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打草惊蛇
刘总的知识,多来于书本上的理论。
姚远的知识,却大多来自于自己的工作实践。
所以,刘总做事,基本循规蹈矩,从理论分析上不可行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
姚远却恰恰相反,他的变通能力,是刘总无法相比的。
听了刘总对抗抗牌的评价,姚远承认,这些困难确实存在。
在刘总看来,这些困难是根本无法克服的。可在姚远看来,他有办法绕过这些困难,继续前进。
等到有一天,他具备那个实力了,再回过头来解决也不迟。
就比如这服装设计。的确,依靠抗抗一个人和她手底下那几个学生,肯定无法支持抗抗品牌的发展。
可是,姚远可以用拿来主义解决它。
你比我们早干了二三十年,什么玩艺儿都有了,却跑来和我们这一穷二白平起平坐地竞争。这和当年你们用坚船利炮对付我们的木头小船,轰开我们的口岸,有啥区别?
我们要打赢你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模仿你们,造坚船利炮。
啊,就因为这东西是你们的,就不许我们造,只允许我们用小木船和你对抗,这不不讲理吗?
我就是要模仿你!只有在模仿你的过程中不断进步,然后才能超越你,最后让你模仿我!
你嫌我模仿你,你不干,要告我是不是?好啊,我不完全模仿你。你这个是长的,我变短一点行不行?你这个是花的,我搞个素的行不行?
反正我和你有不一样的地方,你说我就是模仿你的,我还说你模仿我呢!不服你就去告我,我还就不信了,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打官司你能赢?做梦去吧!
你去国外告我?好啊,我还不承认国外的判决呢。我赶不上你之前,我不出去丢人。
等我赶上你了,我就不屑模仿你了。到那时候,我才会出去,彻底把你打个稀巴烂!
但是,在国内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本来属于我们的肥肉,都让你吃了,我还得和你抢,甚至让你吃不成!
刘总让姚远这套近似无赖的理论,给惊了个目瞪口呆!但仔细想想,回味一下,他说的这些东西,也不是没有道理。经济侵略也是侵略,只不过飞机大炮变了金融和销售手段。
可是……
姚远就打断他说:“别可是了,喝一上午茶了,你肚子不饿啊?我们边吃边聊吧。”
就让人吩咐茶楼老板,上菜上酒!
两个不同类型的商人,终于在这茶楼里相遇,并且碰撞出了火花。
刘总原本根本没有打算和姚远合作,这时候,却开始和他商讨如何合作了。
姚远的智谋和变通,让他深深佩服。他自己也意识到,论领导才能,姚远比他要厉害的多。
关于如何对付张建国,刘总原来以为,姚远必输无疑。
可是,姚远仍旧有绕开困难的办法。
公家不好过去抓这小子,让他那些债主们过去,把他请回来,不是一样吗?
只要把他弄回来,公家再插手,还怕他不承认捐款外逃的事?
趁他没把卷走的那些钱都折腾光了,得赶紧找到他才行。这样,大家的损失还能小一些。相信姚远的这个提议,债主们一定会接受的。
刘总还是觉得,姚远这个办法,又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哎呀,有这么一能人,如果他们将来能绑在一起,绝对可以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作为地头蛇的刘总,这回肯为姚远出力气了。他主动展开自己的朋友关系,为姚远搜罗张建国那些债主,把他们集合到一起,跟他们商量减少损失的办法。
这个,也只有刘总可以做到。他在本地小有名气,也有人脉。如果单靠姚远自己,恐怕连张建国为什么卷款跑回去都不见得能搞明白。
这一回,刘总竟然学了姚远的办法,把大家集中到一起,先让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大家议论一遍,就等于是各自在脑子里把这个事情又过一遍,也等于是把各种办法再过一遍。
这时候,他们会发现,根本没有可行的办法。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姚远就出现了,给了大家一个新的思路。然后,大家会一致认可姚远的办法,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转换成以姚远为主了。
这种工作方法,姚远在国企的时候,是玩的最好的,可谓轻车熟路。
当年穿越回来背语录,逼的张庆忠最终选择姚远给他剩下的办法,不让他早上到清洁队报到,就是这个办法的翻版。
于是,大家经过热烈讨论,推选出几个人来,组成专门小组,跟着姚远回去,准备寻找张建国。
但是,张建国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也搞不出那么多工厂来。他继承了他爹的狡诈。
他已经想明白了,他跑回来,南方的工厂那边,工人和债主们肯定不会和他算完。
所以,从回来开始,他就防着被别人找到他。先是住宾馆,就是宾馆也不总在一家住,隔几天就换一家,让别人摸不到他具体住在哪里。
回来的时候,他也带回来几个一直跟随他的手下。这些手下,也大多和他一样,是北方到南方打工的。
他们大多是农村出来的,没有多少文化,但对张建国十分忠心。
也是靠着这些人,张建国才能在南方混的风生水起。
这些人在搞工厂的时候,逐渐积累了经验和工作能力。要是没有他们,张建国也很难搞起那么多专卖店,和姚远缠斗。
姚远带着债主们回来,却并没有让这些人露面,都悄悄安排到宾馆里住下了。
直觉上,姚远认为,张建国在南方搞了这么大一个惊天动地的事情,他不会不加防范。
事实上,搞垮抗抗加盟店的行动,是张建国一手策划的不假,可是姚远一直都不知道张建国回来了,这也恰恰可以说明,张建国已经有所防范,不肯公开露面了。
因为矿机就那么多人,那几个村子,大家基本互相熟悉。张建国如果回来了,只要在村子里露过面,就会有人知道,很快姚远也会知道。
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张建国回来了。
如果债主们露面,四下里去找张建国,必然会打草惊蛇,让他更加警惕,隐藏的更深,寻找他就更加困难。
但怎么才能找到张建国呢?姚远思考半天,还是决定从大橘子入手,打发自己公司里几个比较机灵的手下,二十四小时监视大橘子的一举一动。
这一段时间,姚远的公司下属,也通过各种方法,在调查那些和他们唱对台戏的专卖店。
这些专卖店都是以大橘子的专卖店为总店,他们是以分店的名义存在的。
这也可以说明,张建国是通过大橘子的专卖店,来进行对分店的操纵的。
那么,大橘子肯定是这个计谋之内的关键人物,也一定会知道张建国躲在哪里,知道怎么找到他。
通过安排人对大橘子不间断盯梢,姚远发现,大橘子非常谨慎,出门目光总是四下里逡巡,好像防备着什么。
姚远明白,她这是防备着别人跟踪呢。
接着姚远就意识到,大橘子是女人,女人心是比较细的,特别是在有防范的情况下,他安排出去的那几个人,都没有专业的跟踪技术,老是尾随她,时间长了,很可能被她认出来。
正当他准备换人跟踪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大橘子明显减少了出门的次数,总是在专卖店里呆着了。
姚远就明白了,大橘子发现被跟踪了,干脆就不去找张建国,而是在家里守着电话,直接通过电话,和张建国联络了。
如此一来,找到张建国的机会,就越来越变得渺茫起来。
找不到张建国,那些他以大橘子的名义设立的专卖店就依然可以正常营业,姚远的衣服就还是卖不出去,还是要面临资不抵债,最终破产的命运。
以姚远现在公司的实力,绝对拖不过夏天,就会因为缺乏资金而彻底停摆,等待着他的,就是破产的命运。
可就在这个时候,姚远一时的不谨慎,让大橘子发现了有人跟踪。
大橘子肯定会将被跟踪的事告诉张建国,这就会让张建国更谨慎,隐藏的更深,更难以找寻。
姚远直接不敢让制衣厂生产夏季的时装了。
如果不能在夏季到来之前找到张建国,不能让他建立的这些专卖店关门。
那么,他生产的夏季时装一定还是卖不出去,他如果投入最后一笔资金用来生产夏季时装,以后就再没有资金周转了。
眼看着春天的脚步在慢慢离去,夏天在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姚远的心情就越来越沉重。
有时候,姚远会一整天坐在那个明清小楼楼下展厅的沙发里,愣愣地一动不动。
他不愿意去公司。好多实在撑不住的加盟商已经找上门来要加盟费了。
公家加盟店还好说,财大气粗,不在乎亏损。有些加盟店是私人的,满打算着加盟抗抗牌可以发财,倾家荡产凑足了加盟费。
这下好,钱没挣着,日子眼看都要过不下去了!
姚远没法面对这些加盟商,也没法解释。实在不行,就退人家的加盟费。
他只能跑到抗抗这里来,这儿清静。
随着抗抗牌时装的逐渐没落,原先经常有人过来参观新的款式。现在,展厅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自然就清静了许多。
可是,不管有多么清静的环境,都不能让姚远想到找出张建国的办法来。
抗抗也知道事情十分严重,可是,即便事情再严重,她也不愿意看着姚远就这么颓废下去。
146.突发奇想
碰上事儿的时候,姚远总是习惯一个人默默地想办法。
他不想让抗抗和姜姨担心,也知道她们分担不了他的事情。
他本来就是个有事憋在心里的人,这时候就更加不言不语,连小慧都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蜷在沙发里,不言不语坐一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并没有放弃希望,脑子里也在不断思索办法。
为了老婆孩子,为了姜姨,他也必须得击败这个张建国。
抗抗看着他整天这个样子,问也问不出个子丑演卯来。一天两天这样,她还沉得住气,时间长了,她就受不了。这比当初那场风暴来临的时候,姚远沉闷的还厉害。
是啊,那时候,姚远是想到了对策,只慢慢等着就好了。
可现在,他是有了对策,却找不到张建国,对策就毫无用处,他得再想其他办法啊。
这一天,抗抗从楼上下来,就看见姚远还是蜷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好像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就在那个地方没动窝一样。
不仅如此,她还吃惊地发现,姚远手里拿着一支香烟,那香烟已经燃烧掉了一半。
自他们认识到现在,摇摇都八岁了,抗抗就从来没见姚远抽过烟。
她走过去,伸手就把他手里的烟夺过来,掐灭了扔到烟灰缸里。
这一次,抗抗再也忍不住了,站在他对面说:“大傻,你别老这个样子好不好?不就是一个公司吗,咱不干了不就完了?
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回家当裁缝,给人家做衣裳还不行啊,?该小慧的钱,咱们将来做衣服挣钱了,慢慢还。”
说到这里,抗抗就在他身边坐下来,过一会儿继续说:“你不要想太多了。其实吧,我觉得,咱们从进城干这个公司,还没有过去在家里好呢。对我来说,有你,有孩子,有妈,就什么都有了,就算日子苦点,我也觉得很幸福。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可是,你这个样子,我反倒心里很难过。”
姚远就侧过头来,用充满爱抚的目光看着抗抗。
抗抗依旧漂亮,小脸白里透红,大大的眸子还是那么明亮。
可是,那明亮里,已经带了许多的忧虑。
姚远不想让抗抗担心,就冲她一笑说:“没事儿,我就是想事情想多了,看见茶几低下招待朋友的这盒烟了,拿出一颗来,抽着玩。”
抗抗说:“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大傻,我必须得告诉你,这些东西,在我眼里,真的一点都不重要。我最怀念的日子,就是咱们在家里的日子。
那时候,你不用到处跑,天天在家里陪着我,让我感到特别安心,特别幸福。
虽然咱们没有多少钱,日子也挺清苦。可是,我觉得最幸福,每天做梦都可以笑醒。
自从进了城,你忙了,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了。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十天半月不回来。你知道吗?大傻,没有你的日子我心里很难过。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没有你搂着我,我根本就睡不着。
咱不想了,也不要这些了,啊?咱们回家,守着妈,守着孩子们,你搂着我睡觉,我就要这些,别的都不要。”
姚远就让抗抗给感动了,试图伸手过去搂住她,抗抗就躲开了。
“干啥呀?”抗抗责怪他说,“楼上还有他们呢!”
姚远慈爱地看着抗抗,看了许久许久,都把抗抗给看毛了。
“你老瞅着我干啥呀?”抗抗就问他,“看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啊?”
姚远突然问她:“你说,我妈失踪的时候,能有多大?”
抗抗顺口说:“反正跟我妈差不多大。你妈小,你爸比你妈大不少呢。”
姚远听了就若有所思,过一会儿又问抗抗:“她那时候留着什么头发?”
抗抗就奇怪,反问他:“你自己妈你不知道,你问我啊?”
姚远心说我要是知道,不就真成姚大傻了吗,那你还肯嫁给我啊?
他就挠挠头说:“我妈突然没了,我心里难过,现在反倒想不起我妈是个啥样子来了。”
抗抗没多想,就皱着眉想一会儿说:“这都十多年了,我也有点记不起来了。好像姚大妈是留着短发,都用卡子别在脑后的那种。”
姚远就责怪地瞅着她问:“你叫我妈什么?”
抗抗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哟,我说秃噜嘴了。是妈,咱妈,行了吧?”
姚远就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以后再说错了,就得惩罚你了。”
抗抗就傻傻地问:“怎么惩罚啊?”
姚远凑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几句。
抗抗脸“腾”一下红了,骂着说:“姚大傻,你别得寸进尺啊,流氓!”
姚远嘿嘿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就出去了。
抗抗看着他快步跑出去了,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刚才还一脸愁苦,阴云密布呢,这一会儿功夫,怎么就突然好了呢?
过了有半个小时,姚远回来了。
这时候,抗抗已经上楼,看那几个人设计的新款夏装了。姚远就上楼去,又把抗抗给喊下来。
抗抗一脸迷惑地下楼,看着姚远问:“你又要干啥呀?”
姚远就冲在楼下看店的张冉摆摆手,意思是让她上楼呆一会儿,同时看着楼上那几个人,也别让他们下来。
张冉跟姚远这么久,早就对他的动作会意了,就乖乖上楼去了。
抗抗立刻就和姚远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他说:“姚大傻,你别犯浑啊,这可不是在家里。你刚才说的那事儿,我做不了,要做你让小慧做!”
姚远就笑了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刚才不跟你开玩笑嘛。”
抗抗依旧警惕地和他拉开距离,问他说:“那你让张冉上楼干啥?”
姚远就从茶几上的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来说:“过来,戴上,看你像不像我妈?”
那是一个假发,正是那种短发样式的。
抗抗看看那个假发,再看看姚远,半天才问:“你要我扮你妈干啥呀?你多大了,还玩这些小孩子玩艺儿?再说这假发很贵的,这不是钱啊?咱们现在本来就缺钱,你还这么大手大脚地胡闹!”
姚远就冲抗抗神秘地一笑,悄了声说:“这个假发呀,没准儿就能救咱们公司的命,让我找着张建国!”
抗抗就彻底糊涂了。
姚远招招手,把抗抗叫到身边来,小声跟她讲自己心里的计划。
抗抗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待姚远讲完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我可干不了这个!”
姚远说:“成败可在此一举。你干不了,在夏天之前找不到这小子,咱们可就完了。现在,咱们欠小慧的钱可不是小数目,指望你做衣裳还她,恐怕一辈子咱们都还不上!”
抗抗想半天,为难说:“可你妈说话带南方口音,我学不来呀?”
姚远说:“练呢,练一段时间就行啦。咱妈都能学的惟妙惟肖,你还不如咱妈啦?”
哄半天,抗抗总算把那个假发戴上了。可她留的是波浪长发,这下就把头套给顶的老高。
姚远看着抗抗直摇头,最后和她商量说:“要不,咱们去把头发铰了吧?”
抗抗才不肯铰了头发,留这么长,容易吗?
她又找皮筋又找发卡的,总算把自己头发给弄顺贴了,再把假发戴上,回头问姚远:“咋样,像不像你妈?”
姚远哪里知道姚叔他妈什么样儿啊?就把抗抗拉到试衣镜那里说:“你自己看,像不像?”
抗抗皱着眉看自己半天,为难说:“我也不记得姚……啊,不,不记得咱妈长什么样儿啦。”
姚远就一个劲儿拍脑袋。这万一不像,被人家识破了,可就白忙活了!
这时候就听抗抗接着说:“再说啦,咱妈那时候穿的衣裳,和我现在穿的衣裳也不一样啊。”
这一句话提醒了姚远,拉着抗抗就走。
抗抗问他:“你干嘛呀?”
姚远冲她嘿嘿一笑说:“咱回家玩儿去!”
姚远骑摩托车带着抗抗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工人们都去上班了,街道上静悄悄的。
姚远离自己家那排房子老远就将摩托车熄了火,让抗抗下来在后面跟着,他推着车走。
抗抗就跟着他,边走边问:“你这么神神秘秘地,干啥呀?”
