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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燃情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傻子的燃情岁月txt下载     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4.大家都在忙

    正如姚远所想的那样,小慧是农村出来的,传统的思想更多。

    如果小慧有一个让她认可的丈夫,那么,在丈夫面前,她就是一个温柔而顺从的女人。

    所以,姚远以哥哥的身份和她说道理,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是,当姚远以她认为的,她的丈夫的身份,要求她怎么做的时候,她就无条件服从了。

    姚远不许她把张建军置于死地,她心里恨极了张建军,也会顺从姚远,放他一马。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算完。为时刻知道张建军的动向,她甚至花钱在张建军的服装专卖店对过,租了一家小店铺,把村里一个修鞋的给弄过来,就在那里开店修鞋,监视张建军两口子的一举一动。

    那个年头,有谁见过修鞋的能租起城里的店铺啊?这下把修鞋的给美的,屁颠屁颠的,连修鞋都忘了,整天看着对过有什么新闻。

    不过,她干这一切的时候,就有些晚了。她不知道王强找张建军要账的事,也不知道因此而发生的其他事情。

    她领导着一个村子,又出了名,有很多事需要做啊。

    姚远发挥自己预知未来的能力,已经为她规划了一个未来,就是联合周围其他村子,形成一个经济圈,由外向里,由现在面向未来,走一条持续发展的道路。

    采石场,石灰窑只是积累第一桶金的手段,后面,就得发展环保和面向大众需求的东西了。

    深山里不去刻意开发,只注重道路投资。这个投资现在不会见到效益,却是以后发展旅游业和乡村经济的基石。

    现在可以做的,就是面向一天天在扩大的城市,瞄准城里人的需求。利用第一桶金,发展需求经济。

    比如,水果产业。有路了,山里可以种植水果的山村,水果就可以运到城里,甚至更远的地方。

    要因地制宜,看种植什么水果最适宜。还要注重广告效应,寻找政策支持,把自己的地域品牌推广出去。

    另外,城市居民生活在一步步提高,肉、蛋、奶需求都会激增,这就要求这种过去一家一户的小型养殖业,必须向集体化、工业化靠拢。

    要有养殖场,养殖猪、鸡、奶牛。当然了,以后随着人民生活进一步提高,还要增加特色养殖业,肉牛、山鸡、野猪,都有发展前景。

    小慧听的津津有味,天天琢磨这些东西。

    现在可以做的就不少了,比如水果种植,山里的苹果甜,可是品种还不行。

    这方面姚远知道未来呀,他就会告诉小慧,哪里有合适的树苗,可以弄回来,请县里的专家帮着嫁接。

    还有,南方的蛋鸡、肉食鸡、肉猪养殖已经开始了,得去学习工厂化饲养,引进养殖设备。

    还有各种饲料,也得学着做,得和县农牧研究所合作,把那些农畜专家都利用起来,让他们为小慧的工场服务。

    这一堆堆的事情,小慧得带着人到处出差,取经学习,她也实在没有精力专门留在家里对付张建军。

    等她回来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了。看着那个专卖店又渐渐红火了,小慧就不由自主地眼红,这才又想起来安排人监视,寻找破绽,再设法捣乱。

    当然了,她干这个得背着姚远。在她心里,她这个哥哥实在是太心慈手软了,只能做个军师,不能成什么大事。

    做大事都是你死我活,你不对人家下死手,人家可不见得就能对你客气。

    等她安排好眼线,那个修鞋匠只能告诉她夏天以后的事情了。

    找人过去捣乱的招已经用过了,再用就不灵了。

    小慧让姚远教的,分析推理,见微知著的本事也不小。

    可一时看不到破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她只知道张建军好好的,变的对大橘子唯命是从了,里面有什么原因,她一时想不明白,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放在这上面。

    她也只能忍着,等她有了空闲时间,再做打算。

    养猪场得办啊,这就要损失养猪散户们的利益。

    姚远给她出个主意,叫联合养猪,鼓励散户用自己的猪入股,成为养猪场的员工。当然了,主要股份还是小慧占着,她得说了算。

    为这个,她就得布置任务,让大家挨家挨户去动员,还得申请乡里给划地方建养猪场。

    还有养鸡场,奶牛场,从外面引进的牛奶加工厂,她哪有功夫仔细琢磨张建军啊。只派人看着他,等他犯错误就行了。

    小慧干这些的时候,姚远也从附近的农村里,招来了几个应届高中生,跟他们鉴定工作合同和培养合同,准备培养自己的人才。

    他只能从农村招人,城市里的孩子,高中毕业以后,宁可进工厂拿那几个工资,也不肯来私营的小公司里工作。

    于是,又得租宿舍,又得设课堂,也是好一通忙活。

    抗抗选定了两个人,专门教授服装设计。

    剩下的,就得跟着姚远学了,销售、调研、公关,反正姚远啥都能舞吧两下,你们学会啥就算啥吧。

    当然了,只这几个人哪里够啊?可矬子里面拔将军,他能找着这几个人就不错了,先培养着,明年继续发传单招人呗。

    这年夏天,矿机的第一批大学生分来了,那个被姚远看好,将来要做美美女婿培养的蒋卫东蒋工,赫然在列。

    那时候人才断代,大学生的确是宝,起码他们懂得最基本的原理知识,有这些原理知识,才能进一步研究更高深的东西啊。

    张代表根据美美的建议,并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先把这些人才分配到车间里实习一年再说,而是直接不做分配,集中使用。

    在车间里实习一年,实践经验有了,理论设计经验就忘差不多了。

    美美一开始也觉得,大学生实习很有必要。就像她,没有在车间的这些成长经历,就很难驾驭整个生产二部的管理体系。

    姚远就告诉她,这只是一个培养方向的问题。

    美美那个时候,矿机当然也缺乏技术研发人才,可更缺乏的,是专业管理人才。

    现在,由美美带头,在新的管理制度之下,一批具备了现代管理意识的干部已经逐渐成长起来,虽然仍旧缺乏真正管理、技术合一的,像美美这样的高档管理人才,可矿机已经离市场经济的年代越来越近,必须首先着重培养纯技术研发人才了。

    这样的人才,并不需要太多的实践知识。相反,他们更需要理论设计和论证知识,趁着他们大学刚毕业,学校里教的设计研发知识还没忘干净,直接让他们参与到研发当中去,效率和效果,恐怕更好一些。

    美美听着姚远的说道,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个大傻姐夫,他怎么想到这些的呢?他并不整天在工厂里转啊?为什么对矿机,对管理,对学生这么了解呢?

    她疑惑也没用,每当遇到这个问题,姚远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无异,姚远的观念是绝对正确的。在那个年代,把纯技术研发和一般性生产技术人员区分开来,谁都想不到,只有姚远会想到。

    于是,美美就把这个观念,在总厂常委会上提了出来。

    当然,现在美美鬼的很了,提什么新建议,都会提前跟张代表说明白,张代表理解了,支持了,她才会付诸行动。

    美美关于成立研究所,利用生产二部的计划外生产,所筹集起来的自有资金,搞大型矿山设备研发的建议,得到了常委会所有委员的一致通过。

    现在的美美,已经站稳了脚跟。她领导生产二部,取得的骄人成绩,就摆在那里。有张代表的全力支持,俨然就是矿机下一代的接班人。

    有她那个前知五百载,后知五百年的大傻姐夫在身后出谋划策,她的提议,已经很少有人能够找到什么破绽。没有破绽,你也只能同意。因为与主流唱反调的干部,是干不长的。

    张代表也很欣慰。近年来,矿机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在省里整个机械系统,都独树一帜。

    而之所以取得这么优秀的成绩,与美美的锐意改革分不开,这是有目共睹的。

    美美是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手提拔和栽培的。美美的成长,为他脸上增了光。去省里,去部里开会,都有同行和上级夸他慧眼识人,也有魄力。

    敢顶着那么大的压力,用这么一个二十多岁的小毛孩子,而且是个女孩,而且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在整个机械系统都名列前茅,让当初极力反对他的人无话可说,张代表心里的喜悦,是可想而知的。

    原来,省里已经决定把张代表提拔上来,主管全省的机械行业了。可是,张代表没有答应。

    他觉得美美还年轻,还有许多性格上的缺点。他想再给美美一年的时间,待美美真正成熟了,他才能放心地去省里工作。

    常委会上,听着美美侃侃而谈,技术人才的集中使用优势,研究所的研发使命,运作机制,未来矿山机械的发展趋势,市场前景。

    这些东西,是在坐的好多人都无法完全具备的知识,这个年青的大学生,省立大学的高材生,如数家珍,不得不让人信服。

    美美讲完了,会场里响起一片掌声。

    美美的提议通过之后,张代表就提议,还是将研究所放在美美的生产二部,由美美统一管理。

    这个,大家也没有意见,别人也当真管理不来这么一个高级单位。

    张代表就又建议,新来的这些大学生,要先紧着生产二部挑选,为成立研究所做准备。

    大家也没有太多的意见。研究所是未来矿机生存的关键啊。

115.选人才还是选女婿

    综合现在的整个社会环境和经济形势,矿机的干部们也不是没有水平,大家基本可以形成共识,上级的计划任务将会经越来越少。

    从今年开始,生产一部的许多设备和人员,已经因为计划任务的减少而闲置下来,正在逐步划归生产二部。

    这说明一开始美美自谋生路为主的的预测和决策建议,就是完全正确的。

    那是啊,姚远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样子,美美还能预报不准吗?

    但这个准确,拿到现实里来,就是惊人的才能,和诸葛亮未出茅庐而定三分天下,也没多少区别。

    美美有这个能力,谁不信服啊?

