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值得骄傲
姚远想通过他这位搞外贸生意的舅舅,为小慧的服装厂引进一些现代化的制衣设备。
可他现在是生意人,也就明白生意人无利不起早的毛病。直觉上,他感觉听这位舅舅说的,来看看他的目的,好像总是不那么充分。
按理说,在廖家的产业上,姚叔她妈也应该有继承权的。那么,廖家海外那么多的资产,姚远这边,也应该有或多或少地继承权。
他这位舅舅,就不怕姚远要属于他母亲的那份资产吗?
内陆现在还很穷啊,谁不想找到一个海外关系,多少的弄点钱来改变自己的生活状况呢?
姐姐都没了,他大老远巴巴地赶过来,又丝毫不说财产的问题,那还不如不来呢。
可他为什么大老远非要过来呢?
姚远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当然了,对方不提,他也不提。
就算这位舅舅真是来看他的,他想求他,到他走的那一天再说,也还来的及。
万一廖景荃有别的事儿呢?他首先说了求人家,人家拿他的所求做为交换条件怎么办?还是再等等看吧。
廖景荃是包了一辆轿车过来的,轿车就在房头不远的地方等着。
所以,大家在屋里说一会儿话,他就表示要到城里的烈士陵园,先去看看姐姐和姐夫的墓地,祭扫一下。
姜姨就去幼儿园接摇摇和媛媛,坐廖景荃的车去城里。姚远还是用摩托车带着抗抗,先去公司,给美美打电话,让她也抽空下来,大家中午一起吃个饭。
给美美打了电话,姚远又带上抗抗,去姚叔父母的墓地。
廖景荃一来,姚远就顾不上防备张建国了。反正家人都在身边,又有廖景荃在,估计相关单位的人也会有在暗处的,他也就不怕张建国玩狗急跳墙。
烈士陵园里,廖景荃按照南方的习俗,在姚虎夫妇墓前摆了香案贡品。在祭祀方面,南方人更讲究一些,好多他要的东西,在这边买不到,也只能凑合了。
廖景荃站在当中,大家都围在他身后。只见他神色肃穆,点了杆香,恭恭敬敬给姚虎夫妇上了香,然后退回来,垂首弯腰,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低声啜泣起来。看来姐弟二人过去感情颇深,他这也是动了真情。
再过一会儿,他的眼泪越来越多,竟然忍不住失声痛哭。
“阿姐!”他终于出声,“你当年离家,爹是不同意的!爹是通情达理之人,又怎会不知你是有志向的?可是,爹爱你,胜过爱我们弟兄!他怕的,恐怕就是从此永别!
爹临终,嘴里还在念叨你的名字,老人家见不到你,不肯闭眼啊!
可谁又知道,按时间推算,你竟然先爹走了好多年呀!
阿姐,倘若你当年不走,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享天伦之乐,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你说,你这是何苦啊!你这么执拗,最后却落得埋骨异乡。我这做兄弟的,要来看你一次,都要大费周章!
可是,除却亲人,又有几人可以记得你?你何苦啊!”
廖景荃这时候说的,就大都是南方土语,姚远和家人就听着背劲了。
可姚远还是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无非是怪罪他的姐姐舍弃家庭,投身革命,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不值。
姚远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他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对姚虎夫妇那是崇拜的无以复加的。
他就走过去,劝廖景荃说:“舅舅,节哀。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妈妈舍小家顾大家,为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奋斗一生,是值得我们为她骄傲和自豪的。”
说到这里,心里激动,就又说:“爸爸妈妈英年早逝,我心里也很难过。可是,他们用他们的青春年华和高尚品德,换来了一个崭新的中国!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为她甘撒热血的,像我爸爸妈妈这样的民族精英,那么,这个民族就没有希望,这个国家就要灭亡!
为了这个国家的崛起,为了这个民族的振兴,他们虽然早早地走了。可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会永远记得他们,他们虽死犹生!
所以,他们死的值了!”
廖景荃就不哭了,掏出手绢来擦擦眼泪,对姚远说:“你妈妈当年走的时候,给你姥爷留的信里说,国家危殆,无为其赴汤蹈火者,则必亡矣!吾愿为其死,以换得她的新生。
那天晚上,你姥爷就站在自己屋里的窗下,手里攥着你母亲的这份留言,看着你母亲背了包袱出门的。
你母亲走了,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从此失去我的芬儿了!
他是可以留住你母亲的,也有能力消弭你母亲因为从事那些地下活动带来的危险。可是,他没有做。”
说到这里,就顿了许久,然后才说:“大厦,廖家自古乃书香门第,知书达礼。我理解姐姐,也更佩服姐姐。姐姐能做到的事情,我自愧弗如,知道做不到,所以没有留下来。
可是,大厦,看到姐姐长眠在这里,我心里难过呀!”
姚远就点点头,不说什么了。他不了解过去那段历史,可是廖景荃的话,分明就是说,大道理他懂,可是能够做到的,也只有他的姐姐。这个,不用姚远多说。
姚远也知道,姚虎夫妇可以做到的,他也做不到。他和廖景荃,其实是一点区别都没有的。无非就是这墓里葬的是他的亲姐姐,而姚远,其实和人家并没有多少关系。
要是廖景荃知道,这墓里什么也没有,姐姐不知所踪的话,心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呢!
写到这里,较真的读者可能又要拿外事接待条例卡了。这个肯定不对……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有就可以写的,也不是什么都能按真实去来。像动乱年代,像八十年代,像专卖店,像……太多了,我还不想死太早……大家理解着点吧,别太较真。
祭扫完了,已经过了中午。姚远就在市里最大的酒店里,宴请了廖景荃父女。同时,他们父女也顺便就住在这家酒店里了。
能在这么大的酒店宴请他们,而且酒菜丰盛,廖景荃也大吃一惊,姚远一点不穷啊!
这个,就是他回老家的时候,家里最有钱的亲戚也做不到。
他这才关心起姚远在做什么,随即就对姚远的服装生意感兴趣起来。
第二天,他带着女儿,就来到了姚远的服装公司。
看着楼下展厅里,那么多新款的服装,他吃惊不已。
当他知道,这只是个展厅,并不卖服装的时候,就更加吃惊。开始打听姚远公司的运作机制。
一个海外商人,对国内小公司的运作这么关心,这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因为那个时代,国内的管理体制还十分原始,就如现代好多人说的那样,是草莽时代,大家只要有办法弄来别人没有的东西,就可以发财,根本不存在经营模式这一说。
这个其实只是对众多的普通民众而言。其他领域,还是要讲究的。就比如你看的可能是国产彩电,而有些人早就有进口的了,而且八三年就看平面直角遥控的了。而且有录像机,甚至有个人的摄像机。
你听着好像不可能,可是事实就是存在的。
冰箱哪一年走入百姓家里的?但七十年代就有人家里有冰箱,这个也是事实。
普通百姓不讲究吃穿的时候,好多人已经十分讲究了。这个,从七八十年代的一些怀旧照片里,完全可以找的到。
有些人穿戴已经十分时髦了,而大多数人还穿着涤卡中山装,肥大的筒子裤。
特别是时光进入七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整个十年,不只是贫富开始拉大的问题。
为什么有些人发财了,还是被人瞧不起,被称作“土老帽儿”呢?因为你虽然有钱,是暴发户,可你就是爆发,跟人家真正的那些主儿,在品质和素质上,见过的世面上,差的远了。
扯远了。
姚远也没打算隐瞒什么,既然廖景荃问起他的经营模式来,姚远就都和他说了。
廖景荃竟然有些傻。为什么?姚远说的这套东西,他竟然不懂!
还是廖程程在米国见多识广,她知道这些东西。可是,米国也才开始有,姚远没去过米国,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经营机制,而且又有所创新,适应了国内环境。这可当真奇怪了。
无所不能的姚大傻就笑了,告诉廖程程说:“中国有句俗语,叫英雄所见略同。啊,只许米国人发明新办法,就不许我们发明一个比他们还先进的办法啊?”
廖程程就摇摇头,有点发懵。在国内体制和环境下,发明出国外才刚刚有的东西,这个违反她的认知和常理。
姚远心说,我违反你认知的东西还多着呢,你要是都知道了,能吓死你!
廖景荃这时候就对姚远刮目相看了。因为他知道,姚远的这些经营模式,是有用的,也是有效的。他这个外甥,没准儿是个商业人才。
接下来,他就有意无意地和姚远聊他熟悉的外贸生意。
这下姚远就坐蜡了,外贸他一窍不通啊。
但多年的培养干部当下来,如何回避自己的短板,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避而不答,微笑不语,或者抓住一个他可以理解的问题,直接把话题给延伸到他精通的领域。
他运用各种手段,让廖景荃始终弄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对这门生意有多少了解,也弄不明白他到底是精通故意不说呢,还是对他的看法有不同意见。
总之,他看不出姚远是外行来。
这门功课,在姚远做培养干部的时候,可是没少下功夫。
搞工业,你不可能样样精通。为了在自己不懂的领域里,不让别人小瞧,你就得练这么一套让别人猜不透的本事。
131.那不是我的幸福生活
廖景荃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除了陪他回来的这个小闺女程程,学习上知道刻苦努力一些,其他那几个子女,基本都或多或少有些少爷小姐的性子,除了对吃穿精通外,对生意都不怎么入门。
程程还小,还没有接触廖家的生意,现在也看不出什么来。
其他几个子女在生意上的表现,让他隐隐有些担忧,唯恐后继无人。
他姐姐留下的这个孩子姚大厦,却处处透着机敏。更重要的是,这人沉稳老练,有城府,这才是做生意的材料。
如果把这个姚大厦弄过去,辅佐老大,那么,老大就能比其他兄弟姐妹强势一些,将来他这片家业,也不至于被搞的支离破碎,被别人一点点给蚕食掉。
有了这个想法,他就和姚远越聊越投机了。而且越聊,他觉得姚远这个人越可用。
廖家可是书香门第,第一注重的就是国学。廖景荃这一代,姐弟三人,国学水平那是没得说。
可到了他的下一代,几个孩子里能看古文的就几乎没有了。别说古文,能记住三字经和千字文的,都没有了。
姚远竟然精通古文,从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到秦汉、五代历史,再到二十四史,几乎都有研读。唐诗宋词,散文、骈文也能说说自己的观点,看古书根本不用注释。
姚远家中那个他父亲留下的长书橱里,有一半被他放满了从街上搜集来的古文著作,有些都是难得一见的孤本。
在古文研究方面,廖景荃的那点原先私塾时学到的学问,恐怕还不如姚远多。
其实,从没穿越开始,姚远就喜欢古文,那时候没有太多机会学习。穿越过来,因为要等政策,他不得不放慢自己发展的脚步,这就给了他大量的时间来研读古书,学问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中国是个几千年的文明古国,古代先哲的思想,丰富深奥而又光辉灿烂。历代的成功人士,多有借助古人思想,才会取得傲人的成绩。
姚远对古文如此精通,博览群书,对他的个人能力,廖景荃一点都不怀疑了。何况说起商业运作,销售手段,公司管理,姚远也有独到见解,完全不同于他会见过的那些大陆企业家。
从这些方面考虑,廖景荃对姚远十分满意。剩下的,就是对他人品的考察了。
他原来打算,在这里顶多住三天,然后就离开的。住这三天,还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件事情,要向姚远打听。
这时候,他就把心里这件事情暂时压下来,要好好和姚远聊聊了。
三天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他就又延迟了三天。
在后面的三天里,他就开始向姚远介绍自己的产业,以及在全球各地的生意情况。
一开始的时候,姚远并没有在意廖景荃这些行为。
说实话,他不是个见财不要命的主儿。特别是穿越前的自杀行为,等于是经历了生和死,倒让他看的更开了。
在他眼里,钱就是个获取他需要的工具,够花就行。
他不去过多地开拓自己公司的业务,就是他觉得钱够花了,他已经很幸福了。
另外,业务扩大了,需要的时装款式就会越来越多。在现今人才难求的环境下,抗抗就得增加负担,他还怕累着媳妇。
所以,他自己能养活自己,就并不在意廖景荃那边的情况。你就是有座金山,我不稀罕,我现在的小日子,过的比蜜还甜呢,干嘛要操心受累地巴揽那么多财富?
可是后来,廖景荃老是不走,天天来找他和他聊天,耽误他的时间。
两个人不光坐在他公司里聊天,还一起出去,一起吃饭。廖景荃还不断介绍自己的产业,他就慢慢感觉出不对劲来了。这位舅舅,是不是想把他给弄出去呀?
果然,到廖景荃对他的人品慢慢放心的时候,就开始公开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那一天,上午的时候,廖景荃和姚远去了小慧的服装公司。虽然服装厂已经有二百多人了,有了工厂的样子。可在廖景荃看来,也就是个小作坊,而且生产手段还相对落后。
姚远带廖景荃来这里,其实是有目的的,他是想让廖景荃看看这里都缺少什么关键的制衣设备,希望他帮忙给进一些。
未来不出三年,国外的品牌时装就会陆续进入大陆,那时候没有更先进的设备,他将面临更加激烈的竞争。
还真不错,廖景荃不懂,廖程程懂,一口气就给姚远提出了不少的缺乏设备,也包括自动熨烫机。
廖程程说着,姚远就要跟着的小青都记下来。这时候小慧去南方参加博览会去了,也是想从南方搞到一些先进的设备。
她的事儿就多了,农牧饲养、饲料生产,酒店建设,好多东西她得跟人家学。
从制衣公司出来,又到王家疃小青的酒店里,吃了山里的特色菜,廖景荃这才心满意足地回来。
回来他也没回居住的酒店,而是又跟着姚远回了他的公司,继续跟姚远攀谈。
这时候,抗抗在楼上和两个招来的学生制作下一季的时装样品,张冉在楼下接待时常过来看新款时装的顾客。廖程程就去楼上,找抗抗,看她怎么做衣裳。
姚远和廖景荃坐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喝茶聊天。
廖景荃就说:“大厦啊,在我看来呢,你这个公司规模,有点过于小了,将来的发展,也很吃力。”
说到这里,就问姚远说:“你有没有考虑,跟着舅舅去国外看看啊?”
接着就说:“舅舅的产业,可就不是你这么个小公司可比的喽,就是下属的孙公司,都比你这个要大的多。你去了,可以慢慢适应。以你的能力,我看不用多久,就可以掌控和管理更大的公司。有舅舅支持你,将来你会前途无量的。”
姚远就笑了说:“舅舅,说实话,我不怎么在乎钱。对我来说,钱只要够花,我只要过的幸福舒适,我就知足了。”
廖景荃就摇着头说:“你错了,大厦。你现在的生活,你觉得过的舒适了?差得远呢!
你看,先说生活方面,我看到了,你中午吃饭,得去院子里自己做。你看外甥媳妇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在那个黑漆漆的厨房里,给熏的直掉眼泪。这个太可怜了。
你只要跟着我出去,将来外甥媳妇也可以一起出去的。包括你的所有家人,都可以出去。
那个时候,你会有保姆专门给你做饭,甚至包括住所的卫生打扫,洗衣服,总之所有的家务,都不用外甥媳妇来做,更不用这么辛苦去工作。
那时候啊,外甥媳妇就只要保证自己漂亮如花就可以了。这才叫幸福呢!
再说你住着的,那个山村里的房子。在我看来,你不要介意啊,我的确就觉得,那不是你这种有能力的人住的地方。那么矮的房子,到处都是尘土,那么硬的床板,太简陋啦。
你如果跟我出去呢,我保证,你会有一座不错的小楼,全家人都可以住的很舒适,还能雇佣人来专门照顾所有的家人。
那时候,你和你的家人,会有舒适豪华装修的房子住。房子里有浴室,不用像你现在这样,洗个澡都要费这么大的事。
而且,你的房子里,会有游泳池,还有专门的健身房,经常锻炼,来保证你和家人的身体健康。
最为关键的是,你的孩子,将得到世界上最良好和最公正的教育,将来会因此而成为最文明的上等人。
还有,你只有两个女儿,没有人可以继承你的家业。出去以后,你可以生育更多的孩子。就算你心疼你的夫人,不想因为生育累到他,这个也有办法。
像舅舅六个孩子,他们属于三个不同的女人,你也完全可以做到。”
说到这里,廖景荃就笑了:“大厦,你想想,外面的世界,与你现在的窘迫,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为什么你们的学生,出去以后就不回来了呢?天堂和地狱,不是一种生活啊!”
姚远听他讲完,就淡淡地笑了,然后说:“舅舅,你描绘的这些,的确十分诱人。可是,你无法打动我,知道为什么吗?”