姚远悄声说:“现在,咱俩都拿不准我妈那时候到底是啥样儿了,只有你妈能拿的准呀。
咱先偷偷回家,不让你妈知道。然后,你扮好了我妈,在咱屋里坐着,我就去那边把你妈给骗过来。
她如果看见你吓一跳,就说明你扮的像我妈。要是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她闺女扮的吓她,那就说明咱扮的不成功了。”
抗抗就抓住他胳膊说:“那把我妈吓着咋办呢?”
姚远说:“有我在跟前呢,她不会有多害怕。再说你妈胆子本来就大,没事的。”
抗抗说:“那也不行!万一吓我妈个好歹出来,美美非跟咱急了不可!”
姚远说:“你放心,过了年的时候,咱不才带妈去医院检查了吗?所有指标正常,身体棒着呢!就咱妈那胆儿,别说我妈活了,就是我爸活了都吓不着她!”
抗抗这才不说话了。
姚远心里却想,按照姚叔的说法,姜姨这时候就因为血压高开始吃药了,都是姚叔去医院给姜姨拿药,所以他记得。
还有,就是姜姨血糖也高了,经常晕倒。每回晕倒了,姚叔就用自行车驮着姜姨去矿机医院打吊针,然后再去喊美美两口子。
可如今的姜姨,还天天早上带着摇摇爬山。这媛媛也慢慢大了,礼拜天不用上托儿所也不用上学,姜姨竟带着俩孩子一起上山。
姚远心里有姚叔说的那些阴影,对姜姨的身体一直不放心,每年都逼着姜姨去医院查体。
过了春节,姜姨架不住孩子们的劝说和姚远的唠叨,只好再去医院检查,各项指标基本正常,没有任何疾病的征兆。
147.吓瘫丈母娘
姚远和抗抗走到自己家外面的过道的时候,过道里一个人没有。
姜姨家的院门关着。这时候,姜姨应该已经送了摇摇去上学。媛媛中午在托儿所里吃饭午休,并不回来。
姜姨这时候不是出去串门了,就是在屋里炕上躺着睡午觉。摇摇放学回来吃饭,吃了饭还得去上学。
尽管摇摇不要姥姥送,可姜姨不放心,还是会送摇摇去学校。
这样,姜姨中午就不能休息,只有摇摇走了,她才能再补个午觉。
不过,姜姨一般也不睡午觉,出去串门的可能性最大。
姜姨好说,很少有闲着的时候,朋友也多,喜欢到处跑着串门子。
抗抗悄悄开了自己家的院门,姚远把摩托车推进去,又示意抗抗再把门从外面锁上。
然后,两口子就把摩托车推到屋里去了。
抗抗就皱着眉说:“嗯,你把这东西推进来,屋里老大一股汽油味儿,呛死人啦!”
姚远就说:“不推进来不行啊,待会儿妈串门儿回来,看到院子里有摩托车,那不就知道咱们回来啦?先忍一会儿,啊?”
抗抗就捂着鼻子进里屋了。心说这个姚大傻,什么损主意想不出来吧,你说。”
姚远家里,还有两身当年廖淑芬留下来的衣服,这是姜姨让留着的,给姚远当念想。
当下,姚远把那两身姚叔妈的衣裳给翻出来,挑了一件小方格的外衣,一件蓝布的裤子,让抗抗换上。
抗抗换了那个年代的衣裳,又把假发再戴上,整个人就有了那个时代的气息。
姚远看着抗抗,想想,又从床底下把抗抗原先穿的一双布鞋给拿出来,让抗抗把高跟皮鞋也给换下来。
这么一来,抗抗就变了七十年代的城市妇女了。
可是,这么土的衣裳,还是掩盖不住抗抗的光彩照人啊。
姚远看半天说抗抗:“你还是看着太年青了,脸也太红了,看着像个那时候的大姑娘。”就问她,“有啥办法把自己画老一点没有?”
抗抗站在屋里想想,就去书橱那里,把自己的化妆盒拿过来,又拿一面圆镜子,放到茶几上。就坐在沙发上,对着圆镜子,在自己脸上描画开了。
坐下来了,仔细想想,抗抗还是能够记起大傻妈大致的模样的。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十八岁了。
大傻妈皮肤有些苍白,脸色有些发黄。那是因为被批斗,吃不上饭,营养不良造成的。
还有,就是眼角有些鱼尾纹。她爱笑,不管见了谁,都会未开口先笑,一种十分祥和,宁静的笑容。
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女人,最后却死在张顺才父子手里!
想起这些,抗抗就心里难过,也不在乎姚远想出的这些损主意了。这个仇,早就该报!
大傻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不能给父母报仇,寝食难安!可是,她也明白为什么大傻不去报仇。就是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要顾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姚远就坐在抗抗边上,看着抗抗用画笔粘了化妆盒里的颜料,往脸上慢慢涂着。
抗抗手巧,不仅会自己设计衣裳,这化妆的功夫也是无师自通。早上起来上班,随便用笔在脸上画两下,就把自己的特点给表现出来了。
不过,进入三十岁以后,抗抗就不怎么化妆了,她怕那些化妆用的颜料伤了自己的皮肤,连粉底都不用了,只抹些雪花膏散伙。
抗抗很注重自己的脸蛋,担心自己脸上长皱纹,一是怕老,二是女为悦己者容。
那个小慧老是打她老公的主意,又比她年青,也逼着她得时刻胜过小慧才行。
几年下来,抗抗和美美站在一起,到显得抗抗比美美还年青了。
抗抗弄好了,就把脸冲着姚远,让他看行不行。
姚远就仔细地端详抗抗。脸色倒是有点中年妇女的样子了,可姚远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想半天,他好像明白了,抗抗的脸蛋有些丰满,脸型上还是不怎么像中年人。
抗抗就再回过脸去,冲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脸,好半天,又拿起画笔来勾画。
又鼓捣半天,再回过脸来让姚远看。
你还别说,这一回就差不多了。原来,抗抗在腮颊和腮上,又画些淡淡的阴影出来。这样一来,就显得颧骨突出,脸也长了不少。
姚远觉得像了,抗抗就闭着眼,努力回想大傻妈当年的样子,再睁开眼来,拿起笔在眼角那里描画。
如此来回折腾了几回,抗抗终于放下画笔,对姚远说:“我就这本事了,要是瞒不过妈去,我也没办法了。
姚远看看墙上挂着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估计姜姨也该回来了。
他就对抗抗说:“你把东西都收拾了,我去那边,看看妈回来了没有?”
说着话,就起身去外屋,打开门,先把摩托车推到院子里去,然后再悄悄把院子门的锁打开,开了铁院门,去姜姨那边了。
姜姨还真是去串门去了。几个老姐们凑一块儿,东家常西家短的,不知不觉就是一下午。
两个闺女都争气,特别是美美,已经俨然成了矿机的一把手,大家冲美美的面子,对姜姨也格外尊重,她在老姐们那儿,这地位也提高不少。
关键还是姚远夫妻孝顺,吃的穿的都不用她操心,除了弄两个外孙女,她也没什么事可干,就整天玩儿了。
原来还操心美美的婚事,这么大的闺女还没对象,也真够让她着急的。
可现在美美已经和蒋卫东领了结婚证,等矿机的新楼建起来,分了房子就结婚了。她去了这头心事,就一点愁事没有了,这日子过得更加舒心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下午四点半了,姜姨就慌三火四地跑回来。她得先做上稀饭,溜上馒头,等着抗抗回来了做菜。
到五点的时候,她就该去学校等着摇摇放学,然后再领着摇摇,去托儿所接出媛媛来,一起回家。
刚到厨房里把稀饭锅炖上,就听得院门响,姜姨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现在,姜姨也用上液化气了。厂里建了液化气站,每家都分有一个液化气钢瓶。没气了,姚远就用摩托车驮了钢瓶,去厂里的液化气站去灌。
姜姨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姚远开了院门进来了。
她就“哟”了一声问:“你咋回来这么早啊,抗抗呢?”
姚远看见姜姨就说:“抗抗还在店里呢,那边税务局来人说要重新登记,要咱家户口本。”就问,“妈,你看见咱家户口本了吗?”
姜姨说:“户口本不是上回你拿了去合并户口用了吗?”
姚远说:“我也记得好像是我拿去了。可我领了一个新户口本回来,就交给抗抗了。抗抗说放我们那边了,我找半天也没找着。妈,你去帮我找找吧,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然后回去接抗抗,时间来不及了。”
姜姨就嘟囔:“你们这俩孩子,都三十多的人了,一天到晚丢三落四,不是丢这个,就是那个找不着,真是的!”
说着话,就出门奔姚远那边去了。
姚远假装去推摩托车,就在姜姨身后跟着,一起往那边去。
姜姨到了姚远那边,就推门进屋,猛然间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穿了六七十年代的衣裳,留着短发。
姜姨心里就奇怪,大傻这屋里咋还有个女的呢?跟着他来要户口本的?
再定睛一看,我的个娘啊,这人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长眉毛,这不大傻妈吗?
姜姨吓的一句话没说出来,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去了。
姚远在她身后跟着,见状赶忙过去,把姜姨抱起来。
在沙发上坐着的抗抗看她妈直接就坐到地上了,这下也吓坏了,赶紧跑过去,和姚远一起,把她妈弄到沙发上,靠着沙发背坐好。
再看姜姨,脸色蜡黄,双目紧闭,已经给吓昏过去了。
抗抗就急了,冲着姚远吼:“姚大傻!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要是我妈给吓出个好歹来,我和你没完!”
姚远也没想到能把姜姨给吓死过去,这可热闹大了!
站在姜姨身边,手足无措一会儿,突然就想起掐人中来了。
他伸出大拇指,照着姜姨鼻子下面,狠狠掐了下去。
好大一会儿,姜姨才睁开眼,一下看见抗抗,又吓一哆嗦。
抗抗赶紧就把假发摘了,冲着她妈喊:“妈,妈,是我,是我呀,你别害怕。”
姜姨端详抗抗半天,总算明白过来,大傻妈是抗抗装的。
她一手指着抗抗,气的许久才说出话来:“你个死闺女,没事干你装你婆婆玩,你想把妈给吓死是不是?有你这么跟你妈开玩笑的吗?”
抗抗立马就说:“妈你别赖我,都是姚大傻逼我这么干的!”
姜姨就瞪着姚远看。
姚远只好解释:“妈你别生气,的确是我让抗抗干的。这不没法儿嘛,我们都忘了我妈长啥样儿了,也不知道抗抗装的像不像。只有你知道我妈啥样子啊,只好拿你做实验了。”
姜姨越听就越糊涂,听姚远说完了就说:“还不记得你妈长啥样了?不记得你能让抗抗装这么像?你说你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装你妈干啥?”
公司里出了事,姚远和抗抗都是满着姜姨的,唯恐她知道了着急。
今天这么来一下,想瞒就瞒不住了。
姚远只好把公司里最近发生的事跟姜姨讲明白了。
姜姨听了也着急了,想想说:“我手里还攒了两万多呢,都是平时你们给我的,原来打算等美美结婚用。我明天把钱都取出来,你先拿去救急。”
姚远就说:“妈,用不着。再说你那点钱,根本管不了多少事儿。”
姜姨就又给吓一跳:“啊,两万多都不管用,大傻你欠了多少饥荒啊,这不得够枪毙的罪过啦?”
148.发财人的心态
姚远没法跟姜姨解释,这买卖做大了,一万两万就不能叫钱了。
因为在那个时代,姜姨一个月的退休金才六十多块,两万块在她眼里,就已经算天文数字了,她也一直为自己能攒上这么多钱而骄傲。
这么大一笔钱,到姚远这里就不算钱了,她怎么能够接受的了?
姚远知道跟姜姨解释不清楚,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妈,你别着急,我这不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他就把为什么要抗抗装大傻妈的原因,给姜姨解释了一遍。
姜姨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出声。
到了她这个年岁,考虑事情,就更不是那些年青人那样冲动了。她很轻松就可以理解大傻为什么不去和张顺才拼命,给他爹娘报仇。
在姜姨这个岁数的人看来,生活有两大准则,第一是先顾活人,第二就是平平安安。
张顺才好赖都是一条命,国家没判他死刑,你去把他给弄死,你也完了,这个不值得。
另外,人都有一死。姚虎夫妇并不完全是死在张顺才手里。虽然张顺才是主谋,但那是大时代背景下造成的,并不能完全看作个人恩怨。
所以,姜姨赞成姚远的主意,过去的先让它过去。
在她心里,她这个女婿是识大体,有大智慧的好女婿,姜姨疼他,比疼闺女都多。
姜姨看人是没有错的,姚远的确不是一般人,也的确可以成大事。只是,经历过两世为人的姚远,已经完全看开了,知道最重要的并不是财富。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那些想发财,拼命往钱眼儿里钻的人,往往发不了财,一辈子庸庸碌碌。因为这些人,并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没有发财的机会,而是他们不具备发财人的心态。
什么是发财人的心态呢?就是姚远这个样子,可以做到心态平和的极少数人。
所以,无论你穿越与否,无论你知道什么先进的金手指,真正放到现实里,都不会有用。
你没有发财人的心态,就算你借着金手指暂时发财了,也很快会被你挥霍一空。上一世你是穷光蛋,不改变穷光蛋的心态,这一世你一定还是。
这样的例子,现实生活里是有的。某人中奖一千万,短短三个月,反而欠债一千万。什么原因?心态不行。
这大概就是大家平日里说的命。其实,不是命,是你的观念和心态不行。
发财人的心胸,不会过于狭窄,能够以施舍小财换得周围人的赞誉和自己心理上的安慰。
他的周围,往往是一团和气。
那些好人,知道这人宽厚,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会帮他。
那些小人,希望他发财。他发财了,他们才会从他那里得到好处。
最重要的一点,他不会轻易结仇,做事宁可放人一马,也不会去把人家逼上绝路。
这,就叫和气生财。
如果连这条原则都理解不了,那么,你即便有本事穿越,也还是一个丝,只能在脑子里丫丫自己的发财之路了。
当然,也有某些大哥,凭着飞扬跋扈独霸一方,欺行霸市的,但这种人,不会生存太久。
有时候,佛学和中国儒家的中庸,是相通的。所谓因果,自食恶果,源于此罢。
姜姨听着姚远的计划,沉默半天。其实,她心里不赞成这个计划。
想了好久,她才对姚远说:“大傻,妈不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也从来没希望你们去挣什么大钱。妈啊,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你可想好,你这么做,可是要把张家往死里整啊。
那个张顺才呀,在台上的时候,这辈子干了不少的缺德事,不光对你爸妈,对别人也是一样。
可是,你看他现在疯疯癫癫,半死不活的,这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相信他现在呀,活着也不比死了好受!
大傻,既然老天爷都惩罚他了,我看,咱们就算了吧?”
姚远就苦笑着说:“妈,不是我不想放过他,是他儿子不想算完啊。找不到张建国,他就会不断地投钱,让咱们的专卖店没法正常经营,把咱们活活给逼死!我这也是让张建国给逼的。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姜姨还是不放心,又问:“那你就敢保证你这个办法管用?要是不管用咋办?”
姚远就微微一笑说:“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妈你放心吧,一定管用!”
这个时候的张顺才,已经基本处于半疯癫的状态了。
小儿子在南边据说是发了才,可半个子儿也没见他拿回来,就是回来给他哥整了个服装店,那有个屁用!
张顺才原来的意思,是希望儿子用他给的本钱,在南方发了财,然后回来给他撑撑面子,让所有矿机的人都知道,他张顺才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虽然老了,不行了,可老子的儿子照样厉害!
哪怕让他在矿机挺直了腰杆,威风两天,然后再跟着儿子去南方养老呢。
可这儿子似乎对他的这个提议一点都不上心。回来穿的跟个农村进城找活干的农民一样。
你这是发财的样子吗?你哪怕租辆像样点的车,在村里威风一下呢?
不但不给他长脸,还不允许他跟着去南方。弄个服装店,让张建军两口子挣钱照顾他。
就老大那个熊样,他就是有钱了,他能给他爹花吗?
张顺才心里本来就有点不痛快,谁知这服装店没弄出名堂来,反倒把大儿子的命给搭进去了。
儿子再不是东西也是儿子,老年丧子,张顺才能不心疼吗?
这一下,张顺才就再也经受不起,真的不正常了。
对现实生活不满意,他就开始活在他威风时候的那个时代了。总是幻想着自己是矿机二把手,嘴里语录不离口,看什么都不顺眼,都要用过去的思想批评一番,嘴里唾沫星子乱喷念念叨叨,看见谁骂谁。
大多数人都知道他脑子有病了,也不和他一般见识,躲他远一些就是了。
他骂完人家痛快了,他老婆就得四处里去给人家道歉。
偶尔碰上恨他的,不讲理的,他骂人家,人家就会动手打他。
因此,只要他出门,有时候就弄一身土,鼻青脸肿地回来,那是骂人家让人家给打的。
他老婆还得做饭收拾家,也不能一天到晚总跟着他。再说他连老婆也骂,老婆也不愿意跟着他。
最后,还是山上看林场的老头,看他可怜,就跟他老婆说,得给他找点事做才行,要不然这一天到晚,还不知道要闯多少祸,挨多少打呢!