    二部在不久的将来,又将迎来一次重新的组合和调整,将代替生产一部,成为矿机的主力军。

    厂部新的办公大楼已经建成,旧的大楼,就完全腾空,给了生产二部。

    因为生产二部背后有姚远,已经在悄悄地按照公司化模式经营了。只是职能部分,就需要许多大家过去闻所未闻的部门。一层小楼,已经根本无法容纳下这么多的职能机构了。

    生产二部有自己的策划营销广告和调研机构,有单独的信息处理和公关机构,还有政策法规调研机构和内部人事考核机构,加上原来那个单一的生产管理系统,已经是一个现代化公司的管理架构了。

    在美美影响下,张代表也是老骥伏枥,再次雄心勃勃,准备在不远的将来,首先升级生产二部,成为大型矿山设备生产的专业化基地。

    美美现在要做的,就是抽调得力管理人员和生产上老的,有研发经验的技术人员,组成骨干,再把那些才分配来的大学生放进去,形成新老交替的队伍,成立研究所,开启首期研**证工作。

    按姚远的话说,时间已经留给他们的不多了,有了这些人才补充,再不干起来,将来后悔就晚了。

    美美一个人当然玩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把她手下所有人集中起来出谋划策,都不如一个姚大傻效率高。

    大学生名单下来,留谁不留谁,大家呜呜嚷嚷讨论三天,还是没个结论。

    这么多大学生,一百多人呢,你不能都留下来吧?那人家别的单位也有意见不是?可从档案材料到个人约谈,大家都是陌生的,谁也分析不清楚到底谁更适合做研发工作。

    到人家姚大傻这里,这个就简单了。

    晚上的时候,美美把大学生的所有资料都带回家,让姚远给她出建议。

    美美坐在一边喝茶,姚远把资料都放在茶几上,一份份地看。

    这些人他基本熟悉。他来到矿机的时候,这些人大多都在,还没退休。

    只见他拿着笔,边写边说。

    “这个,可以去做资料、情报收集整理。这个,去搞专业测绘,这个去图纸设计。这个去搞工艺,这去搞总成……

    这个蒋卫东,可以放在你身边,给你做技术参谋。”

    美美刚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吐出来。

    “我擦!我们忙活三天了,你二分钟搞定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姚远就不高兴地看她一眼,教训说:“一个大姑娘,高级干部,说话这么粗俗。你这个毛病不改,永远成不了气候!”

    美美现在有点怕姚远了,赶忙解释说:“不是啊,你这也太武断了吧?人你都一个没见着,只大略看看资料就能知道谁干啥合适?我们可是鼓捣了三天了,还是不知道留谁好呢!”

    姚远就撇撇嘴说:“我要笨到你们那个程度,我也进矿机干去了呗,还自己搞什么服装公司啊?”

    美美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们还一个个人五人六的,觉得自己不离呢,原来在人家眼里,他们是一群笨蛋!

    也对,她这个生产二部的老大,在姚远眼里,基本就是个笨蛋,教好几遍还一个劲出错。

    那个刘健,谁都不服,在生产二部恨不得横着走。可和姚远没交流几回,直接就哭着喊着要拜姚远为师。

    他那点东西,都是自己悟出来的,可人家姚远的东西,是定理式的理论,而且这种理论,除了姚远会,你没处学去。

    美美就由衷说:“姐夫,你绝对不是人!”

    姚远这个气:“合着我在这里帮你,倒了儿赚个不是人是不是?”

    美美就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效率,和你会的这些东西,不是一般人能会的。我这不是骂你,我这不夸你呢吗?”

    姚远瞪眼说:“有你这么夸人的吗?说人家好,就说人家不是人?我不是人你姐是啥啊?她是高老庄的高小姐,跟了妖怪了是不是?”

    抗抗在床上躺着,再也忍不住,笑的一个劲蹬腿。

    美美想想,也跟着“咯咯”地笑,边笑边说:“你就不是人啊,我们七八个人,鼓捣三天,你二分钟搞定了。你给说明一下,这是人的速度吗?”

    姚远抬手就想给她脑袋上来一下。

    可是,美美都快三十了,不是原先那个十六七的高中生,抗抗又在跟前。

    他只好把手收回去,认真说:“你就按照我说的这个要人,不会错。”

    想想又说:“这个蒋卫东,将来可以培养,专门从事技术支持,做个技术总监。你要留意他,好好和他交流。”

    美美就严肃了,把蒋卫东的资料拿过来仔细看,那上面有蒋卫东的一寸免黑白冠照。

    姚远就在一边敲边鼓:“怎么样?小伙子长的也蛮精神,大眼睛、高鼻梁,戴上眼镜,儒雅又斯文。”

    美美只是淡淡地“嗯”一声,好像对蒋卫东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只是看他的资料,并没把注意力放在照片上。

    姚远只好再说明白一点:“美美呀,你看你也年龄不小了,老是这么着一个人单着,也不是办法。你看你把咱妈给急的,整天跟掉了魂儿似的。这该找的时候吧,也得为自己操操心不是?”

    姜美美就侧头看姚远:“姐夫你啥意思啊?我自己有工资,没吃你的。再说啦,你有的是钱,你不说要管我一辈子的吗?”

    姚远赶紧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就是不挣工资,我和你姐也会养着你,连你全家养着都没问题。

    我的意思是说吧,你看现在大学生都进来了,这些人都有素养,有文化,有前途是不是?

    你比如说这个蒋卫东,小伙子名校毕业,还做过团高官,社长,就很有前途。还有啊,小伙子长的也蛮帅气的,完全能配上你。

    论年龄,你看,这蒋卫东是五三年的,正好比你大两岁,年龄也合适。

    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为自己的事多留意一下。”

    姚远还没说完,美美就不高兴了:“你别乱点鸳鸯谱好不好?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姚远继续开导说:“他将来在你身边工作,你不就认识他了吗?而且,你们以后会经常打交道,会很快熟悉的。”

    美美把蒋卫东的资料往茶几上一扔说:“以后再说吧。”接着就问,“哎,你今天给我挑人,是不是专门以貌取人啊?我说你挑这么快呢!尤其这个蒋卫东,你把他放我身边干什么呀?就是为了让我和他搞对象方便是不是?我还不要他了呢!”

    美美已经有很大的官气了,说话更加颐指气使。

    姚远只好赶紧解释:“绝对不是以貌取人,这个蒋卫东是优秀青年,真的值得培养。”

    姜美美这才不再说别的。

    姚远想想,还是不放心,就又说:“我的意思吧,这个好青年,大家都会喜欢。像这些大学生,肯定会引起好多矿机姑娘的关注。矿机人多,大姑娘也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这帮大学生呢。

    这个时候吧,往往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去号下来,他们很快就会被别人抢走了。”

    美美说:“抢走就抢走呗,好像谁稀罕一样!”

    姚远就着急说:“你不小啦,找到个合适的不容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像蒋卫东这么优秀的青年,你不提前占下,别人就会抢了先手。等你发现他适合你,想和人家谈的时候,人家有了对象,还能有你什么事儿吗?”

    美美不在乎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呗,有什么了不起?我有你和我姐养着,不嫁人也挺舒服,我干嘛要急着嫁人啊?”

    姚远这个气:“姜美美,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要不好意思,我和你姐去找他也行啊。”

    姜美美也急了:“我说,你们这是安什么心啊?合着非得把我嫁出去,你们心里才舒坦是不是?姑奶奶我还就不嫁人,气死你们!“

    抗抗就在床上听不下去了:“姜美美,你跟谁称姑奶奶呢?你姐夫不是为你好吗?你要再这么不识好歹,别怪我明天跟妈说,让妈收拾你!”

    美美就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冲着床上的抗抗说:“说秃噜嘴了,对不起呀姐,别搬老婆舌头,求你了。”

    抗抗就哼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美美就又冲姚远去了:“你还是以貌取人,不是帮我选人才,是帮我选女婿呢,对不对?”

    姚远差点就哭了:“这个人真的可用,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这个姜美美,这都二十八了,怎么还不开窍呢?

    姜美美不是不开窍,她就是和姚远斗嘴玩儿呢。每天回来,和姚远从饭桌斗到茶几上,不斗嘴过不去一天,这都成了她的乐趣了。

    她把茶几上的资料收拾在一起,拿起来说:“好啦,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又不是傻子。”

    坐在那里愣半天神,突然说:“我就是不想嫁人。我嫁人了,就不能天天回这个家了。我会想妈,想你们,想摇摇和媛媛。你们别逼我了好不好?”

    说到这里,小嘴一咧,竟然有要哭出来的意思。

116.管不住发贱的嘴

    美美在外面雷厉风行,完全就是一个大人,一个领导。

    可回到家里,她就不想当大人了,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和摇摇、媛媛一辈儿才好呢!

    姚远和抗抗也是对这个妹妹呵护有加,宠着她,给她跟摇摇、媛媛差不多一样的待遇。

    美美这句话一出,姚远看看抗抗,抗抗看看姚远。

    原来美美不是不想嫁人,她是舍不得,甚至是怕离开这个家!

    美美说完那句话,就抱着资料跑回她妈那边去了。屋里只剩下姚远和抗抗,两个人都不出声了。

    好一会儿,抗抗才叹一口气说:“妈当初要我嫁给你,那时候我对你没啥感觉。我当时想的就是,跟着你不用离开家,还和妈,和美美在一起。所以,妈说要把我给你的时候,我就没有说不行。

    可是咱们把东面的房子让出去了,美美嫁了人,就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住。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恐怕还真是不愿意给人家当媳妇了,那得自己动手干家务。她又这么忙,哪儿有时间啊?”

    姚远就苦笑:“你们姐俩这脑子,真是奇葩。我还第一次听说因为这个不嫁人的呢!

    不过,想要住在一起,咱们还得等啊。等着国家完全放开房价,允许私人买卖了才行。

    咱们公司那边那个院子和咱们租的小楼,是文化馆的。文化馆现在在城南建了新宿舍区,这边将来他们卖不卖?我再瞅机会去文化馆和领导们探探口风。

    要是他们肯卖,咱们就设法买下来。这样,就算美美结了婚,咱们也可以住在一起。”

    抗抗就幽怨地看他一眼说:“你把钱都给邵玲汇过去了,咱们没有钱了,拿什么买?”

    姚远说:“小慧账上还有不少钱呢,不行咱就先借她的。她现在手里那么多企业,这些钱她从来没动过,也用不着。”

    抗抗说:“你用她的,就会欠她的人情。小慧可不是原来的小慧了,心眼儿多的我都害怕。你欠了她的情,到时候她用这个威胁你,逼你就犯,我看你怎么办!”

    姚远声音就高了:“我说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你男人就那么好是不是?人家小慧那么漂亮,跟画里下来的似的,身边那么多年青帅气的小伙子围着,人家为啥就偏偏看上你男人啊?”

    抗抗就看着他笑,嘴里学着他的话:“人家小慧那么漂亮,跟画里下来的似的。”就笑着问,“你承认小慧比我漂亮是不是,心里有想法是不是?估计小慧这小蹄子心里和你想的,也差不到哪里去!你说,你们都干什么啦?”

    姚远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这不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吗?

    他就一本正经对抗抗说:“你还别说,你这个话倒提醒我了。咱不光得赶紧忙活美美这事儿,小慧这事儿也得抓紧。”

    抗抗盯着他问:“干啥,你不给自己留着啦?”

    姚远哭丧着脸说:“我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要不然,两年以后,麻烦就大了!”

    抗抗就更奇怪了,问他:“两年以后啥意思啊?”