廖景荃就吃惊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姚远就说下去:“不错,论起物质来,你说的非常正确。可是,你外甥我,在这方面恰恰和别人不同。我更讲究的是精神生活。
早上起来,我习惯了听到村口那个大喇叭吹起床号,然后我就拉着我的妻子,向村子后面的山上跑,妻子一路抱怨我不让她睡懒觉,我还是会拉她到山上去。
一路上,碰到一个厂的熟人,会打招呼,谈论天气,谈论时政,什么都谈。
到了山顶,看着我的岳母,带着我的大女儿,正在半山腰,艰难地往山上攀登。
正在这个时候,村头那个喇叭,开始广播体操。我就和妻子一起,做着体操,等着我岳母带了我的大女儿上来,然后一起回家。
然后就是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面,边吃饭边闲聊。
吃罢了饭,大家开始一天各自的工作。
这些,听来平淡无奇。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离开它,我兴许就找不到自己了。
在这样的生活里,我可以体会到妻子对我深深的爱,同样,我也深深地爱着我的妻子。她的一鼙一笑,一怒一嗔,都可以让我心醉。
假如有一天,这个环境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换成了您描述的,那样的环境。舅舅,您想,那时候的我,还是我吗?更重要的,那时候的抗抗,我的妻子,还是我现在的妻子,那个我打算用一辈子陪伴着她的抗抗吗?”
廖景荃听罢,许久没有出声。
最后,长长叹息一声说:“你这话,我明白。我在外面这么多年,最思念的,还是家乡的小桥流水,和黑瓦白墙啊!”
132.樽的来历
在海外的首都人,许多都无法把自己生活的地方,当做自己的家乡。
因为那里没有那些七拐八绕的小巷,没有带着酸臭味道的豆浆,也没有焦圈儿,没有卤煮,更没有传遍了大街小巷的吆喝。
他们终其一生,都在思念这些首都以外没有的东西。
不是落叶归根,不是这些格外的舒服,而是这,才是他们向往的幸福。
姚远非常明白自己要什么,他不会离开这片土地。这里,有他的爱,有滋润他成长的养分。
外面生活再好,没有这些,他不会感到幸福。
一个经历了生死的穿越者,最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姚远讲这些的时候,抗抗和程程正在下楼。两个人就在楼梯中间站住了。
程程让姚远的话给深深感动了,这才是一个中国人的追求!这是她在国外始终都不能完全适应的,她寻找了多次都无法找到原因的答案。
她的根在这片土地上。离开这片土地,她再无法得到根的营养,会渐渐枯萎的。
而抗抗的感受,则是终于明白了,她的大傻把她的一颦一笑都记在心里,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她。
他已经无法装下别人了,她为什么还要担心他会被别人迷惑,为什么不知道,她就是姚远全部的爱呢?
姚远讲到这里,其实只讲了一半。
另一半,就是姚虎夫妇追求的,自己的一切,应该奉献给自己的民族和国家。
他没有这夫妇俩的觉悟,可是,他是中国人,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尽自己力所能及的义务,在他看来,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可大道理,到了他的嘴里,就变成商机了。
说完了心灵鸡汤,他对廖景荃说:“舅舅,我不跟你走。不光不跟你走,我还想劝劝你,抽一部分资金,到这里来投资吧?”
廖景荃就笑了,过一会儿说:“大厦,我是商人。听你说那些对这里生活的留恋,可能当时会感动。可是,做为商人,我首先考虑的,是利益。
你这个建议,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到家乡探望的时候,我还和当地的企业和机构,进行了多次茶话会,听大家介绍这里的情况。
但我的直觉是,这里还没有自由经商的土壤。
不客气地说,目前这里连个健全的,保护投资的法律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原始的混乱的时代。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就像你们这里的人讲的那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样一种环境,只适合投机商人来捞意外之财,却不适合我这样的,正经的商人来投资发展。
我不喜欢搞商业以外的,乌七八糟的东西,更不愿意将不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钱财揣进口袋,那样会良心不安。所以,目前这里的环境,是不适合我这样的投资商人投资的。”
廖景荃的话,是有道理的,姚远也无法反驳。他不把自己的生意扩大,正是这个原因。
但他还是提醒廖景荃说:“舅舅,你可不要忘记,这里是你们廖家的根啊。”
廖景荃就郑重点点头说:“不会忘的。当有一天可以允许我长期住下来,我还是要带着妻子回来,住到老家那面去的,我不想把这把骨头,埋在海外。”
姚远说:“你就是现在回来居住,也是完全可以到啊。”
廖景荃就苦笑了说:“没法住的。我回到老家,好多人就会跑来,给我介绍家乡的情况,告诉我他们渴望我回来投资家乡,不得安生哟。能投资的时候,不用大家说,我当然会投资的,谁不想赚钱呢?可我不是投机商,不会挣昧良心的钱的。”
过一会儿又说:“还有啊,村里亲戚,知道我在外面发达了,上千口人啊,都希望得到我的帮助,说什么和我一样出去的,都给家乡亲人买彩电、电冰箱、洗衣机。那意思,是我也应该效仿的啦。可我只是个小商人,一家一户都给送一份这样的礼,我会破产的啦。若是不送,又怎好意思在那里居住呢?”
姚远就笑了,他这舅舅还挺幽默的。
他还是说:“舅舅,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个十亿多人的巨大市场。十亿人的需求,这个在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市场。你不投资,就意味着你会失去这个独一无二的市场,这是很可惜的事情。”
廖景荃也感叹着说:“是啊,我当然也清楚啦。可是,我们廖家人做生意,讲究清清白白进出的。现在,我还没有看到进来的理由。”
顿一下又说:“既然你不肯跟我出去,也不是坏事。你可以替我在这里随时观察着,有了我可以进来的机会,及时告诉我。最好,给我写一个详细的研讨报告,告诉我该干什么,怎么干,以及这么干之后,我赚取的利润是如何产生的。
做为交换,你那个制衣厂需要的设备,就包在我身上,我会给你弄来的。
你看,这个买卖公平吗?”姚远就立刻回答说:“公平,完全公平。舅舅你放心,只要时机合适,我会立刻给你报告的。”
说到这里,大家都各自表达了自己谈话的目的,也各自知道了答案,不管这答案是想要还是不想要的。
话谈到这个份上,也就该结束了。
廖景荃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顿了一下,问姚远说:“大厦啊,不知道你妈在的时候,跟你讲起过咱们廖家的历史没有?”
姚远就摇摇头,表示没有。
这个肯定没有。廖淑芬活着的时候,姚叔是个傻子,她就是讲姚叔估计也听不懂。而姚远穿回来的时候,廖淑芬已经在前一天失踪了。
廖景荃就说:“好吧,今天,我就给你讲讲我们廖家的事情。
我们廖家呢,是个古老的家族,夏氏后裔,源自于古蓼国,始祖乃蓼国第一代国君廖叔安,姬姓,廖乃氏。
后蓼国亡于楚,全族分家庙祭器而亡。
我们这一支,也是古蓼国后裔,分得一祭器曰樽,后代代相传,不知传了几百几十代。
到了你姥爷,也就是我父亲这一代上,这只樽在他手里。
后值动乱,你姥爷要随着我们出海外避难。可是,他不想把这传家宝带到国外去,以免不肖子孙遗失。临走的时候,他把它埋在家里的堂屋正中了。
这件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
五年前,老人家临终的时候,才告诉我们,要我们无论如何要找到这个传家宝,这是廖氏立族之佐证也!
他告诉我和大哥,知道这只樽下落的,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就是你妈。他出走之前,给你妈写过一封信,是给了一个族人一条小黄鱼,托那族人将信给你妈带去的。
后来,那族人也去了海外,告诉你姥爷说,他把信亲手交到你妈手里了。”
姚远就有些不明白了,这个事情,姚叔姥爷为什么要对女儿讲,而不对自己的儿子讲,直到最后才说出来呢?
廖景荃听罢他的疑问,就惨然一笑说:“当时我和大哥也有这个疑问。直到老人家去世许久,我才想明白。”
说到这里,就叹息一声说:“那樽是立族佐证,无论如何丢不得的。而你姥爷给你妈写信,一定是嘱咐她,要把樽拿到手的。
你妈虽然投身革命,可亦是廖氏苗裔,保护立族之本,乃是义不容辞责任。相信她会按照你姥爷的嘱咐,好好保护那个樽的。
如此一来,樽就和你妈在一起了。我和大哥要找到这只樽,就必须找到你妈。你明白了吧,老人家用心良苦啊!”
姚远听了,就默默地点点头。当爹的,是唯恐女儿在国内无依无靠,吃了苦,唯恐两个儿子不去寻找自己的姐姐,设了一计。
看来,老人家的目的,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女们,将来要在一起,不要失散了呀!
他不是这位老人家的亲外甥,可老人家的心他却懂得了。就像他一样,他不愿意和家里的任何亲人分散开,希望一辈子住在一起。这些年的努力,其实就为这个,从来也没像网络小说里那些穿越者一般,想到的是发财,或者去做大事业。
他不要发财,更不要什么事业,他就想和他的亲人们在一起,永远这样亲亲爱爱地生活着,这就是他的最大追求和最大幸福了。
好久,他才对廖景荃说:“舅舅,这只樽,在我这里。妈妈走的仓促,藏在爸爸家里办公室的炉子里,后来我发现了,一直保存着。”
廖景荃眼睛就是一亮,接着就问:“在哪里,我可以看一看吗?”
姚远就和廖景荃父女俩,坐廖景荃租的轿车,回矿机自己住的房子。
他终于明白廖景荃来看他的目的了,为了那个樽。
舅舅来看姚叔这一段,当时姚叔并没有跟姚远提起过。
如果廖景荃来过,这么大的事情,姚叔是不会忘掉,不对姚远讲的。
这说明,当年廖景荃并没有来看望过姚叔。
那么,他为什么会改变了原来的故事发展,突然过来看望姚远呢?
很简单,当年的廖景荃,肯定也来过,至少是向当地有关部门打听过他姐姐的下落。
当他知道,姐姐已经离去,家里只剩下一个傻子养子的时候,就失去了过来的兴趣了。
一个傻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那只樽的下落的。就算知道,也不知道保护,早被人家给弄走了,他还过来干什么?
可如今的姚大厦,并不是姚叔自己,而是姚远啊,这可不是个傻子。
相关单位肯定跟廖景荃介绍了姚远的情况,而且,廖景荃一定知道姚远是廖淑芬的养子,可他还是过来了。
133.接受不了
姚远有前世做培养干部的经验,有今世这许多年的生活,早就成精了。
他从来不会相信别人表面跟他说什么,而是通过自己的默默观察,和对每一件事情的推理,来判断别人。
你说的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你用你的行动,表达出来的目的。
姚远猜测廖景荃过来看他,隐藏着目的,果然就一点不错。
而且,这只樽的用处,恐怕也并不像廖景荃讲的那样,只是族人立族的佐证。
但他还是带着廖景荃父女回了家。
到家之后,他把里屋最北边的,姚虎留下的那组书橱拖出来,然后,从北向南数地下的青砖。
数到弟八块,他找个他侍弄地里韭菜时用的小铲子,把那砖和周边的,一共四块砖启出来,地下就出现了一个小方洞。
姚远从小方洞里拿出一个油布包,放在一边的茶几上,再把油布包打开,里面是牛皮纸包。
去掉牛皮纸包,还有一层白纸包。去掉白纸包,一个泛着斑驳的淡黄光的器物,就出现在大家面前,正是当年姚远从炉子当中搜出来的那只樽。
樽的外层,姚远抹了防锈油,整只樽就显得油汪汪的。
“正是它,正是它呀!”廖景荃不由激动地声音都变了。
廖程程看着那只樽,也不由得双目放光。
姚远在一边不动声色,看着父女二人的表现。
廖景荃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恢复了正常表情,对姚远说:“谢谢你呀,大厦,你为我们廖家,保存下了这立族之本啊!”
姚远淡淡一笑,在父女二人惊诧的表情注视下,又把那只樽重新依原样包裹起来,重新放进地面上的那个小方洞里,再把青砖重新盖上。
他把书橱恢复原位,这才对廖景荃说:“舅舅,这个东西,你带不走的。不但带不走,如果你强行带着,很可能会招来灾祸,说不清楚的。”
廖景荃想想,还真是这样。他就有些傻,愣愣地看着姚远。
姚远就和他们都坐在沙发上,然后才说:“我想,最安全的办法,就先把它放在我这里。等你们慢慢在这边投资,有了产业,可以定居的时候,你们再过来取走它。那样,无论你们以后怎么处理它,就都与我无关了。”
廖景荃坐在那里,半天不出声。
姚远就笑了说:“舅舅,这个东西,在这个地方,已经十多年了,始终就这样放着,我知道它的价值。可是,舅舅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个贪财的人。
这东西是廖家的,我就不会打它一丝一毫的主意,还请舅舅放心。再说,我就是想打它的主意,我也没有那个胆,这是要命的东西!”
廖景荃就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东西放在这里,我放心。只是,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有这么个东西,就是将来你大舅派人过来,也不要说出去!”
这个话一出口,姚远就明白,这个东西绝对不简单了。
廖景荃也感觉到自己这句话,透露了家族的秘密。但这东西他暂时拿不走,不对姚远把话说明白,也不行啊。
于是他就又说:“这样吧。昨天我让程程简单估算了一下你需要的那些设备的价格,如果都给你买齐,送到这里来,最少也得八十多万。这个,恐怕不是你可以能够负担的起的。”
这个倒一点不假。国内的制衣行业,还大多依靠手工和简单机械,比起国外先进的制衣工业来,的确落后至少半个世纪了。
姚远原来也不打算进口太多的设备,多了不光他没有钱,就是把小慧那边挣的钱都要来,恐怕也不够。
他是打算只买几个熨烫机一类的急需设备,他就很满意了。
他的内衣用海绵假体的制造,还是靠他原来发明的那个东西,只是又找了相关工程师,把在炉子上加热,换成了电钨丝可控温加热,但比起国外先进的蒸汽预热,一次成型,就差的太远太远了。
所以,他是打算买几个关键设备,先解决燃眉之急的。
但听廖景荃的意思,他好像有引进全部设备的希望了。
如果有了一个技术和设备上不输于国外的先进制衣公司,那么他将来的服装发展,恐怕就会如虎添翼了。
想到这里,心里就不由一阵激动,静静地等着廖景荃的下文。
果然,就听廖景荃说:“进口设备这个钱,舅舅替你掏了。但舅舅也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得保证舅舅下次过来的时候,拿到这个东西。你看,这个买卖划算不划算?”
姚远就摇摇头说:“我要两套制衣生产线的设备。要不,我不能保证大舅过来的时候,他问起来我不说。大舅也是舅舅啊,我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廖景荃就看着姚远,半天点指着他说:“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的确十分精明,是个做生意都好材料。就按你说的办。”
想想就又说:“咱们原先的约定还算数。如果国内有了好的投资环境和好的项目,你记得给我报告。说不定,我还要依靠你来发展国内的产业,我们还是要合作下去。”
又过了三天,廖景荃带着女儿走了。
这时候,姚远就得急着找小慧了。
有了先进的设备以后,就有了长足发展的希望。
原来的制衣部分,利润在小慧那边占比不大。所以,小慧根本不要制衣利润,存折里的钱也不动,由着姚远去处理。
可是,一旦这些设备进来,制衣公司就会成为主力军,那时候的利润,恐怕是现在还无法估算的,但肯定比小慧现在所有的企业加起来都多。
他必须和小慧说明白,要把工作重点,放到制衣行业上来。
同时,他这边的公司也要迅速扩张,再靠他原来招几个高中生,弄两三个加盟店的方式来拓展业务,就远远不够了。
要花大价钱,从成熟的相关企业里挖人才,不管南方北方,只要有人才愿意过来,跟他们干,就给最高的工资,最好的待遇。就是退休了的人才,只要愿意来干,他也要,而且待遇不减。
可是,这样干下去,他那点资金就不够了,他必须得和小慧商量,和小慧合作的事情了。
小慧出差回来,小青就告诉她,姚老板已经来过多次电话了,让她回来了,赶紧去找他,有大事要和她商量。
小慧现在可不得了,已经以村上的名义,买了一辆吉普车,出门可以坐车,不用遭风吹日晒的罪了。
她立刻自己开了那辆吉普,直接就奔市里来了。
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雨,见过了多少人和世面,她对姚远的那一份爱和渴望,始终都无法改变。
不管姚远承不承认她,她始终要给姚远做女人。
来到姚远的公司,姚远把学员们都轰到楼下去,只留下抗抗,和小慧一起,商量未来的发展。
姚远的这些新思路和关于那个樽的故事,当然不会瞒着抗抗,都会和抗抗事先商量。
那个樽,抗抗很早就知道了,但她也不会想到,这里面会有这么大的来历。
公司要拓展,她也没有意见。可是,和小慧合作,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姚远和小慧掺合到一块,越掺合就越分不开。
最后,姚远就急了说:“抗抗啊,我要是有那个心思,你就是天天防着,不许我和小慧见面,你想想,你防得住人,能防得住心吗?我没有那个心思,就是天天和她在一起,我也还是我。我们都在一起多少年了,我和她有过什么没有?你整天这么怀疑我,我伤不伤心啊?”