可他这样一个疯癫小老头,能干点啥呢?
看林场的老头就说:“要不这样吧,我山上有几块地,这年岁大了,自己也种不过来。我分一块给他,让他每天都上山种地。
山上本来就人少,我不时的再过去看看他。这么着,他就不至于在村里看见谁骂谁。
有地种着呢,分散他的注意力,没准儿这病还能好了。
另外,你们种点蔬菜瓜果啥的,还能时常吃点新鲜的,也补贴点家用。”
张顺才是农民出身,对土地天生有着一种感情。要他去种地,他还真愿意去。
老婆就给他置办了撅头、锄头、铁锨,跟着看林场的老头上山了。早上早早上山,中午老婆过去送饭,下午再一起回来。
也别说,这个办法还真管用。起码,村里不见张顺才出来骂街了。他在山上出力气种地,这唠叨骂人的毛病,也渐渐改了不少。
张顺才这些情况,姚远是都知道的。他虽然没有给姚叔父母报仇,可也没有放弃对张顺才的注意。
不是不报仇,是没有机会。他不能为了报仇,就把自己给搭进去。
那天坐在那个明清小楼楼下的沙发里,琢磨怎么找着张建国,抗抗跑下来跟他瞎搅和。
看着抗抗,他突然就想起来,姚叔舅舅廖景荃过来的时候,带回姚叔母亲廖淑芬的一张照片来。那照片上的廖淑芬,和抗抗十分相像。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损主意,让抗抗再吓一把张顺才。
张顺才要是突然见着廖淑芬,估计吓不死他,也能把他吓个心跳立停,住医院里去。
张建国是个比较孝顺的儿子,父亲病重,他一定会设法露面看望,那就有抓到他的机会了。
至于能不能把张顺才吓到医院里去,看姜姨看着抗抗的那个反应,姚远就心里有数了。
当年张顺才只是想到廖淑芬的鬼魂真的存在,就能给吓的半身不遂,这回儿见了活的廖淑芬,他要能好好的站着才怪!
看林场的老头给张顺才的那块地,在六村后面的半山腰上,有三分左右的面积,是长方形的。
张顺才过去种过地,又有看林场的老头指导着,就在地里种了些蔬菜瓜果。
开春之后,韭菜开始拔苗,他又种两垄葱,还有花生和土豆,另外就是黄瓜、茄子一类,都是看林场老头帮着他弄好的。
另外,在地外沿地边上,还种了些南瓜、丝瓜和芸豆。四周还扎上篱笆,防止动物进来糟蹋庄稼。
种地,特别是种蔬菜,没有水根本不长。好在离着他的地不远的山坳里,有一眼泉水。张顺才每天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去那眼泉水那里挑水浇地。
泉水离着他的地有一里多远,他每天挑水,把地都浇一遍,也差不多就到下午,该回家了。
他挑水时候长了,从泉水到他的地那里,就走出一条明晃晃的山间小道来。
这一天上午,他跟着看林场的老头,来到山上。老头看看他没事,就留下他在地里,自己回去了。
张顺才则挑了两个小桶,顺着自己趟出来的那条山间小道,去泉眼那里挑水去了。
149.疑心生暗鬼
张顺才挑着两个小桶,沿着山道,慢慢往前走。
他挑的这桶,每个也就能装十来斤水,沉了他这身子骨也挑不动。
春末的山上,新草刚刚发芽,去年的荒草倒有半人多高,在小道两旁和树丛里,到处一片枯黄。
张顺才已经习惯了走这条小道,就跟他在村里转够了,骂够了回家一样,闭着眼都走不错。
路走了一半,还没到泉水那里,张顺才就看见,从路边的茅草从里,走出一个女人,穿着小方格的外套,蓝布的裤子,慢慢地走到小道中间,站住了。
这女人背对着他,突然挡住了他的路,张顺才只好站住了。
站了一会儿,那女人还不走,张顺才就不高兴了。
“嗨,”他冲着那女人喊,“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挡革委会主任的路,你是哪里的牛鬼蛇神?”
那女人闻言,慢慢转回身来。
张顺才定睛一看,直吓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脸都黄了,不知不觉就把肩上的小扁担给扔了,两个小桶也顺着山坡,滚到下面的茅草丛里去了。
这时候,那女人操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开口了:“张师傅,你活的挺自在呀?你害死的那些冤魂,派我来看看你。我们家老姚,也挺想你的……”
那女人话还没说完,张顺才裤裆里已经湿乎乎一片,接着地面上也湿了一滩,连他穿的胶鞋都湿了。
一股恶臭紧接着就传过来,张顺才也瘫软在他自己的屎尿里。
毛草丛里,又站起一个人来,正是姚远,冲着那女人招手。那女人捂着鼻子,冲着姚远跑去了。
不用问,那女人就是抗抗,为学这跟张顺才说的几句话,她跟着她妈练了三天,结果话只说了一半,还没说全呢,张顺才先完了。
姚远拉着抗抗的手,一路小跑,就下山去了。
到了山脚,抗抗穿上姚远拿着的风衣,把里面的衣服盖住,这才气喘吁吁地问姚远:“让人发现了咋办啊?”
姚远就搂着她,安慰她说:“没事,我都观察了,这时候山上没人。再说就是有人发现了,也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只要咱不承认,谁也不会想到咱们干了什么。”
走一段路,抗抗又不放心问:“那,要是把他给吓死怎么办?”
姚远就冷冷一笑说:“这老家伙,经历的风浪多了,哪里就那么容易被吓死?能吓出他毛病来就不错了。”
过一会儿,抗抗又不放心问:“他要是没被吓疯,认出咱们来怎么办?”
姚远就摇摇头说:“不会的。从你妈装鬼开始吓他那会儿,他一直就以为我妈的鬼魂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后来他也没搞明白,我为什么会从一个傻子变成了正常人。在他心里,这个阴影一直就存在着。这一次,他也只能会认为他见到鬼了,不会想到别的。”
抗抗就看着姚远问:“可也是啊,你原来真就是傻子啊。你说,为啥以后就突然不傻了?”
姚远就看着她笑:“因为呀,我妈的鬼魂一直住在我身体里!”
抗抗吓得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她那儿跑得过姚远的大长腿呀,没跑几步,就让姚远给抓住了。
抗抗就喊:“姚大傻,你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小。”
姚远就箍着她的腰往前走,边走边说:“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就是小时候任性,不想上学,故意装傻。”
抗抗说:“我才不信!咱们是邻居,你傻不傻我还看不出来呀?”
姚远就问她:“那你说,我会这么多东西,是一下子就学会的吗?难道你还真相信我妈的鬼魂住在我身体里吗?”
抗抗就回过头来看他,然后就摇摇头说:“反正我闹不明白了啦,有时候真就想不明白。鬼是你自己闹出来的,应该没有鬼。可是,你原先真就太像傻子啦,你装的太像啦。”
姚远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解释,因为他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说明,他以前不是傻子。
干脆他就不再多说什么,搂着抗抗回家了。
接下来,姚远就得等着张顺才的消息了。
张顺才还真没给吓死。不但没给吓死,还给彻底吓清醒了。
但是,他也彻底相信,真的有廖淑芬的鬼魂存在了。
他确信,那个在小路上出现的女人,就是廖淑芬。
世界上没有这么像的人,关键是那人说话的口音,完全就是廖淑芬的。
如果廖淑芬的鬼魂真的存在,那么,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他大儿子的死,跟廖淑芬有绝对的关系!
张建军干的那些事儿,都是十年以前做的。都过去十年了,谁还能整的明白?除非廖淑芬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姚远,这个姚大傻才会去公安局举报他儿子,而且对过去十年的事情,能记得这么清楚,这也不是人可以做到的!
他给吓清醒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清醒的人才知道恐惧啊!
当中午他老婆给他送饭的时候,才发现他躺在自己的屎尿里。
那时候,他已经醒过来,并且在那里想了好多好多,只是他的腿不听使唤,站不起来了。
他老婆去扶他的时候,他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嘟囔:“鬼,鬼,鬼来了!”吓得他老婆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老婆找了看林场的老头,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屎尿里拖出来,弄回家去。
三天之后,张顺才就不行了,在床上躺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婆看着不好,就把他送到矿机医院里住院去了。
张顺才的病,大多是精神上的。他认定了廖淑芬来找他索命了,浑身吓的直哆嗦,一个劲胡言乱语,谁也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如此半月之后,有一天张顺才清醒过来,逼着老婆去找姚远。
老婆也奇怪,好好的,他找这个大傻子干啥?
架不住张顺才一个劲催逼,老婆只好去找姚远。
姚远一直偷偷关注着张顺才的病情,也把那些南方跟他过来的人都安排好了,随时防备着张建国出现。
张顺才突然打发老婆来找他,倒吓了他一跳。难道这老家伙倒过闷儿来了,知道是他闹的古怪?
但这时候,他不过去,倒显得他有什么不对了。他就跟着张顺才老婆去了医院。
病房里,张顺才躺在病床上,看见老婆带着姚远进来,就让老婆把他扶起来坐着。
姚远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他不知道这家伙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还是先不说话的好。
张顺才依着被窝坐好,就示意姚远过来,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姚远犹豫一下,还是过去坐下了。
张顺才就让老婆出去。
这时候,老婆不敢不听他的,只好到病房外面去了。
这个季节,不是疾病高发期,矿机的住院部床位病不紧张。张顺才一天到晚不住嘴地折腾,谁也受不了,医院也只好把他安排到没有人住的空病房里。
老婆出去了,病房里就只有张顺才和姚远两个人。
张顺才盯了姚远许久,突然说:“廖淑芬,你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你和你们家老姚,阴魂不散地缠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和你辩解了。
我害死你们家两条人命,现在你把我大儿子害死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咱们这算是一命抵一命,两清了吧?你从此收手,行吗?”
姚远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抗抗装大傻妈成功了,张顺才已经认定,那是大傻妈的鬼魂了。
他就微微一笑说:“张叔啊,我是姚大傻,我妈是我妈,你跟我说这些,有啥用处啊?”
张顺才就冷笑说:“你别装了。姚大傻是傻子,我从小看着他长起来的,你骗得了谁啊?你失踪了,他好好的就不傻了,不是你住到了他的身体里,他能不傻了?我都要死的人了,你就别骗我了。”
姚远就沉默一下,不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你当初害死那么多人,你心里就一点愧疚没有吗?”
张顺才微微摇头说:“廖淑芬,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赶上了那个时代,你让我怎么办?我不去那么办,我还是一个普通工人。放着升官发财的路不走,搁着是你,你肯吗?”
姚远就冷冷地问:“那就拿别人的生命做代价?”
张顺才慢慢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是姚虎的媳妇,这个道理,你别说不知道。难道,死在姚虎手底下的人命,还少吗?”
姚远就正色说:“你错了。姚虎杀人,是为了这个国家重生,为了这个民族不再受欺负!他杀的,是侵略者,是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反动派!而你呢,却把这么一个国家功臣,民族的英雄给活活迫害致死!
他为的,是国家富强,民族昌盛!你呢?却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不惜迫害忠良,损害国家!
姚虎的死,是国家的损失,民族的悲哀,重于泰山!你呢,就是一个败类,死不足惜!
你有什么脸面,和姚虎相比,真是恬不知耻!”
张顺才淡淡一笑说:“什么重于泰山,什么耻不耻的?有用吗?死了都是一堆枯骨!我要死了,也就不怕你了。今天,我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你变成鬼,可以找我报仇。我估计,我死了,一样也可以变成鬼,来找你报仇!你如果就此罢手,咱们就算两清了。你如果继续对我儿子下手,我就和你没完!”
姚远就笑了,问他:“你真的相信有鬼魂存在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疑心生暗鬼。这些话你没听过吗?”
张顺才就用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盯着姚远看,许久说:“没有鬼魂,就不会有你。收音机变话筒我还能信。预测地震,不是人能干的。你跑到山上找我,不就是想让我死吗?我现在知道有鬼,反而不怕死了!”
说到这里,竟然呵呵地笑出声来。
150.走向末路
三天以后,张顺才死了。
在此之前,除了姚远来过一次,就是大橘子每天都过来,替张顺才老婆看着他,或者直接从城里买了饭捎过来。
失了势的张顺才,又疯疯癫癫的,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就是他原先的那些老部下,都和他断了来往,再没有人搭理他了。
按照大橘子的性格,以及过去张顺才两口子待她的态度,特别是张建军已经死了,大橘子能露个面就不错。
这样的天天过来,就反常了。
姚远就让几个手下轮班二十四小时监视大橘子,尽量不让她发现。就算发现了,也得盯着她!
姚远直觉上认定,大橘子和张建国必然存在联系,他们很可能是通过电话,张建国在遥控着大橘子。
那时候只有拨号的电话,姚远不可能通过电信局去查大橘子的电话,也只能靠盯梢来设法找到张建国。
姚远同时也想到了,张建国知道有人跟踪大橘子,就不会和她见面。
所以,盯大橘子,他让自己的手下去做,也不怕暴露。
暴露了反倒好,张建国就更不敢和大橘子见面了。
其实,这就是姚远表面上故意去这么做,演戏给张建国看。
他背后里,还暗藏着另一个办法。
那个时代,私人家里有电话的,几乎没有,有的基本是有地位的干部,或者沿街的营业房,或者公司单位。
张建国如果在城里租房子住的话,安装电话惹人注意不说,也很麻烦,更容易被人发现。
最好的办法,就是住在旅馆里,利用旅馆的电话。也只有旅馆里打电话可以不出门,最方便。
而且,住在旅馆里,吃喝拉撒几乎都可以解决,完全不用到外面去。
所以张建国应该不会出来租房子住,而是选择住在旅馆里。
在那个时代,全市也没有几家旅馆。只要把这几家旅馆盯死了,早晚会发现张建国的踪迹。
姚远就把那些债主们都分散安排进全市各家旅馆,两三个人住一家旅馆,严密监视进出的旅客。
这些债主可都认识张建国,只要发现他的踪迹,立刻打电话通知姚远,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
姚远安排了两个计划,张建国只注意到大橘子被跟踪,就会想法对付这种跟踪,分散心神,忽略了姚远这个暗地里搞的第二套计划。
果然,张建国上当了。
张顺才死前两天,已经明显露出了病危的征兆。大橘子下午去医院送了饭,天黑的时候回到店铺里。
当天晚上,城北的一家旅馆,负责监视的三个人,就发现了张建国。这小子带着两个人,出了旅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三个人两个负责沿路跟踪,一个留下来,给姚远打电话。
姚远推断,张建国这是要去矿机医院看他爹。他想想,决定孤注一掷,让所有跟来的债主们,直接去医院外面,等着张建国。
果然,张建国在晚上十一点左右,由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带着,出现在医院门口。
姚远也和那些债主们,在不远的黑暗里潜伏着。债主们想立刻冲进医院里去,被他给拦住了。
债主们要钱心急呀,这时候恨不得逮着张建国生吞活剥了。
可是,这么多人,进医院里一搅和,难免会把动静闹大了,惊动了矿机保卫科。
姚远拦着大家,让大家慢慢接近那辆摩托车,等着张建国出来。
那摩托车的骑手,是张建国的一个下属,这时候,就在摩托车一旁坐着,等着张建国出来。
大家觉得姚远说的有道理,就慢慢分散开,在黑暗里向那辆摩托车包围过去。
一个小时左右,张建国再次出现在医院的大门口,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向着他冲过去。
天上没有月亮,医院周围十分黑暗,只医院的平房和大门口有灯光。张建国正好处于光亮里,很难看清周边的情况。
待他听到周边有急促的脚步声向着他过来,看到人影的时候,已经晚了。
大家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把他按的死死的,无法动弹。
临控制住他以前,在姚远的指导下,这些人早就形成了统一意见,就是什么话也不说,抓到张建国就是胜利。
债主们当然不能都过来,只过来几个有势力的,其余则是这些人雇佣的壮汉。
很快,一辆轿车就从黑暗里驶过来,大家不顾张建国挣扎,把他塞进轿车里,轿车就疾驰而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则把张建国和他那个手下给控制起来,也弄了一辆轿车拉走了。
张建国会被直接送到南方,接受他应该得到的审判。他的那个手下,则被带到市里,他们要通过这个助手,抓到其他人,以及问出张建国钱都藏在哪儿?