    姚远也不打算瞒抗抗了,就把小慧回家办厂,他们在一起呆了一晚上的事对抗抗讲了。

    抗抗的脸就沉下来了。

    这下姚远就坐不住了,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坐到床上抗抗身边去。

    他还想抱着抗抗的腿哄她,抗抗直接就滚到床里面去了。

    姚远只好趴在床沿上,给抗抗解释说:“抗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抱着她,也是哥哥抱妹妹,安慰她的意思,绝对没有男女的意思。”

    抗抗不信:“还哥哥抱妹妹,美美也是你妹妹,你怎么不抱着她啊?”

    姚远只好承认自己不对说:“我错了,我不该可怜她。可事儿已经发生了,我又不瞒你,也没干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就别生气了呗。”

    抗抗不干:“你抱着她,不是对不起我啊?这事儿你当时不说,这都三年了你才告诉我,这不是瞒着我是啥?”

    姚远就拉着脸说:“我知道我错了,可事儿已经发生了,那你叫我咋办啊?你也不能为了这事儿,不和我过了吧?”

    抗抗说:“我就不和你过了,你心里装着小慧,装着邵玲,就不装着我,我为啥还要和你过?”

    姚远就冤枉说:“抗抗,你亏心不亏心呀?我心里要不装着你,我能抵抗住小慧吗?我就是心软,不想伤小慧的心,真没想别的。就抱她一下,安慰她一下,又没有别的。难不成我哪天高兴,抱美美一下,你也不愿意呀?”

    抗抗固执说:“就不愿意。要是我没事儿让别的男人抱着呢,你干吗?”

    姚远说:“你这不不讲理吗?我又没对不起你,你干吗想起来这个?谁敢抱你,我揍扁了他!”

    抗抗说:“还是的啊?我让别人抱你不愿意,凭什么你抱别人我就愿意啊,我也不愿意!”

    姚远就有些哭笑不得。抗抗只要不讲理了,他还真一点办法没有。

    他只好问:“那你说,怎么着你才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抗抗说:“你不跟说多好?傻儿吧唧的,你说了我能忘吗?心里想起来就怪难受的。亏我对小慧那么好,这小死蹄子,竟好意思背后给我捅刀子,以后这姐们儿还怎么做?”

    姚远就又抽自己一嘴巴,这下自己嘴贱,把这事儿给捅出来,这不全乱了吗,这不自找麻烦吗?

    可这事儿不说出来,盐从哪儿咸,醋从哪儿酸,就没法说,说不明白小慧现在的情况,五年之约也说不明白呀!

    果然,抗抗就开始追问五年之约的事儿:“这都三年了,还有两年,小慧对你还不死心。五年到了,她还不死心你怎么办,娶她?”

    姚远说:“原先我只是敷衍她,以为五年她肯定会死心,也一定能碰到自己喜欢的人。

    其实,小慧也知道这样对不起你,她也不想。可是,她讨厌别的男人,让张建军给她坐下病了。”

    就把小慧和他说的情况,也都告诉抗抗了。

    然后说:“我当初也不信她说的,以为她又要找理由。就像她说我没儿子,要给我生儿子一样。

    后来,我就单独把小青叫到城里来问小青。小青整天跟着她出差,应该很了解她的。

    结果,小青说这还是真的。外面追她的大老板很多,有个全国知名的青年企业家,为这个都在王家疃住了一个月,她不见人家。后来托小青告诉人家,她有病,不能接触男性。那企业家才失魂落魄地走了。”

    抗抗听完了,就忘了吃醋了,叹息一声说:“她也够可怜的。当初我插队,到公社做宣传工作,那个公社副书记整天缠着我。有一段时间,我也是看见男人就讨厌。

    她说的这个事情,恐怕是真的了。我当时就那么一个多月,心里都留下阴影了,何况她让张建军折磨了三年呀!怪不得她那么恨张建军,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姚远却看着抗抗问:“哎,当初那个副书记,就没占到你便宜?”

    抗抗就瞪他一眼:“占没占到便宜,你自己不知道啊?”

    姚远就笑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就没摸摸你的小手,或者搂你一下?”

    抗抗就不干了:“姚大傻,你想什么呢?我姜抗抗是谁呀,有那么好欺负吗?他要敢动我一下,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姚远也知道抗抗性子烈,就是想逗她一下,顺便提醒她,人家也有骚扰你的时候,咱俩扯平了。我搂一下小慧,你也别往心里去。

    抗抗才不和他扯平。不过她也没心思管姚远搂小慧了。这事儿也没必要吃醋,姚远是好心。

    两个人在一个屋里呆一宿,都会啥事没有,姚远也算对得起她了。

    她皱着眉头,琢磨着说:“她能接受你,是不自觉地和你在一起这么些年,把你当亲人了,对你也就没有防范心理了。”

    姚远说:“我琢磨着,也是这样。可她不能往给我当女人上想啊?”

    抗抗就问姚远:“这些道理你不和她讲啊?”

    姚远苦笑说:“你想啊,我能不讲吗?”

    抗抗问:“那她怎么说?”

    姚远说:“她说,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你是她的恩人,她更不愿意对不起你。可是,她老在咱们家。咱有时候吧,也不捡点。当时也没想到这个,守着她就恩爱的要命。她就拿着张建军和咱比,越比,就越觉得我好,这世上没有比我好的。就这么着,她自己不愿意,又不由自主就想着和我在一起。她说,她控制不了自己,没办法。”

    抗抗听了,半天没言语。是啊,抗抗也觉得这世上没有比她的大傻更好的男人了,整天拿她跟心肝宝贝一样,一点委屈都不肯让她受。

    比比她那些朋友和同学,谁也没有她幸福。他们就算没有钱,穷的时候,都比别人幸福好多,有那么多的事情值得回忆,越回忆就越甜蜜。

    也许,就是姚远对她的好,让小慧看到了,眼馋了,由眼馋渐渐就喜欢上姚远,爱上他了。

    可是,姚远是我男人呀,你不是不知道,得亏我对你这么好!

    想起小慧的不由自主来,就叹一声说:“当初小慧住在咱家,妈就提醒过我,眼角往上翘,不是情种就是风骚。这个小慧,果然就让妈给说中了!”

    姚远就笑笑说:“小慧还真不风骚,要不然那么多人死命追她,她为啥就一个都不答应呢?

    她这是一种病,只要这病能治好,相信她就不会这么着和我纠缠了。”

    抗抗就撇嘴说:“才不是。她这是要给你生儿子,继承她和咱的家业呢!”

    接着就说:“你别说,她这个想法还真有道理,连我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呢!”

117.老虎与肥肉

    姚远听着抗抗突然改变了口风,有些要往小慧那边靠拢,不由就愣怔了一下。

    傻抗抗外表模样一副傻相,心里一点不傻,她这是试探他呢。

    他立刻就说:“你有毛病啊?这是生儿子那么简单吗?我真要和小慧有点什么,你那个醋坛子还不彻底打碎了,那我还活的了活不了啊?我可不想招惹你,也不想让你心里难受。”

    抗抗就咧着嘴笑,然后说:“可咱们的确没有儿子啊?将来真没有传承衣钵的。到老了,你肯定会因为这个埋怨我。”

    姚远说:“传承个狗屁衣钵,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小老百姓。再说咱们不是有摇摇和媛媛嘛。都啥时代了,你还那么封建?”

    抗抗说:“这个可不是封建。女孩子,嫁出去的衣裳泼出去的水,早晚都是人家的。你姚大傻这么厉害个人物,没有儿子,这个还真说不过去。”

    抗抗说这话的时候,早就忘了防备姚远。

    这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姚远伸手抓住了脚脖子,再想躲就来不及了。

    姚远稍一用力,就把抗抗从床里面给拖出来了,然后就摁住她不许动,开始脱她衣裳。

    抗抗拼命挣扎说:“你干啥呀?咱们商量正事儿呢!”

    姚远边动作边嘟囔:“商量屁正事儿。你不嫌没儿子吗?咱们又没公职,也不怕罚,咱们自己造儿子!咱们有了自己的儿子,堵死你这张嘴,再让你胡说八道!”

    抗抗就边反抗边骂:“姚大傻你疯了啊?我又不是畜生,哪有干这个不打招呼的?你混蛋!”

    姚远就回答她说:“混蛋就混蛋吧。原先想着,怕你生多了伤身体。现在看你身体一点事儿没有。你才三十岁,再生一个也没问题。那就生儿子!”

    抗抗说:“你想生儿子就生儿子啊?我随我妈,净生丫头,再生还是丫头!”

    姚远摇摇头说:“不能再生了,能生儿子咱也不能要了。孩子好生,养大了不容易。多了,你累,妈也累,算了吧。”

    抗抗这个气,拿脚在床上踹他一脚说:“有你这样的吗?!”

    姚远就嘿嘿笑了。

    姚远年轻的时候出过大力,身体强装结实,后来又天天逮着抗抗早上起来爬山跑步,身体基本没有懈怠。

    抗抗在姚远逼迫下,也锻炼地身强体健。

    她没有立刻就睡去,而是问姚远:“那,你和小慧两年以后,五年的约定就到期了。那时候她还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姚远就叹口气,然后说:“我要知道怎么办,今晚就不和你说这个了。我不真没辙了吗?”

    抗抗就在他怀里“咯咯”地笑:“一向足智多谋的姚大傻都没办法,我能有啥好办法?”

    姚远好久才冒一句:“不是没有办法,是不忍心伤害她。”

    过一会儿解释说:“小慧这辈子在感情方面太苦,我怕拒绝她了,她想不开出事。”

    又沉默一会儿再说:“真到那一天还是没辙,她非得逼我,就只能狠着心伤她一回了。”

    又拍拍抗抗光着的肩头:“要不然就伤害你了,那更不行了。抗抗是我的宝贝,这辈子绝对不能受委屈的。”

    抗抗搂紧了姚远,许久叹息一声说:“站在小慧的位置上想,也的确是怪可怜的。那么有钱,就是不能爱上别人。而那个她爱的人,又是不能爱的。她心里,还不知道要纠结多少回呢。最后还是选择宁可得罪我也不放弃,以她那个性格来揣摩,是绝对难受了不知千百回的。”

    姚远就接话说:“你能换位思考,心里就不会生气她了。我也是这么想她,所以才不肯直接拒绝她啊。

    我是个男人,小慧那么漂亮,这个诱惑,就好比把一块大肥肉放在老虎嘴边上,我就是那只老虎啊。

    我知道这块大肥肉好吃,也很想吃啊。可是,我知道,我吃了,就对不起抗抗了,所以我坚决不吃。

    抗抗啊,你该想到,我能做到这一点,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吗?那是我对你的爱,给我的这个毅力呀!”