抗抗就撅着嘴反驳说:“才不是!小慧越来越漂亮啦,你是男人吧?男人不偷腥,好比猫不吃鱼,有这个可能吗?她本来就想天天膘着你,你再和她合作,早晚就合作到被窝里!”
姚远就笑,然后问她:“那咋办啊?难道咱们就不要这个机会,不发展?你只要决定了,我立马就跟舅舅联系,制衣设备咱们不要了!”
抗抗就不出声。过好一会儿才说:“我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男人有别的女人。”
姚远就差点笑出声来,问她:“你男人啥时候有别的女人啦,你别冤枉我好不好?”
抗抗说:“才没有冤枉你!我知道你只会爱我,心也在我这里。可是,小慧漂亮啊,整天缠着你,你们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我就是在想,咋样才能接受小慧?不接受她,现在看来,咱们好多事都得靠她,不让她跟你在一起,实在是不好办。”
接着就喊:“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她啊!”
姚远就哭笑不得。趁着小慧出差没回来,他想了三天,总算想出一个办法,就是他不管和小慧在一起做什么,尽量带着抗抗。
有抗抗在一边看着,他们总不至于出事吧?
另外,公司将来的运作,还是设计和加盟这一块归姚远,服装制造这一块归小慧,俩下里一般不交集。就算需要和制衣厂沟通,姚远去制衣厂,抗抗也跟着。
想好了这个主意,姚远就对抗抗说了,然后问她:“这么着,你总放心了吧?”
抗抗想半天说:“这还差不多。”可接着就不无担心地问,“慧儿现在是大老板,长了许多见识,可聪明了。咱这么处心积虑地防着她,她会看出来的。那她心里也会不好受,还会生咱们的气,咱们不就得罪她啦?”
姚远就急的直拍脑袋:“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到底想怎么着啊?只要不得罪我的乖乖傻老婆,得罪她就得罪她呗!”
俩人鼓捣半天,还是没弄出个子丑演卯来,小慧就来了。
134.这可咋整
听姚远说了事情经过,又说了他的设想。
制衣业有这么一个发展的机会,小慧当然高兴。
她最希望的,就是和姚远能够合作,这样接近他的机会也就增多了。
她已经看出来了,姚远心软,尤其是对他喜欢的女子,就更不忍心人家过不好日子。
就像邵玲,他能为了这个没有多少关系的已婚女人,把自己的钱都掏出来给人家。
对邵玲都这样了,对她小慧,那就更没的说了。
他不想让抗抗难过,一直拒绝她。可是,当她要求他抱着她的时候,他就会不忍心拒绝。
如果在一起合作,整天的朝夕相处了,小慧就一定会有办法,让姚远要了自己。
只要有了第一次,估计姚远就不会再拒绝她了。那样的话,她就成了他的女人了呀,他不会狠心抛弃她,没准儿就会像对待抗抗一样,对待她了。
你怕抗抗难过,你不告诉她,瞒着她呀,我又不和她争什么名分。我不要名分,只要你承认我是你的女人,能给你生儿子就行啦。
姚远可没想到坐在对面的小慧在想这个,还在吧啦吧啦地和她说的一包劲呢。
国家政策已经在逐步放松了,允许外企进来经营,就一定会允许咱们做大。
这么大的市场,凭什么只让外国品牌占领着呀?咱们为什么不能做大自己的品牌,一样去外国市场上当名牌呢?只要咱们努力,就一定会实现走出国门这个梦想的!
说半天,小慧就一句话:“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和抗抗姐会全力支持你。”末了还不忘问一句抗抗,“是吧抗抗姐?”
抗抗就傻笑,心说小死蹄子,甭跟我在这儿打哑谜,你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我都知道!
然后,就看对面姚远在那儿拍脑袋。
这都什么呀?合着我说半天等于白说了!
拍半天脑袋他说:“小慧,我说半天你听了还是没听啊。我是说咱们合作,不是我说了算!将来我没有那么多钱,需要你出钱来支持!”
小慧说:“我听明白了呀。你弄设备来,放到服装公司里去,这样咱们的产量和质量就会成倍增加,还能做过去许多做不出来的礼服款式,包括新娘礼服。对不对呀?”
姚远说:“对对对,你接着说。”
小慧就板起脸来说:“服装公司本来就是你的,我就是替你管着。这个你不用和我商量,你想咋干下命令就好啦。”
姚远就一个劲摆手说:“我怎么就和你搞不清楚了呢?那个服装公司是你贷款办起来的,它跟我就没关系。这回外国设备来了,我就算入股,咱们要重新审计资产的。
另外,我公司规模扩大,需要资金投入,我没钱,你出钱,也算入股,咱们就合到一块儿,重新计算占股比例。”
小慧就咯咯地笑了说:“你搞这么麻烦,我听不懂。我也不要股份,也不要资产,不用重新划分,都是你的。你没钱找我借,打欠条就是啦。需要我干啥,你说我干,这样我才能弄明白。你搞那些乱七八糟,我才不和你玩儿呢!是吧,抗抗姐?”
抗抗算是明白了,小慧这是死皮懒脸往上贴了,反正我人都是你的,要股份干吗?早晚也都是你的。
抗抗就傻笑笑说:“慧儿,这样你就吃亏啦。”
小慧说:“咱们谁跟谁呀,抗抗姐?姜姨是你妈,也是我妈,你和美美也分这么清楚吗?我是你妹妹,再说没有你和姚大哥,我能有今天吗?这时候你们和我算钱,这不不拿我当自家人吗?要是这样,服装厂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管去吧。”
抗抗干咧嘴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明白,要是让小慧这么混过去,她就等于是进了自己家门了。
可她也不好意思非得和小慧翻脸。姐俩要不是因为姚远,那就好的跟一个人差不多。
那就看姚远怎么处理这事儿了。
姚远干别的没问题,可就是对付不了小慧,小慧太了解他了。
姚远拍半天脑袋,一咬牙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不和你矫情了,一家一半,就这样了!”
小慧就咯咯地笑:“随便,你都给我我也没意见,是不是,抗抗姐?将来呀,这公司就是咱俩的,咱不带他玩!”
抗抗就嘿嘿地傻笑。
姚远就严肃了说:“股份的事,就这样了,董事长呢,是小慧你的,我担任总经理,抗抗还是管服装设计这一摊。我去网络人手,将来抗抗你只管理,不要下手亲自干了。”
小慧却不同意,她不担任董事长。
“我身上的职务已经够多啦,”她说,“我还是管制衣这一块,董事长你自己干吧。”
姚远就奇怪问:“你管制衣是当然的,可也不耽误你做董事长啊?”
小慧就收了笑容,摇摇头说:“我那些企业,都是按照你说的,有村里股份的,我不想让这些个东西,和制衣公司搅和到一块儿。”
姚远就明白了,小慧是对的。
他想想就说:“好吧。股份我和抗抗占五十一,你四十九,让小青管理制衣公司。”
小慧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他们就得商谈合并的具体步骤了。
成立抗抗品牌设计制衣有限公司,制衣部分基本保持不动,还是由小青来具体负责,包括原材料采购部分,还是归制衣那边。
只是,要成立财会部,聘请专业会计和出纳,统一管理审计公司财务。
姚远这边,需要成立的部门就多了,现在由于人才难求,也只能多部门合并功能。
第一个,就是服装设计部,由抗抗负责,在原来两个学生的基础上,再招聘几个专业服装设计和制作人员,专门负责服装设计和定型。
包括楼下大厅的日常新款服装展览,也归设计部。
第二,再成立一个拓展部,负责招聘各地加盟商,同时负责广告宣传。
第三,成立一个调研部,随时提供各品牌和市场上出现的新款服装样式,以及销售后期跟踪,收集数据。
第四,成立人事部,专门负责招聘人才,充实公司技术力量。
第五,还有有一个综合办公室,负责各部门之间的业务协调。
加上财会部,这就是六个部门了。原来这个明清小楼,肯定容纳不下这么多的部门办公,得重新找地方,租办公室了。只留抗抗的部门在原地不动,其余部门就得搬到新的地方办公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得靠姚远自己来创办,小慧也只能给他提供资金援助。把她企业盈利的闲余资金,以略高于银行贷款的利息借给姚远,双方签订借款协议。
明面上走的东西,必须合理合法。
小慧的那些村办企业,管理组织机构,都是姚老板帮着给搞起来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姚老板有困难,他们有闲余资金,帮着姚老板度过难关,这个谁都无可非议。
只是在姚远新公司股权划分上,三个人就弄不到一起去了。
抗抗不要股份。夫妻俩还你的我的,你打算跟我离婚去找小慧是不是?
一句话堵的姚远不敢再说第二句话。
抗抗不要股份,小慧也不要。
你想干啥呀?五年的约定快到了。你说的,五年以后,如果我不能喜欢别人,你就得要我。抗抗姐都不要股份,你干吗给我呀?你想反悔是不是?
嘿,合着我拿着钱还送不出去,送出去还得挨骂是不是?
你不要股份,要是让抗抗知道了,我还能活不能活呀?
小慧说:“我不管。你不能活来找我呀,我就不信抗抗姐那么大方,能把你白白送给我。”
俩女人,姚远一个也得罪不起。干脆,我也不股份制了,我独资公司成不成?
其实,小慧是意识到她不能在明面上和姚远的公司有瓜葛的。
谁也保不齐将来会怎样。万一自己这边有事情,她再占着姚远公司的股份,很容易拖累姚远。
小慧做事,不是没有分寸的,更不会让姚远为难。她已经私下里和抗抗达成共识了,怎么安全怎么干。
小慧竟然这么相信姚远,直接不要股份,抗抗都有些感动了,半开玩笑问她:“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哪天他做大了,不承认这里面有你一半股份,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啦?”
小慧就笑了,也半开玩笑说:“到时候啊,我就赖在你们家不走,变成你们家的人,让你们养着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办!”
抗抗心里却暗暗叫苦,这小死蹄子是膘到大傻身上,狗皮膏药一般,撕都撕不下来了。
可是,小慧的顾虑和独资的好处,就在那儿明摆着。抗抗明知道这是个坑,为了姚远,也只能闭着眼睛跳了。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小慧的确是个奇女子,像她的大傻一样,看事都很深远。
这个小死蹄子,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让张顺才一家人拿着当奴隶使唤。她是什么时候开窍的呢?抗抗就想。
对啦,就是那回她挨了张建军的欺负,大傻给她去医院要了止疼药,教她怎么对付张顺才一家人开始的。
抗抗还记得,大傻给小慧讲学电影里的故事,利用敌人的矛盾让他们互相制约。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慧一天比一天聪明,开始渐渐在张家不受欺负,最后竟然敢和张建军离婚了。
恐怕从那个时候开始,小慧就喜欢上大傻了。
想到这里,抗抗就叹一口气。如果自己跟小慧一样,从一个傻丫头,让一个男人慢慢培养成了人精,那么,除开这个男人,自己还能爱上别人吗?
她可不就是从一个傻丫头,让姚大傻给慢慢培养成今天的抗抗的?所以,她这辈子离不开她的大傻了。
那么,小慧呢?
唉哟,这可咋整啊?大傻也没个哥哥弟弟啥的,有一个的话,送给小慧一个也行啊!
135.做规矩的商人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姚远可没那个闲工夫和她们玩。
有了先进的现代化制衣设备,服装的质量和生产效率,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在新设备进来之前,他必须有一个与之相配套的运营机构,来扩大自己的销售范围。
找房子,招员工,新员工培训、实习,一大摊子事儿在等着他。
小慧的那些企业建立的时候,也是白手起家。没有姚远不断地给她培养管理人员,建立管理机制,她哪儿有那么顺利就把这些企业给办起来呀?
为这个,姚远瘦了有十斤。小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是,这些东西她不懂啊,只能看着姚远做,自己一点一点地学。
就冲这个,小慧也不会看上别的男人了。
这世界上,那里还会有另一个姚大傻,会这样没死没活地帮她啊?
可小慧的那些企业都是以农牧业为主,好多还是资源类产业,相对比较粗糙、简单,培养几个聪明点的,再招几个懂行的就行了。
他这个不同啊,他得有一套完善的管理体系,销售体系和财会体系,才能顺利运作起来。
他骑上摩托车,围着城里转了一个礼拜,才在和原来公司相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找到一个空闲的院子,把这个院子给租下来。
小慧的钱也有限,更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他还要还利息,也得省着点用啊。
院子里有一座三层的小楼,是过去的那种筒子楼,原来是一家纺织厂的女工宿舍。后来工厂搬迁到市外去了,女工住这里不方便,也就跟着搬走了。
小楼和院子都是五十年代建的,有些破旧了,但价格便宜呀。
姚远就去火车站那边的劳务市场,找了几个找活干的人过来,买来了涂料,那时候已经有涂料了。
几个人用涂料连院子带小楼内外粉刷一边,再把围墙刷上一米半高的一圈淡绿涂料,又花了三天功夫,他的“抗抗品牌服装有限公司”就算是成立了。
马副县长年纪大了,现在是马副书记了,但还在位上,他变更工商登记手续,也就不是难事。
然后,他又找人把二楼中间两间宿舍内部开门,外面堵死一个门,另一个门装上最早的那种格栅式的防盗门,就做了公司财务室。
会计好办,矿机退下来的,为人老实巴交的会计,不是很难找,姜姨就给他办了。
那时候车间会计没有编制,属于工人,女的也是五十退休。姚远找的这个会计姓孙,是刚刚退下来的一个女会计。姚远从姜姨那里论,叫她孙姨。
出纳就得找个年轻人了。姚远就让小慧从农村里给他找个高中毕业的女孩来。
这女孩叫王梦丽,还是小慧一族的。王梦丽干着出纳的时候,可以跟着孙姨学会计。
等孙姨年纪大了,不干的时候,她也就学差不多,可以顶上会计了,然后再找个出纳就行了。
这就算有财会部了,等以后公司大了,招人也就相对容易了,姚远也就不用处处操心了。
接下来,他就得印了招聘广告,到处张贴了。
那个时候,不客气地说,全国也没有多少私人公司。像姚远这样的,恐怕都属于最大的了。
姚远还记得,有位大佬弄三百块钱就成立了公司,后来连飞机都能倒了。
他的这个公司,虽然比那位大佬晚两年,但他的资本,可比对方要大的多了。
那位大佬没得善终,他也总结了人家的经验,就是过于胆大,不着调了。
他只做服装业,其他什么飞机、卫星、土地一概不掺合,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应该就不会出漏子。
当然了,如果想发横财,姚远知道的办法,现在恐怕比那位玩开发的大佬要多的多。
但是,姚远不干。
正如廖景荃说的那样,投机最终的结果,就是不得善终。所以,廖景荃宁可错过发财的机会,也要把握住自己,规规矩矩做商人,挣自己可以挣的钱。
这一点,给了姚远很大的启发。他决心学他这位舅舅,做个规矩的商人。
抗抗不知道姚远心里想的这些,也并不知道做大了的危险。她只担心姚远这边投资干起来了,廖景荃那边要是只给他开个空头支票,弄不来设备,可怎么办?
花了小慧这么多钱,将来拿啥还她啊?
姚远就嘿嘿地笑:“没钱就拿你老公我还她!”
抗抗就急眼了,追着他打:“姚大傻,你要敢打小慧的主意,我就先阉了你!”
其实,姚远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他已经看出来了,那只樽,在廖景荃那里,比他要的这些设备重要的多。廖景荃为那只樽,是不敢糊弄姚远的。
可是,那不是一般物件,让廖景荃带出国去,这个是要惹大麻烦的!