张建国被抓,大家群龙无首,架不住债主们的逼问,把知道的都说了。
他们说的这些话,将来也会成为证明张建国卷款逃跑的证据。
第二天,大橘子并没有发现张建国失踪了。
自从发现有人跟踪之后,张建国就不允许大橘子去旅馆找他了。大橘子这里,是张建国设立的专卖店的一个总站。
分布在各地的专卖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自己的经营数据,通过电话,传到大橘子这里来。大橘子再根据这些数据,把各店服装需求和款式编号,同样通过电话,告诉张建国不知设在哪里的服装储备仓库,由服装储备仓库给各专卖店配货。
至于钱款怎么走,大橘子就不知道了。
所以,在这种经营模式下,服装经营的每一个步骤,都有人专门负责,不用张建国事必亲恭,他也就没有必要天天和大橘子联系。
大橘子只是每天到矿机医院去看张顺才,把他的情况告诉张建国。
张建国在租住的旅馆里,是花高价租了旅馆里一部电话,供他专用的。
大橘子从医院回来,打电话过去,张建国不在,电话就没人接听。大橘子以为他出去办事了,也没有起疑。
张建国去医院看他爹,大橘子并不知道。
两天以后,张顺才死了,张建国没有露面,大橘子就帮着把张顺才给弄到了殡仪馆,火化了事。
张顺才想当年也是在矿机说一不二的人物,想不到死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自愿过来送葬。只矿机工会按照惯例,送一个花圈,联系运输队一辆卡车,给送到殡仪馆火化。
大橘子忙着张顺才的丧事,也就当天没有回专卖店,而是在矿机宿舍他爸妈那里住下了。
第二天回到自己的专卖店,再给张建国打电话,想告诉他他爹死了的消息,电话仍旧没人接听。
这个时候,大橘子仍旧没有起疑,因为各专卖店依旧正常营业,不断有数据报过来。
直到三天以后,有专卖店打来电话询问,要的服装没有到货。大橘子把电话打给储备仓库,储备仓库告诉她,南边没有往这边发货,有些款式的服装断货的了,没法供应专卖店。
大橘子就问原因,对方也不知道。
大橘子就让对方去找张建国问问,对方却不知道张建国具体在哪里。
他只是接受另一个人的电话命令,让他接送货,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看来,张建国在南方闯的这个祸肯定不小,防范如此严密,连亲信手下都不让知道他具体在哪里。
给张建国打电话没人接,大橘子只好亲自去旅馆找张建国。在旅馆里等了一天,张建国也没有回来。
大橘子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了,可是,见不到张建国,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渐渐地,自己店里的服装,也开始断货了。
她的这个店,原来是南方的代理商供货的。张建国回来,开启了专卖店模式之后,南方代理商那里就不供货了,而是由张建国建立的储备仓库供货。
大橘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可找不到张建国,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时候,她才开始想张建国一个人,是操纵不来这么大一个供货系统的,他手底下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帮他。
可是,她突然发现,除了张建国,他竟然认识不了几个人。那两个过来送货的人,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张建国的手下,还是专门搞运输吃饭的苦力。
这个张建国,简直就是太神秘了!
可就是因为他搞了这么一套神秘的地下操纵系统,一旦他被姚远来个掏心战术,被控制了,下面互相无法联系,就只能干等着他坐以待毙。
同样,张建国自以为万无一失,绝对不会想到那些南方人会找到他,才会这么搞。
他就没有想到,姚远竟然能够去南方,并和他那些债主们合伙,把那些南方人给弄过来。
有姚远这个知根知底的本地人,南方那些债主们,才会找到他。
失去了张建国的专卖店系统,虽然不至于立刻倒掉,还会按照张建国的设计继续运营。但没有了资金的收取和支付,南方的制衣厂收不到资金,自然就不会发货,这个自动运转的系统,慢慢就会因为断货而运转不下去。
大橘子和各专卖店的店主们一样,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存货在一天天减少,内心焦急却无能为力,只能在焦急中等待张建国的出现。
一个月之后,他们等来的,却是公安部门配合法院,对专卖店的查封。
所有的专卖店都名义上属于张建国,大橘子和所有的店主一样,只是他雇佣的员工。
张建国这种模式,和姚远是不同的。姚远是加盟,他则是直接投资。
所以,只要有资金,他发展的速度更快。
151.不怕了的大橘子
对张建国这个结果,大橘子似乎早有预感了。
天天去矿机医院伺候张顺才,从他那些胡言乱语里,大橘子也能多少听明白点事情。
张顺才肯定是在山上遇见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彻底崩溃了。
遇到了什么东西呢?鬼!
这听着都玄乎,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大橘子虽然心里迷惑,但对张顺才一家,除了对张建国,对别人都没有好感,甚至是有些厌恶,她也就不去过份关心张顺才的事情。
就是对张建国,她心里也不是那么满意。他嘴上答应把专卖店的所有权给她,却一直拖着不去税务局更改登记,明显就是在糊弄她。
可她指望着他挣钱生活,店里的收入她还能得到一部分,也就暂时不会说什么。做他的女人,心里也不是那么情愿的。
张建国被抓了,他留在这里的那些下属,还是有漏网的。张建国没了,他们也没了生计,只好来找大橘子商量。
从他们嘴里,大橘子终于明白了张建国都在南方干了什么。就这么个人,跟他哥哥张建军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抓也是活该!
法院来查封资产的时候,大橘子就突然想明白了,这一切,又是姚大傻干的。
到山上扮鬼,把张顺才吓出病来,目的就是引张建国出来,让公家把他给抓了去!
抓张建国去,对大橘子来说,损失不大。可没了专卖店,她靠什么生活啊?
才到手的吃穿不愁的好生活,就这样被姚大傻给彻底摧毁了,不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张建国遗漏下的下属里,有四个狠角色,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
正因为可以独挡一面,他们分别负责着专卖店经营环节的一个部分,并不整天在张建国身边,所以才侥幸漏网了。
他们知道大橘子跟张建国关系不一般,早就超越了叔嫂关系。所以,他们会来找大橘子,感觉大橘子手里,一定还有张建国留下的钱。
他们打算问大橘子要一部分钱,再去另谋生路。如果大橘子不给,他们就得来硬的了。
大橘子手里,还真没有张建国的钱。在钱上,张建国是谁都不会相信的,同样也不会相信大橘子,把钱给她。
这时候的大橘子,没了专卖店,已经搬回矿机宿舍,她和张建军的那个半套房子里住着去了。
四个人能顺藤摸瓜地在这半套房子里找到她,也是有些能耐的。
四个人在张建国失踪以后,就预感事情有些不对。可是,张建国搞的这套制度,让他们见不到现钱,他们在一起商量了好多天,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张建国的资产被查封,他们虽然早有防范,逃了出来,可是,手里没钱,还是哪里都去不了。
最终,他们把目光落在了大橘子身上。
大橘子没参与,也不知道张建国南方工厂的事情,不会被抓。而且,她又是张家的大儿媳妇,和张建国关系也不一般。
如果张建国被抓之前还有钱的话,他应该会放到大橘子那里。
四个人摸清了大橘子在矿机三村的住处,晚上的时候,就悄悄埋伏在周围,等着大橘子回来。
大橘子还算有些良心,张家现在没人了,只剩了张顺才老婆,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接连遭受丧子、丧夫的打击,连她最看好的小儿子也被抓走了。没了一点希望,人整个就不行了,连床都起不来了。
大橘子看着不忍心,就每天过去给她做饭,扶着她起来慢慢走走,劝她想开一些。
这天,大橘子伺候着张顺才老婆吃了饭,又陪她在院子里走走。看看时候不早,就给她洗脸洗脚,帮她躺下睡着了,然后就回自己这边来。
刚刚把过道的门打开,她突然就感觉后面有个人推自己一把,不由自主就进了外屋。
她刚想喊叫,嘴就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接着,耳边就传来一个男人低低的声音:“嫂子你别喊,我们是建国的人。”
大橘子听到这话,绷紧的身体就慢慢软下来。
那人见大橘子放松了,就松开她说:“嫂子你先把灯打开。”
大橘子依言开了灯,却见屋里已经站了四个壮汉,把外面的小屋挤得满满的。
捂她嘴的那个壮汉看着像个领头的,对她勉强一笑说:“嫂子你别怕,我们就是找你有事商量。”
这四个人,大橘子好像都没见过,但这人说话的声音,正是管仓储的那个小吴。
大橘子就问:“你是小吴吧?”
那人就笑了说:“是我,嫂子。我管仓储,咱们没见过,可经常在电话里说话。”
小吴就介绍另外三个人,一个是他兄弟二吴,另一个是老刘,管送货的,这个大橘子应该见过两回。还有一个叫张海,是专门去火车站接货的。
大橘子看看他们,就把里屋灯开了说:“有话进来说吧。”自己率先进里屋了。
里屋也不大,四个人往沙发上一坐,大橘子就没地方坐,只好坐到床上去了。
小吴就开始诉苦,跟着张建国四五年了,没攒下几个钱。挣的钱都寄回老家养家了。
如今出了事,他们手里都没有钱,回家没法过日子。
大橘子坐在床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也渐渐把张建国在南方的事都搞明白了。
最后她就问他们说:“你们找我什么意思呢,觉得我有钱是吧?张建国也没给我一分钱啊?”
小吴显然不相信大橘子的话,笑笑说:“嫂子,你和建国啥关系,我们也心知肚明。他就是不给谁钱,也不可能不给你钱。我们也不要多,你多少给点,让我们能回家躲一阵子,够老婆孩子吃饭的。只要能躲到风声过了,我们再出来自己打工挣钱。
你也知道,我们对建国可是忠心耿耿,没想到会落到这么个地步,你就权当可怜我们吧?”
大橘子真诚地说:“张建国真没给我过一分钱,我不骗你们。”
二吴突然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砰”一声就插在桌子上说:“今天你不给钱,我们也没活路,大不了同归一尽!”
看到匕首,大橘子吓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小吴就说:“嫂子,你也别怪我弟弟,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要是再不管我们,我们真就没法活了。”
大橘子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给他们钱,今晚上他们可能就要动粗。
她一个女人,面对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恐怕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想半天,她只好说:“张建国确实没给我钱。可是,我经营专卖店,也攒了几个钱。你看你们需要多少钱?不过,我攒的这几个钱,可是不多。”
小吴说:“你一人给我们五千吧?”
大橘子手里,还真有两万块钱。可是,都给了他们,她将来怎么生活呀?
她就摇摇头说:“我没那个本事,能挣那么多钱,手里也就有万数块钱。都给了你们,我也就没钱过日子了。”
小吴看看那三个人,然后对大橘子说:“嫂子啊,你也别在我们弟兄面前哭穷,这个没有用。今晚你要不答应弟兄们的要求,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再告诉你一句话,弟兄们跟着建国出生入死,可建国只图自己享乐,从没顾忌弟兄们的感受。我也不瞒你,弟兄们已经好久没碰过女人了!”
听了这话,大橘子反而乐了,冷冷一笑说:“我大橘子也不是被人吓大的。跟着张建军,被那些流氓们欺负,这阵势我早就见过了。
我告诉你们,我才不怕你们这种威胁。你们敢动我,我保证一个子儿你们也别想得到!不信你们就试试!”
这女人一下子强硬起来,小吴他们倒给镇住了。毕竟他们只是来要钱的。大橘子肯定是把钱都存在银行里,家里不会有多少钱。
真把这娘们儿逼急了,她万一说到做到,你就是弄了她,杀了她也没啥用。
大橘子见他们犹豫,就暗暗地笑了。
到大橘子这一步,她对未来也没报什么希望。一个对未来不报希望的女人,也就不怎么怕死。
王强那样的痞子她都见识过了,这几个人还真不见得可以镇住她。
她看看他们,然后说:“钱,我就只有一万,你们爱要不要。”
张海最年青,这时候沉不住气了说:“一万就一万,咱们四个,一人也能得两千五,省着花,也能过两三年。”
小吴就瞪他一眼。
大橘子豁出去了,不怕了,脑子反而好使了,笑笑说:“还是这位兄弟实在。我不是有钱人,也不是和你们撒谎,是有什么说什么。”
就看着小吴说:“我已经尽力了,你们要是还不满意,我也没办法。想一分钱不要,只图个乐,那你们就过来吧,老娘早就不在乎这个了,我自己脱衣裳!”
说着,就把自己穿的外衣脱了,扔到床上,又要脱里面的羊毛衫。
老刘就说话了:“嫂子,你别这样,我们没有要欺负你的意思。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给我们一万吧。”
老刘都这么说了,小吴就不好再坚持了。其实,他也看出来了,他兄弟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在这里呆着,太危险了。
小吴就说:“那,你给钱吧。”
大橘子说:“我神仙呀,现在就能给你变出钱来?钱都在银行里存着呢,明天你们跟我去银行取去!”
小吴就问:“那我们今晚怎么办?我们走了,你跑了我们上哪儿找你去?”
大橘子就笑了:“不放心?那你们就在这屋里守着。不过我可告诉你们,你们今晚要是敢动老娘一个手指头,明天就休想得到一分钱!”
152.大橘子的阴谋
四个人当晚就住在了大橘子家的沙发上,也当真没敢动大橘子。
他们都是农村出来的,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农村人老实本分的本性还没有完全扔掉。
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他们主要目的是要钱,也唯恐大橘子真不给他们钱,只好老老实实在沙发上等着天亮。
大橘子可不管他们,躺着床上,呼呼大睡。
其实,前半夜,她也没睡着。她也在想自己的心事。
好好的生活,让那个姚大傻给搅和成这样,他心里恨透了姚远。
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姚大傻派人过来故意捣乱开始的。有了张建国之后,她已经打算好好过日子,忘记以前所有的一切了。可是,姚大傻还是不放过她!
虽然,这次事情是张建国首先挑起来,可你有本事也降价呀,没本事你就勾结南方人,设计把张建国给抓起来?
你抓张建国也就罢了,凭什么把我懒以生存的专卖店也给封了?你这不是诚心不让我活吗?你不让我活,你也别想活!
这女人只要钻了牛角尖,她就不讲理了,怎么想都是别人的错,就是她没有错。
想一晚上,一个复仇的计划,就在脑子里慢慢形成了。
第二天早上,大橘子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那熬了一夜的四个家伙,突然就变卦了。
“我只能先给你们五千,”她说,“你们得替我办一件事。这事办成了,我就再把那五千给你们。”
小吴就不干了:“我说,咱昨晚上不是说的好好的,你今早上去提钱,我们拿钱走人吗?”
“我也是受害者,我该你们的还是欠你们的,凭啥还给你们钱?”大橘子突然就翻脸了。
小吴也火了:“嫂子,你可想好了,你要这么不讲信用,可别怪我们弟兄不客气!”
“不客气怎么着?”大橘子寸步不让,“不就是你们欺负我一顿,或者宰了我散伙吗?来呀,老娘怕你们是孙子!”
眼看到手的钱就要这么没了,小吴都没脾气了:“你说,让我们干什么事儿,别拿我们干不了的事儿难为我们。”
大橘子说:“这事儿你们干的了,也应该干!”
四个人就一起看着她,什么事儿他们应该干啊?
“为你们老板报仇!”大橘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是谁帮着那帮南方人抓走了张建国,是谁让你们流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那个抗抗服装的总经理,姚大傻!你说,你们该不该找他报仇?”
小吴就和另外三个人对视一眼,回过头来对大橘子说:“嫂子,我们都知道,这事儿一开始就是建国挑起来的。这和人家斗失败了,也不能就全怨人家。再说我们也知道,这个姚大傻在这里很有名,我们真要是去动他,恐怕根本脱不了身。”
大橘子就看着他们冷笑:“你瞧你们这点出息。姚大傻有什么可怕?你们明着斗不过他,不会暗地里来吗?”
小吴就看着她问:“咋暗地里来?”
大橘子说:“绑架他媳妇姜抗抗,逼着他拿钱赎,这么着,没准儿你们还能多弄不少钱呢!”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吴就又对大橘子说:“这事儿可犯法。”
大橘子一脸不在乎说:“你们又不是本地人,绑个女人还费事吗?拿了赎金,你们跑路就是,谁还能查出来是你们干的?那个姜抗抗你们见过了?就是他品牌上那个头像,人比我可漂亮多了。你们不是好久没碰过女人了吗?把她弄到手,只要留着她一条命,姚大傻就得掏钱赎!剩下的,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只要一天拿不出钱来,他老婆就是你们的。你们是即过了瘾又多拿了钱,还替你们老板报了仇,这样的好事都不肯干?”
四个人就有些心动。姚大傻肯定比大橘子有钱,说不定还能多要个几万块钱呢,干!