    抗抗就幽幽地说:“实在忍不住,你就吃了呗。”

    姚远就托起她的脸来问:“这可是你说的?你再说一遍?”

    抗抗就咧着嘴傻乐:“吃吧吃吧,省得你这么纠结。”

    姚远就再次把抗抗搂紧说:“我吃你就够了,剩下的就算啦。反正还有两年呢,咱们都想办法,没准儿就真能想出办法来。”

    两口子在被窝里算计小慧,殊不知小慧也在被窝里算计呢。这几年生意做下来,她的聪明才智得到了尽情发挥,快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不过,她没有算计姚远和抗抗,而是在那里算计张建军呢。

    这个该死的,逃过那一劫,专卖店反而越来越兴旺了。

    虽然,现在不知为什么变了大橘子当家,可他们是一家人。专卖店兴旺了,他张建军就能过好日子!

    你把我害这么惨,这么辛苦,你想过好日子,你做梦!我就是把自己搭进去,也得把你给弄回穷人堆里,让你活着活受罪,生不如死!

    想起来这些,她就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了。

    现在,他们家原来那个干打垒的石头院子,已经变了小花园,小花园里面,是两座二层的小楼。

    父母和兄弟住北面那座大些的,她则住西面这个小些的。楼下是她的会客室,楼上就是她的卧室和休息的地方。

    小慧自己住惯了,这小楼虽说小,可楼上也是大大小小四五间房子,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害怕。

    她从床上起来,打开床头灯,穿了睡衣,下床坐在一边的梳妆台前的软垫凳子上。

    这梳妆台是黄花梨的,价格不菲。

    小慧感情上空虚,对物质要求就越来越苛刻。她用的和穿的,都一定要最好的。

    睡不着了,她就从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盘磁带来,按开床头橱上一个单卡录音机的卡盒,放了进去,打开播放键,自己再坐到床头前面的摇椅上,头枕着摇椅,半躺在那里,听歌。

    录音机里放的,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

    这种录音机,刚刚在南方出现,北方还没有。是她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一次带回四个来,还给了姚远一个。

    录音机只有一个卡盒,也只有一个喇叭,比一块整砖稍短一点,又稍宽一点。

    后来,人们就称这种录音机叫“半头砖”。

    听着听着,小慧突然打个激灵,一下就从摇椅上做了起来,愣愣地盯着那个还在唱着的“半头砖”,盯了许久,忽然就无声地笑了。

    张建军受了三个多月的罪。大橘子恨他,自然就不会好好对待他。他又有好吃懒做的毛病,大橘子还不整天收拾他啊?

    王强进去了,这辈子都不见得能回来了,大橘子心里才好过一些。

    加上张建军让她收拾的,毛病改了不少,大橘子也就不那么虐待他了。

    她这辈子是连张建军都恨上了。看见张建军,她就想起王强和他那俩小弟,就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情,心里不由自主就会打哆嗦。

    三个月之后,张建军老实了,她这才心里好受一些,不再那么虐待他,给他一些钱和自由,允许他出去转转。

    反正这个废物在店里也干不了多少人事,看着他心里还恶心,倒不如给他点钱,让他出去玩去。

    但不许喝酒,更不许赌博。花每一分钱,具体花哪儿了,都得向她报账。对不起账来,大橘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摸起棍子,没头没脸就是一通暴打。

    张建军过的有点生不如死了。对这种人来说,也就得这么整治他。

    这种人,正如老话说的那样,三天不打,就得上房揭瓦。要是张顺才从他下生开始,就像大橘子这样,这么教育他,没准儿他长大了还能成才呢!

    苦熬苦撑了三个月,总算有自由了,能出门到城里随便乱转了,张建军也高兴。

    这小子有点随鲁迅UU小说的啊q,苦中找乐的本事也不小,他还有点小满足了。

    不过,大橘子每天给他的钱也忒少了,只有一块钱,这不打发要饭的吗?还喝酒,还赌博,一块钱,能干这个吗?

    大橘子也痛快,你不要拉倒,不要一分钱也没有!

    他琢磨着,一块钱也行,我不花攒着,攒多了不就够酒钱了吗?

    嗨嗨,大橘子和他生活这么多年,对他可算是了如指掌了。

    晚上回来,得立马报账。没花?好啊,没花就算给她省下了。

    当天的钱还得交出来,还带搜身的,连内裤都不放过。他得都脱了,光着站那儿,让大橘子搜。

    张建军这个恨呀,这特么的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了哈,老子特么还对付不了你了。

    大橘子有钱啊。王强进去了,账不用还了,她又那么勤快连个短工都舍不得顾,买卖一天好似一天,她怎么会没有钱呢?

    这烂女人,她攒钱干啥呢?

118.前妻温柔

    的确,大橘子有钱了。

    可她就是攒着不花。

    至于她想干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一个心里充满了仇恨的女人,手里又有钱,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小慧一样,她有的是钱了,想到的,除了报仇,就是报仇,姚远拉都拉不住。

    一九八二年的冬天,一直到年底,都没有下雪。

    以往的年份,大雪节气前后,都或多或少地下些的,今年还就是怪了,一片雪花都没有飘落。

    眼看着到了月底,张建国写信回来说,他又不能回来了。

    他和外商老板,要到其他城市去,商谈接手另一家大型工厂的事,里面有好多的事情,很麻烦,脱不开身。

    对张建军经营的专卖店,张建国在那边和代理商沟通过了,对方很满意。

    这个专卖店,不只是稳定住了局面,关键还是为代理公司积累了大量的北方民众在穿衣方面的资料,为他们将来拓展北方的业务,做出了巨大贡献。

    因此,代理公司还准备从利润里,拿出一万元来,奖励这个店。

    就是奖励十万,也没张建军什么事儿了,他不敢找大橘子要钱。

    他只要要钱,大橘子就威胁他,要把那晚的事情告诉张建国,那个对张建军来说,忒丢人了。

    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的媳妇都保不住,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让别**祸,这个要是传出去,那就真没法做人了!

    忍了吧!

    要不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呢,说的就是张建军这类人。

    当初让姚大傻追着打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他就不要面子了。

    一旦不火烧屁股了,他就又想起面子来了,这都什么揍性!

    混到这么个地步,他自己也觉得窝囊。越觉得窝囊,就越想借酒浇愁。

    后来,大橘子也给他酒喝。晚饭的时候,给他倒一茶杯。就一茶杯,多了不许喝。

    对一个一肚子窝囊和愁闷的男人来说,一茶杯又哪里够啊?

    可,他每天就只有一块钱,花不了晚上睡觉之前还得给搜回去,也没钱买酒啊?

    不过时间久了,他也找到办法了。他在外面找个隐蔽的所在,把大橘子每天给的一块钱藏起来,回去以后就编各种故事,说把钱都花了。

    大橘子从他身上搜不到钱,也只能认为他是花了。这样,他攒几天就够一顿酒钱了。

    那时候,好的高粱烧才一块二一瓶,他攒两天就够买酒和下酒菜的了。

    很快,张建军隔三差五就醉模倒呛地回来一回。大橘子也奇怪,他这是从哪里弄钱买的酒呢?

    问他也问不出实话来,大橘子也懒得问。

    这种人,醉死都应该。只是,他死了,张建国没准儿就会把这个专卖店收回去,就没有大橘子什么事儿了,她就不能挣钱了。

    只要醉不死,大橘子也懒得管他,更懒得问他从哪里弄的酒。

    十二月末的一个早上,张建军早上十点才起来。

    除了店里进货,大橘子一般也不愿意用他。就他那胡子拉碴,窝里窝囊,脏兮兮的熊样,她还怕把店里顾客给吓跑呢。

    大橘子不用他,他就在被窝里睡懒觉,十点起来,这就算早的了。

    大橘子虽然打他骂他,却允许他和她睡一个床。

    店里那间睡觉的屋本来就不大,也就够放一张床的。

    再说,那时候的女人,传统观念还是有的。

    大橘子并不指望张建军能给她带来幸福。

    张建军早上睡足觉起来,看着床脚那里摆着的小方桌上,有稀粥和火烧,穿好了衣服,下地就奔桌子去了。

    正好大橘子进来,厌恶地看着他喊:“洗手了吗你就吃,洗脸刷牙去!”

    张建军就乖乖拿了脸盆和刷牙的杯子,去店外面的街上,那里不远有个自来水头。他过去接了凉水,就在那里洗脸刷牙,然后回来。

    张建军在店里匆匆吃了大橘子给他剩的早点,一个火烧和一碗稀粥,用袖口抹抹嘴唇,然后就出门了。

    他也不愿意在店里遭受大橘子呼来喝去,还不如出去浪一天。到街角看看老头闲汉们打扑克下象棋,商场里溜达着看大姑娘小媳妇,就是坐在街边的路牙石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比在店里呆着舒服。

    最关键的,是到今天为止,他憋着好几天没在外面喝酒,攒了五块钱。

    要不然,早上他能睡到中午起来就不错,十点也不会起来。

    有这五块钱,他可以到城里那些破烂酒馆里去,要一斤老白干,两个小菜,坐在酒馆里,慢慢地品一下午,然后美美地回去。

    这就是他现在向往的幸福了。如果大橘子能满足他这个愿望,他就知足了。

    可人的**是无限的。他现在这样想,如果大橘子当真满足了他这个愿望,他肯定马上就会有更高的愿望了。

    早上起来,他在街上刷牙洗脸的时候,街上还没有风,觉得风和日丽,挺暖和的。可等他吃了早饭出来,走在街上的时候,就有些寒风刺骨的感觉了。

    他这才记起来,昨晚收音机里好像广播过,今天有寒流。

    他穿着棉袄棉裤,外面罩着他干保卫科的时候发的军装,倒也不冷。只是刚剃了头,被寒风一吹,脸上和头都凉飕飕的,难受。

    他掌握店里财权的时候,自己是有一身好行头的。料子的西装和毛衣毛裤,还有呢子大衣。

    可是,现在大橘子不给他穿了。特么的哪里喝醉了那里躺,穿那玩意儿干吗,你像个人吗?

    他只好穿他过去的这身行头了。只有在回矿机看望父母的时候,大橘子才逼迫他剃头刮胡子,然后把那身好行头拿出来,给他穿上。

    其实,做一个妻子,能做到大橘子这样,已经算贤妻良母了,只是张建军这小子自己过于不争气了。

    摸着被冻的冰凉的脑袋和有些发疼的耳朵,张建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戴棉帽子了,可他也不想回去拿了。只要进了酒馆,往那里一坐,小酒一喝,也就不冷了。

    说实话,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愿意和大橘子呆在一起,整天的挨骂。

    在大橘子眼里,张建军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就没有一样像人的地方。

    再衰的人也有尊严不是?老子也就是虎落平阳,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特么老子风光的时候,你特么不也得乖乖听老子摆布吗?让你躺着你敢站着?让你光着你敢穿着?真特么的!