姚远的招聘广告贴出去了,可作用并不大。
那时候,大多数人还是看重国企的,哪怕没地方去,去街道的集体小厂,也不肯到私营公司去干。
姚远现在要的人,将来要从事管理和营销策划工作,从个人性格修养到文化知识,都得有一定要求。素质太低了,是做不了将来的工作的。
这样一来,就更难招到人了。
但他也不着急。城市这么大,他就不信没有死耗子,让他这个瞎猫给碰上。
首先就是干服装设计的。你还别说,姚远打听到,这个市里原来有个服装厂的,里面有几个专门搞服装设计的技术人员。
后来运动开始,人们穿的衣裳千篇一律,也就用不到他们去设计新款式,他们也就被下放劳动去了。
再后来,服装厂被被服厂合并,就不出服装了。
姚远骑着摩托车满城的找这几个人,总算是找到了仨已经退休的,把人家请过来,帮着抗抗教学员。
人家毕竟是科班出身,虽然多少年都不干了,可看看书,还是能想起许多的东西来,有些经验,连抗抗都没有。
姚远又给抗抗配备三个高中学员,把年轻学员增加到五个,跟着那仨老技术员学服装设计。
这些人,将来可就是他保持服装款式,走在流行趋势前列的希望啊。
花了俩月的时间,姚远头都大了,总算在这年夏天的时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凑了二十个人,真是不容易啊。
加上原来的那几个学员,公司就算初具规模了。
这些姚远招聘来的人里面,有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家待业的学生,也有下乡以后一直没有正式工作的知识青年。
别说服装知识,就是工作经验都一点没有,完全是一批生瓜蛋子。
姚远弄这帮人来干啥呢?嘿嘿,给他们上课。他还是原先那个主意,没大学生用,他自己开课,培养自己的大学生。
当然了,录用之前,首先就得签合同。我教你知识,把你培养成可用之才,你也不能说跑就跑。我按时给你发工资,你五年之内,不经公司同意,不许离开。
要不他招人困难呢,不但要招有一定素质的,还有附加条件啊。
大家一听是私营公司,本来就不怎么愿意来,他还弄这么一堆一般人看不明白的合同,还要公证,好多人就给吓跑了。
但真正留下来的这些人,将来都会成为社会的精英。
姚远租的院子里,小楼对面还有一排平房,原来当仓库用的。这里面空间大,他就把二十几个人都收拢到这里来,弄个大黑板,开始过自己的办大学瘾了。
就是这大学惨点儿,拢共就二十几个学生,只有姚远一个老师。
大学一年级的什么高等数学,高等物理的,当然就略过去了,那个估计姚远也忘没影了。
那就直接从专业课开始,管理,营销,策划,调研,广告。
他讲课,也没啥开场白和过多的废话,直接就奔这主题。
比如谈营销,就先说销售。很简单,把东西卖出去呀。可为什么同样的东西,你卖的好,他卖的一般,还有卖不出去的呢?这就是营销学。关键在前面那个字,“营”上。
你如何经营你的销售计划,从策划到行动到市场调查,怎样去做一份完整的调研报告,又怎样去做一个有效的推销方案……
如此,这些办公套路化的方案和计划书的完成办法,格式,就都给引出来了。
得亏无所不能的姚大傻知道的多呀,要不一般人还真讲不了这个。大学教授也不行啊,他没他那么宽广的知识面,没法把所有东西都结合在一起讲。
估计姚远的课都讲完,这帮学生要么变白痴,让他给洗脑教傻了,要么就真变精英了。
灌输的东西太多了,一般的脑子还真一时半会儿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不过姚远也不死教理论知识,为让大家印象深刻,还经常结合着实际,来点即兴表演。
比如他会演一个那时候被称作“大款”的人,然后让学员们向他推销自己的加盟店计划。
学员在推销的过程中,就暴露了自己知识点的不足。比如对推销对象了解不多,先前的资料准备不足,甚至连kpi考核机制都给用上了。
为什么让你提前做客户的功课,为什么要细分这些功课为每一个具体行动和具体步骤,这下明白了吧?
无疑,姚远能培养出姜美美、小慧这样的企业管理者来,说明他的教学办法是很有一套的。
在他这种实践教学的引导下,二十几个学生就不断渐渐开窍。
到这年秋天,廖景荃给姚远定制的设备,就开始分批过来了。
小慧的工厂里,已经有不少懂技术的工程师,很快就将设备组装完毕,开始调试运行。
廖景荃也在这个时候,又带着女儿来了,他来拿那个樽啊。
136.坑舅舅一把
廖景荃过来的时候,姚远正在给他的学生们开会。
学习的日子不短了,得划分部门,让大家出去锻炼锻炼了。
首先,就是市场调研部,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女的负责在本市范围内调研。
全市有多少服装商店,各商店都有什么款式的服装?顾客流量,大致销售数量,什么样的款式卖的好?有什么新款式等等,要制作商业地图,具体调研数据,要在调研报告里分门别类列出来。
两外三个男的,则去周边和省城,去完成同样的调研工作。
接着就是业务拓展部,直接去外地发展加盟店,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来,寻找目标,针对目标策划广告形式,拜访主要攻坚对象。
廖景荃找到公司新的驻地的时候,姚远正唾沫星子乱飞地说的起劲呢,看着廖景荃来了,就让他先到自己办公室里坐坐,他白话完了,马上就过去。
一个女孩负责接待廖氏父女。那个时候,没有饮水机,只能自己用电热壶,打了自来水过来,烧开了泡茶。
自来水泡茶,茶里就有股铁锈味,再好的茶叶也白瞎了。
可廖景荃也知道,内陆就这个条件,烧开了水喝了不拉肚子就不错,想穷讲究,门儿也没有。
就算回到酒店,他们也得喝这种水不是?酒店里还不见得就是真给烧开了的水呢。
不过这回廖程程学乖了,直接带着玻璃瓶的可口可乐,这东西市面上已经有卖的了。
足足等了有一个多小时,姚远这才急三火四地赶过来,进门就抱歉说:“让舅舅和表妹久等了,今天事儿有点多,不忙完了大家没事做,白拿我一天工资不是?”
廖景荃还就是喜欢姚远这股子劲儿,踏实实干,还不乏风趣幽默,苦中作乐,像极了他年青的时候。
他就说:“大厦你不用客气。我知道你忙,我们也没有什么事,在这里等你就好。晚上我请客,咱们还是一家人都叫上,大家好好聚一下。”
姚远就客气说:“你看舅舅你说的,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怎么能叫你破费呢?”
心里却在想,你还没什么事儿,骗鬼呢?恐怕这时候,你心里早急的火急火燎的了吧?
果然,廖景荃待姚远坐下来,就立刻说:“怎么样,舅舅够意思吧?没等你把樽给舅舅,舅舅就把你要的设备都给你弄来了,而且,全给你弄到厂里装上了。”
姚远就陪着笑说:“舅舅是个言而有信的商人,外甥佩服。”
廖景荃就问:“那,舅舅要的东西,大厦你给舅舅带过来没有啊?”
姚远说:“这东西太眨眼,我没有私家车,可不敢带着到处乱跑,还在我家里放着呢。”
廖景荃说:“那好,大厦你现在要是没什么事,就和舅舅一起回去一趟,咱们把东西取过来。舅舅是租车过来的,不会被别人看到。”
姚远就犹豫一下说:“舅舅,你可知道,这种东西,国家是严禁外流的,抓住了可不得了!”
廖景荃看看屋里没外人,就悄声说:“舅舅哪里不知道,这个干系重大?可是舅舅也是没办法。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自你姥爷没了以后,廖家的生意就一分两半,各有我和你大舅继承打理。
可是你搞商业,你也知道,这生意都是互相牵扯,相互关联,又怎么可以人为分开呢?
你大舅这个人吧,说实话没多少商业头脑,不适合做生意。这些年,都是我在照管廖家的生意,他白拿分红。
其实这样也不错,他不用出力气,也不用操心,整天游山玩水就有钱赚,多好的事情啊?
可你大舅偏偏不干。这个人,没本事管生意,可贪恋权力,处处都想说了算。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如果真有能力,我还巴不得把生意都交给他,我坐等拿钱呢!可他不是偏偏没这个本事吗?
特别是这几年孩子们都大了以后,他唯恐我向着自己的孩子,在公司里到处安插他的人,让我做事处处受制。好多生意,就这么着给搅和黄了。唉,真是拿他没办法!”
说到这里,廖景荃就停住了。
姚远就有些奇怪问:“舅舅啊,你说的这些,跟那个樽有啥关系呢?”
廖景荃说:“当然有关系啦。你姥爷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你妈就像极了他。他已经料到,在他走后,我们弟兄会因为生意闹矛盾。
所以呀,他才会把那个传家宝留给你妈。
那个东西,可不仅仅是传家宝啊。你姥爷还有遗言,将来谁先找到这个东西,谁就是他的继承人。财产可以按股份平分,但是谁拥有它,谁就有公司管理决定权!
要是我有这个东西,我就可以不理会你大舅的那些胡乱安排,安插亲信的行为,他就不敢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不由就又叹息一声,许久才说:“其实啊,你姥爷还是怕我们兄弟不来找你妈,才故意如此安排。
他这样安排,我们兄弟就只好拼命来找你妈啦。
而且,如果找到你妈,你妈还活着,又愿意跟我们出去。那么,真正拥有这个东西的,就不是我们兄弟,而是你妈。
你姥爷最大的愿望,还是要让你妈把家族的产业掌握起来,那样他才算真正放心呀!”
说到这里,就又叹息一声说:“可惜呀,你妈英年早逝。要不然,我们弟兄,都会听她的,也信服她,就不会闹矛盾,影响生意呀!”
姚远就笑笑说:“就是我妈活着,她也不会跟着你出去。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这辈子就算受了委屈,恐怕也是不会改变的。”
廖景荃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可是,她会在我们弟兄二人之间,选择一个主管家族事务的人出来。我相信,她一定会选择我,我们对她的话,都会像对父亲的话一样,严格遵守的。到时候,她把那东西传给我,我就名正言顺了呀。”
姚远这下就明白了,原来这个东西果然有其他的作用,怪不得廖景荃势在必得。
待廖景荃说完了,他就点点头,接着就问:“可是,舅舅。我妈不在了呀,你说的这些,我也没地方去证实。你说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万一大舅那边再过来找我,你让我怎么回答呢?”
廖景荃听姚远这么说,就有些着急说:“大厦,我告诉你,我说的这些,一点假的都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的!
再说了,你姥爷有遗言,谁先找到谁就可以拥有,这个可是千真万确。这是我先找到的,我当然就应该拥有啦。
再说,大厦,你可是答应舅舅的。舅舅履行了诺言,你不可以食言而肥哦?”
姚远就笑了说:“舅舅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怎么可以反悔呢?”话题一转又说,“我是担心舅舅你呀。你往外带这个国家严禁外流的东西,万一被发现,会被抓的呀。”
廖景荃就说:“大厦你放心吧,舅舅已经找到了稳妥的办法,不会有闪失的。”
话到这里,姚远就不好说什么了,他就站起身来说:“那好吧,咱们就去我那里,我把东西交给你。”
廖景荃这才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长长出一口气,跟着姚远回家了。
可是,到了家里,姚远的态度就变了。
他让廖景荃父女坐在里屋的沙发上,自己也坐下,不紧不慢说:“舅舅,你不了解中国警察的厉害。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才好。
所以,在你走了之后,我已经以你的名义,把那个东西,捐给国家了。”
“什么?”廖景荃这下坐不住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急的脖子都红了,结巴着说,“大厦,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这可关系着我们廖家几十口人的切身利益呀!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孩子,才不和你玩心眼,先把你要的设备给你买齐送过来,让你用上。
想不到,你,你竟然这么对待舅舅,你,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姚远倒一点不着急,四平八稳坐在沙发上,对廖景荃说:“舅舅,你别着急,你听我说。我说完了,你觉得不对,你再说我,好不好?”
廖景荃满脸失望,一屁股坐下,抱着脑袋,一声不吭。
倒是廖程程,一个劲看着她爹傻笑,那意思,是你玩一辈子鹰,自己托大,这下让小鹰给啄了眼了吧?
姚远也不搭理廖程程,坐在那里,慢慢说:“舅舅,如果这个东西,果真就像舅舅说的这样,是廖家权力的象征。那么,我觉得,我代你捐给国家,还是做对了。”
廖景荃就抬起头来,有些怨恨地看着姚远:“你还做对了?你把这东西捐了,我怎么回去和大哥说,我已经找到了它?大哥肯听我空口白牙胡咧咧吗?”
姚远就站起来,从书橱里拿出一个奖状似的东西,放在廖景荃前面的茶几上。
然后他说:“舅舅你看,这是捐献证书,捐献人这个地方,还空着没有签字。只要你签了字,就证明是你捐给国家的。
你既然捐给国家了,国家才会给你发这个捐献证明。这个证明,不就可以说明,你已经找到了这个东西吗?那你不就拥有了廖家公司的管理权了吗?”
廖景荃这个气。你问我了吗你,你就随便给我做主?你知道我们家老二是个什么东西吗?有实物他都不见得承认,甚至会找几个什么假专家来证明这东西是我仿造的赝品。你把它给捐了,让我拿这么张破纸回去,老二要是相信,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你这也太孩子气了!
137.地下财富
其实,姚远早就想好了。
这东西是中华民族灿烂文化的象征,是无价之宝,它只能属于国家。
就算廖景荃再付出怎样的代价来换,他都不会把这东西交给他。
看廖景荃一脸郁闷,他就解释说:“舅舅啊,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总比你冒着风险,往外弄这个东西,稳妥吧?”
廖景荃一脸黑线,依旧不言不语。
姚远只好又说:“我已经和文物局的领导们说好了,等你回来,他们可以搞一个捐献仪式,领导们亲自参加,来为你颁发证书,还请全国最权威的考古专家,来为你出具真品鉴定证书。
到时候,我再请市里的记者同志来,给这个仪式摄像,在报纸上报道一下舅舅的这种高尚的爱国行为。
你可以把这个影像的录像带和报纸都带回去,连同捐献证书、鉴定证书一起拿出来作证。那谁还会怀疑你撒谎呢?
就算怀疑,他们也可以直接打电话过来,向我们当地部门来核实嘛!”
说到这里就问:“舅舅,你说,咱们这样处理,比你带着这东西出去,是不是更好一些。你还可以落个爱国华侨的名义,何乐而不为呢?
将来呢,国家和政府会记着你这个功劳。有一天你想来这里投资了,一定会得到特殊优惠的。
这样做,可以说是一箭双雕,既为自己赢得了好名声,又为自己将来开拓大陆市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我这可全都是为了你好啊!”
廖景荃此刻,抱着脑袋坐在沙发里,琢磨半天,还是问姚远:“这个捐献证书,我并没有签字,可不可以不算数,作废呀?”
他还是惦记着把实物拿到外面去。
姚远说:“可以呀。不过,我去捐献的时候,可是以你的名义去的,还为你吹嘘了半天,说你心系国家,爱家爱国爱民族。这会儿你又要把东西要回来,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
廖景荃就不说话。心说我可没说这些话,都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
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姚远就笑了,心说我还对付不了你了,你就等着吧。
他就又说:“不过呢,欺骗国家,出尔反尔,这个可不是很好,恐怕对你将来过来投资不利。”
廖景荃还是不说话。
姚远只好说:“舅舅,你可想好啊。你就是要回来,国家也知道这东西在你手上。这可是国宝,人家肯定会严密注视你的一举一动。你要是敢把这东西带出去,基本没有成功的希望。而且,一旦被发现了,东西带不走不说,你人恐怕也走不了。”
廖景荃终于妥协了,长叹一声说:“就按你说的办吧。”说罢,一脸没落。
须知,仅这个樽本身的价值,可能就是无法估量的。
姚远就等他这句话,当下就说:“舅舅深明大义,爱家爱国,值得我们小辈学习呀。”
廖景荃心里这个气,心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我深明大义个屁呀,这不都是让你给逼的吗?
你说你这小子,到底是我姐的养子呢,还是她亲生的?我怎么越看你越像她亲生的呢?这点鬼心眼儿,一点都不比她少啊,糊弄的我一愣一愣的!
看廖景荃一副失魂落魄,不开心的样子,姚远就说:“舅舅,你看这事儿我没跟你提前商量,也是我虑事不周。”
廖景荃心里就恨恨地说,你甭跟我这儿矫情。提前跟我商量?提前跟我商量,我能同意吗?少说这种屁话吧!
就听姚远说下去:“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呢,手里也有点收藏,你要是不嫌弃呢,也可以挑两件带回去。”
廖景荃心里就暗笑。你还有收藏,就你那几本破书?都加起来也值不了几万块钱,我还不稀罕呢!
正想着呢,就见姚远又去外面,把他种地的那个铲子给拿进来了。
但见他在书橱边上撬起四块青砖,就有露出一个方洞来,接着就掏出一个油布包来。
这回油布包里包着的,不是那个青铜樽,而是一件五彩釉的茶杯。
接着,姚远又接连撬开几块方砖,拿出了五件形态各异的瓷器。
廖景荃有钱啊,在外面也没少玩弄古玩,他懂啊。
从这些瓷器的釉色和炸纹上看,这都是古董。
老天爷,感情这小子这间屋里,地底下都埋着宝贝呢!嘿,你说这个姚大厦,这都什么东西变的啊?怪不得他不离开他这破地方,就他这地下埋的,还指不定有什么呢,没准儿比自己许诺给他的小洋楼别墅,值钱多了!