最后,小吴就对大橘子说:“我们干。但是,干这个就得多花不少工夫,吃喝拉撒都是钱。你给我们的五千块钱,顶多也就够我们绑到姜抗抗之前的费用的。事成之后,你得再给我们一万才行。”
大橘子一咬牙说:“行,再给一万就再给一万。”
小吴还是不放心问:“要是事后你反悔怎么办?”
大橘子想想说:“这样,我先给你五千,剩下的一万,我给你写个欠条,我不给你,你可以凭着这个欠条来找我要钱。”
小吴摇头说:“不行。我们干了违法的事就得立刻跑路,你万一不给我们,我们拿着欠条短时也不敢跑来找你要。”
大橘子就问:“那你说,我怎么办你才能相信我?”
小吴说:“这事儿你得和我们一起干。到时候,大家是一条绳上拴的蚂蚱,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得不着好!”
大橘子倒是痛快:“行,我答应你。探风报信这些事儿,就都算我的!”
于是,又一个阴谋,在姚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酝酿了。
姚远最近也很忙。张建国的专卖店在一夜之间就给查封殆尽。按照他当初和pireercardin总代理刘总的约定,刘总过来接手张建国这些专卖店,和抗抗服装形成默契,尽量统一价格档次。
这样,由于抗抗牌时装较好的质量和过去积累的人气,就会在销售上占据上风。
这个办法,就相当于断了pireercardin在北方的销售渠道,让它无法发展起来,和外国人收购了中国的著名品牌,然后雪藏,不让这个品牌和他的品牌竞争,是一个道理。
北方的这些pireercardin专卖店,看似是刘总经营,其实背后的老板是姚远。
作为补偿,姚远将抗抗牌时装南方的经营权,无偿交给刘总,由他来发展南方市场。以最低的价格给刘总供应抗抗牌时装。
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把pireercardin时装从国内市场挤出去,或者让它只占极小的份额。
最终,待抗抗牌时装做大之后,就同样在南方设立代工厂,两人联手,形成自己的著名品牌。
pireercardin公司,对代理商管理并不严格,只每年收取代理费,派员在公司里监督,不许同时代理其他品牌,其余也就不管了。
他们的利益,主要来自于代工厂。代工厂生产的服装,经他们设在国内的部门检验之后,存入他们的仓库,然后再转给各代理商。
像张建国这样的,还算不上代理商,只能是准代理商,也算是一个特例。
所以,张建国只要没有资金打过来,这边的仓储就不会发货。至于张建国怎样管理自己的专卖店,pireercardin公司才不去操心。
刘总以代理商的名义,将张建国剩下的专卖店接收过来,等于是拯救了那些在专卖店里就职的员工,安定了社会秩序,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些专卖店,只要按张建国留下的资金周转模式,继续给pireercardin在国内的仓储部门打钱订货,根据合同,就仍旧可以得到对方的货物。
所以,刘总以总代理的名义把店接收过来,可以什么都不用管,直接交给姚远经营。
而姚远经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pireercardin赚钱,他是打算把这个牌子在自己手里做死。
那就什么难看,什么贵,什么卖不动进什么货吧。
姚远这么干,这不赔本赚吆喝吗?
嘿嘿,你要这样想,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两个品牌的专卖店挨着呀,这可是当初张建国试图挤死姚远,专门设计的。
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设计反而可以让姚远利用起来。
两个在一起的店,一个的服装又丑又贵又质量不好,一个质量好款式新价格优,这么比着卖,特别是在这种除了这两家专卖店,就在没有其他品牌的时代背景下,抗抗牌时装还愁卖吗?
其实,旗舰店内部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两家专卖店的老板,都是姚远。两家的导购和店长也经常互相更换。在抗抗牌那边忙累了,就到pireercardin这边来。这边门可罗雀,清闲呀,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养足精神,再把那个替回来。员工也是如此。
挨着抗抗加盟店的,张建国搞的那些专卖店,在姚远旗舰店的带头作用下,也很快理解了这种对比销售模式的好处,也开始学旗舰店的做法。
不管怎么说,张建国等于是为姚远做了好事,那些专卖店的员工,都有了一定工作经验,在公司拓展加盟店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充当新店的培训人员,省的姚远在四处招募去了。
干掉了死敌,姚远的服装生意开始进入正式发展的轨道,他就不能老是陪着抗抗了。
他得带着他的团队,去外地拓展加盟店。成熟的团队自己能够独立工作了,他就得再培养另一批新人,招募更多的员工,直到人员满足公司不断拓展的需要。
这样,姚远就得各地到处去出差,抗抗到下午下班,只好一个人骑摩托车回家。
大橘子经过几天的观察,很快就掌握了抗抗的活动规律,也和小吴他们四个人商量,选定了绑架抗抗的地点。
八五年的春末夏初,城市向外拓展的步伐,比以后的速度要小的多。矿机宿舍和城市之间,还有很大的一片庄稼地。
抗抗回家,要沿着公路走。在抗抗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就有一段公路,是经过很长的一片庄稼地的。
那片庄稼地,这时候虽然小麦刚刚拔苗,可以望出去好远。可是,这里很少有人经过。
而且,公路比周边庄稼地高出不少,公路和庄稼地之间,有很长的一段护坡,人藏在护坡下,在公路上是看不到的。
大橘子和小吴商量以后,就把绑架抗抗的地点,选在了这里。
153.水落石出
张建国选择的这种与姚远的竞争模式,是你死我活的模式,一般商场上非常罕见。
当从姚远那里,知道这是张建国所为的时候,小慧十分吃惊。
张建国搞工厂已经不是一年半载了,他应该明白,用这种你死我活的办法竞争,是相当冒险的。而且,就算他赢了,也会大伤元气,可谓两败俱伤。
那么,他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极端手段呢?他和姚远并没有太大的过节啊?
在姚远解决掉张建国之后不久,她才从张冉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张建国找过姚远,询问他关于张建军的死,是不是他干的?姚远承认了。
姚远这是不愿意张建国追查下去,追到小慧身上,对她进行报复。
从这一点上看,她的姚大哥心里有她。
试想一下,这个可是危及到生命的生死大仇,她的姚大哥都肯为她担下来。那么,她在他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就可想而知了。
小慧放心了。只要她坚持不嫁人,不找别的男人,姚远早晚会收了她。
姚远的生意虽然因为张建国的捣乱,而蒙受了巨大损失。可是,架不住小慧把所有的钱都抽过来,用来支援他。
待尘埃落定,抗抗品牌开始赢得大发展,获取的利润,已经可以基本忽略过去承受的损失了。
就在小慧认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在一次酒宴上,她从一个相关部门的朋友那里,得知了王强的事。
得知了王强的事,自然就知道了大橘子的遭遇。
想不到,这是一个比自己遭受的侮辱还要大的女人。
而大橘子之所以遭受到如此的侮辱,还得起源于她派人去专卖店捣乱,她有责任。
现在的大橘子,专卖店被查封,已经没有了工作,失业在家了。
处于对相同遭遇女人的同情,也处于这事因自己而起的愧疚,小慧决定去找大橘子,和她好好谈谈,帮她一把。
这一天,小慧来城里办事。事情办完了,她一般会去抗抗那里转一圈,和抗抗嘀嘀咕咕地玩上许久。
然后,她再去姚远的公司,在姚远那里呆上一段时间。没人的时候,就百般调戏他,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窘态。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去抗抗那里。姚远出差在外地,她也没有过去。而是直接自己开了那辆吉普车,去了矿机宿舍,去找大橘子。
她找到大橘子的住处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大橘子正准备出门。
大橘子认识小慧,知道她和姚远是一伙的,不由警惕地看着她问:“你来干什么?”
小慧没在意她的态度,笑一下说:“我来看看你,顺便看看你有什么困难,我能帮上什么忙?”
大橘子没让她进里屋坐,两个人就在外屋里,面对面站着。
大橘子冷冷一笑说:“你是来幸灾乐祸的吧?你也看到了,我们穷人,就住这种小趴趴屋,屋里转身都困难。现在我店也没了,快活不下去了,你满意了吧?你可以走了。”
小慧就收了笑容说:“大橘子,你误会了。我们两个人,从根上说,都是同病相怜,都毁在张建军这人渣手里。我一点都没有笑话你的意思,相反,我也深深地同情你,真心愿意帮助你。”
大橘子就笑:“帮助我?把我的店搞没了,就是这么帮助我?你不要说那个姚大傻干的事,就跟你一点没关系!”
小慧分辨说:“姚大哥做那些事,真的不是针对你。再说也不是他想那样做,是张建国首先想让他破产,他才被迫反击的。”
大橘子接着就反问:“那他为什么不想想,建国为啥会那样做?他自己干了什么,他不知道吗?”
小慧认真说:“这是个误会。举报张建军,不是姚大哥干的,是我干的。”
大橘子就吃惊地盯着小慧:“你干的?那姚大傻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他干的?”
小慧叹息一声说:“姚大哥是个好人,他怕张建国追查到我身上,才替我承担下来的。”
大橘子盯小慧许久,摇头说:“我不信,这不可能!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没干,就不可能承认。”
小慧看看她问:“咱们可不可以坐下来,我仔细和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好吗?”
这一回,大橘子没再多说,领着小慧进里屋,两个人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小慧说:“我为什么会举报张建军?也许,你并不知道我和张建军在一起时候的经历。我今天,就对你说说,让你知道,这个畜生到底都对我干了什么!”
和张建军在一起的日子,是小慧心里永远的痛,她也再不愿意提起这些陈年往事。
随着张建军的死,这些痛已经渐渐消融。特别是她知道姚远心里有她,愿意为她承担一切的时候,这些痛,已经被莫大的幸福取代了。
可是,为了让大橘子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恨张建军,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她又不得不提起这些痛。包括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怎么虐待她,怎么守着她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说到最后,小慧不由再次痛苦地声泪俱下。
大橘子不得不相信,小慧说的这些是真的。
张建军的确有小慧说的,那些虐待女人的毛病。拿着大橘子把柄的时候,她也或多或少遭受过他的虐待,只是没有小慧惨烈。
再后来,张建军失了势,大橘子敢和他对着干,甚至敢打他个鼻青脸肿的时候,张建军才不敢了。
另外,她第一次被张建军领到他农村租住的屋里,遭受的一切,和小慧描述的基本一致。说明那个时候,小慧的确就在窗外看着。而且是张建军故意让她看着的。
说完了,小慧问大橘子:“你说,我该不该放过张建军这个畜生?”
大橘子就无言了。如果自己处在小慧现在的地位上,有能力报复张建军,她说不定也会这么干。
接着,小慧就讲了她怎么把张建军骗到酒店,怎么引着这家伙把过去干的缺德事都自己讲出来。
张建军其实是死在自己那张臭嘴上,是他自己主动讲的那些事情。
从他干的那些事情上来说,这叫恶有恶报,死得其所,活该!
讲完了,小慧又说:“我当初做这些的时候,姚大哥是不同意的。为这个还专门找了我,埋怨我不该这么很毒。听了张建军自己的录音之后,他才不再说什么了,并且把那些录音都给我毁了,劝我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你如果不相信我,这些录音在公安局档案里还有,我可以找人给你复制一份,你自己听。”
大橘子叹一口气,摇摇头说:“我相信。我也是受害者,甚至比你受的伤害,可能更严重。说实话,我也恨张建军,只是没有办法才会和他在一起。他死了,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反而心里高兴。所以,小慧,你今天来,咱们姐俩能这么敞开心扉,把话都讲出来,我是要感谢你的,我一点都不恨你。”
小慧就点点头说:“咱们既然把话说开了,你也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了。这次对付张建国,的确伤害到了你,但姚大哥不是故意的。你经营专卖店这么长时间,也有了一定经验。我就替姚大哥做主,你要愿意,还可以回到那个专卖店去,继续当店长。不过,那里不能卖原来的牌子了,要改抗抗牌了。”
却不料,小慧说到这里,大橘子的脸又冷下来,打断她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不会去姚大傻的店里干的!”
小慧就奇怪问:“为什么?”
大橘子说:“你别问了。总之,我和他有仇!没有他,我不会像今天这样,名声臭了大街,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
小慧看着大橘子,慢慢地问:“你是因为王强的事吧?”
大橘子惨惨一笑说:“你既然知道,我就不解释了。一个女人,遭受那样的侮辱,一般人早就自杀了。我也就是让张建军这个畜生锻炼的脸皮厚,不在乎罢了。可是,再不在乎,我心里的这个伤口,也永远好不了!”
小慧能理解大橘子现在的心情,但她却无法理解大橘子为啥恨上了姚远,就问她说:“这件事情,跟姚大哥没有关系呀?”
“没有关系?”大橘子就冷笑了说,“他如果不派人来店里捣乱,张建军能去叫王强来吗?王强不被抓,能出来以后问张建军要账吗?也是张建军这个畜生混蛋,把店里的钱都赌光了,就拿我顶账!可最终那个源头,还是姚大傻!我能不恨他吗?”
小慧就让大橘子跟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大橘子,你弄错了,去你店里捣乱这个事,不是姚大哥干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后来王强跑到他那里去求他帮忙,他才知道的。”
这下大橘子就懵了:“他不知道?不是他干的,还能有谁?我们做专卖店,只是抢了他的生意,对别人又没有危害。”
小慧只好说:“大橘子,你真的误会姚大哥了。这事儿不是他干的,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这么干,你也明白,我就是见不得张建军过好日子,就是恨不得他死!
后来,姚大哥知道我干了这个事,还好说我一顿,不许我再这么干。我表面上答应他了,可还是干了后来的那些事,把张建军给整死了。
你如果恨的话,就恨我吧。”
这下大橘子就有点傻了,看着小慧问:“你确定是你干的?”
小慧就看着她,用力点点头说:“就是我干的,你心里恨,就恨我。我也没想到会波及到你,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吧!”
却不料大橘子突然面色苍白,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跺着脚说:“坏了,坏了,他们已经去绑抗抗了!”
154.危机时刻
大橘子一句话,把小慧吓了个半死!
她恐惧地看着大橘子问:“你到底干啥了?”
大橘子无奈,只好把自己和小吴弄的那些事情,简略地跟小慧说了,然后才说:“我知道姚大傻这几天不在家,就打算在路上把抗抗给绑了。他们四个堵她三天了,都因为当时路上有人或者车路过,没敢动手。今天他们还在那里埋伏着。”
说到这里,就下意识地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坏了,来不及了!抗抗快下班了。要万一他们今天做成成了,抗抗就毁了,四个大男人呢!”
小慧听见这话,魂都吓没了,大声冲大橘子喊:“你还不快走,我有车,咱们在路上堵他们!”
大橘子连门都没来得及锁,直接就跟着小慧跑了。
按时间推算,抗抗这时候已经骑着摩托车在路上,快到小吴他们四个埋伏着的地方了。万一让小吴他们得逞,小慧可就百罪莫赎了。
毕竟,这些祸事都是小慧闯的,最后却让抗抗来付出代价。要是姚远知道了,这辈子非恨死小慧不可,就别说要收她了。
姚远对抗抗的爱,那是有目共睹的,抗抗要是出什么事,姚远非疯了不可!
小慧一路把吉普车开的飞快,就算那时候路上没有多少车,也把大橘子吓得不断尖叫。拐弯的时候,那车就是倾斜的,眼看着要翻。拐过弯来,又神奇地正了过来。
这时候,抗抗正骑着摩托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姚远哪一回出去,都会反复嘱咐抗抗,路上骑车,不许超过三十迈,安全第一。直到抗抗被他说烦了,大声尖叫,这才住嘴。
抗抗虽然不喜欢听姚远这样没完没了地唠叨,可是心里也明白,姚远是爱她,才会担心她。
依着姚远的本意,他就只想做个够吃够喝的小买卖,让一家人吃穿不愁就行了。
可是,时代不允许他这么干呀,物价一天比一天贵,他还想着把那个明清小楼,连着后面的院子,都买下来,将来把姜姨和美美都接到那个小楼里,大家仍旧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文化馆那边,他不知使了什么招,基本同意卖给他了,只是价格还没谈拢。
可是,买这么一个大院子和楼,这个钱就花老了。而且,姚远还打算把后面的院子里的平房,也按照前面明清小楼的模样改造,都变成仿古的小楼,将来姜姨和他们住南屋,美美一家住东屋。甚至孩子们大了,也可以继续住在一起。
这样算下来,花的钱就不是几十万了。别说小买卖,就是一般大买卖赚的钱都不见得能够。
特别是经历了张建国这个事之后,姚远开始变了,他有了做大事业的决心,迅速在江北铺开了自己的加盟店,连小慧那边的制衣厂,都要快速扩大了。
那些廖景荃给他进口过来的自动制衣设备,姚远已经和美美商量了,让她把蒋卫东叫过来,姚远要和他一起研究,争取可以仿造出来。
这个姚大傻,他就没有不懂的东西。看着那么复杂的设备,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说的头头是道,把蒋卫东给震惊的,瞪大了眼,长大了嘴巴。最后,就和那个刘健一样,要拜姚远当老师了。
姚远说的那些东西,蒋卫东在大学里都没接触过,连教他的老师都不懂。这个姚大傻是怎么懂得这些的?