    想想这个,张建军就来气。可是,来气也没办法。最后干的这件事儿,的确是忒不是东西。

    你说你没事干,明知道长赌无赢家,咋就那么不开窍,非得赌个蹦子儿皆无呢?

    那也不要紧,有本事你镇住王强那混蛋,不让他祸害你的店啊?这可倒好……

    唉,想到这里,张建军就没脾气了。

    得,喝酒去吧,啥特么也别想了。

    这小子也没多大酒量,二两酒下肚,就基本没人样了,嘴里嘟嘟囔囔,跟个傻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往后再怎么喝,也就这样了,醉不死,也好不了,整个儿一酒晕子。

    正坐在一家小酒馆里,守着两个菜,搂着酒瓶子犯迷糊,就听耳边想起一个迷人的声音:

    “建军,你咋在这里呀?哎哟哟,你看看你,咋弄这么一身打扮啊?跟叫花子似的。咱们这才几天不见啊,你咋混成这样儿啦?”

    张建军睁开那双醉眼,迷迷糊糊抬头看喊他的那人,顿时吓一哆嗦,酒都一下子吓没了。

    王小慧!

    他冲着小慧傻笑:“王,小慧,慧儿,你,给我……当过媳妇。”

    小慧就冲他温柔地笑:“对啊,我是你媳妇啊。看着你这样子,我心疼呀!听说你不是开服装店了吗?挣不少钱。这咋才一年不见,就混成这样了?你的服装店呢?”

    张建军就又傻笑:“还特么有人心疼我?特么老子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老子就一废物点心!”

    小慧就说:“你咋这么着说话呢?我不给你留电话了吗?让你去找我,我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咋不去呢?”

    张建军就看小慧:“我找你?你看看你现在啥样儿啊?裘皮大衣,这小靴子穿的。你再看看我,特么啥样儿啊?我敢去找你吗?你就别特么耍我了。”

    小慧说:“唉哟,你咋这么说呢,我不是你媳妇吗?走,我领你去个好地方喝酒,那里有最好的酒呢!”

    张建军就晃脑袋:“不去。我过去对你不好,你咋能真心对我好呢?你骗我,我才不跟你走。”

    小慧就又“唉哟”一声说:“你再对我不好,我不也是你媳妇吗?两口子打架不记仇,我咋能怪你呢?赶紧跟我走吧,我有好多好酒呢!”

    张建军就迷迷糊糊看着小慧问:“真的?”

    小慧认真说:“当然是真的啦,我骗你干啥呀?”

    在小慧的强拉硬拽下,张建军终于稀里糊涂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跟着小慧走了。

    小慧领着张建军,来到市中心才盖的商务酒店那里,直接就进去了。

    张建军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这里太豪华了,连地面都锃亮,能照出人影来。

    小慧就和他说:“没事儿,进来吧,我在这里有包间,里面有暖气,又暖和又舒服。待会儿啊,我给你开瓶洋酒,你在包间里慢慢喝着,我再打发人去给你买新衣裳。喝完了酒,你再在里面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咱们呀,明天早上一起回家!”

119.西餐洋酒

    张建军听见小慧说回家了。

    他就问:“回家,回哪个家啊?”

    小慧一本正经说:“当然是回王家疃我的家了。你既然在城里混的不好,那咱就不在城里呆着了,干脆回家住吧?你跟我回去呀,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张建军就有些迷糊,问小慧:“咱明天回家,那今晚上去哪儿?”

    小慧就指指那个酒店说:“住这儿啊。”

    小慧淡淡说:“对啊。不过你得先进来,你不进来,咱怎么住一起啊?”

    张建军就嘿嘿地笑了,乖乖跟着小慧进了酒店的玻璃大门。

    这回他主动跟在小慧后面,屁颠屁颠往里走了,一路上还想着搂小慧。

    小慧强忍着恶心,把他领到一个套房里。这套房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张建军进门就到处找浴室,嘴里不干不净。

    小慧皱着眉,坐在沙发上说:“咱们好些年没在一块儿说话了。不急,我这里准备了轩尼诗和西餐,咱们一边吃一边喝酒,先聊聊天吧?”

    张建军不知道啥叫轩尼诗,听到喝酒这才过来,坐到小慧身边去了。

    小慧立马站起来,坐到他对面去,勉强对他一笑说:“这些年没和男人坐一块儿了,我有些不习惯。咱还是这么坐着,先喝酒说话。等慢慢我适应了,你再坐过来。”

    张建军就只好坐在小慧对面了。

    时候不大,两个十**的小伙子过来,手里端着个大盘子,盘子里盛着的,好像是食物。

    张建军看着一个小伙子把一个椭圆的盘子放到他面前,里面乘着一块黑糊糊的东西,边上还放着蔬菜一类的玩艺儿。

    他不认得这是啥东西,就瞪着眼睛看小慧。小慧面前放的,也是这么一个玩艺儿。

    他再看看自己眼前,还有一个盛在盘子里的白手绢,另一个小铁盘子里,放着勺子、刀子和叉子,就是没有筷子。

    没筷子,这东西怎么吃啊?他又抬头小慧。

    小慧就拿起盘子里的手绢,围到自己脖子下面了,冲他一笑。

    这一笑就过于妩媚了,差点把张建军的魂儿给勾出来,眼睛都直了。

    “这是西餐。”小慧就对他说,“全市也就只有这一家涉外酒店有这东西。你过去没吃过,我特意带你来尝尝。”

    西餐啥玩意儿?张建军琢磨一下,明白了,不就是外国人吃的东西吗?

    他伸出手来,把小铁盘子里的勺子拿起来,去盛着食物的那个盘子里舀那个黑糊糊的东西。舀半天没舀起来。

    小慧就阻止他说:“这东西不是这么吃的,待会儿我教你。你先把餐巾围在胸前,就像我这样。”

    张建军抓起那个白手绢,鼓捣半天也没弄到脖子上。

    小慧就对站在一边的小伙子使个眼色,那小伙子过去,帮他把餐巾围到了脖子下面。

    接着,另一个小伙子就过来,打开一个古怪的瓶子,把瓶子里棕黄色的液体,给张建军倒在手边的玻璃杯子里了。还不倒满,只倒三分之一。

    张建军就问小慧:“这是啥玩意儿啊?”

    小慧笑着说:“这个是洋酒,很贵的。你尝尝?”

    张建军拿起玻璃杯子,一口就倒嘴里了,砸吧砸吧嘴说:“怎么一股怪味儿啊?”

    小慧就笑,然后说:“以后经常喝,你就习惯了。外国酒就这个味儿。咱们以后过日子,你也得经常跟着我出席宴会,会见好多大人物,这些礼仪和吃西餐,都是大人物们经常要用到的,你不会怎么行啊?”

    张建军就点头。看来小慧是真心要和他在一起了。

    特么你个大橘子,你拿我不当人,有拿我当宝贝的。

    就你那个破店铺,你算什么呀?你干一辈子,你能知道啥叫西餐,啥叫洋酒?吃饭得跟婴儿一样戴兜兜,这待遇你能享受到?

    等老子跟着小慧干了,西装革履的回去好好臭摆你一下。不就一个破店铺吗?那能哪到哪啊?老子不要了,白送你!

    正想着呢,小慧就拿起身边的刀子和叉子,对张建军说:“这个东西呀,是牛排,怕你吃不惯,我给你要了八分熟的,一般七分熟好一些。”

    张建军就奇怪:“为啥不做熟了呢?这生着怎么吃啊?”

    小慧就笑着解释说:“这牛肉吧,和咱平时吃的还不太一样,完全熟了,就咬不动了。你吃就行了,别问这么多。”

    张建军就放下手里的勺子,学着小慧,把刀子和叉子拿起来了。

    小慧就说:“你拿反啦,左手拿叉子,右手拿刀子才行。”

    张建军说:“那么着不得劲儿。”

    小慧就说:“不得劲儿也得那样拿,这是外国人的规矩,你反着拿,将来出去吃饭,人家会笑话你的。”

    张建军只得把手里的两样交换过来。

    小慧就用叉子压住牛排,用右手的刀子慢慢切割着,动作十分优雅。

    她切一片牛排下来,叉在叉子上,慢慢送进嘴里,那动作也显得高即贵而又有风度。

    然后就对张建军说:“看到没有,就这么吃。另外,这洋酒得慢慢品,不能一口干了。”

    张建军说:“这东西除了一股怪味儿,劲儿不大,喝一杯也没事。

    小慧就不理他了,心说没事就喝死你,还省的我费事了呢!

    张建军就学着小慧的动作切牛排,弄的盘子叮当乱响,却是没有切开。

    “我这把刀子不快,你让他们给我换一把。”他对小慧说。

    小慧就笑着说:“你切的方法不对。你得顺着牛排的纹理,慢慢用刀子来回拉。唉,对,就这样,这样才可以切下来。”

    费九牛二虎之力,张建军总算切一块牛排下来,用叉子叉到嘴里,还因为左手用不惯,叉子送的太深,差点把腮帮子给捅漏了。

    他吧嗒吧嗒嘴说:“这东西辣乎乎的,还没小饭馆里的炸肉好吃呢!”接着就感叹,“这外国人也是,吃这么巴掌大点玩艺儿,又是刀又是叉的,累不累呀?这要吃饱了,还不天黑了,又赶上吃晚饭了?这整天在饭桌上锯肉片玩儿,受得了吗?”

    小慧差点就让他给逗笑了。

    吃西餐也并不难学,张建军很快也就掌握了。只是,他对这种吃饭方法,始终不怎么恭维,这慢悠悠的,简直就是受罪嘛!

    小慧看看他会吃了,就放下刀叉,慢悠悠地问:“我不听说,你有个服装专卖店的吗?怎么弄成这样了?是店铺经营不好吗?”

    张建军说:“哪儿啊?店不错,就是,就是当家的现在不是我,是我媳妇大橘子了。”

    小慧就点点头,住一会儿又问:“店不错,你就不能舍得花点钱,给自己饬饬啊?你看你,这身破军服都快变黑的了,袖子那里都油光锃亮了,快赶上叫花子了!”

    张建军就苦笑笑说:“我有好衣裳,大橘子不让我穿,只许我穿这个。”

    小慧问:“你为啥那么怕大橘子呀?”