姚远一共挖出来六件瓷器,就不再往外挖了。
他对廖景荃说:“舅舅,这东西我不是很懂。这些瓷器呢,你可以任意选择两件带走。不是外甥舍不得送你,你带多了这东西,恐怕一样出不去。”
廖景荃客气一番,还是选了一个青花瓷的长颈云纹花瓶,还有姚远第一个挖出来的,那个五彩釉的茶杯。
他感慨着说:“大厦,舅舅原来还真小看你了。要是我没看走眼的话,我选的这两样瓷器,价值已经和我给你采购设备花的钱,大致相抵了,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其实姚远就是这个意思,当下也就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廖景荃却问他:“大厦,你这些古董卖不卖?如果你有意转手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朋友过来的。”
姚远说:“不卖。说实话舅舅,要不是看在咱们是亲人,你又帮我这么大的忙,我也舍不得送你的。这些东西,二十年之后的价值,可能会是现在的上百倍。”
廖景荃就明白了,人家是收藏着升值呢。照姚远这么算,他廖景荃拿着设备换古董,他还赚大便宜了呢!
可他就不明白了,设备给人家操心受累地弄来了,不要人家一个子儿,到了儿自己的青铜樽没了,换了俩瓷器,他怎么就算占大便宜了呢?
姚远心说,你算不明白就算不明白吧,只要我明白就行了。
一个星期以后,廖景荃带着女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姚远则开始了他的加盟店扩张计划。亲自带着他培养的那帮学生们,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开始对加盟店进行业务培训。
抗抗在家里,则领导着设计部的几个人,抓紧出更贴近时代的正装款式。
有熨烫机了,好多正装做出来就会更有型,而且,过去一些不敢过于追求完美的地方,现在也敢做的更完美一些了。
她还要根据自身的优势,督促大家设计出别人不敢做的款式来,吸引更多的高档消费者。
姚远推广加盟店的方式,是根据现在的环境,结合未来一些先进的推广模式,制定出来的一种完全不同的模式。
他先派调研部的人出去,就是针对一个城市的摸底排查,把有条件成为他加盟商的客户,都调查清楚。
然后,他才带着拓展部的人过去,租一个室内的俱乐部、电影院,或者大型会议室。
然后,他就给那些事先调查清楚的潜在加盟商发邀请函,请他们到他租借的地方来,介绍自己的抗抗牌服装。
他带了影像设备,给大家看他的新款设计展厅,服装厂,看已经成熟的专卖店,在这些影像资料的辅助下,再配合着专业的讲解,给人以焕然一新的感觉。
那个时代,只要接到正式的邀请函,许多单位都会当正事对待,派员参加,而且参加的,大都是单位一把手。
一来,是本着向别人取经学习的态度。二来,对方邀请函里,已经注明了,中午会有免费的丰盛宴席,来供所有参加单位交流学习。
姚远是从国企出来的,他太了解这些公家单位了。在当时物质文化还不是很丰富的时代,一份免费的丰盛午宴,就足以把大多数单位的一把手给吸引过来。
只要大家肯过来,再加上他图文并茂的加盟介绍,至少可以让一半左右的单位有兴趣和他合作。
当然了,他需要不了这么多加盟商。但这却为他增加了选择的余地,让他可以从众多的商家中,选择出最适合开加盟店的。
他的加盟店开始在省内逐渐铺开。统一的装修,统一的铺货,然后就是统一的培训。
但这种推广方式,前期费用也是巨大的。小慧其他企业产生的利润,多半被姚远借来推广加盟店和垫货用了。
姚远并不担心拆借资金过大。一来小慧那边还不需要这些资金,二来,只要加盟店开始营业,第一批服装卖出去,这些资金很快就会回流。
只要周转起来,资金就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会把本金倒出来,成为全部的利润。
他想的挺好。可是,他也忽略了一点,就是他的这个销售方式,前提是他的服装必须可以卖出去。
如果服装卖不出去,这种时装是有季节性和流行时限的。
一旦过了季节和时限,时装卖不出去,就将面临完全的亏损。
姚远过于自信了,总觉得自己的服装领先于时代一小步,一直都不愁销售,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考虑。
而且,加盟店扩展之后,他还开始向中低档服装领域靠拢,让抗抗牌更趋于大众化。
这样,随着销售渠道的扩大,消费群体的增加,资金周转将会加速,利润会更大化。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他有个仇家,而且是一个有钱的仇家。
这个仇家,就是张建国。
姚远之所以有仇不报,不是他不想报,而是他还没有能力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在这一点上,他是有周密考虑的。可惜,小慧早就让仇恨冲昏了头脑,并不听他的劝告。
138.抗抗管孩子
张建国一开始走的相当成功。
找到了外商,注册了海外公司,进入内陆,贷款、办厂。
开始的那个模具厂,经营的也相当不错,每年可以有几十万的利润。
可是,还了部分贷款,再加上几个合伙人的分成,落到他手里的,不过二十多万。
在那个年代,这已经不少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发展太慢了。
二十多万,抛去吃喝养小三小四,剩不下几个钱。
于是,他就想多搞几个这样的模具厂。厂子多了,每个厂都有个二十来万的收入,加起来不就多了吗?
他就带着外商,到其他城市考察,采取合资或者独资的办法,又在其他城市办了几个模具厂。
厂子多了,需要的资金也自然增大。他自己没有那么多钱,就又以外商的名义贷款,或者忽悠别人投资。
两年下来,他在南方不同的城市,手下就有了八个模具厂,可连贷款带吸引他人投资,竟然也欠下了上千万的外债。
如果他的这八个模具厂,都像第一个模具厂那样挣钱,这上千万的外债,其实也不难还。
可他本身就没有太多的知识储备,对管理也是一知半解,这些模具厂又分散在各地,不好逐一严密监控。
这样一个摊子,别说是他张建国,就是有着管理上万人大厂经验的姚远,也很难说能够有效管控。
当然了,如果是姚远的话,他也绝对不敢这么去搞企业。
这正是人家说的,无知者无畏。
张建军被抓的时候,他就是在搞最后一个模具厂。那时候,有些无法监管的模具厂,已经开始出现亏损的情况了。
可是,他这一步已经走开,就很难回头了。
到了这一步,为了弥补前面工厂的亏损和还欠款,他就必须要弄到更多的钱。
怎么办呢?就得到新的城市,继续办厂,继续合资或者贷款。利用办新厂骗来的钱,弥补前面厂里出现的亏空。
发展到后来,就只能是不断打着办厂的名义,吸引别人投资,拆了东墙补西墙。办厂就成了他骗钱的手段,不再考虑能否盈利了。
这样东拆西借地走下去,最终会是死路一条。这一点,他是完全清楚的。
等他处理完了哥哥和专卖店的事情,回到南方的时候,资金缺口已经越来越大了。
他不想把手里的资金,用来填这个无法填满的无底洞了。
那时候,好多像他这样,搞工厂亏损倒掉的,都在跑路。他在心里,已经决定这么干了。
反正这些工厂名义上的法人代表,是那个外商。这小子只知道吃喝玩乐,哪天他跑路了,债就都推到这小子头上就完了。
只是跑路以后,再干什么,他还没有想好,还在维持着这些厂子不倒,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就在这个时候,大橘子给他提供了姚远在扩大自己加盟店的情报。
大橘子为了整死姚远,又雇了俩店员看店,她自己则什么都不干,一路跟着姚远的步伐搜集他的情报,不断向张建国汇报。
姚远不知道大橘子和王强的事情,压根儿都没想到,小慧不但整完了张建军,还捎带进去一个大橘子,大橘子已经恨他入骨了。
张建国却从姚远拓展自己业务这个地方,看到了姚远的破绽。
姚远这样搞,资金链是很脆弱的,经不住任何打击。
张建国就是整天为了自己的资金链不断裂,挖空心思想办法,对这个也就比较敏感。所以,在这方面,他都算专家水平了,看明白姚远的弱点,也不是难事。
但他同时看明白的,还有自己可以利用姚远的破产,开拓一片新天地,就此奠定自己在北方市场的时装专卖霸主地位。
于是,他抛下自己在南方的工厂,让他们自生自灭,带上自己所有的资金,回来了。
一九八三年的年末,姚远也从外地回来了,还给上了一年级的摇摇买回来一个稀奇古怪的铅笔盒。
铅笔盒很宽很厚,上面还带了几个小按键,按不同的按键,铅笔盒上,就能从侧面弹出好多小东西。有铅笔刀,小放大镜,还有盛橡皮、铅笔芯的小盒子。
他回家,照例是先到岳母家里,把给大家带的礼物都放到姜姨的炕上。
给姜姨买的,是一件羊皮坎肩。姜姨已经五十四了,虽然还不老,身体也很好。可是人年纪大了就容易怕冷,有件皮坎肩可以防风。
给美美和抗抗带回来的是一模一样的两件狐狸皮的围巾。
姚远出去买东西,给抗抗和美美的,都刻意一样,省得美美说有偏有向。
抗抗围了那围巾,在大衣柜跟前照镜子。那大衣柜上有一块大镜子,可以把整个人都照出来。
围上了狐狸皮围巾的抗抗,就有了北国佳人的风韵。
抗抗虽然三十二岁了,可依旧不显老,体型不胖不瘦的,脸蛋溜光,一点皱纹不见,只是比以前多了一份庄重。
姚远透过镜子,看着自己媳妇在那里臭美,心里却在感叹,他这媳妇,是越来越迷人了。
看着媳妇臭美差不多了,姚远就说:“你先别拿围巾,都放在一块儿,待会儿美美回来了,先让她挑。要不然她就又要闹毛病。”
抗抗果然就把围巾并排摆在炕上。
她放围巾的时候,姚远就从后面抱住了她,搂着说:“半月不见了,想死我了!”
抗抗让他搂一下,就赶忙推他说:“妈去接俩孩子了,马上就回来,万一看见了,就羞死人啦。你放开我,我得去弄饭了。回来也不说一声,我没做着你的饭!”
姚远就放开她,坐在外屋椅子上,看着媳妇在小饭桌上切菜。
看一会儿,姚远就问抗抗:“美美和那个蒋卫东怎么样了?”
抗抗边切菜边说:“还能怎么样?人家蒋卫东对美美是真好,美美呢,总是不冷不热。这阵子美美出差到部里去报项目,也是才回来。我就说,你看你出去这么多天,小蒋也挺想你的不是?把人家小蒋叫家里来,一起吃顿饭呗?你猜她说啥?”
姚远就问:“说啥?”
抗抗说:“你这小姨子说啊,叫他来干啥,他算我们家什么人啊?唉哟,一句话堵的我啊,啥都说不出来了!”
姚远听着就笑了。这个美美,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蒋卫东和她给弄到一起的,她也答应和人家谈恋爱的,这怎么没半月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他就问:“你觉着,美美到底对蒋卫东,哪里不满意呢?”
抗抗说:“不知道。这小蒋吧,平时看着人挺好的,也疼美美,说话也行,挺幽默,不死板。
可你也忘了一点,美美是他的领导,平时在厂里说一不二,谁不怕她呀?
小蒋也怕她,来咱们家,我看着小蒋那眼神,就不敢离开美美一会儿。美美让他干啥,他得小跑着去。你说这是谈恋爱呢,还是美美带了个警卫员回家?”
姚远就叹息一声。看来,还得找蒋工谈谈,你这么怕她,她能拿你当男朋友吗?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砰”一声就开了。紧接着,摇摇围着她妈给织的红围巾,穿着花棉袄,就冲进来了。
摇摇直接就冲到姚远怀里去了,兴奋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回来啦!”
姚远把摇摇抱在腿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又跑进一个来,正是媛媛。他再把媛媛抱到另一个腿上。
这时候,姜姨就进门了,边关门边说:“大傻你啥时候回来的?你回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今天抗抗回来我还问她,她说你没说回来呢!”
姚远就把孩子们放下,站起来说:“我才进门。怕赶不回来,打了电话你看我不回来,再着急,干脆就没打。”
姜姨还没说话,抗抗就开始说摇摇了:“你帽子弄哪里去了?”
摇摇一摸脑袋,就咧嘴笑着说:“落学校课桌里了。”
这孩子笑起来,就有了抗抗那个傻模样。
抗抗就板着脸训她:“一天到晚丢三落四,你这毛病啥时候能改过来?这回期末考试,你要是再会做的题粗心做错了,让张老师找过来,你小心我打烂你屁股!做作业去!”
姜姨听了就不高兴:“大傻才回来,孩子半月见不着爹了,跟她爸亲热一会儿,你别老是吵她。”
抗抗就说她妈:“妈,孩子不能惯,我管孩子,你别插嘴。孩子都让你惯坏了!”
姜姨脸就沉下脸来偷偷嘟囔:“好好好,我不插嘴。也不知道谁惯的你!”
抗抗对俩孩子抓的可严了,有时候姚远也看不下去,可是他也不敢插嘴,不然抗抗连他一块训。
摇摇知道她妈说了话,她不听没好果子吃,只好去她姥姥那里要书包,准备拿书写作业。
这个时代,是动乱之后,大家对学习最看重的时代,也没有谁咋呼给孩子减负的。虽然还没有那么多的补习班供家长折腾孩子,但老师布置的作业,却是最多,最繁重的时候。
有些反应慢的孩子,写作业往往要写到晚上十一二点。
摇摇算是聪明的,晚上吃饭以前能把作业都写完,已经相当不错了。
摇摇去姜姨手里拿书包,抗抗又不干了:“你的书包不自己背着,为啥让姥姥拿着?我平时都怎么跟你说的?你给我说说!”
摇摇就站在那里不动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抗抗。
姜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一把摇摇说:“书包是我硬从她身上拿过来的,你要怨就怨我。多大点的孩子,这才一年级,你看这书包沉的,得有十几斤!也不怕把孩子给累坏了!”
姜姨说了话,抗抗就不言语了。
摇摇拿了书包,就走到抗抗身边墨迹:“妈妈,我在这里写作业,不去那边,好不好啊?”
抗抗就沉着脸说:“不好!这里乱糟糟的,怎么写啊?去咱家写去,一会儿写完了,交给我检查。”
139.没有感觉
摇摇撅着小嘴,抱着书包,回东边自己家去了。
媛媛就拽着姚远的衣摆,仰着小脸看姚远:“爸爸,爸爸,你这回给我带啥了?”
姚远这才想起来,赶紧去里屋,从自己的黑人造革皮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然后来到媛媛跟前,把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排的满满的,各种颜色的木头块。
这是积木,可以根据里面带的图纸,垒各种小房子一类的东西。那时候,估计这就是最好的玩具了。
媛媛欢呼一声,抱着盒子就往里屋跑,又让抗抗给叫住了。
“我昨天教的唐诗,会背了没有?”她板着脸问媛媛。
媛媛只好站住,开口就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
背到这里,就声音越来越小,估计是记不住了,怯怯地望着抗抗。
抗抗只顾做自己手里的活,也不说话。
姚远有些不忍心,就偷偷在媛媛身后悄声提醒她:“霜叶红于……”
媛媛立马就背:“霜叶红于二月花。”
抗抗“砰”一下,就把手里的菜刀拍到案板上了,吓媛媛一跳,也吓姚远一跳。
“放下积木,进里屋背去!”抗抗厉声对媛媛说,“背不熟练,今晚不许吃饭!”
媛媛乖乖把积木放到她妈跟前的桌子上,慢慢去里屋了。
姚远看着媛媛进里屋,回过头来轻声说抗抗:“干啥呀,孩子才多大呀,用不着这么严厉吧?”
抗抗说:“不好好学习,将来考不上大学,你打算孩子像我一样吗?你没算算全国有多少大学,又有多少孩子,削尖了脑袋想进去吗?”
姚远就不服气说:“像你也没什么不好啊?我还没上过学呢,不一样开公司吗?”
抗抗就不干了:“姚大傻!守着孩子,不许说这种泄气的话!”
姚远就乖乖闭嘴了。在孩子学习上,抗抗是寸步不让的。
姜姨回来,就帮着抗抗在炉子上弄饭,这时候就又嘟囔一句:“俩女孩,又不是男孩,用得着吗?”
抗抗就反驳:“女孩咋啦,我和美美都是女孩。女孩就不用上大学啦,就非得围着炕头转悠啦?”
姜姨就瞪抗抗,压着声音说:“姜抗抗你干啥?守着孩子我不愿意搭理你,你看能的你,想造反是不是?”
抗抗就不说话了。
姚远回过身去,偷偷地笑了。
半月没回家了,这家的温暖,让他倍感亲切。
他不愿意和姜姨分开,也不愿意离开这个老房子。没了这家的温暖,他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没一会儿功夫,美美就回来了,进门看见姚远,打声招呼,就看见桌子上放着的积木了。
她一把拿过来,看着姚远问:“给我买的?”
姚远这个气:“你还小啊,玩这东西?”