可不管怎么样,他就是懂,你不服也得服!
很快,所有的零件图纸就都出来了,电器配件也在国内找到了替代品。姜美美已经决定,给姚远生产这些设备,还准备单独成立一个制衣设备分厂,把制衣设备也做成矿机的产品。
姚远整天的鼓捣这些,还得操心公司的事情,就再没时间陪抗抗了,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在家里住一天。
抗抗也挺失落的。没了姚远的陪伴,起初她就跟掉了魂儿差不多,干什么都没有精神了。可是,她一直跟姚远在一起,了解姚远跟了解自己差不多。
她心里知道,姚远最不愿意离开她了。可是,家里服装设计这一块,年青人顶不起来,聘来的那几个老人,思想观念跟不上,指望不上。
这样,抗抗就离不开,没法跟在姚远身边。再说,家里还有摇摇和媛媛这俩猴呢,一天看不见,抗抗想得慌。
抗抗走在路上的时候,小吴四个早就趴在公路护坡下面,等着她了。
他们由大橘子带着,已经偷偷见过抗抗几回了,对抗抗也十分熟悉了。
这女人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馋的四个家伙口水都差点流出来。现在,估计大橘子不给他们钱,他们都想着要绑抗抗了。一辈子可以享受一下这么个女人,值了!
头三天,抗抗骑车过来的时候,不是有汽车在后面不远处,就是附近有走路的,或者是有骑自行车路过的,他们没敢下手。
这毕竟是违法的事情,四个家伙做贼心虚。
可抗抗骑的是摩托车,虽然骑的不快,比起人走路来,也快多了。他们一犹豫,抗抗就骑着车过去了,追是追不上的。
反正这事儿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急不得。他们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早晚能等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机会就来了。他们远远地就看到抗抗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前面一个人没有,后面也没有汽车,路上静悄悄的。
小吴冲大家一挥手,四个人就冲到了公路上。
他们已经事先计划好了,两个人在前面拦住抗抗,两个人从后面悄悄接近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用一条麻袋把她的头套上。然后,就用抗抗的摩托车,把抗抗载到农村里他们租的房子里。
到了那里,这女人也就只能任他们摆布了。
四个人刚冲上公路,准备一前一后地拦截抗抗。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
这马达声相当反常,是极速前进的汽车声音。刚才听着还在远处,眨眼功夫就到近前了。
大家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一辆吉普车疾驰而来,刹车声音刺的耳朵都生疼。
眼看着那辆吉普车就刹不住车,冲着在前面的小吴兄弟冲过来了,吓得这俩小子直接就往公路护坡那边飞扑,滚到护坡下面去了。
吉普车又冲着摩托车上的抗抗过去了。抗抗脸都吓白了,在摩托车上动不了地方,只能眼睁睁看着吉普车冲着自己过来。
吉普车在离抗抗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突然拐弯。巨大的惯性,让吉普车翻滚着从抗抗一侧过去,滚到护坡下面去了。
抗抗,包括离她身后不远的老刘和张海,都给吓傻了,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吉普车翻滚到麦田里,终于侧倒在那里。
没一会儿功夫,吉普车朝上一侧的前门居然被撞开了,大橘子满脸是血地探出半个身子来,冲着公路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喊:“不许动抗抗,是我误会了。你们谁特么敢动抗抗一下,我宰了你们!”
从护坡下重新上来的小吴首先反应过来,吃惊地叫一声:“是大橘子!”立刻就向着吉普车跑过去。
这时候,其他三个人也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抗抗了,都冲到麦田里去救大橘子。
大橘子受伤不厉害,只是额角磕破一个口子,血不断往下淌,才弄的满脸是血。
看见四个人冲过来,她就冲他们喊:“赶紧救车里的,车里还有一个呢!”
四个人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吉普车给掀过来,小慧就在吉普车下面,已经昏迷过去了。
大橘子撕了自己的衣裳一角,摁着头上的口子,暂时止住血,看小慧这样,急的大喊:“你们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她送医院啊?”
可这四下里都是田野,一个人没有,咋往医院送啊?
这时候,抗抗也傻呼呼地跑过来了,一下看见地上躺着的小慧,就扑了过去,大声喊着:“慧儿,慧儿,你咋了,你说话呀!”
小慧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抗抗“哇”地一声就哭了。
还是小吴冷静一些。他看出来了,大橘子这时候和这个叫小慧的女人,匆匆赶过来,就是为了阻止他们行动的。
看来,这里面是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得先把躺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救活了,要不然,他们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他突然就记起来,老刘在老家的时候,会开拖拉机。这拖拉机,实际比汽车难开多了。会开汽车的,不见得能玩的了拖拉机,会开拖拉机的,玩汽车就基本没问题。
他就喊老刘:“你去车上看看,还能打着火不能?”
老刘愣怔一下说:“我没开过汽车,再说我也没有驾驶证啊?”
小吴就火了骂:“你脑袋有毛病啊?现在救人要紧,还管什么证不证!没吃过猪肉你还没见过猪跑吗?你那拖拉机怎么开的?赶紧给我打火去!”
老刘再不多言,跑到吉普车车上,扭动了一下钥匙,还真不错,这吉普车愣是又重新发动了。
老刘也顾不了许多,就在麦子地里,开着吉普车转了个弯,还行,他能凑付着开。
小吴就招呼其余两个人:“还愣着干啥,赶紧把她抬到车上!”
大家七手八脚,去抬小慧。
抗抗就在边上喊:“你们慢点,别伤着她!”
最后,抗抗和大橘子坐在车后座上,小吴和另两个人把小慧弄上去,放在抗抗和大橘子的腿上。
小吴上了吉普车副驾驶,让老刘开着车,直奔市中心医院去了。
小慧在车上一直昏迷不醒。
抗抗就问大橘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155.昏迷不醒
抗抗的问话,大橘子都没法回答。
说啥啊?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可是她早就应该想到,这事儿是小慧干的!
那年过节,小慧去张建军父母家,那个态度,分明就是在想尽一切办法拆散他们,没按好心!
小慧这样档次的人,怎么会重新喜欢张建军这种人渣?她笑容后面,藏着的,都是恨!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幸亏小慧有车,及时赶过来,抗抗才安然无恙。
大橘子就对抗抗说:“抗抗,咱现在救小慧要紧,这事儿以后再说。”
抗抗低头看看小慧,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脸色苍白,跟死人也差不多。
抗抗就喊:“慧儿,你睁睁眼,你别吓我好不好?”
看不见小慧有任何表示,抗抗就只会哭了。
抗抗平时也遇不上什么大事,就是遇上大事,她有姚远呢,根本不用她操心,这下就完全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到了医院,小吴去喊大夫,大橘子则想起来,救人看病得花钱。
趁护士过来,用担架抬小慧进医院的时候,大橘子就对抗抗说:“抗抗你带钱了没有啊?我走的急,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没带钱啊?”
抗抗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去自己那里拿钱。可这时候,银行已经下班了。
那时候可没有什么自动取款机,银行下班就拿不出钱来了。抗抗手边就几十块钱留着买菜用,这点钱救命显然不够啊!
抗抗急的团团装,还是张冉有主意,让她去火车站原来大橘子的那个专卖店,现在已经变抗抗专卖店了。那里卖一天衣裳,现在还没结账,说不定有钱。
抗抗让张冉关了公司的门跟着,和她一起去专卖店,总算凑了几百块钱出来。
她们慌里慌张赶回中心医院,小慧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去了。颅内大面积出血,需要立刻手术。
得亏那时候医院不考虑钱的问题,救死扶伤放在第一位。抗抗就去找院长,和人家说自己是谁,小慧是谁,她们都不缺钱,只是今天钱不凑手,明天银行开门了,要多少都行,只要能把小慧给救活过来。
抗抗着急,说了个前言不搭后语。院长就笑笑说:“你别说了,我认识你。我老婆就穿你的衣裳,经常去你展厅那里看衣裳呢。你放心吧,我们会全力抢救病人,先不说钱的事。”
抗抗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
天黑以后,小慧的手术结束,被推进了重症监护病房,谁也不许进去。
抗抗扯着主治大夫的白大褂,一个劲问人怎么样?
主治大夫呻吟半天,摇摇头说:“现在不好说。病人颅脑损伤十分严重,颅内有大量出血和积液。虽然经过手术减压,但活过来的希望只有一半。”
说到这里,沉默好半天才又说:“就算暂时保住性命,她颅内的积液和出血不能吸收,也很难说可以存活下来。就算存活下来,大脑的损伤能不能痊愈,以后影响到什么功能,能不能独立生活,都很难说。”
抗抗听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抗抗个大,张冉费半天劲,才把她弄到走廊里的椅子上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抗抗才哭出声来:“慧儿啊,你的命咋这么苦啊!”
张冉在抗抗身边,一边陪着她哭,一边劝着她,好一会儿,抗抗才不哭了。
这时候,抗抗才想起来,对张冉说:“你赶紧给你姚大哥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给小慧爸妈打电话啊!”
张冉说:“你去找院长的时候,我已经用医院的公用电话打了,也给美美姐打了,她回家跟姜姨说去了。”
张冉办事,还是有分寸的。这些年跟着抗抗,抗抗待她好,她过的很幸福,还在城里找了对象。
可这一切,都是小慧把她介绍过来的功劳,她和小慧也很好。小慧出事,她心里也很难过。
正说着话,姜姨就来了,后面跟着美美。
老远就能听见姜姨的大嗓门:“咋啦,咋啦,慧儿咋啦?”
抗抗看见姜姨,就又咧开嘴哭上了:“妈,慧儿怕是活不了啦!”
抗抗这一哭,倒是把姜姨给急坏了:“你这孩子,你别老哭啊,你赶紧说呀,慧儿到底咋啦?”
抗抗也说不明白咋回事啊,这才想起来找大橘子他们几个。谁也没注意到,那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没影儿了。
这下把姜姨急的:“你这个傻闺女,你学舌你都不会呀你!”
抗抗就只剩下哭了。
护士站里的护士,已经忍这娘俩好久了,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冲着她们喊:“嗨嗨,这里是住院区,需要安静!你们这么闹怎么行?有话出去说去!”
还是美美沉得住气,让张冉留在这里,有事就出去喊她们,然后就拉着她妈和抗抗出去了。
到了住院部楼下,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抗抗还是说了个乱七八糟,连美美都听得一个劲皱眉头。
什么又是大橘子,又是四个男人的,这跟小慧有什么关系?
其实抗抗也是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大橘子咋跟小慧闹到一块儿去了?这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一下子来了四个男的?
见抗抗实在说不明白,姜姨干脆就不问了,有空回去找大橘子问问,没准儿就比问抗抗强许多。
现在,是先顾小慧的命再说。
抗抗到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媛媛和摇摇,这大人都出来了,孩子咋办?
美美就说:“蒋卫东在家里看着她们呢,放心吧。”
抗抗这才不问了。
重症监护室人家不让进,大家都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最后,还是抗抗和张冉先留下来,美美带着姜姨再回去,明天再过来看。
重症病人的家属,医院还是给设置了一个休息守候室,一个病人配一张家属床,都挤在一个屋里,乱糟糟的。
可再乱也得在这里守着,万一监护室里大夫喊人,你不在也不行。
两个人在守候室里待到十点多钟,小慧的父母和兄弟两口子就都来了,小青他们几个厂里的管理人员也都过来了,呼呼隆隆来一大帮人,住院区差点变成农村大集,又让护士给训了一通,大家只好再跑到楼下来。
抗抗又乱七八糟跟大家把经过讲一遍,大家还是弄不明白,小慧这车祸到底是怎么出的?
这么多人肯定不能都在这里过夜。商量半天,大家决定留下小慧兄弟两口子和小青两口子四个人在这里,其余在附近找旅馆住下,抗抗和张冉依旧回公司里去。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姚远从外地赶了回来,大家一下就有了主心骨,不再乱哄哄的了。
小慧依旧昏迷不醒,没出危险期。
姚远很注重和这些单位领导的关系,跟院长也熟,就亲自去院长办公室找院长,询问情况。
在此之前,姚远已经找过了马副书记,马副书记当晚就打电话过来,要求院方尽全力抢救。小慧是农民企业家,市里的典型,也不是一般人物啊。
医院已经专门成立了专家组,来集中诊断小慧的病情。可是,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小慧这种颅脑损伤,谁也说不好将来怎样发展,只能通过脊椎插管引流,来减轻颅压,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随时准备抢救了。
姚远就问院长,能不能转到省立医院去?那里的医疗条件相对较好一些。
院长告诉他,小慧目前的情况,是不适合长途移动的,那样反而会增加危险。另外,在市委亲自关怀下,省里的专家已经往这边赶了,很快就会过来,参与到治疗当中去。待小慧病情稳定了,再考虑转院不迟。
还是没有具体的结果。姚远就安排人,到附近包下一个旅馆,把小慧那边的人都安排到一起,大家便于互相照顾。万一小慧这边有事,也好及时通知大家。
忙完这一切,又嘱咐小慧家人们安排人,轮流在守候室里值班。还是两男两女,半天一轮换。
从村里搞工厂开始,大家已经习惯了听姚远的。乱哄哄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姚远出现了,然后一切就开始变的有条理,这一次也不例外。
看看一切都井然有序了,姚远才带着抗抗回抗抗的工作室,那个明清小楼那里,仔细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抗抗只好又重复一遍事情的发生经过,姚远听了也是懵圈儿。
不是抗抗语言叙述能力不行,是这事也太蹊跷了,抗抗自己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但姚远的综合分析能力过人,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些端倪。
小慧把车开那么快,肯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她必须尽快赶到某个地方。
大橘子在车上又是怎么回事呢?只能说明,这件事情跟大橘子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那么,那四个男人是谁呢?为什么他们会在小慧住院以后,和大橘子一起消失了?
这说明,大橘子和这四个男人认识!
那么,抗抗是怎么出现在现场的呢,巧合吗?
那四个男人当时就在抗抗周围,并没有和小慧、大橘子在一起。小慧是后来赶到的,而且到了就急刹车,这才出了车祸!
小慧的目的地,就是抗抗!那四个男人在抗抗周围,是要对抗抗不利!
这就是培养干部的头脑,从抗抗乱七八糟的叙述里,他竟然分析了个**不离十!
小慧是来救抗抗,这才出了车祸!
那么,小慧是怎么知道抗抗有危险的?是大橘子告诉她的,她才会带着大橘子一起过来!
大橘子和那四个男人一起消失了,这说明大橘子认识那四个男人!
这件事情,大橘子应该知道内情,她才是关键!
156.强行报复的结果
小慧这边虽然依旧没醒过来,但病情基本稳定,没有恶化的迹象。
省里的颅脑专家也过来了,医院也成立了救治小组,一切井然有序。
姚远守在医院里也没用,他就打算去找大橘子了。
不料,不等他去找大橘子,大橘子自己来了。
那是当天下午的时候,姚远询问了抗抗经过以后,分析给抗抗听,抗抗吓了个目瞪口呆。
不至于吧?她没得罪什么人啊?那四个人为啥要对她不利?
没等姚远跟她分析原因,张冉就上楼来,告诉姚远,大橘子来了。
姚远就和抗抗下楼,并嘱咐抗抗,沉住气,不要说话,看大橘子要说什么?
大橘子不是坏女人。她觉得这次祸闯大了,也不想逃避,干脆就和姚远说清楚。就是姚远不原谅她,送她去坐牢,她也认了。
这事说来奇怪。当她认定自己被欺负,祸首是姚远的时候,心里对姚远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用自己可以做到的,最很毒的办法对付他。
可是,她知道冤枉了姚远,事情是小慧干的,心里竟然对小慧恨不起来。她自己都闹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她和小慧同病相怜的缘故罢?
姚远和抗抗一前一后下楼来,把大橘子让到沙发上坐下,面色平静,一句话不说。
抗抗得了姚远嘱咐,也是面无表情,只默默地坐着。
大橘子并不注意他们两口子的态度,开门见山就说:“姚大哥,抗抗,是我误会你们两口子了,我一直以为,是你们在和张家过不去,在故意找事报复。
其实,你们和张家怎么样,我也不在乎。只是,我受到了牵累,被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心里就恨上你们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姚远依旧不动声色,在大橘子讲完了,这才不紧不慢说:“这些,咱们以后再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小慧这个车祸,是怎么出的?”