    张建军张张嘴,还是没好意思把真正的理由说出来,咧着嘴嘿嘿两声说:“这娘们儿翻砂出身,整天**铁锨的,力气大,我打不过她。”

    小慧就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和张建军喝一口酒,张建军依然是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你还别说,就头一口难喝,这第二口,就能尝出这洋酒的味儿来了,是也有香味儿,就是和咱的不一样。”他咂着嘴说。

    小慧就示意一边的小伙子给他再倒上酒,又摆摆手,两个小伙子就都出去了。

    小慧就再问张建军:“哎,我记得你刚认识大橘子的时候,大橘子怕你呀?

    你还记得没有?那年冬天,我记得是个下午,你把大橘子领咱家里来的,对不对?你让我在院子里看着点。

    然后,我就从窗子里看着,你指手画脚地让大橘子站在里屋地上,那意思是让她脱衣服。

    那时候大橘子可听话了。

    我心里还奇怪了,你真厉害,不仅我得听你的话,别的女人也得听你的话。”

    张建军虽然喝的不清醒了,听小慧说这个,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干笑两声说:“那不年青不懂事嘛。”

    小慧说:“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们就当故事讲呗。”

    接着就问:“哎,你说,大橘子那时候那么听你的话,那么怕你,现在你咋还怕她了呢?”

    张建军说:“我那时候不是当保卫科长吗?”

    小慧说:“才不是,全矿机那么多女工,别人怎么不怕你呢?”

    见张建军不说,她就又加一句:“我就是纳闷,一直没搞明白,你让我明白明白不行吗?”

    张建军喝了不少白酒,这又喝了两杯洋酒,这两种酒一掺合,胆子也大了,脑袋也热了。

120.迈入新时代

    听着张建军这无耻的回忆,小慧恨的心都疼。

    她强忍着心里对眼前这个畜生的愤恨和恶心,努力做出一副笑容来问:

    “我记得你当时弄不少女人回来,还有比大橘子漂亮的呢。你当时为啥就只相中了大橘子呢?”

    张建军就得意地笑:“那些个女人,都特么的破鞋,包括那个刘夏。别看她平时在厂部上班,一副尾巴翘到天上,谁也瞧不起,多么了不起一样的熊样,照样特么破鞋一个,那时候还没结婚,就特么不是大闺女了。

    大橘子虽然风骚,可还是大闺女,我是她第一个男人。”

    说到这里,张建军仿佛就又回到了自己当保卫科副科长的那个时代,回到了那场最后的风暴。

    那时候,几乎可以天天做新郎啊。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找着抗抗。

    要是当时能把抗抗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大美人给搜出来,他的人生就完美了。

    这时候,小慧就不经意地问一句:“我记得你当时弄回来好几个女人呢,可不止大橘子和刘夏。”

    张建军就顺口说:“那可不是。刘夏模样凑合,人太小,身子太黑,骨头还硌人,不怎么好玩。镀铬车间赵立武他老婆,那才是个尤物,身子雪白,跟你有的一比,我早就惦记她了。那个顾小娟,那对大……”

    张建军就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竟然说了不下十个矿机女职工,都是因为穿衣问题,当时被叫到保卫科交待问题的。

    最后,他醉眼迷离看着小慧说:“不过,说真心话慧儿,这些女人哪个都不如你,不是皮肤太粗就是汗毛太多,你才是最好的。身子标致,身上肉雪白不说,连汗毛孔都没有,那个滑腻,那个软和,我都不知道怎么稀罕,只能靠打你,让你的白皮肤变红,变黑来欣赏你……”

    小慧去厕所吐了回来以后,张建军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小慧把两个小伙子叫进来,对他们说:“把这个东西弄出去,扔到街上去!”

    一个小伙子就迟疑着说:“大姐,外面才来寒流,零下十几度呢,他这样在街上睡一晚上,会冻死的!”

    小慧就咬着牙说:“冻死这个畜生,活该!”

    张建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在自己专卖店小屋里的床上。

    是大橘子等到半夜,看他还没回来,怕他果真在外面醉死了没法和张建国交待,出门去找他,在街角发现了他,又喝的不省人事了。

    张建军还奇怪呢?自己明明是在大酒店里和小慧喝酒,怎么突然就来自己店里了?小慧不是说要带着他会王家疃吗?我们还吃西餐,喝洋酒了呢?

    “做梦吧你!”大橘子根本不信他说的这些,大声骂他,“王小慧那模样的能看上你这猪一样的东西,除非她是瞎子!”

    白酒加洋酒,张建军不知自己喝了多少,直接就喝断片儿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能是做梦。哪有那么豪华的酒店啊,还洋酒,西餐,小慧再有钱,也不能弄这些给他吃。

    而且,这事儿过去以后,小慧就再没有出现过,这更让他怀疑不是真的了。

    一九八三年的元旦,就这样到来了。

    这个元旦,姚远是最忙碌的。他在省城的第一家抗抗品牌专卖店,正式开业了。

    专卖店投资十万,从装修到铺货,都是按照当时的一流设计来搞的。

    当然,姚远没钱了,钱用的是小慧的。

    姚远没有隐瞒小慧,他的钱都给邵玲了。

    他告诉小慧,她这个钱,算他借她的也行,算她入股也行,让她自己决定。

    小慧就不耐烦说:“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都是你的,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你爱用不用,你不愿意要我,你就不用。”

    从姚远一下子给邵玲这么多钱这一件事情上,她看到了这男人金子一样的心。

    他当初那么帮她,完全不是图她这个人,而是像帮邵玲一样,真心望着她好。

    这样的男人,你在这个世界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她也再不会做第二个男人的女人,因为他们不配。

    姚远最终决定,还得用小慧的钱,就算借她的吧。如果让她入股设计公司,他怕将来更和她闹不清楚了。

    他在精确地按照历史的发展,来算计着自己和抗抗的服装事业的规模,在合适的时期,就必须达到合适的规模。

    发展晚了,会面临更加剧烈的竞争,早了则会因为过于超前而被跟不上的政策制约,甚至是找来麻烦。

    专卖店在省城开业那天,姚远没打算惊动太多的头面人物。但市里还是派了领导过来参加,连省里、省城所在的市里,都有领导前来祝贺、亲自参加剪彩活动。

    因为小慧亲自过来参加了,还代姚远给各级领导发了请帖。请帖的名义,竟然是姚远和小慧联合的名义发出的。

    小慧有了生意经验,知道一个事业的开展,特别这种第三产业的发展壮大,没有领导们的支持,是不行的。

    所以,她先斩后奏,把请帖印好发出去,才回过头来通知姚远。

    姚远什么也没说。以他现代人的思想,当然知道小慧是对的。

    省城的专卖店开业前一个月,姚远就把他培养的那些人派出去,在省城繁华的地方,散发传单,介绍自己的专卖店,还发布开业打折通告。

    这些日后最低级最基础的营销手段,必须让他们去实践。有了这些知识,将来无论在公司里从事那个职业,都有益无害。

    因为你亲自实践了,知道了公司的整个运作流程,将来就会对这个有印象,工作起来才能更好地做到与各部门之间的紧密配合。

    开业前三天,顾客盈门。

    这里,必须得澄清一个事实,就是国人崇洋媚外的德性,是并不存在,也并不是只认外国的品牌,觉得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

    关键在于,国人要认同、购买自己的品牌,你也得有品牌让他们用,你的品牌也得有质量啊!

    国外的服装品牌,其实都是国内生产的,他们也不能算是崇洋媚外。

    人家发展了几十年,你还是一片空白。人家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体制,知道怎么推销自己,怎么来包装自己,怎么创造品牌效应。

    你呢?连个商标都不见得有,你让老百姓怎么来认可你?

    记得外国人来中国推销自己的化妆和洗浴用品,看到中国有自己品牌的化妆和洗浴用品,他们就花大价钱先把你的牌子收购去,然后封存,不让你的品牌再出现在市面上。

    这样,市面上就全是他的品牌,直接不给老百姓选择权。

    虽然看似他们花了大价钱,可因此产生的利润,却是这个行动的几千几万倍。钱,还是出在老百姓身上,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一点亏都没吃。

    待十几年以后,他们的品牌在市场上独霸一方了,再把原先收购你的品牌卖给你,而且比原来的收购价还高。

    这就是营销手段,比空手套白狼还狠!

    可是,当时国内又有谁能懂呢?

    盲目的开放,小白的市场,把一只饿狼一点不加限制就放进来,教训要多惨痛就有多惨痛!

    然后总结原因,就说是国人崇洋媚外的劣根性!这个锅,中国人不背,也不该背。

    倒是有些人,该为这种愚蠢到家的做法,担负责任!

    所以,深为这种弊端痛心疾首的姚远,自然知道外国人那两把刷子,自然就会以彼人之道来对付彼人,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服装市场这块大肥肉白白捡走的时候,先一步把自己的品牌推出去。

    而且,他是私营,十分灵活,不用有国企那种官僚顾虑,在智商上并不见得聪明的洋鬼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国人有了自己质量和样式明显优于外国品牌的时装可买,为什么还要当汉奸崇洋媚外,吃饱了撑的吗?

    省城有了第一家抗抗品牌旗舰店,姚远就要考虑加盟店的形式了。

    过了年之后,他就会以省城旗舰店为中心,开始自己的扩张计划。

    首先在省内和周边打广告,公开自己的专卖店加盟计划,招募各城市加盟人。然后统一安排各加盟店学习参观自己专卖店的经营方式,学习公司规章制度,最终开始向全省和周边地区铺开自己的品牌。

    这种发展,就如以后的老鼠会一般,成增速发展,比他现在只搞设计公司,要快不知多少倍了。

    小慧的服装厂,也很快随之扩大,吞并了几个经营不善的小厂,从山里搬出来,成为制衣公司。

    这一年春节,中央电视台第一次举办春节联欢晚会。晚上八点以后,村里的爆竹声就少了很多,变的稀稀落落的,孩子们也都跑回家里去看电视了。

    直到十二点以后,爆竹声才再次激烈起来。

    姜姨一家人照样还是在她家里守岁。姚远又从小慧那里,学了几个菜来。而饭桌上,菜肴的花样也增加了不少,少了大鱼大肉,还多了蛤蜊和海鱼,这都是过去过年,所无法想象的。

    这个除夕夜,大家议论最多的,当然是春节晚会。

    运动之后,国家的电影和电视剧的产量,明显增多,涌现了一批大家喜爱的影视明星,还有电视剧和电影里的插曲,都在联欢晚会上出现了。

    抗抗喜欢看电影和电视剧,当然这个也和她的工作有关系。她得从电视电影里的人物们,特别是现代人物们的穿着上寻找灵感。

    “那个是方舒,那个叫张瑜!哇,郭凯敏啊!”