美美就嘿嘿地笑:“我从小就喜欢这东西,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玩,那时候馋的我啊,没抓没挠的。哎,姐夫,你就权当给我买的,送我得了呗。”
姚远就板着脸说:“这是媛媛的。你的东西在里屋炕上呢,两条围巾,你先挑,剩下的是你姐的。”
美美就拿着积木进里屋了,看一眼炕上的围巾,随便拿了一条扔到炕里面去,那就算她的了。
然后她就把积木打开了,拉过媛媛来说:“媛媛,来,小姨和你摆积木。”
这下媛媛高兴了。
外屋里,姚远就对姜姨说:“妈,我给你买了个羊皮坎肩,待会儿你得空了,穿一下,看合适不合适?”
姜姨就说:“哪回出去都买东西,花那个冤枉钱干啥?”
姚远说:“这东西隔风,穿上不冷啊。”
姜姨还没回答,抗抗就又喊上了:“姜美美,你小孩啊?我让媛媛背唐诗呢,你捣什么乱?去那边看看摇摇作业写完了没有?”
美美只好站起来,丢下积木出来,去姚远那边了。
媛媛就在里屋喊:“妈,我背好了,可以玩积木了吧?”
抗抗就说:“背一遍。”
媛媛就在屋里背,果然就十分流利了。
抗抗不再说话,媛媛知道她妈让她玩了,脱了鞋,爬炕上玩去了。
吃着饭的时候,姚远就问美美:“你和那个小蒋,处的怎么样了?”
美美白他一眼说:“什么怎么样?一天到晚我说啥他干啥,有意思吗?我是要找个能帮我的,他能吗?我一个人就够烦的啦,再弄个比我还没劲的,俩没劲!”
姜姨就不干了:“人家小蒋多好的孩子啊?姜美美你多大年纪了,还一天到晚挑三拣四,不知道姓啥好?过了年赶紧给我把事办了,听见没有?”
美美就皱眉说:“好好好,你说咋办就咋办呗,不就是嫌我在家里碍你眼吗?”
姜姨就要发火,姚远赶紧偷偷冲她摆手,姜姨就瞪美美一眼,不说话了。
姚远就问美美:“哎,你到底是嫌小蒋哪里不好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小蒋人不错,也不是人家没有头脑,没有见识。是你在厂里说一不二惯了,他又是你的下级,不听你的行吗?
要我说啊,只要你们结了婚,他成了你丈夫,地位变了,也就不会那么对你唯命是从了,那时候,人家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不是?
咱抛却唯唯诺诺这一点不说,这都是客观原因造成的,不能凭这个就说人家不好。
抛却这一点,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姜美美就停止了吃饭的动作,手里拿着筷子,琢磨半天说:“还真没什么能让我说出来的缺点。这人工作上是个好帮手。”
接着,就微微叹口气说:“可是,这也太平淡了,这个,根本就不像谈恋爱,一点感觉没有,没意思。”
姚远就说:“那你觉得跟谁有意思,跟刘健有意思是不是?我告诉你,刘健不行,这小子就是一顽主,他不是过日子的主儿。”
美美就烦了:“你少跟我提刘健行不行?为蒋卫东这事儿,他都不搭理我了。”
姚远说:“不搭理拉倒。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心软,要不然让他粘上,就是个大麻烦。你就告诉他,我不许你找他,让他有本事冲着我来!”
美美说:“你管的也太宽了吧?这话我怎么说啊?你又不是我长辈,说了他都不信。”
姚远说:“就这么说,他爱信不信。你就说咱妈说的,长兄如父,这事儿我还管定了,就是不许你和他凑一块儿,他敢不听话,小心我收拾他!”
想想又说:“他不就是敢撩你呗。人家小蒋是正经人,不好意思干这种事儿。我告诉你说,越是这种没脸没皮的家伙,你越是不能嫁!为啥?你现在觉着他挺好,将来结婚了你就知道啦。这种人,除了会哄死人不偿命,其他都是假的,而且这种人花心,将来肯定不能满足只有你一个。你想,他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你能和他过好日子吗?只有小蒋这种老实人,才能对你一辈子……”
美美就烦躁地把他的话打断了:“你有完没完啊?我耳朵要出茧子啦!我听你的,嫁蒋卫东,行了吧?我求求你,别在给我唠叨啦,成不成?”
姚远只好闭嘴了。
他也希望美美找到自己的爱情,他也坚信,美美只要和蒋卫东在一起生活了,就一定会慢慢爱上蒋卫东。
要不怎么办呢?眼看三十了还找不着主儿,这不耽误孩子长吗?
再说啦,由着美美自己,早晚让刘健那小子捡了便宜。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小流球一个,哄女孩子没得说。真正哄到手,他就会转移目标,去找下一个女孩来哄。
坚决不能让美美上了刘健的当!到这时候,宁可逼着她先嫁给蒋工再说,也不能让刘健那个小流球得了手!
说到美美明年结婚上,就得考虑房子的问题了。
原来的时候,矿机房屋改造,是从一村开始的,拆了旧屋盖四层楼。
可是,房子拆了,原来的住户就没处安排。
那时候,厂里采取每月给拆迁户补助二十块钱的办法,让他们自己出去租农村的房子,倒出旧屋来盖新楼。
结果弄的附近农村房屋租赁价格飞涨,原来十块钱就能租到的房子,二十块钱也租不到了。
钱让农村房东赚去了不说,还弄的拆迁户怨声载道。
这件事发生在姚远没分配来之前,他也不知道这些典故,但美美却考虑到这一层了。她打算先不拆迁一村,先在六村原来开出的空地上盖楼。
把原来的空地再开大,盖四座六单元的四层楼,足够盛开一村这些住户的。
楼盖成了,把一村的住户搬到楼里去,腾出一村的旧房屋来,再盖楼,再把二村的住户搬一村,如此来回倒腾,就把矿机宿舍都变成楼了。
而且,变成楼以后,同样的面积,住的户数却可以增加不少,就有了更多的多余房屋,那些没有房子的矿机职工的住房问题,也可以完全解决了。
现在,张代表已经故意不去管厂里的事情,把大部分权力交给美美了。他这是在慢慢移交权力,再过一年,美美能够完全掌控全厂所有的事情了,他就会离开,去省里担任更高的职务去了。
所以,住房问题,也基本由美美来拿主意。
美美年青啊,魄力就大一些。而那些老成持重的领导们,原先考虑按美美这个主意来,就凭空多出一笔开山建造平地的费用,就没采用这个办法。结果不但没省费用,发的租房补贴也把省的费用给填补了,还弄了个鸡飞狗跳墙。
美美已经知道集思广益,这个主意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意见,是大家集体商议的结果。
但为什么会出现与原先完全不同的意见呢?就是因为美美为了接班,也在培养属于自己的干部。她培养的这些干部,就相对年轻了很多,思维方式就和那些老人们不一样。
因此,关于改造旧宿舍的计划,就和姚远穿越前的那个计划,完全不一样了。
140.恶意竞争
按照美美这个宿舍改造计划,矿机很快就会有多余的住房。
而无论是美美还是蒋卫东,按照矿机分房政策,他们都有先分得房子的条件。
所以,姜姨就开始逼着美美结婚了。眼看就三十了,再不结婚,像什么话?
美美也听她妈唠叨听够了,反正早晚得嫁人,蒋卫东人也不错,结就结吧,她也不想挣扎了。
美美知道姚远为什么不喜欢刘健。
别看姚远长的五大三粗,一副壮汉模样,有时候还好斗狠打架,跟街头小痞子似的。
可是,姚远喜欢古书,总是以文人自居的。
刘健就不行了,跟那帮小痞子混许多年,身上总带着一种让姚远看了不舒服的东西。
这东西还不太好形容,就像人家说的那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每回姚远和他聊天,总是不停皱眉头,那就是刘健表现出来的一些痞子才有的小动作,让他看着了,心里不高兴了。
你想,他这些小毛病不改,姚远能喜欢他吗?在姚远看来刘健是狗改不了吃屎了,这辈子就那样了。
而且,美美身上好多粗俗的地方,都是受刘健的影响。加上这个想法,他更不愿意刘健和美美在一块儿了。
别看姚远平时在家里好像没多少权威,连美美都敢训他。可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而且充满了经验和智慧,真到了大事上,他才是一家之主,连姜姨都得听他的。
美美的婚事当然是大事了。美美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刘健,可她心里也完全明白,刘健越不过她姐夫这道坎儿。那么,他们想在一起,基本就没有可能。
再说美美也不是真那么喜欢刘健。有姚大傻在背后整天说刘健不好,她就是想喜欢都喜欢不起来。
美美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为刘健把姚大傻惹急了不值得,干脆就选择蒋卫东了。
蒋卫东这人,你从哪里都挑不出他什么毛病来,但美美和他在一起,除了工作以外,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美美觉得,和蒋卫东在一起,只要不谈工作,就很沉闷,很拘束,都不如和刘健在一起舒服。
可是,她那个大傻姐夫就是看不上刘健,她也没有办法啊。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矿机的新宿舍楼就在六村原来那片,老厂长姚虎时代留下来的空地上,破土动工了。
为了分到新的房子,美美只好很不情愿地和蒋卫东去领了结婚证。没结婚证没有资格分新房啊。
当然了,一村的住户也不见得都能去住新楼,还得按着厂里的规定,按入厂年限和职称,以及家里人口多少来分房。
分到楼房的,等新楼建起来,就去住新楼。积分不够的,就得等着其他村里够分的,分了新楼,倒出住着的旧房子,搬到人家的旧房子里去。
按着这个标准,姜姨和姚远都住不上楼,将来要搬到其他村里住,而且,还很难像现在这样,住在一起了。
美美领了结婚证,就单独立户了,他们家没美美了,就姜姨一个人,肯定分不上楼房。抗抗不是矿机职工,没有厂龄积分,只姚远那点厂龄,也分不上新楼。
这个难不住姚远,他干脆去厂里的户籍室,把自己家和姜姨家的户口,合并成一户了。
没了美美我们也有五口人,加上他和姜姨的工龄,分一套楼房,总没有问题吧?我们以后就和岳母住一起了,变一家人了。
矿机老大是他干爹,真正主事的是他小姨子。他想把两家户口合一块儿,睡敢说不让他合啊。
姜姨也觉得合一块儿合适。这样他们能分个三室的楼房。她住一间,大傻两口子一间,俩闺女一间,整好。
不过新楼盖起来,估计也得个一年多。也就是说,美美结婚,也得等到一年以后,分了房子才行。
也就是在这年春天,位于市里的两家抗抗品牌加盟店,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那个外国品牌pireercardin,也分别在市百货大楼和位于平房里的第二百货,设立了自己的专卖店。
而且,两个专卖店紧挨着。
接着,省城就传来消息,抗抗品牌专卖的旗舰店对面,也有了一家pireercardin。然后就是其他城市,也大抵如此。
姚远一开始也没在意。各自经营各自的,两家品牌放到一起,反而可以互相弥补不足,更容易吸引顾客,没什么不好。
但接下来,抗抗品牌的服装销售量就开始下降了,特别是中低档服装,几乎出现了滞销。
销售当季卖不出去的服装,就只能在几个专卖店间调货,再卖不动,就得打折保本了。
这么多的服装卖不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也极不正常。姚远就不得不开始重视了。
事情真相,很容易就能搞明白,那个外国品牌突然大幅降价了,把自己的服装价格定的很低,基本就是保本的价格。
这样,同样档次的服装,人家价格还不到抗抗服装价格的一半,即便人家的不如你的做的好,但也没有太明显的区别,顾客当然要选择便宜的了。
这明摆着就是恶意竞争!
可是,人家是早已成名的品牌,实力雄厚,姚远不行啊。他还欠着小慧好多钱啊,这样下去,他没有本事降价迎战,就只能亏损。
那么多的账还没还上,再出现亏损,抗抗牌很快就完了。
姚远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他不得不把小慧叫来,和她说明目前面临的严重局面。抗抗牌服装,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面临破产,借她的钱,恐怕也还不上了。
小慧就问姚远:“你不觉得蹊跷吗?pireercardin已经在这里开店时间不短了,我们一直相安无事,这怎么突然就开始和我们打价格战了?”
姚远就摇摇头说:“没什么蹊跷。资本家的本质就是追逐利润,把我们挤垮,他们独占市场。仅凭这一点,他们就有可能这么做。”
姚远没有往张建国那里怀疑。因为张建国这次是秘密回来的,住在省城的大酒店里,没有公开露面
他所有的行动,都是委托手下和大橘子在干。
姚远想不到张建国身上去,是因为他不知道张建国已经回来了,也更想不到张建国会彻底放弃自己的主业,抽取了所有能够抽取的资金,跑回来对付他,只有疯子才肯这么干。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以前见识过这种专卖店的经营模式,就算张建国开专卖店,他也没有定价权,更不可能搞这样的恶意竞争。
能这么干的,恐怕就是品牌总代理商都没这个权力,只有这家公司的总部,才会有。
所以,他认为这是品牌总部的董事局才能做到的事情,无论如何不会往张建国身上想。
那么,张建国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他把自己的钱贴进去了呀。
比如,一件t恤,代理商统一规定的正常销售价,按当时的价格是二十五,这里面肯定有部分利润是专卖店的,比如十五块钱属于专卖店。
专卖店按二十五卖了,当然得按二十五上交总部,总部再每月返还十五块钱给专卖店,另外根据销量再增加一些奖金。
张建国当然也必须按照这个规矩来。可是,他不要那十五块钱的利润了,只卖出代理商实际收取的价格,十块钱,但上交利润的时候,他还是上交二十五。
那么,这多交的十五块钱是怎么来的呢?当然是用他自己的钱垫付的。反正这十五块钱到月底总代理那边就会返还他,他除了工人工资,和店铺租赁费,也没有什损失。
但他这样做还是会亏损啊,这不赔本赚吆喝吗?
张建国可不这么想。
抗抗牌时装,在省城都叫响了名号,在全省也有很大的知名度了。
他击垮了抗抗牌,这就等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击败了巨人,借力打力,取抗抗牌而代之,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最大的收益。
本来,姚远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他根本没有机会。
可是,姚远是人不是神,他也会犯错误,而且犯的这个错误,十分的低级,十分的致命!
张建国觉得这是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直接给pireercardin总部写信,陈述中国北方市场的重要性,批评中国总代理忽视北方市场,同时提出了一整套让pireercaidin迅速占领北方市场的行动方案。
有人愿意主动出钱,帮着他们建立新的市场,pireercaidin当然不想拒绝。而且为了这事儿,还专门召开了董事局会议,研究了可行性,一致表决,通过了张建国的这个建议,默许了他的方案。
为什么说是默许呢?因为他们和南方那位代理签署的有协议,承认他是pireercardin品牌在中国唯一的合法代理。再允许张建国抛开南方代理直接和公司总部打交道,好像就违反了协议。
可是,外国人经商经验十分成熟,玩这种协议、合同的文字游戏,可谓轻车熟路。
他们立刻重新研究那份协议,很快就找到了漏洞。
当南方那位代理无法有效代理和推广公司品牌,为公司造成巨大损失的时候,他们有权力收回对方的代理商权利。
这时候,他们就抛开了他们原来坚持的判定是否有效代理的考核标准。
你把北方市场彻底放弃了,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市场空白,难道不是为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吗?
事实摆在那里,南方代理还真是无法为自己辩白。
在这个问题上,pireercardin公司是大爷,他是小脚媳妇。如果硬要和对方争执,就算把这个官司打赢了,也会得罪pireercaidin高层,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反正张建国的行动都在北方,对他影响不大,他也就默许了pireercardin总部的决定,对张建国睁一眼闭一眼了。
141.电话施压
姚远做梦都不会想到,不知不觉中,张建国已经为他布下了一个死局。
穿越以来,他放弃了自己前世的所有梦想,就想做一个普通人,过自己普通的日子。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拥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这就够了。
不需要生活多么奢华,不需要日子多么不平凡,有爱,有家,他就知足了。
可是,就这么简单的一点要求,他都无法做到。
这么大一个知名品牌,要置他于死地。而且,人家看透了他加盟店运作的漏洞,就是奔着这个漏洞来的。
他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望着姚远蜷缩在沙发里,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高大威猛的形象,小慧心里很不好受。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的姚大哥总是充满智慧、充满信心,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小慧想想,就安慰他说:“姚大哥,咱们不怕,就算那些钱都赔了也没事的,我一时半会儿用不着那些钱。而且,我们村里的企业还在挣钱,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给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抗抗是也坐在一边沙发上的。
守着抗抗,他就叫姚远“姚大哥”,不守着抗抗,她就只叫一个字:“哥”。
姚远就摇摇头,叹息一声说:“不是钱的事儿啊。这是一个实力雄厚的跨国公司啊。跟人家比,人家是大象,咱们是蚂蚁,咱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和人家竞争啊。”
这时候,抗抗就在一边说话了:“你整天说,做生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回人家和你和气生财了?巴不得把你逼走投无路了!以后啊,我觉得你应该向小慧学习,心狠点,就是不能给坏人留翻身的机会!”