大橘子说:“这个,还是跟我误会你们有关。”
接着她就把过去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遭受的侮辱,都原原本本讲了,听的抗抗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痞子会这么坏。都是一个厂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父母上一代,说不定就都认识。这个王强,怎么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姚远倒没感觉出什么,除了同情大橘子,他也不好表示什么。
这个年头,人心险恶。特别是王强这种痞子,极度自私,为了一己私欲,又什么事干不出来?
说完这些恩怨,大橘子又说了自己要报复姚远的计划。然后说了小慧来找她,把事情解释开了,她才知道冤枉了姚远,赶紧和小慧去救抗抗。
这时候,姚远听得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小慧再晚一点赶到,抗抗就遭殃了!
抗抗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是吓得面色苍白,一个劲哆嗦。
大橘子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心里反而淡然了,接着就说:“我知道,我干的这些事情,已经够上违法犯罪了。你们可以通知公安局抓我了。不过,他们四个家里都有老婆孩子,跟张建国这几年,的确也没弄几个钱。绑抗抗,也是我胁迫他们的,再说他们也没真干。希望你们饶了他们,让他们安心回家过日子吧。”
姚远沉默了许久,他不知道怎么处置大橘子。
报案,大橘子肯定会进去。虽然策划这个阴谋,是大橘子干的,那是因为她遭受了非人的侮辱,失去了理智才会这样干的。
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冤枉了姚远,立刻就知道挽救自己的错误。要不然,昨天出事的,就是抗抗了。
从这一点上看,大橘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值得同情,也值得他去原谅。
如果小慧现在好好的,他相信,小慧会原谅大橘子。
可是,小慧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他不能替她做主。小慧的家人,会原谅大橘子吗?毕竟没有大橘子策划这场阴谋,小慧就不会出车祸。
如果这事让小慧的家人知道了,他们不原谅大橘子怎么办?
那样,大橘子就得坐牢啊!
从姚远的本心来说,他也有点恨大橘子,敢用这么阴毒的计策算计抗抗。
可他又有些同情她。这女人可怜,被迫跟了个人渣,又遭受了非人的侮辱,心态变得很毒,也是有情可原。
同时,大橘子恩怨分明,有错必改的直爽性格,又是姚远喜欢的。不愿意就这样,把她送到牢里去,那样她一辈子就全毁了!
思考了许久,姚远才对大橘子说:“你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决定,应该怎么办?因为,小慧现在还没醒过来。
如果,小慧有一天醒过来了,我想,小慧想怎么对待你,我会尊重她的意思。
如果,小慧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么,你应该为你犯的错误,承受代价!”
大橘子听姚远这样说,就站起来了,淡淡一笑说:“好吧,我就在家里等着你的决定。你放心,我不会跑,哪里都不会去。小慧和我一样可怜,我就是为她偿命都心甘情愿!也好让她在黄泉路上,有个伴!”
说完,大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远和抗抗都站起来,一直目送着大橘子走到大街上,消失在人群里。
抗抗突然就冲过去,扑到姚远怀里去了,哭泣着说:“要是没有小慧,我就完了!我要是遭受了大橘子那样的侮辱,我绝不活着!”
姚远搂紧了抗抗,感受到了她浑身的颤栗。
过了许久,抗抗才平静下来,身体不再颤抖。
姚远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都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放心,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了。”
心里却在感慨,这就是小慧不听劝告,强行报仇的结果啊!
抗抗却突然说:“小慧是为了躲开我,才让车猛地拐弯,翻到护坡下面去的。她对我太好了。
如果,她这次醒过来,还是要跟你的话,你就要她吧,我不吃醋了。”
姚远就拍她头一下,责备说:“胡说是么呢?一夫一妻,是咱们国家的基本制度!哪有拿自己的男人当交换筹码的?亏你想的出来!”
大橘子从姚远这里出来,果然就回家里等着,哪里也不去,只每天去张顺才老婆那里,照顾她起居,给她做饭。有时间了,还会去医院看看小慧。
小慧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知觉。
那时候的重症监护室,不像现在这样,有单间的。都是好多危重病人集体住在一个大间里,和普通病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那个大间里有各种监测仪器。还有,就是里面只有专业护工,不许家人进入。
但也不是说就永远不许病人家属探望病人。每天下午三点,会给家属一个探视时间,一个病人只允许两个家属进去探望。进去之前,要换医院发的无菌衣和鞋套,戴无菌口罩,头也得用无菌帽包严了,才能进去。
探视时间只有十分钟,不许喧哗,探视时间一到,必须立刻出来。
小慧始终不醒,大家都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最后,姚远就让大家都回去,只留一对夫妻在守候室里,随时听候医生传唤。
守候室里,每个病人就给家属留一张床,两个人不是夫妻,没法在一张床上睡呀。
小慧是女的,留下俩男的,万一有个私密事儿需要处理,不太方便。留下俩女的,有时候用担架车推着小慧去医院其他科室做检查,女人力气小,从病床上把小慧往担架车上倒的时候,又费事。
所以,最终,姚远还是决定,留下夫妻一男一女是最合适不过的。
大家每隔几天换一下班,这对夫妻走了,那对夫妻再来,其余人就都可以回去了。
小慧的企业里,都是本村本族的亲戚,夫妻多的是,随时安排就行了。
王家疃的人,除了服小慧,就是服姚远。这俩人只要有一个在,就会秩序井然,要不然就群龙无首,乱哄哄一片。
如今小慧这样了,但是姚远还在,大家就还有主心骨。村上有什么事,大家就主动打电话过来请示姚远。姚远就代替小慧,管着她的企业和村子了。
这样,医院里有俩人照顾着小慧,姚远夫妻再不时过来看看。村里没有大事,姚远就不用过去,只在电话里说说就行了。
大橘子有时候也会来看小慧,她一般选择在下午的探视时间过来,进重症病房去看小慧一眼,和小慧说上几句话。尽管小慧听不到,也不能回答,她还是希望小慧能尽快好起来。
像她这样,到了这步天地,已经活的毫无乐趣了,也不在乎姚远将来会怎样决定她的命运。说不定进去坐牢反而比在外面这样百无聊赖地呆着好呢。
她过来的时候,有时候也能碰到姚远,就和姚远一起进去,探视小慧。
她不避讳姚远,姚远问她什么就说什么,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这倒让姚远觉得,大橘子是个不错的好人。可惜的是,她这辈子毁在张建军手里了,不由就从心底生出对她的可怜来。
碰到的时候长了,姚远就发现,大橘子每次来,都有两个男的在外面跟着她。
抗抗碰上了,就告诉姚远说,那就是那天试图绑架她的四个男人当中的两个。
姚远就直接问大橘子,你不说那四个人都回老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毕竟这四个人最终没有对抗抗动手,姚远也没想对他们怎么样。
听姚远这样询问,大橘子就无奈地苦笑了。
原来,出事以后,大橘子把自己所有的积蓄从银行里提出来,给了这四个人,让他们回家。
可是,四个人谁都不忍心离开。
157.偷会小慧
小吴他们四个,在大橘子给了他们钱之后,却不想走了。
他们身上,还带着原始的,农村人的忠厚。他们走了,所有的事情就得大橘子来抗。
从给钱这个事上,他们看到了大橘子的义气。他们也讲义气。
大橘子对得起他们,他们就得对得起大橘子,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于是,他们在矿机附近的农村里租房子住下来,随时保持和大橘子的联系。大橘子来医院,他们就抽出俩人来,一起陪着她过来。
听着大橘子的叙述,姚远又不由感慨起四个人的忠诚来。
张建国有这样忠实的属下,却自己往绝路上走。这人心要是长歪了,老天爷给你再多的机会,都会白白浪费掉!
然而,小慧却没像姚远希望的那样,快速醒来。
一个月以后,小慧病情稳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被转到普通病房。
小慧属于有钱人,当然也不会住一般的普通病房。姚远给她弄个单间,那是不费什么劲的。
小慧被安排在当时叫做干部病房的单间里,依旧只有呼吸和心跳,没有意识。
姚远雇了专门的按摩师,每天为小慧按摩,避免肌肉萎缩。又找了两个女护工,每天给她定时翻身,防止出现褥疮。
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剩下的,只能看老天爷的安排。
姚远找了院长,院长告诉他,现在,还不能武断地认为,小慧就是植物人了。
她的大脑明显受到了损伤,需要时间恢复。至于能不能恢复,最终苏醒,院长也只能说,听天由命。
姚远是现代人,当然知道大脑的恢复,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一定的外部刺激。
这时候,外面市场上已经有卖单卡或者是双卡录音机的了。而音质好的录音机,都是国外进口的,在国内很难买到。
那时候,出国的援外人员,在外面挣了工资,会被换成外汇券。外汇券在国内没法流通,只能到外汇商店里,换成各种外国的进口产品。
这些紧俏商品,在国内市场上很难见到。因此,就产生了一批靠着这个吃饭的人。
他们在外汇商店门口,等着那些援外人员买了商品出来,用高价把他们从外汇商店里买的东西留下来,再转手倒卖给国内需要的人们。
姚远在外汇商店门口蹲了三天,从一个援外人员手里,花六千块钱买了一台当时音质最好的,双卡六声道先锋牌的录音机。
这种音响,一般二道贩子只肯出价到五千,姚远一下子就比别人多出一千块钱,人家当然卖给他了。
他买了那台先锋音响,拿到医院里,天天给小慧播放当时的流行歌曲和音乐,希望小慧能够听着这些醒来。
放了半个月音乐歌曲,一点起色没有,小慧还是整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姚远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下属去做,再不出差,就在家里守着抗抗,要不就去医院看小慧。
经过前期的加盟店扩容,那些下属也渐渐掌握了姚远的工作方法,同时,大家经过锻炼,也知道了自己到底适合做什么。
比如,到达一个城市,谁善于和外人沟通,适合去拜访当地的目标单位。谁口才好,适合在开宣传会的时候,担当解说演讲,等等。
渐渐的,一个个团队就这样成熟了,没有姚远跟着,也可以不断拓展业务。
有时候,姚远跟着,大家做事畏手畏脚,让他看着着急,觉得这帮人干啥啥不行。
可他不跟着了,大家反而能各自发挥能动性,做的一点不差。
姚远留在家里,一来担心大橘子没跟他说实话,抗抗还有危险。二来,小慧这个样子,姚远也没有心思出去。
要说他对小慧一点感情没有,那是不现实的。这么漂亮一个女人,整天在他跟前晃悠,对他极尽温柔,盼着着他要了自己。
就是铁石心肠,也早就被感化了。
姚远不是不爱小慧,可他的观念,不许他背叛抗抗去和小慧好。他只能拿她当妹妹。可这个妹妹,在他心里,也是他最亲的人啊。
小慧总是那个样子。时间久了,大家对她的醒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小青他们都有不少的事情要做,无论是村里还是工厂,都离不开他们。
虽然小慧不行了,可村里的村长,以及各村办企业的实际控制权,还在她那里,她兄弟没那个代替她的本事。
这种群龙无首的状态,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所有有争议的大事,还是姚远出面来定调。可是,大家心里也明白,姚远不是村里人,是外人。他们早晚得重新选择一个领导人。
可离开小慧,别人还真没有这个可以震慑群雄的能力。
将来村里的这些事情怎么办?好多人跃跃欲试,好多人忧心忡忡。
这些事情,姚远也都心知肚明。小慧醒不过来,将来她的那些乡企,前途未卜。
现在,能抽出时间来,整天呆在医院里看着小慧的,就是她兄弟媳妇了。
这女人就是一个普通妇女,没有多少心机,也从来不参与村里的竞争。与其看着大家逐渐各怀鬼胎,倒不如守在小慧身边,眼不见心不烦的好一些。
整天在小慧这里看着小慧,她就更容易看到不少小慧的细节。
小慧的确是不能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时间久了,她还是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每次姚远和抗抗来的时候,小慧闭着的眼睛里,眼珠是会动的,可以明显看到眼皮下那个眼珠顶起的凸起,会慢慢移动!
开始的时候,她没当一回事,可姚远夫妻经常过来,她就确实地看到了。只要姚远说话的声音传过来,小慧的眼球就会动,虽然缓慢,但还是动了。
这说明小慧不是植物人没有知觉,她有知觉,最起码,她可以听见,知道姚远过来了。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把她看到的这个小细节,悄悄告诉了姚远。
小慧喜欢姚远,这个在王家疃村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她会背着抗抗,单独告诉姚远。
姚远听了,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小慧还是有知觉,有机会醒过来的!只是,她的醒来,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动力,让她做出超人的奇迹!
思索了一天以后,姚远晚上又来到医院看小慧。这一次,他是把抗抗送回家以后,背着抗抗,偷偷过来的。
这时候,私人还是没有条件买车,但世面上的摩托车的花样,已经多了起来。
姚远老早就换了那种比较笨重的幸福250。这车动力十足,跑起来速度不亚于汽车。因为重量大,速度快了也很稳当。就是烧油多,快赶上小排量的汽车了。大家给它起了个外号,叫“油鬼子”。
不过以姚远现在的实力和那时候的汽油价格,他也不怎么在乎烧油。
这车有四个档位和手动离合器。抗抗骑不了带档位的摩托车,姚远早就给她换了才出的,那种带自动离合器的踏板摩托车。他不在家的时候,抗抗就骑踏板摩托车上下班。
出事那天,抗抗骑的就是踏板车。
晚上的时候,姚远跟抗抗撒了个谎,说是出去办点事,就骑着那辆笨重的摩托车出门了。
抗抗对姚远很信任,从来也不会问他干什么去?只会叮嘱他,路上慢点,早去早回,就算完了。
姚远返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他直接去住院区,推门进了小慧的病房。
病房里并排放着三张床,小慧在中间那张床上躺着。里面的床,是小慧兄弟媳妇睡,外面一张,则是值班的护工睡。
这时候,两个人都没睡,正坐在门口的床上聊天,看姚远进来,都吃了一惊。
小慧兄弟媳妇就问:“姚老板,你咋又来了,有事儿啊?”
姚远笑笑,没有马上回答她。过了一会儿才说:“要不你们先出去坐一会儿,我想跟小慧单独说些话。”
姚远说的严肃,两个人就没敢再问多余的。
小慧兄弟媳妇就说:“那行,我们去外面逛逛街,到九点以后再回来,姚老板你看行吗?”
姚远就默默地点点头,目送着两个人,关上门出去了。
这时候,季节已经到了夏天,屋顶上的吊扇一直在转着,只是不知道哪里摩擦着,不时发出“咔咔”的声响。
姚远搬了个凳子,坐在小慧手边上,帮她把床单整理一下,把露出来的腿给她盖上。
这种病人,需要长期护理按摩,是没法穿衣服的。姚远把小慧盖严实了,也是担心会有人进来误会了。毕竟,自己是个大男人。
姚远坐在那里,看着小慧闭着眼,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苍白。
看了好一会儿,他就伸出手去,从小慧盖着的床单里面,抓住了小慧的手。虽然是夏天,那手还是有些凉。
这是姚远第一次握着小慧的手。他虽然抱过她,那也是被迫的,却从来没有握过她的手。小慧的手指细长,掌心十分柔软,仿佛没有骨头。
姚远握着那手,慢慢揉搓着,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那小手居然慢慢地热了起来。
姚远看着一点表情没有的,小慧的脸,慢慢说:“慧儿,你不能总躺在这里呀。我知道,你一个人管着这么多厂子,还得管村里好多的事情。你累了,不想操心,不想管了。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你不管,离开你,别人谁也管不好。大家都不会像服从你一样,再去服从任何一个人。你不管了,他们会乱成一锅粥的!”
说到这里,姚远就再次去注意小慧。小慧的脸色依旧苍白,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158.上当的感觉
姚远看着小慧苍白的脸色,看了许久。
他忽然就说:“慧儿,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你如果听到了,就动动眼球,让我看到,好吗?”
这时候,他已经感到小慧那只被他握在手里的小手,似乎是在自己发热,那苍白的脸色,也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惨白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小慧闭着的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小慧的眼球在眼皮下,一点点地动了,似乎是向他坐着的这边移动。
又过了许久,他终于看出来了,小慧的眼球已经彻底移到自己这边来了。
小慧果然能够听得到他说话!
姚远强行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继续对小慧说:“慧儿,我今天就跟你说实话,我不是不爱你。恰恰相反,我爱你跟爱抗抗几乎是一样的!
可是,慧儿,我怕自己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会伤了抗抗,也伤了你。
在我的观念里,爱一个人就要一生一世去守护她。我爱抗抗,就不能再爱别人,就应该守着她,和她一生一世。
可是,我心里爱着抗抗,也爱着你呀。
不知有多少次,我都想接受你的想法,背着抗抗,和你在一起。
后来,我又一次一次把这个想法给掐死在萌芽里了。
因为我想,如果是我,我爱着的人同时爱着其他人,我会难过,会伤心的。
由我自己推及到你和抗抗,我就担心万一我答应了你,将来你和抗抗,都会因为我同时爱着你们两个而伤心。
我爱你们,所以我不愿意你们伤心,我宁可自己伤心,宁可看着你去找其他男人!