    吃着饭,喝着酒,抗抗大呼小叫。

    美美就瞪她一眼:“你多大啦,还跟孩子一样迷恋明星?这是资产阶级腐化的表现!”

    姚远也十分不满地看着抗抗:“郭凯敏比我帅气是不是?你心里喜欢他是不是?说!”

121.罪有应得

    开春的时候,张建军在自己的铺子里,突然被公安机关的人给带走了。

    至于为什么,大橘子心知肚明。因为公安机关在带走张建军以后,也把大橘子带到他们那里问话。

    问话的主要内容,就是围绕着大橘子为什么要嫁给张建军,是自由恋爱,还是经人介绍?

    大橘子还想撒谎,结果她那点小伎俩,根本经不起询问人员推敲,被问的漏洞百出,难圆其说。

    很快,大橘子就说了实话。然后人家就问被张建军胁迫过的,还有谁?

    做为当事人,大橘子是知道一些人的,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和猜测的,都说了。

    张建军出事以后不久,矿机宿舍里,就风言风语地传说,公安机关来过厂里,秘密调查了一批人,然后就无声无息地走了。

    看来,张建军这一次的罪过不小。

    可谁也料想不到,张建军这小子命不好,正好赶到风头上。

    他对自己过去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

    这个案件就属于重大案件了,最终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建军的事情,姚远后来还是知道了,他也深感吃惊。

    他原来以为,这小子顶多就是偷鸡摸狗被抓了,又赶上风头紧,肯定会进去蹲个几年。

    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是谁把他以前干的坏事都给捅出来了呢?

    张建军干的这些事情,在当时那个时代,就算矿机有小部分人听到过风声,也不敢胡说八道,这关系到许多人的名节。

    那时候,女人的名节,可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你只是知道点风声,就出去指名道姓地胡说八道,这事要是传出去,坏了人家女人的名节,人家会跟你拼命的!

    同时,那些受害人也不会自己害自己,把这事儿往外说,还会唯恐被别人知道。就算有人追究,询问,也是断然不敢承认的。

    至于张建军自己,有时候喝醉了酒,说漏了嘴,别人听见了,也只能当笑话听,不敢较真。

    就算议论,也只敢在几个好友之间说说,去公安局揭发这种事,是不会有人肯去做的。

    你就是去揭发,人家当事人都不承认,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诬告别人吗?那才叫没事找事呢!

    关于张建军这些事,姚远也听到过,小慧对抗抗讲过,抗抗又告诉他了。

    但这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在当时那个封建思想比较严重的时代,受到过威胁的女子,定然是不敢讲出来的。剩下的,也就偶尔听到点风声。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公安机关取证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没有确切证据,公安机关怎么会突然介入,又怎么找到的那些受害人的呢?

    这个就太匪夷所思了。

    姚远想了三天,突然就想明白了。

    小慧!

    听抗抗说,张建军这个不是人揍的玩艺儿,当年干那种事竟然不避讳小慧!兴许是为了满足自己,他有时候竟然当着小慧的面干这个!

    无疑,小慧是清楚过去这些事的,她恨透了张建军。

    上一次,她找茬想把张建军的专卖店给搅和黄了,姚远横插一杠子,阻止了她。

    虽然,她嘴上说听姚远的,可是私下里,又不知道干了什么,弄了个什么阴谋诡计,把张建军给绕进去了。

    这种案子,又过去了这许多年,公安机关不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轻易动手抓人的。

    可是,那时候小慧跟了张建军,除了来自己这里帮抗抗干活,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认识不了几个矿机的人。

    姚远相信,就算她都见过张建军领回家里去的那些女人,她也不见得都认识,叫的上名字来。

    那么,事情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小慧怎么可能把这些女子都一个个抠出来,给公安机关提供的证据呢?

    难道,不是小慧干的?

    嘿嘿,姚远要是这么天真,那就不是培养干部出身了。

    他才不会轻易放弃对小慧的怀疑。以小慧现在的智谋和手段,她一定是又设计了一个圈套,把张建军给套进去了。

    然后,张建军这个二傻子,稀里糊涂就中了小慧的美人计,把自己当年干的那些事情又跟小慧说了一遍。

    小慧有录音机呀,她还送了姚远一个。

    她买录音机干吗?只是为了听歌?

    姚远现在相信,小慧在买录音机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如何让张建军原形毕露了!

    这个诡计多端的丫头,你说当初他教她这些乱七八糟干什么?她不用在生意上,全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了!

    张建军走到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这小子胆小,也怕死,可偏偏就自己往死路上走,谁都救不了他!

    你知道有今天,又这么怕死,当初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作死的事情呢?这不也算罪有应得吗?

    姚远并不可怜张建军,他只是觉得小慧太狠了,心里不由打个冷颤。

    这个时候的大橘子,心里反而异常地平静。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张建军对大橘子来说,却是一个废物和累赘。

    如果说以前可能还有些感情,从专卖店那一夜之后,她就对张建军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要不是因为店是张建国的,没了张建军,大橘子可能失去经营权,她甚至都能盼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早死早超生。

    张建军被执行的那天,她只是淡淡地对张顺才两口子说:“你们别去了,看见了更伤心,我找俩人去,拉火葬场去就行了。”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专卖店在那天歇业一天,第二天就正常营业了。

    这里面最心疼的,恐怕就是张顺才媳妇了。母子连心啊,就算张建军再不是东西,那也是她儿子,身上掉下来的肉。哭的站都站不住了,想去看儿子最后一眼,都没有了力气。

    而张顺才只是恨恨地说了一句:“哭有个用?”便再不说话了。

    那一天,姚远黑着脸,骑上摩托车,去了王家疃找小慧。

    抗抗问他去哪里,他只说一句:“王家疃。”就发动了摩托车,独自走了。

    抗抗也和姚远一样,猜张建军这事儿跟小慧有些关系。

    可她和姚远想法不一样。她觉得,小慧没啥错,这事儿搁谁,让张建军祸害了一辈子的幸福,只要有能力,都得这么干。

    姚远心太善,连张建军这种人他都同情,简直就有些不分敌我。

    姚远和抗抗思想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他考虑的是小慧的做事方法,有些过于狠毒了。

    小慧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了。一个具备了许多特殊权力的人,有能力的人,如此嗔呲必报,如此狠毒的办法能用在张建军身上,就能用在别人身上。

    如此下去,必然树敌众多。

    好多企业家,最终不得善终,许多人把原因归结于政策,这是片面的。

    如果他做事宽厚一点,宽容一点,不去为自己树立那么多的敌人,再严厉的政策,都不会波及到他。

    港岛那位李大亨,儿子被人绑架,他也仅仅是花钱赎回。以他的能力,儿子赎回以后,他干不掉对方吗?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可是他却没有去这样做。

    为什么人家可以好好的活到现在?而且,在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人家就可以发展那么好,为什么别人不行?

    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些客观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人家具备平和的心态和宽厚的人品。

    不去学人家的人品,反而极力去寻找人家的特殊性和客观性,追究人家有什么关系和特权,这就是那些小报记者永远被称为狗仔,人家永远是大亨的区别。

    可笑的是,我们许多人现在还相信这些,还在自以为是。

    是,这些有用。可是,你自己没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只想着指望这些,你跟那些狗仔也不会有区别,甚至你连狗仔的本事都没有,只会坐在家里怨天怨地,最终一事无成。

    姚远去找小慧,就是要告诉她,她的这种心态,做不了大事,也让他感到害怕!

    张建军得罪了你,你能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那么,别人呢?我呢?你还想和我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你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会不会也要把抗抗置于死地?

    姚远到了王家疃,找到小慧,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回了她家,上了她的小楼,把她关在楼上的卧室里。

    “张建军这事,是不是你干的?”他瞪着眼问她。

    还真不错,小慧好汉做事好汉当,一点儿都不打顿,承认了。

    姚远这个气,冲着她,把他内心的想法都大声地吼了出来。

    小慧就伤心地哭了。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她泪流满面,伤心地质问姚远。“你这些年耐心地教我,把我从一个啥都不懂,连反抗都不会的乡下丫头,培养成一个自己可以独立的强人。不要说抗抗姐对我有恩,就是我不认识抗抗姐,因为你,我也不会,也不敢对抗抗姐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姚远余怒未息:“我不这样想你,你让我怎样想你?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忘记仇恨,宽以待人,你还是要去干这么狠的事情!不能斩草除根,就不要做事太绝!就算可以斩草除根,也尽量不用绝户计!

    你以为你是谁呀?多少比你能上百倍的大人物,都死在绝户计上!你要人家的命,人家就不会要你的命吗?树敌多了,你能保护的了你自己吗?非要等到四面楚歌的那一天,你才知道后悔是不是?那就晚了!”

    小慧不哭了。以她现在的理解能力,她知道了,姚远说她会害抗抗,那只是气话。他是为她担心,怕她出事。

122.温馨港湾

    姚远在担心她,怕她出事。

    这说明什么?姚远心里有她!

    尽管他不承认,可是,他还是关心她,她不听话,他会对她发怒。

    一种幸福的感觉,顷刻就传遍了小慧全身。

    她慢慢坐下来,擦了眼泪,慢慢平静了心绪,这才对姚远说:“哥,你的话我都记着呢,除了这个张建军,我对别人,都按着你教的来。”

    “你记着个屁!”姚远余怒未息,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你能这么对付张建军,就能这么对付别人!

    我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你做事的基本思路,那就是有仇必报!

    你这时候说的挺好,真到了节骨眼儿上,你就会按着你这个思路来,早晚把自己害死!

    我说小慧,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你都农民企业家了,就这水平?你啥时候能够长大?”

    小慧突然咧开嘴笑了:“在你跟前,我永远都不想长大。”

    “不许嬉皮笑脸!”姚远仍旧不想算完,“赶紧想想,你还这样干过啥事,和谁还有仇?得想办法化解。你不同于普通老百姓,知道吗?”

    小慧就摇头:“我真没仇人,也真没干这种快意恩仇的事。你不许我干的事我不会干的。”

    姚远看看她,表示不信:“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你干了,而且干的很毒,很绝。”

    小慧的脸上就慢慢严肃了说:“哥,你放心吧,其他所有的事我都听你的,唯独张建军这一件事,你说什么我都不听。

    知道为什么吗?我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事情了。可是,为了和你说清楚,我就把过去所有的遭遇,都跟你说说,你自己判断,我该不该放过他?”