小慧却为姚远说话了:“抗抗姐,姚大哥的话是对的。我做生意这么些年,也是渐渐悟出来姚大哥这话的道理。彼此对抗只能两败俱伤,互相合作,避免恶意竞争,才能共同发展起来。”
抗抗就不服气问小慧:“那你说说,这回这个pireercardin是咋回事?”
小慧说:“我觉得pireercardin公司太没有气量了。这么大一个市场,又不是容不下我们两家,就是再多两家都容得下,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挤兑我们。再说了,挤兑我们,他们也没有利润不是?现在,成了看谁财大气粗,赔钱赔的起了。
我就纳闷儿了,这公司这样做生意,早就该关门了,它怎么能发展成世界品牌呢?”
小慧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姚远。从pireercaedin的历史看,他们从来就没搞过恶意竞争。为什么这次会一反常态呢?
难道,这不是pireercardin的意思,而是代理商自己的意思?
他坐在那里想半天,还是决定先打电话和这个品牌代理商谈谈。
如果对方不接他的电话,那就可以基本确定,是这个代理商要和自己过不去了。那他就找个英语好的人,再打越洋电话,把这个问题反应给对方的总部,看他们是个什么意见?
最好能打消他们这种恶意竞争的念头,如果实在不行,他也只好想办法应战了。
我财力、实力不如你,可你也不要忘记,这是中国,我人脉关系可不见得不如你。
自古以来,就是你不仁我不义。逼急了老子也让你干不成,咱就真来个两败俱伤!
那时候,全国各市的电话总机都还设立114查号台,他直接从对方所在城市的总机查号台,问出了代理商的电话号码。
几经周折,接连换了几个号码,总算找到了代理商秘书。秘书根本瞧不起姚远这种北方的小老板,坚持要姚远有事和他说就可以,不必麻烦老板。
从秘书嘴里,姚远才知道代理商姓刘,因为秘书叫他刘总。
姚远过去好歹是一个万人大厂的老总接班人,眼里也不会放下一个小小代理商秘书。
他厉声对秘书喊:“和你说?你算老几?耽误了大事你付得起责吗?我命令你,赶紧你去找你们刘总,如果他就是不接电话,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如果你不去找他,耽误了大事,我敢保证,你这个饭碗绝对保不住!”
一个准老总的威严,就是通过电话也能传达过去。秘书果然就没敢再多说,说一句“请稍等”,就乖乖去找他们刘总去了。
过了五分钟,秘书就回来了,告诉姚远,电话已经转接刘总办公室了。
姚远心里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有些沉重了。
对方这么痛快就接他的电话,说明恶意竞争这件事,跟代理商无关。
如果这事是代理商干的,他就不会接这个电话。我都准备和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打生死决斗了,我还接你电话干吗?吵架生气么?
对方刚刚拿起电话,姚远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像对老熟人说话一般说:“哎呀,刘总,找你真是太难了。你这大老板,是不是直接不愿意跟我这小老百姓沟通啊?”
那边刘总立刻就操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哪里呀,我也是刚刚知道姚经理你打电话过来呀,我这不立刻就接了吗?”
做为培养干部,这接打电话也是一门学问。
给对方一句出其不意的话语,就等于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很容易就可以从对方回答你的态度上,判断出对方是不是在应付你,或者是在搞阴谋诡计。
从刘总的话里,姚远至少得到了一个确切信息。
对方接他的电话,叫他姚经理,就说明对方完全知道他是谁,也肯定知道他打电话过来的目的。
对方却对他十分客气,有把和他的对话进行下去的意愿。
这又说明什么?说明对方至少是同情他的,想跟他解释这场白刃生死战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场竞争是对方挑起来的,他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客气。
而如果这事儿是国外总部的决定,做为代理商,他严肃认真地通过秘书跟他解释几句与他无关也就完了,连电话都不用亲自接。
就这么一个电话,姚远就可以分析出如此许多的内容,也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他只是奇怪,听刘总口气,这事儿既不是他干的,也不是总部干的,那到底是谁干的呢?
既然心里已经多少有底了,姚远就直接兴师问罪了。
明明知道不是对方干的,却故意向对方兴师问罪,加重对方被人冤枉的情绪,从而忍不住暴露出主谋是谁,这也是一种打电话的谋略。
姚远就对刘总说:“刘总啊,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我也就不多说客气话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啊,你刘总实力再强,在我的地盘上不给我饭吃,这可就有点不地道了。再说你把专卖店设到我这里来两年多了,我可从来没对你怎么样。大家和气才能生财嘛,你这样干,可就有点破坏规矩了。”
果然不出姚远所料,刘总立刻就接话了:“哎呀,姚经理,我哪能那么干呢?你不要冤枉我呀,这个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的。可是,这事真的跟我没多少关系的。”
姚远就问:“那在我这里设的这些专卖店,不是你的了?这事儿可就不对了。你是总代理,谁还有这个本事,越过你设专卖店呢?我说刘总啊,好汉做事好汉当,做了不承认,这个可就没意思了。”
刘总就说:“哎,姚老板,这事儿真的跟我关系不大。但是呢,电话里不好解释呀。
我刘某人做多年生意,知道生意场上的规矩。若是我如此做生意,也做不到这一步是不是?”
姚远就冷笑几声,拿出根本不信的口气来说:“刘总如果这么说,那就是糊弄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北方土狍子了。既然刘总不愿意承认,我也不强求。这两条道碰不到一起,两个人总有碰到一起的时候。
行,这回我认栽了。但是,刘总你也得记着,你这一棍子,还不至于能打死我。我查你刘总的底,也是易如反掌的事。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面,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
姚远这话,就包含了威胁的成分了。
真正做生意的人,都有家有老婆孩子,最在意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家。
挣钱干啥呀,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舒适吗?无缘无故的竖个死敌,把人家逼到绝路上,狗急了还跳墙呢。万一人家和你玩儿命,把目标对准你的家咋办?
所以,真正的生意人,是不会做把别人逼上绝路的事情的,除非他可以保证你没有本事报仇。
这就像9.11。你老欺负人家,人家打不过你,就和你玩儿命,让你防不胜防!
刘总听姚远的话,就有要和他拼命地意思了。
本来这事儿就和他没关系,他凭什么要为张建国背这个锅呀?
刘总也急了,就在电话里悄声说:“这事儿在电话里说不方便,真不是我干的。姚经理如果方便,可不可以过来一趟,咱们私下里见个面,好好聊聊?”
姚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排除了刘总的嫌疑,就断定刘总不会为那个幕后黑手背锅。
只要他摆出一副玩儿命的架势来,刘总不可能不怕。
但他这时候还不能轻易让刘总放心,就继续施压说:“刘总约我见面什么意思啊,还想先下手为强啊?好啊,你划下道来,姚某接着就是!”
这就是典型的小痞子思维了。
刘总就在那边解释说:“姚经理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把一些事情解释清楚。
这样吧,你到了我这里以后,给我打电话,你选地方,然后你可以在我门口看着,我保证自己出来见你,你看怎么样?”
142.逼着大象不装猪
听到刘总的保证,姚远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故意拖延几十秒的时间,让对方以为他在思考。
然后他说:“好,一个礼拜之后,我到你那里,到时候和你联系。”
如果姚远想立刻见刘总,顶多第二天坐飞机过去,当天晚上或者第三天就能见面。他为什么要定一个礼拜以后见面呢?
这在刘总想来,他就是事先要在他那里布置人手,或者派人调查他家里的情况,准备对他下手了。
看来,这个面是非见不可了,也必须解释清楚。要不然,就得整天提心吊胆防暗算了。
此刻的姚远,其实心里心急如焚。
眼看着春季慢慢过去,自己的当季服装却销售惨淡。
过了这个季节,所有服装就得打折出售,成本都收不回来。
还有,就是这时候小慧的制衣厂那边,已经要准备夏季时装了。挖不出那个幕后黑手,夏季时装还干不干了?
干了,人家仍旧要这样对付你,你还是卖不动,还是要往里面赔。
不干?那专卖店怎么办,统统撤掉?你收的人家的加盟费用,不得还给人家啊?那就彻底完了!
就是这样,好多加盟商已经撑不住了。他们的收入是靠销售量的,衣服卖不出去,他们也没钱。租赁费、员工工资、水电,都是钱啊,他们也要赔钱的。
自从出事以来,姚远公司里的电话就没有停过,大家都在打电话问啊,怎么办?
姚远哪里知道怎么办啊,只能让办公室主任编着谎安慰人家。办公室主任实在撑不住了,姚远就得亲自出面解释,一天下来,口干舌燥,嗓子生疼。
公司现在就是这么个局面,姚远能不着急吗?
可是再着急,为了逼着刘总说出那个幕后黑手来,表面的功夫他也得做足,得让刘总害怕,给他最大程度的施压。
这些玩心眼儿东西,都是姚远上一世做矿机培养干部的时候,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
九十年代的国企,不客气的说,就是个大染缸,也是个最好的社会大学。
那个时代,因为向市场经济转轨,管理体系却是计划经济的,人们的思想,特别是干部们的思想,也是计划经济的。
在这样一种形势下,要是不出现混乱,那才是见了鬼了呢!
干部之间,出现了思想分歧。像姚远这样的,心里还有热血,还想着把工厂搞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他们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甚至为了工厂,连婚都没时间结。
但结果呢?换来的是彻底的心寒。
有一部分干部,已经看到混乱了,而且看到这混乱正是他们浑水摸鱼,让自己先富起来的好机会。
于是,就有人真的富起来了。富起来,就会想得到更大的权力。
权力越大,挣钱就越容易啊。
于是,各种不正之风开始盛行。
人,从本质来讲,都是自私的和贪图享受的。
于是,姚远这样的,两袖清风,没有富余起来的,就很难上去。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工厂,最终换来一个培养干部的名号。
他能力在那里,哪一派都想利用他。他也傻乎乎地,只要给他管理工厂的权力,他不管谁当老大,都实心实意地去干。
工伤住院以后,躺在病床上,他慢慢才想明白,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领导在利用他的能力。工人们呢?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你的清白。
这个年头,你清清白白可以跑到那么高的位置上?你骗鬼去吧!
记得和他差不多的一个干部,辞职的时候对他讲过一句话:你清白了,也没有人相信你,大家一样骂你。与其如此,我骂都赚了,为什么要清白?谁相信出淤泥而不染?
那个同事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良心无法原谅自己不清白,最终主动辞职,到私企去,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去了。
这是一个从基层走上来的多面手的干部,生产管理,质量管理,技术专业知识,甚至包括设备操作和维修,几乎没有他拿不起来的。
看着自己这位同事就这样伤心地离开了,姚远的心都在滴血。可是,他无能为力。
但这个干部走对了。后来,他也真的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为一家大型私企的老总。
而论能力,姚远是高他许多的,却依旧只是一个培养干部。人家拿培养干部这个糖块,钓着他呢。给你希望,让你拼命奋斗,却永远够不着那块眼前的糖块。
这只是干部的情况。下面的工人更是混乱到了极点。
干部都不干好事了,他们凭什么还要维护工厂啊?
如果你到当时的职工家里,挨家挨户地去转转,你就会发现,没有一家人家里,没有不花钱从工厂里弄来的东西。
锤子、钳子这一类工具不算,小到冬天取暖的炉子,铁锨、铁铲、通条,中到稀有金属,电线电缆,大的连设备都敢给你拆了扛回家去!
一个工厂,架得住上万人这么着折腾吗?
和一群这样的工人打交道,你要不学会点真本事,你根本就玩不转。
长工资了,不是普长,要凭个人技术和能力,考试择优。
这时候你就看吧,送礼的,托人的,甚至还有像王强那样的痞子,直接拿两把菜刀,到干部家里威胁的。
这种事情,姚远没少遇到过。他得考虑对方值不值得为这一级工资和自己拼命?
这人平时的胆量,脑袋智力程度,家里都有什么人,等等,据此推断出他是来恫吓他,还是真拼命?
当然了,肯定是恫吓他。
那你就先给我一刀!老子伤了算是工伤,死了算是因公殉职。你特么得去蹲大狱,挨枪子儿!你砍不死我,医药费你照样得给我掏着。你那个公职得丢了,现在的工资你也没了,还惦记着长工资,做梦!来,砍,特么你不敢砍你是孙子!
他敢这么干,别的干部不敢啊。于是技术考试和干部评议制就出炉了。
长工资,技能考试占一部分,干部评议占一部分。
如此,给谁长工资,还是干部一句话的事。
姚远的好多本事,包括看人的本事和威胁别人的痞子气,都是在这种不断分析职工干部心理的过程中练就的。
那时的国企,就是一座最完美的,关于人性的大学。从这个大学里毕业的,实际在管理这个工厂的培养干部姚远,绝对能配得起文武双全,智慧过人,管理水平一流这些称号。
他了解干部,了解工人,也了解痞子,知道没有希望。可是,心里那股热血未冷,就总想着去奋斗,直到工伤瘫痪,躺在医院里,和傻子姚叔聊天解闷。
在医院的病床上,姚远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就是一傻子,不是为了国家,为了工厂,为了广大职工在奋斗,他是在给人家聪明人当驴拉磨,给人家当枪使。
一句话,他就是个牺牲品。
在那一世,他就是一个傻子,一个活在自己想象出来的,燃情岁月里的傻子。
所以,他失去了再活下去的勇气,选择了自杀。
可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真的成了傻子,姚叔姚大傻了。
一个刚刚想明白了,从傻子变成正常人的姚远,转眼之间就真正变成了人人都知道的傻子姚大傻,这命运当真是在跟他开玩笑!
可这个傻子姚大傻的身体里,已经不再住着那个傻子了。
更有意思的是,他果真就来到了一个真实的燃情岁月,再不是他九十年代那个他想象的,假的燃情岁月了。
于是,他就感受到了姜姨带给他的,家的温暖,感受到了姚虎夫妇、张代表的激情。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抗抗的纯真,爱上了这个在上一世不会存在的漂亮姑娘。
他爱这些人们,他要为他们创造美好的生活,自己也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美好的生活。
再不会有理想,再不会去犯傻,去寻找那些轰轰烈烈,再不会有激情。
姜姨的家,就是他的燃情岁月。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姚大傻。
所谓小隐隐于山野荒漠,大隐隐于市,恐怕就是如此罢?
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姚大傻,却极力去做普通老百姓,做点生意,也就是为了他爱着的人们能够生活的好一些,幸福一些。
所以,不去给姚叔养父母报仇,这在所有普通人眼里看不过去的东西,在姚大傻这样看开了的人来说,才是人间正道。
他不想惹事,因为他有家,有老婆孩子,还有岳母和小姨子,还有小慧。他希望他们都好好的,顺着自己的意愿,不管对错,都好好的,幸福地走完自己的一生。当他们遇到困难,无法按照他们的意愿走下去的时候,他就会帮助他们完成他们的心愿。
美美要和他当年一样,想着拯救矿机,那就让她拯救。成了美美高兴,有成就感幸福感。败了也无所谓。因为在姚远心里,矿机死活,都毫无意义。
矿机死了,大家各谋生路,说不定过的还更好呢!总比像过去那样不死不活,大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跟着活受罪强!
看开了的姚远,是决心与世无争的。
可是,偏偏有人这么不开眼,不自量力,非得和他过不去,这不是逼着神仙出山,逼着大象不再装猪吗?
凭姚远的经验和本事,一个小小的国外品牌代理商,哪里能是他的对手?仅仅一通电话,对方就缴械投降了。
虽然时间对姚远来说,十分紧迫,但以他的定力,还是要按部就班地给那个刘总施加压力。
在临走前的这一个星期里,他也不能闲着。他要策划制造一种气氛,让对手无力,也来不及思考,乖乖按照他划的道走下去的气氛。
这个,对姚远来说我,仍旧不是难事。
他知道和会的东西,太多了。
143.大哥驾到
姚远把调研部的三个男人都召回来,又从拓展部里选了五个身材高一些,结实一些的人出来。
他把八个人集合在一起,又在公司那个平房里,给他们开课了。
不过,这回不是讲如何做营销策划,而是教他们如何做保镖。
站要有型,脸要严肃,形象要酷,还要有组织性和纪律性。
总之一句话,要给他当个合格的保镖。
他不是公司老板了,变社会上的大哥了。
当然了,培训一个礼拜不到,能培养出个保镖样子来,让别人从老远一看不像好人,就算不错了。
与此同时,他给这八个人一人定制了一套黑色西装,黑色的衬衣和领带,还有黑色的皮鞋,黑色的墨镜。
八个人把定制的这一套都穿在身上,往他周围倒背着手一站,将他围在中间。
你别说,还真有老大出更的架势。成,就这样了,咱们出发,南方地开路一马斯!
八个人也明白他们老板的意思,不挖出那个幕后黑手,他们根本就没有应战的目标,最后公司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回呀,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败在此一举啊!
