心机地培养美美一场,最终还是自己受益了。
美美带着团队,全国各地跑一遍,需要采购的设备已经逐步到位。美美回来,一个完整的公司就可以开始运作了。
俗话说,现代的经济市场,是三分生产,七分销售,这个是有道理的。你产品再好不会卖,卖不出去有个屁用?
所以,姚远一开始教美美的时候,就要求她首先注重营销体系的建立。
刘健过来以后,在工厂正式投产之前,姚远也没让他闲着,把他和他带来的营销骨干,都安排到制衣公司的营销团队里去,让他们跟着出去拓展加盟店。
现代的影像资料宣传,专业的讲解介绍,一环套一环的营销手段,让刘健他们大开眼界,他们这才意识到,国企的东西早就落后了,不但落后,而且落伍了。
不仅如此,营销实习之后,姚远还要把他们送到自己的制衣厂里,看他们即将生产的设备是如何运行的。
制衣过程,说起来简单,其实里面有很多的流程和技术。从原材料检验入库,到蒸汽松布、展布,再到裁剪、中烫、配片,然后到正式制衣的过程中,还有车花、绣花、钉珠等等的过程,这还只是完成了一半,后面还有拉捆条、平车、车、及骨车、熨烫定型、开纽门、定纽扣、吹线、吊挂牌等等一系列工序。
那个时代,国内的制衣厂,使用机器自动化工艺的基本没有,大多都是靠人工来完成这些工序。甚至连个生产线都没有。
所以,限于国内制衣水平,我们那个时代的服装,也就那么几款样式。
就是最先到达内陆的pireercardin公司,委托的国内制衣厂,也大都是落后的手工操作。
那个时候,小慧的制衣厂也大多是手工操作。可姚远见过现代的服装是个什么样子,通过那些年和抗抗在家里开裁缝铺的实践,也多少的明白了不少现代制衣的一些诀窍。虽然没有现成的设备,他凭着自己对机械制造的熟悉,发明了许多改变衣料性质的土机器。
凭借姚远的这些土机器,小慧的制衣厂就可以走在国内制衣的前列。
所以,小慧敢去大橘子的店里找事,找pireercardin品牌的毛病。因为抗抗牌的服装制造,包含了许多现代制衣的元素,质量和款式定型上,的确有对方做不到的地方。
廖景荃为姚远引进了国外的生产线,许多东西都是国内见都没有见过的,比如蒸汽机械松布,自动展布机。特别是裁剪、车花、绣花这类工艺,好多都是电脑操控的,速度又快,干出来还误差小。
那个时候,不仅国外有了简单的电脑,国内其实也有了486一类的机器,只是还不知道应用到控制机器上去。
这一点,也算是姚远的发明。利用国外的机器进行仿制的时候,成功利用触点接触器,把电脑输出信号和机器动作连接到一起,找到了国内的电器元件替代品。
人工制造和机械自动化,哪个效率更高,成本更低,这是傻子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当还在手工制衣的国内制衣厂,看到姚远的自动化制衣设备,要是不眼馋才怪。
所以,姚远判断,他的制衣设备,只要投入市场,就一定会有广阔的销路,利润也会惊人。
当然了,有了好东西,你还得设法让人家尽快了解和知道。这个问题,就是要刘健去解决了。
经过了再次学习和培训的刘健,也是信心十足。有过硬的产品,有先进的销售理念和模式,他刘健要是还不能把东西卖出去,那还活个什么大劲儿?
他立刻带着他的销售团队,奔向了全国各地的制衣厂。
制衣设备这东西,比较灵活。你可以购买单独的设备,比如蒸汽松布、展布设备,熨烫机,裁剪设备,也可以购买一整条线,包括运转架在内的所有配套生产线,完全看制衣厂家的资金储备能力。
刘健没有采取公开在媒体刊登广告这种销售模式,而是根据各地制衣厂分布情况,划分区域,把他的业务员撒出去,直接奔指定区域的相关厂家,一家一家地去推销。
在此之前,针对如何寻找厂家负责人,如何进行具体推销,他和业务员们都做了模拟推演,认真准备好了,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产品有优势,价格就不会便宜,利润也就相对高了很多。
就如抗抗牌时装一样,姚远也没打算让所有的消费者都买得起他的产品。
这么多制衣厂,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肯用他的设备,他都不见得干的过来。
果然,制衣厂投入正式生产之后,生产计划很快就排到了年底。
下一步,就看美美怎么去协调生产和销售之间的关系了。他相信美美的能力,完全不用他去过多操心。
在美美的极力反对之下,他还是让蒋卫东做了制衣设备公司的副总经理。
我让你们两口子白天黑夜形影不离,我看你们还能不能磨合不好,整天让我操心?
到这时候,美美已经基本学全了他的精灵古怪与匪夷所思,完全可以掌控制衣设备公司。
在此后不久的公司经营过程中,她还利用委托矿机铸造车间给他们生产铸造机体的机会,利用刚刚发布的租赁承包政策,施展先给后断的手段,把矿机的铸造车间,变成了制衣厂的一个生产车间,扩大了自己的地盘。
制衣厂有美美两口子,姚远基本可以完全放心,不用参与。
下一步,他就得考虑服装公司这一边,找个合适的代理人,把自己给解放出来了。
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忘不了初衷,还是要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他认为的那种幸福生活。
有姜姨,有漂亮老婆,有俩可爱的女儿,还有个漂亮小姨子美美。啊,不对,是美美、蒋卫东两口子。大家生活在一起,热热闹闹,快快乐乐,啥都不用想,不用操心。没事儿了看看古书,逗逗孩子,这样的日子,多美呀,给个神仙都不换!
有了制衣厂的高额利润,再加上制衣公司的利润,两个公司在资金上可以互相支援,他的财力就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谁再想打他的主意,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得考虑回归自己的田园生活了。
抗抗那边,依旧在国内找不到合格的服装设计师,抗抗就得继续培养她的那些学生。
好在抗抗就在自己家上班,也不是很辛苦,她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干,当全职太太。
姚远就先不管抗抗,先想办法找一个可以替自己管理服装公司的人,把自己脱离出来再说。
这代理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第一,当然得懂管理。第二,得有一定的服装制造和营销知识。第三,得和自己一条心,让自己可以充分信任他,放心把公司的管理权交给他。
难就难在第三条上了。
美美是他的小姨子,从小就是他教出来的,他当然放心,信任她,可以把制衣设备公司交到她手上。
可他就这一个小姨子呀,没有第二个。
原来,他还打过小慧的主意,让小慧替他操心服装生意这一块。
可人家小慧有自己的村办企业,实力不比他差。而且,这死丫头一心惦记着生儿子,为了生儿子,连自己的企业都不管了,直接跑国外呆着去了。
姚远就犯难了。自己俩闺女还小,小慧的那个还在肚子里呢。据小慧自己说,她去医院做过鉴定了,怀的就是儿子。
可你就是儿子也不行啊,这还在肚子里呢,除了让我操心,担惊受怕让抗抗知道,屁用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