你如果真去找其他男人,我肯定会难过,肯定会伤心。
你出了车祸,生死未卜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人生就这么短短的几十秋,我不该这样难为你,我应该早早的接受你。
如果是那样,你心里对张建军的恨就不会那么多,那么严重,就不会不听话,去强行报复他,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大橘子已经对我说了。我知道,你是要去救抗抗,宁可用自己的命去换抗抗的命,也在所不惜!
慧儿,你心好,有良心,心软。这是我看中你和爱你,舍不得你的最大理由。
慧儿,我已经想明白了。你、抗抗、还有我,我们都是有良心、心软的那一类人,知道为自己爱的人付出,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会心甘情愿!
这种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了。
慧儿,你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我干嘛要逼着你去找别的男人呀?
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像我这样,可以真心一辈子对女人好的男人呢?
你去找别的男人,万一你再碰不到好人,碰上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人渣,你这辈子不是更毁了吗?
你跟着我,至少我会像疼抗抗一样心疼你,不忍心你受苦,受委屈。你得到的幸福,肯定会远远大于伤心。
那么,我是犹豫什么呢?就按照你说的,你做我的女人,咱不让抗抗知道,背着她就好。
可是,慧儿,我决定了,你却躺在这里不起来,你怎么做我的女人,为我生儿子啊?
你得起来,得和以前的慧儿一样才行啊?
慧儿,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只要你起来了,清醒过来,我就让你做我的女人,还不好?”
姚远只顾着说了,却没有发现,两行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从小慧的两个眼角滑落下来,流到枕头上去了。
一个星期以后的一天,小慧神奇地睁开了眼睛,吓她兄弟媳妇一跳。
当天下午,小慧手脚就可以动了。
当姚远听着小慧兄弟媳妇语无伦次地讲述,领着抗抗跑到医院里的时候,小慧已经可以看着他夫妻两个笑了。
然后,小慧就从床单里伸出两个白白的手臂,用手揉眼睛。
揉半天眼睛,她竟然能说话了:“我就是困,睡了一觉,现在睡醒了。”
就在大家目不转睛地都看着她的时候,她突然就对姚远说:“好饿啊!我想吃南街的小笼灌汤包了,姚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买去?”
姚远傻看她半天,二话没说,转头就出去了,他去买包子。
抗抗一下子就扑小慧身上了,激动地喊:“慧儿,慧儿你真的好啦!”
然后,所有的声音和画面,就让姚远给关到门里面了。
姚远一路走,一路计算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
他突然有种被小慧欺骗了的感觉。
这个死丫头,她别再是故意装植物人,等着他来表白吧?真要那样,他可就上了她的大当了!
当姚远再次回来的时候,小慧已经穿了病号服,在床上坐着了。
姚远也不说话,把买来的小笼灌汤包放几个在搪瓷缸子里,端着搪瓷缸子,放到小慧面前。
小慧竟然可以伸手,拿了包子往自己嘴里塞,然后就慢慢咀嚼,嘴里模糊不清地边吃边说:“真香!感觉好几辈子都没吃这包子了!”
南街那个包子铺,是百年的老字号,后来变了公家的,现在好像叫什么有限责任公司了,也不知道是公家的还是个人的。
它的包子,不仅在全市有名,就是在全省和全国,都小有名气。“南街包子”已经属于中华老字号,文化遗产了。
现在,想买那里的包子,可费劲了。赶上饭点儿,得排半小时的队。有时候从饭点儿前就排队,等过了饭点儿,还是买不上。
得亏姚远去买的时候,还离饭点儿远。即便如此,也是等了二十多分钟。
小慧吃了俩包子,就被抗抗强行把搪瓷缸子给夺走了,嘴里嘟囔着说:“这才好了,解解馋就行啦,不能真吃饭。刚才医生都说啦,不能吃硬的东西,要先喝稀的,慢慢吃硬的。”
小慧眼珠就没离开那个盛灌汤包的搪瓷缸子,嘴里回答抗抗说:“那包子可软了,一点不硬,一咬满嘴都是油,可香啦。”
抗抗就责怪她说:“什么呀?硬的东西,是指不好消化的食物!这东西油大,更不好消化,不许吃!”
小慧就冲抗抗撒娇:“抗抗姐,我就再吃一个,就一个,保证不再要了。”
抗抗就只好再从搪瓷缸子里拿一个,给她放到嘴里。
小慧嘴里咬着包子,冲着抗抗傻呼呼地笑。
她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月了,身体还是很虚弱,想着下床和正常人一样走动,还是不行。
医生的意见,还是继续住院,慢慢进行康复锻炼,直到完全恢复。
但她已经醒过来了,看这样子,脑子也没有院长说的那样,有什么损伤,大家还是替她高兴。
特别是王家疃,小慧醒来的消息传来,不知多少人家燃放了鞭炮,跟过年一样。那些心里有其他打算的人,也老老实实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慧就让兄弟媳妇也回去了,只雇一个护工在身边跟着她就行了。
小慧闭眼躺在那里,大家都看不出什么来。她站起来了,威严就跟着回来了。
小慧平日里说话,也是慢慢悠悠,让人看着有点“肉”。可就是这慢慢悠悠的“肉”话,却是没有人不拿着当圣旨。小慧说了,别人就得照着去办,没人敢反驳。
现在,最倒霉的,恐怕就是姚远了。怕抗抗有别的想法,他去医院,得和抗抗一起来。可和抗抗一起来,小慧就不高兴,总是趁抗抗不注意的时候,背着抗抗对姚远搞点小动作,掐他一下,冲他无声地光动嘴不出声,要么就是睁大了眼睛瞪他。
姚远明白小慧的意思,谁让他答应了小慧,她醒了就收她当自己的女人呢?
姚远就得背着抗抗,偷偷过来,帮着小慧恢复,扶着她走路。
每当这个时候,小慧就有办法折腾他了。要不就是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走。要么就是走一半不走了,非逼着姚远把她给抱回来。
现在,连护工都看明白了,这个小慧,就是为了折腾姚远。姚远一来,她立马就借故躲了。
这一日,姚远在下午的时候,偷偷背着抗抗,从自己公司那边过来,推门进病房,就见小慧依着枕头,坐在床上看书。
姚远就问护工:“没和她出去走啊?”
护工说:“她中午嫌热,不出去,说要等着落了太阳再出门。”
姚远就点点头,冲着小慧过去了。
护工走向门口,关了门走了。她这一下午就算放假了,晚上就是另一个护工的事儿了,跟她没关系了。
姚远来到小慧身边,把书从她手里拿走了,责备她说:“医生怎么说的?这时候不能长久看书。你身体没恢复,长期看书,对视力损害很大。”
小慧知道姚远来了,心里早就跟撞鹿一般,守着护工,却故意装矜持。
看着护工走了,小慧的一脸肃穆立马就变了喜笑颜开,埋怨姚远说:“昨天我等你一天,你也不过来。”
姚远说:“我天天过来,抗抗能不起疑心啊?你是不是非得让抗抗知道,你就消停了?”
小慧就委屈说:“我才没有。我也不愿意抗抗姐不高兴。我就是想你嘛!”
姚远把书放到另一张靠窗子的床上。看那书名,却是刘墉的《超越自己》。
这书在内地现在还买不到,不知小慧通过什么办法给弄来的。看那上面的字,都是繁体字,应该不是内陆出版的。
小慧可以看懂繁体字了,说明她的文化已经不低,而且平日里书也没少读。
她知道刘墉,自然是平时姚远说漏了嘴,把内陆暂时没有的东西说出来了。
因为姚远是搞管理的,搞管理第一要务,恐怕就是搞懂人性了。而刘墉对人性的感悟,恐怕是作家里面,无出其右的。
159.不许骗我
姚远放下刘墉那本书,一回头,正迎上小慧看着他的目光。
那目光里,似乎透着一丝得意。
姚远看她一会儿就问:“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故意在这儿装,逼着我跑来跟你表白?”
小慧撅着嘴说:“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会猜到你会跑来说那个?”
姚远就“哼”一声说:“你都能看懂刘墉,没有那个本事才怪!”
小慧就做出诚恳的样子来说:“我真没有。你想啊,我要是早好了,还能天天那样躺着一动不动,我是神仙啊?”
姚远想想,这事儿还真不太可能。
他就问:“那你说,我那天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小慧一脸天真问:“你说什么了,哪天啊?”
姚远就盯着她,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也不说话,手慢慢伸进床单里面,一下几抓住了小慧的脚腕子,手在她脚心上挠。
小慧一下就挺直了身体,笑的脸都红了。
姚远不再挠她,而是问她:“说不说实话?”
小慧就拼命点头:“说,我说好了吧?”接着就咳嗽起来。
姚远赶紧把她扶起来,慢慢给她拍后背,轻声问她:“没事吧?”
小慧就摇摇头,心里却甜到了极点。
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如今,她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的关怀和爱。
不咳嗽了,小慧就倚着姚远的肩膀,慢慢说:“那些日子,我好像一直在做噩梦,到处都是妖魔鬼怪,梦到的天都是昏暗的,或者是红色的,绿色的,可怕极了。
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不做这些噩梦,知道我还活着。可是,身体没有知觉,连眨眼都做不到。
你那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不再做梦了。我总是告诉自己说,我要醒过来,我要下床,我要给你当女人。
首先就是你握过的那只手,可以动了。先是手指头,再就是手掌、手腕,然后就是胳膊。然后,我就可以睁开眼了。然后,就都好了。”
说到这里,小慧就不说了。
姚远也不说话,只是从后面,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好一会儿,小慧才说:“哥,我希望,你说过的和答应我的,你要算数,不许再拒绝我。”
姚远搂着她,在她耳边问:“我要是不算数呢?”
小慧就惊恐地回过头来看着他,终于判定他是开玩笑,就把眼睛一闭,顷刻瘫在他怀里,然后才说:“我就再变植物人,让你伺候我一辈子!”
姚远重新抱她起来,吻一下她的额头说:“慧儿,我真想开了,这辈子再不会丢下你!”
小慧闭着眼,享受着姚远的拥抱,许久才说:“哥,这是我这辈子,最最幸福的一天了!”
这话说出来,眼泪就跟着,从眼角一起流了出来。
小慧也算这城市的名人,醒来之后,各阶层的人都时常过来探望。两个人怕让别人碰上,也并不敢在一起过久温存。
两个人拥在一起说会话,就得赶紧分开,姚远扶着小慧下床,到外面下楼去走路康复。
其实,除了个人私情,他们在一起要聊的,更多的还是工作。
村子里的大小事务,厂子里现在的情况,这两个月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出现过什么情况?姚远都得和小慧交代,以便小慧康复以后,尽快进入角色。
另外,姚远这边的市场拓展,以及抗抗那边夏季的新款时装,也都得和小慧说说,让她心里有个概念。
所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总有说不完的事情。
其实,不用别人扶着,小慧已经自己走得很好了,只是身子还有点虚弱。
可有姚远在一边,小慧就又不会走了,非得把头靠在姚远的胳膊上,这才可以走路。
姚远也知道她是故意装不会走。这时候楼下的花园里还比较炎热,四周没有几个人,也没有认识他们的熟人,他也就由着小慧那样把身子靠在他身上走。
走到偏僻的地方,小慧看看四周没人,就逼着姚远抱着她,把她抱到远处的小亭子那里去。
看在她没好的份上,姚远也不忍心拒绝她,直接把她横抱起来,走到亭子里,放她在石凳上。
姚远抱着她的时候,小慧双手勾在姚远脖子上,一脸的幸福。
姚远放她在石凳上,板着脸说:“不许得寸进尺啊。你现在身体还虚着,等身体好了,才能想别的。”
小慧就咧着嘴咯咯地笑,然后才说:“等我好了,回到家里,就在家里等着你来,你不许骗我!”
大橘子已经知道小慧醒了,但她反而不敢去看小慧了。
小慧听说她弄人绑架抗抗的时候,脸上的那个怒色,说话的那种声嘶力竭,都表达出来她愤怒到了极点。
她怕小慧不原谅她。如果小慧不原谅她,姚远肯定会送她去坐牢。
小慧好了,大橘子也不想坐牢了。因为,小慧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内心了是充满愧疚的。小慧好了,她内心的愧疚就开始没有了。
好好的,谁愿意在牢里呆着呀?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姚远,要在家里等着姚远最后对她的决定。
答应人家了,就不能反悔,她大橘子可从来没干过拉屎往回坐的事情。
这天下午,她终于等来了姚远。姚远找到她,告诉她,小慧醒了。
大橘子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我已经知道了。”
姚远就再没有说什么,让她带着他,去找小吴他们四个。
他们就租了房子住在附近的农村里。他们每天都会过来一个人,看一下大橘子,唯恐她被公家带走。
大橘子也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当下就带着姚远,去附近的农村里找他们。
两个多月以来,四个人也是整天生活在恐惧里,坐立不安的。他们知道他们所犯的罪行不轻,就算绑架未遂,在这个时代,真要按公家的制度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四个人整天在屋里呆着,除了打扑克下棋,实在没什么事干。又不敢抛头露面地到外面去,张建国那事儿还没完呢。他们就只剩下喝酒了。
呆到一个月的时候,当中的三个就已经想走了,是小吴硬把他们留了下来。
他们走了,所有的罪名就得大橘子一个人抗,说不定进去就出不来了。
人家把开店挣的所有的钱都给了咱,咱就这么着拿了钱拍屁股走人,这不连个女人都不如吗?
咱都呆一个月了,小慧醒不过来,估计以后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相信那个姚经理很快就会决定怎么办。咱就再等等看。
他们终于等来了大橘子,大橘子身后就跟着姚远。
大橘子进屋的时候,四个人正在屋里打扑克。看见姚远,就都站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大橘子也不说话,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其实她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姚远要对他们怎么样。
这个姚大傻,在周围认识他的人眼里,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爹妈都是高级干部,部下当大官的不少。经常有高级轿车停在他家门口,那就是他爹的部下,路过这里的时候,过来看看他。甚至市委马副书记,都是他爹当年的的警卫员。矿机老大,那就更不用提了。
这是个靠关系吃饭的时代,连大橘子都知道,就姚大傻这些关系,他随便利用一个,都可以吃穿不愁。
不仅如此,他海外那个舅舅,那是百万富翁,据说还看上了他,有心让他跟着到海外去发财,他也不去。
据说当年他父母平反的时候,他想干什么工作都行,连抗抗都可以跟着调到城里去做办公室。
他自己不去,也不让抗抗去。
那么多路,他随便选哪一条都能闭着眼发财,可他一条都不选,一个关系都不用。
他甚至把矿机的工作都辞掉了不干,和抗抗开裁缝铺。你说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你要说他傻吧?他买卖做的还很成功。短短几年,从一个家庭裁剪作坊开始,到现在商铺已经开始向省外发展,成了大老板了。
所以,矿机的人们,在议论起姚大傻的时候,都对他琢磨不透。
别人琢磨不透,大橘子就更琢磨不透了,她也猜不到姚远今天过来,要怎么对付她。
他有那么多关系,虽然不用,却并没有断联系。逢年过节的时候,姚远总是要到农贸市场上,采购许多的土特产,有时候多的得租矿机运输队的小汽车装。
他弄那么多土特产干什么?自然是送给他爹那些下属的。
所以,当地许多领导,包括派出所的干部们,也和姚远关系不错。
派出所肯定向着姚远呀,他还不想把大橘子怎么办就怎么办?大橘子也没办法,只好听天由命。
姚远的事情,估计是在一起商量事的时候,大橘子已经跟小吴他们说了。小吴这时候也知道姚远得罪不起,可得罪都得罪了,这时候也不能扔了大橘子不管。
看姚远也在屋里坐下,小吴就说话了:“姚经理,绑你老婆这个事儿,是我们弟兄四个为了给建国报仇,自己商量着要干的,跟大橘子关系不大。我们就是手里缺钱,才找大橘子要钱。
你如果不想算完,就冲着我们四个来吧,别难为女人。这事儿主谋是我,我想好了办法,让他们三个跟着我干的。”
大橘子就说小吴:“小吴,你别捣乱。这事儿是我逼着你们干的,到底咋回事,姚大哥都知道了。主要罪名我来承担,我就是希望姚大哥能放他们一马,他们家里都有老婆孩子,指望着他们出来挣钱吃饭。这张建国的事儿还没完,又让我把他们给弄到这个事儿里,都是我的错,姚大哥你就让他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