当然了,旅途上他们还得穿普通老百姓的衣裳,这身太扎眼了。
到了目的地,姚远就把人都打发出去。去那个代理公司周围调查的,去找酒店的,还有去租车的。他则带着俩人去找了一家接近郊区的茶楼。
南方所谓茶楼,其实就是吃饭的地方,和北方的小菜馆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茶楼是两层的,楼下都是散座,楼上有个大厅,也是散座,只有靠窗的一溜,是夹起来的雅间。
这茶楼是个人开的,比公家开的好商量事儿。
姚远过来,就是要跟老板商量,他要包下这个茶楼一天。
个人茶楼讲究利益,你只要给钱,包一年老板都干,他还格外省心了呢。
讲好了包茶楼的条件,一切都安排就绪,姚远就给刘总打电话,把地点告诉他,限他几点准时过来,根本不给刘总讨价还价的余地。
末了,姚远就吓唬他说:“刘总啊,你的情况我也摸差不多了。我呢,也不打算在生意上和你较劲儿了。
我的意思呢,咱们今天就是认识认识,我知道是谁背后搞我就行了。你放心,姚某人说话算话,绝对保证你今天的安全。见完面,我派车把你安全送到家,保证不伤你一根手指头。”
他越这样说,刘总就越害怕。他这是把他家在哪里都整明白了,这小子还不知过来几天了呢!
姚远的语气,像极了矿机那些大痞子,无赖中透着懒洋洋的流氓气息,一副浑不怕的形象,就通过语言给塑造出来了。
现在,刘总已经认定,姚远是街痞出身了。他是学生出身,最烦的就是和这些痞子打交道,没完没了啊。
虽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刘总也不怕姚远,可问题是得罪姚远的不是他,是张建国。张建国这小子居然绕过他直接和国外的公司联系,还说他坏话,他凭什么为张建国背锅啊?
刘总还是决定,要见见姚远,把事情解释清楚。
当然了,pireercardin公司用他代理产品,就会在他公司里收买员工,暗中监视他,人家对中国人可不是那么放心,担心他搞鬼。
他在公司里公开和姚远说张建国的事,是不合适的,他只能偷偷出来,和姚远见面,然后再把事情说明白。
接到姚远的电话,他就借故出来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解释清楚也就完了。
到了姚远指定的那个二层茶楼,就见一辆进口林肯停在茶楼门口。
刘总吓一跳,这个姚远,恐怕还不是一般的街痞出身,没准儿是北方哪个发了财的土财主。
他悄悄过来,当然就是自己一个人。刚到门口,屋里就出来一个穿一身黑西装的年轻男子,在门口冲他微微鞠躬问:“刘总是吧?我们老板已经在楼上等您了,请上楼吧?”说罢伸出手臂,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刘总进茶楼,又给吓一跳。
茶楼里一个顾客没有,冷冷清清,门口站两个黑西服,楼梯口那儿还有俩。上楼门口俩,屋里还站着一个,在一个穿着中式对襟褂,坐在大厅正中那张八仙桌后面喝茶的壮汉身后,倒水伺候着。
刘总心里就想,这个姚远不是街痞,更不是土财主,整个儿就是一社会大哥。
真要惹上这么了一个人物,就别考虑家人安全了,先考虑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姚远看见刘总进来,也不站起来,坐在那里瞅着他。
刘总就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有点不听使唤,一个劲往前面转。
这时候就听姚远说话了:“刘总是吧?你不用紧张,我这人说话算话,今天绝对不找你麻烦,你怎么来的,还是怎么走。要是嫌路远呢,我叫人把你送回去。
我带这些人也不是为了吓唬你,是被你吓的。
敢和我玩死局,说明刘总是个人物,我不得不小心,还请刘总见谅。”
刘总脑子里光想社会大哥了,顺口就说:“大哥误会了,这事儿其实跟我的公司没关系。”
姚远听出来他心里紧张,反倒放心了。
他费这么大的事,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对方心里紧张,怕他,在这种情况下,才轻易不敢撒谎骗他。
他就指指自己对面的的椅子说:“刘总请坐,有什么事,咱们坐下说。”
刘总要知道姚远是这么个阵仗,他还真不敢自己过来。
他以为,姚远也就是像南方城市里的街痞差不多,靠着蛮横发了点小财,然后就霸占(承包)个制衣厂,开始卖自己的服装。
这种人,在本地可能有一定势力,出了他那一亩三分地,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这种人身上都有一股狠劲,把他逼急了,什么事都敢干。
所以,他也不想得罪这种人。不但不想得罪,他还想利用姚远,把张建国给整掉。就算他没本事把张建国整掉,也能让他日子不好过,等于是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因此,他才希望姚远过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详细告诉他,让他回去找张建国火拼去。
干这种事,对pireercardin公司来说,就等于是吃里扒外了。所以,在自己公司里,他唯恐有pireercardin公司的内奸,并不敢和姚远详细说这个。
pireercardin公司也不傻,常年派了监管在他的公司里监督。他在公司里说这个,保不齐就有内奸,跑那个监管那里告状去。
原本他就是想来撇清自己的关系的,姚远弄这么个阵仗吓他一跳,他更得把关系撇清了。
坐下之后他立刻就解释说:“姚老板你不要误会,这件事情真的和我们公司没有任何关系,是pireercardin绕过我们公司,独自在北方搞的。”
姚远就摇头表示不信说:“刘总,我不是三岁孩子。pireercardin这么搞,根本不可能。别说在北方,就是在南方,离开你这个本地代理商,他们也寸步难行。”
刘总就说:“这个,姚老板你说的对。可是,架不住有吃里扒外的呀。
三年前吧,那时候我刚刚代理pireercardin没多久,整个南方市场都忙不过来,根本无力开拓更多的市场。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北方人来找我,和我洽谈他在北方设立个专卖店的事情。
当时我想,他既然愿意出钱,不用我操心,我何乐而不为呢?就答应了他。
可谁也没想到,三年之后,这家伙竟然直接越过我去,和pireercardin接上头了,还指责我对公司产品开拓不利。他还是要自己出钱,挤掉原来占领市场的国内品牌,也就是你的专卖店,替代你,成为北方独霸市场的超级品牌。
pireercardin这帮唯利是图的家伙们,竟然默许他搞恶意竞争,甚至默许他不经过我,直接从工厂拿货。
我现在都让他压的难受啊。他不知说服了谁,现在,内陆贴牌制衣厂以他的货为最优先,有时候我都拿不到货啊。”
听刘总说到这里,姚远就隐隐约约知道那个幕后的人是谁了,他还是问了刘总一句:“这个人是谁呀?”
刘总就说:“这个人叫张建国,也是你们北方人。”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当刘总说出张建国这个名字的时候,姚远脑袋里还是“嗡”地响了一声。
他之所以没有往张建国那里想,就是因为张建国不是搞服装的。
他是搞工业的,而且时间并不是很长。
姚远就是搞工业出身的,而且是专家级别的人才。他深深知道,工业在没有什么特殊优惠政策的情况下,资金周转慢,利润低。所以,内陆商人愿意去搞工业的不多。
这样算下来,张建国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资金和他玩白刃战,这会首先把自己玩死。
所以,姚远没有考虑会是张建国。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姚远快让张建国给玩死了。
那么,他从哪儿弄来那么多资金,和自己这样玩呢?刘总下面的话,给了他答案。
刘总说:“这个张建国啊,原来就在这里开了一家模具厂,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是呢,前一段时间,他卷了厂里的的资金外逃了。现在厂里已经揭不开锅,工人到处反应情况呢。
前几天,我从那个模具厂门口过,看着门口挂着一个黑字横幅,上面写着:活捉张建国,还我血汗钱!
听说厂里已经半年没开工资了,工人们好可怜哦!”
姚远听着,反而更纳闷儿了,张建国卷了资金跑了,公安局为什么不抓他呢?
刘总听了他的疑问就说:“张建国不简单的,他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让公安没法抓他啊。”
144.惺惺相惜
张建国越过代理商,在北方和姚远竞争,试图置姚远于死地。
他这个做法,过于蛮横了,也伤害了原来的代理商,这个刘总的利益。
刘总也不是白给的。从张建国过来和他协商,要在北方开专卖店开始,他就调查了张建国的来历。
之所以他能够同意张建国的请求,自然也是因为知道他有很强的经济实力。
但他万万想不到,张建国属于野路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会回过头来反噬他。
经商虽然也有不安套路出牌的,但大的原则必须遵守,那就是姚远说的,在没有能力斩草除根的情况下,尽量不要结仇,否则,树敌太多,路会越走越窄,早晚死路一条。
张建国哪里懂得这些?他只凭着自己的小聪明随意来,最终的结果就是,工厂越搞越乱,最终走上绝路。然后他就采取极端措施,卷款跑路。
可有了搞工厂的经验,你总结教训,别再走老路啊。他没那个本事,继续耍他的小聪明。
他这不仅仅是得罪了姚远,甚至连刘总也得罪了。一下子就竖立了两个强敌,他还浑然不知。
在商业经营上,刘总比张建国,甚至比姚远要专业的多。他立刻就看出了张建国的企图。
但是,张建国这么干,是需要投入大量资金的,这些资金从哪里来的呢?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答案了。张建国在市里的模具厂倒了。
刘总就给姚远讲述了张建国的经营模式。
最后说:“钱虽然是他拿跑了,可账面上签字的是那个外商。那家伙在外面就是一个路倒儿,乞丐,是张建国把他包装成外商的。什么也不懂,张建国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公安虽然抓了那家伙,可他手里没有钱,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钱是被张建国拿走了,问题难就难在这里了。”
听了刘总的讲述,姚远这才彻底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张建国这小子才是真正随张顺才,把他的狡猾和狡诈给学全了,张建军那个笨蛋,恐怕连张建国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有。
据刘总讲,张建国不仅在本市有这一家工厂,在其他城市还有七八家工厂,情况和这家工厂大致差不多。
现在,这些工厂的合伙人,也在到处找他。
虽然好多人都明白,厂里的钱是张建国拿走了,但没有直接证据,又找不到张建国本人,公家也没有好办法。
那个时代,异地执法还不是很容易,特别是这种没有证据的案子,公家就算知道张建国跑回老家了,没有证据,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把他弄回来。
最有效的办法,只有那些他的债主们,设法把他弄回本地,在设法立案起诉他。
姚远听着,就渐渐明白了。就算自己不搞这么大的阵仗吓唬刘总,他也会把这些情况对自己讲。
刘总的目的很明白,就是想把张建国的这些信息都告诉姚远,利用姚远来对付张建国。
听着刘总说话的时候,一个计划就慢慢在姚远心里形成了。
他只想当个普通老百姓,不想把事业做大的想法,是过于天真了。
一个小小的张建国,都能把他搞个手忙脚乱,真要是pireercardin这样的大公司出马,他就更惨了。
经济规律是不容违背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不想做大鱼,老想着做虾米,早晚还是人家嘴里的肉!
想到这里,姚远不由就深深叹一口气。他心里的乌托邦世界,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不现实的,都不会有实现的可能。
可,事业做大了累呀。他将失去和抗抗在一起柔情蜜意的时间,失去搂着两个闺女,享受当父亲的乐趣。
再想着和姜姨一家人在饭桌上说那些家长里短,和美美争论企业管理,互相玩心眼,斗心机,给对方设套,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而这一切,是他全部的幸福!
刘总看着姚远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还是不相信他讲的这些。
于是,他就摊摊手说:“反正,实际情况就是这个样子,姚老板若还是不信,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听他说话,姚远一愣,这才缓过神来,尴尬地一笑,问:“刘总是哪所学府毕业啊?”
这刘总也真不简单,是国外留学的经济学硕士研究生,看到了国内这两年经济形势的变化。他预判,只要国内开始按经济规律发展,向后的势头就将势不可挡。不久的将来,必将成为一个世界最大的市场。
这时候,pireercardin公司恰巧应邀到国内展出了自己的时装,引起了轰动。
于是,他主动辞去了国外的工作,游说pireercardin公司,在内陆建立服装生产线。
通过他的积极运作,pireercardin公司终于成功登陆大陆,成为第一个在国内站稳脚跟的外国服装品牌,他也成功成为这个品牌在国内的总代理。
听了刘总对自己的介绍,姚远不由点点头,这人的确具有超前的眼光。
这个时代,改开还没有被正式提出来,国内的经济市场还是一片混乱,他竟然可以在这混乱里开辟一条自己成长的道路,的确是个高瞻远瞩的人才。
接着,姚远也把自己如何创业的历程,对刘总讲了。
其实他就是不讲,刘总也对他略知一二,特别是他加盟店的模式,这是他都没有听说过的新经营模式,可以说是一个创新。
后来刘总在南方的经营拓展,就是模仿了姚远的模式。
这一次,姚远还向他介绍了自己的拓展具体方式,如何招徕加盟商,如何推销自己,这让学姚远模式学了个四不像的刘总,愈发佩服姚远。
说到后来,两个人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趁着两人言语投机,姚远就说:“咱们国家有句俗语,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次,不知刘总对这句话有何感受呢?”
刘总就深深叹一口气说:“我也知道啊,人家不信任我们,我们也不会那么相信他们。可是,有些事情,是很无奈的啊。
你就说这服装专卖,我也愿意国内能有一家自己的品牌服装,可以让我代理,像代理pireercardin这样,可以获得利润。
可是,抛却国内服装厂的死板制度,根本无法形成这种代理模式不说,就咱们自己制作的服装款式和质量,我就无法恭维。
服装的款式,和人们的思想解放程度,思维宽广程度,是密切相关的。现在这个环境,国内能够出服装设计大师吗?
你知道,pireercardin每年在时装设计上要投入多少资金吗?那是个天文数字啊!仅仅聘请服装模特,举行季节服装发布会,这个费用,就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
所以呀,我明明知道代理人家的品牌,人家也不信任我,还要在我的公司里专门派监管监督,我也只能忍着。
就是这一次,pireercardin公开违背和我签的协议,支持张建国,我也不敢站直了腰杆说话,甚至连跟你把这个秘密透露一下,都不敢在公司里,在电话里讲,只能跑出来,偷偷告诉你呀。”
说到这里,刘总不由再次长叹:“这叫什么?这叫技不如人,不服不行啊!”
姚远是深深赞同刘总的意见的,也为国内现在的这种状况,而感到十分无奈。
两个人沉默一会儿,姚远就问刘总:“刘总觉得,我的抗抗牌,能走多远?”
刘总立刻就回答他说:“从张建国搞第一个专卖店,我的培训人员过去辅导,我就注意你这个品牌了。
说实话,当时我看了助手带回来的几件样品,心里的吃惊程度,还是相当大的。做工、质量、甚至是款式,都不落后于pireercardin,甚至比它做的要好许多。
可是,在这里,我就要问姚老板一句,面临现在这个审美瞬息万变的新时代,你的后劲如何,能持续多久呢?”
姚远就看着刘总,不说话了。
刘总就继续说:“你现在最大的缺陷,就是服装设计。在国内,你找不到富于创意的时装设计师,因为环境还不允许这样的人生存。
你要培养自己的服装设计师,投入是很大的。首先,要给他们优厚的报酬,给他们独立的工作室,还要每年出资金供他们到国外生活一段时间,避免脑袋僵化。
仅仅这些费用,恐怕你就很难负担。这还是最基本的要求。
另外,你想做成pireercardin那样知名的品牌,就得像他们一样,开发布会,聘请世界知名模特,邀请世界各大代理商,这个,你根本就没有条件做到。
而且,现在你面临张建国这个威胁,能不能击败他,生存下来,都很难确定。
所以,姚老板的意思我明白,你想让我在南方推广你的服装,你就必须解决这些难题。
可是,这些难题,我不客气讲,每一个都是你无法解决的。
而且,我发现,随着市场不断繁荣,时装款式的逐渐增多,你现在已经力不从心,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独有的款式了,你开始抄袭pireercardin的款式,是不是这样?”
姚远不得不承认,刘总的目光是专业和独到的。发展服装事业,建立自己成名世界的品牌,没有刘总说的这些,的确无法做到。
他还在心里设想和刘总合作,把pireercardin给搞掉呢,原来人家根本就没瞧上他。
不过通过这次深谈,刘总发现,姚远根本不是什么社会大哥,而是和他一样,是个学识渊博,智慧过人的学者型商人。
可是,他搞社会大哥这副阵仗做什么呢?
姚远看他疑惑,就把自己当初的想法,都毫不保留地告诉他了,然后就将八个黑西服都叫进来,对他们说:“认识一下刘总。”
八个人排成一排,一起冲刘总鞠躬,齐声喊:“刘总好!”
刘总错愕半天,冲姚远说:“你这还是社会大哥!”
坏了,一个星期训练,让姚远把这八个人变保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