    张建军在十几岁的时候,那方面就有了毛病。

    到他结婚那个年龄,这毛病已经发展成病态,要达到“樯橹灰飞烟灭”的境界了。

    所以,多数时候,他已经是不行的了。时间长了,他的心态就完全变了。

    他的情绪就无法得到发泄,就通过折磨别人,来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

    野花可不是随时都有的。就他这德性,哪个女人也不会接近他,他也只能在家折磨自己老婆了。

    设想一下,碰上这么个东西,小慧那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小慧没有对姚远说自己是怎样度过了和张建军在一起的那三年,而是从梳妆台里拿出三盘磁带,放到录音机里,让姚远自己听。

    那是那天小慧把张建军骗到酒店里,这家伙喝醉了,在回忆他的所谓美好日子。

    姚远只听了一盘磁带,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就听不下去了,伸手关闭了录音机。

    小慧的卧室里,陷入了长久的宁静。

    那个岁月里受到的屈辱,是小慧不愿意回忆,也不愿意再次听见的。

    这种人,死不足惜!

    姚远站起来,把那三盘磁带都拿起来,扔到地上,用脚踩碎了,然后才轻声说:“这个人已经死了,你也有了自己新的生活。忘了吧,慧儿?”

    小慧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哗哗地往外流。

    听姚远这么说,她艰难地摇摇头说:“我想忘,想着再也不要想起来。可是,只要这个人活着一天,我就永远忘不掉!他必须死!要不然,就是我死!”

    姚远慢慢走过去,把床边的一个毛巾递给她。

    小慧没有接毛巾,还是在那里哭。

    姚远只好蹲下来,帮她把眼泪擦了,低声说:“慧儿,我不怪你了。这事儿过去了,以后再不要提了。”

    小慧坐在床边不动,由着姚远给她擦泪,那泪却是越擦越多。

    姚远想想,只能站起来,把她搂到怀里了。

    小慧抱着他的腰说:“哥,我是个已经脏了的女子,所以你才嫌弃我,不要我,是吗?”

    姚远说:“慧儿,你不要多想,我没有那样的想法。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最纯洁,最圣洁的女子,比任何女子都要圣洁!”

    小慧哭着说:“我不信。如果你心里这样想,你就不会拒绝我。”

    这话姚远没法回答。

    这个时候,他再拿抗抗说事儿,估计小慧会更伤心。

    他只得说:“慧儿,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等醒了,就都好了。”

    小慧却死死抱住他说:“你又要走是不是?不许走,你陪着我,我才能够睡得着。”

    姚远犹豫了一下,一狠心,拥着小慧,倒在了床上。但他只是抱着她,拼命去想其他的事情,来干扰自己身体对怀里这个漂亮女子的渴望。

    小慧身体的气息,不断传到他的鼻孔里来,让他心里痒痒的,几乎就无法克制。

    小慧还想乱动,姚远把她抱的死死的,让她无法动弹,嘴里哄着说:

    “慧儿,就算我们之间要有什么,也不是今天。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在一起,那是对你的不尊重。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也跟那个畜生一样,没有区别了。你明白吗?”

    小惠就摇着头说:“不明白,我不明白。我是自己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和你在一起,我才可以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女人。你不嫌弃我,就不要这样残忍地拒绝我!”

    无论小慧再说什么,姚远都是那样紧紧地禁锢着她,不许她稍动。

    渐渐地,小慧就不动了,慢慢地呼吸均匀,竟然真的睡着了。

    人家都说,男人的怀抱,是女人天生温馨的港湾,这个是有道理的。

    女人是天生缺乏安全感的动物,特别像小慧这样,遭受过苦难经历的女人,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

    一旦让她心仪的男人搂入怀里,进入那个温馨的港湾,就会瞬间感到无比的安全,无比的幸福,很快进入甜蜜的梦想。

    这一觉,是小慧有史以来睡的最安心,最舒服的一觉。

    一觉醒来,姚远早已不在身边。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失落。

    可是,姚远已经肯抱着她入睡了,她已经离那个成为他女人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她还是感觉到了幸福。

    张建国终于有时间赶回来的时候,张建军的坟头都已经长满了野草。

    那一天,大橘子正穿了一件暗红的羊毛衫,一件淡白的西服长裤,在店里热情地招呼客人,张建国就那样慢慢地走了进来。

    张建国不同于张建军,要比他高一些,也壮实了许多。他穿了一件淡灰的风衣,脚下是一双泛着光的皮鞋。这身打扮,就与北方人有了明显的不同。

    看到张建国,大橘子原本脸上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服务台后面,看着张建国慢慢走近她。

    直到张建国站在她眼前,她这才说:“啥时候回来的?”

    张建国淡淡说:“昨晚下的火车,在候车室忍了一宿,刚过来。”

    大橘子说:“你昨晚就来了,为啥不直接过来呢?”接着就闭了嘴。

    张建军没了,店里就她自己,小叔子这时候,的确是不适合过来。

    张建国也没在这事上再说什么,只是说:“你如过方便,就带我去看看我哥的墓地。”

    这时候,大橘子忙不过来,已经雇了一个女孩当售货员,就把那女孩叫过来,嘱咐几句,带着张建国走了。

    张建军的墓地在离城很远的一片荒山上,是大橘子从附近农村里花钱买的一片荒地。四周都是连树木都不长的石头山,只生长着一些荒草。

    此刻,新草才刚刚发芽,旧草早已枯黄,放眼望去,满目荒凉。

    大橘子带着张建国,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墓地跟前。在两座山脉尾端夹成的一个山坳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孤零零的坟头。坟头上,许多的野草,都已经窜出老高一块了。

    出城的时候,张建国买了些烧纸贡品,此刻便在张建军坟前点上杆香,将贡品摆开来,又把烧纸在一边烧着,找了根树枝,拨弄那些已经着起来的烧纸,让烧纸着透。

    他蹲在那里,默默做着这一切,始终没说一句话。

    大橘子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也是一句话不说。

    从坐上公交车到山脚,再到一路爬山来到这里,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更没有提起关于张建军的任何话题,只是一路默默地走到这里,大橘子指指那个坟头,说了一句:“就是那里了。”

    直到杆香燃到尽头,烧纸也烧完了,大橘子才过去,想帮着张建国把贡品收拾起来。

    张建国说:“放这里吧,不带回去了。”

    大橘子就住手了。

    张建国四下里看看,指着不远处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说:“我们到那里坐坐吧?”

    大橘子看着张建国坐到那块石头上,自己也跟过去,在他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看着大橘子坐下来,张建国这才开口说:“咱爸给我写的信,都是些口号和说教,我基本看不太明白。只知道我哥给公安局抓了,到底什么原因?我一直也没搞清楚。

    那时候,我刚刚接过一个大企业来,手里的事情太多,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可没有多久,你们就拍电报说,我哥没了。

    我当时有些蒙了。我哥这人胆小,小坏事没少干,干大坏事他没这个胆。”

    说到这里,就问大橘子:“你能跟我说说,我哥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的吗?”

    大橘子看张建国一眼,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因为张建军的罪行里面,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自从张建军被抓,张顺才就神神叨叨的了,嘴里满是语录。估计他给张建国写信,也多写这些东西,张建国能看明白才怪。

    想半天,大橘子就回答张建国说:“也没啥大事儿,就是,就,就是和一些女的不清不楚的,又正好赶到风口上,不就……倒霉呗。”

124.都是自私小人

    大橘子看一眼张建国倒满了酒的茶杯,什么也没说,重新坐下来。

    她对张建国说:“外面我都弄好了,要是你今晚回不去,就住这里。你睡床,我去外面店里睡。反正我们是嫂子小叔子,也不怕别人说啥。虽然,你一直也瞧不起我这个嫂子,从来也不叫我。我也的确不行,不配给你当嫂子。”

    张建国笑笑说:“你误会了,我从来没瞧不起过你。只是,你自嫁过来,就和我妈关系不好,不尊重我父母,后来还动手打我妈,这个嫂子,我就叫不出口了。”

    大橘子听了默默无言。张建国说的没错,她自嫁进张家,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张家的人,也就不会尊重张建军的父母。

    可是,她为什么会嫁给张建军这个混蛋,他们张家人知道吗,问过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吗?

    肚子里都有了些酒,两个人说话也就放开了。

    听张建国这么说,大橘子淡淡一笑说:“是,我对你爸妈不好。可是,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张家人有一个懂事的吗?

    我如花似玉一个大姑娘,凭啥看上你哥这么一摊臭狗屎啊?你们谁问过,谁关心过?

    你爸妈就一味地认为,我嫁到你们家里来,就得尽当儿媳妇的责任,就得当牛做马伺候他们。

    凭什么呀?我受你哥的羞辱还不够吗,还要受你们的羞辱?

    农村的房子租不起了,我们没房子住,你们谁管过?你哥上班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拿不回几个工资来,他还要下馆子喝酒。到了月底,我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你们有问的吗?

    这些年来,我们过的是啥日子,你们谁知道?

    别人家都买彩电了,我们连个黑白电视都没钱买。

    你爸妈有钱给你,让你去南方闯荡,可他们给过我们一分钱吗?”

    说到这里,大橘子就哭了,流着泪说:“我不孝顺你们看到了,可我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们看到过吗?你哥是个啥东西,你们不是不知道。我一个大闺女,跟他过这么些年,我容易吗我?”

    说到这里,大橘子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张建国就笑了说:“你别说,你说的这些,我当初也没考虑过。我只是觉得我这哥还挺有本事,就这熊样,都二婚了,还能娶这么漂亮一大闺女,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那时候,我甚至心里还笑话你,真是瞎了眼,怎么自己好好的就非要往火坑里跳呢?”

    大橘子听了,就惨笑一下说:“再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家人都太自私了,光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

    张建国就严肃了脸,点点头说:“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出去混这么多年,我学会的,可能就是这个,要站在别人的那一面想事情。”

    说到这里,叹息一声说:“其实吧,后来我不叫你嫂子,倒不是因为前面我说的那个原因了。我是觉得你跟着我哥,白瞎你这个人了。一直也没办法把你和我哥联系到一块儿,所以才没法喊你嫂子。”

    大橘子也笑了:“嗯!你这句话我爱听!来,为这句话,我和你喝一个!”

    说着,就端起茶杯来,狠狠喝了一口。那一茶杯酒,就下去三分之一。

    张建国也照着大橘子那样子,喝了自己茶杯里的一口酒。

    接下来,张建国就想着谈正事儿了。

    “当初弄这个专卖店呢,”他说,“主要是考虑让你和我哥对我爸妈好一点。从我爸妈给我的信里,我也知道了,你们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管怎么忙,都按礼拜回家看爸妈,给他们钱,也给他们买好多东西,爸妈对你们还算满意。

    当然了,我也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指望我哥,那肯定不行。

    如果我哥没出事,我是打算今年年底回来,就提前把这个店给你们。但现在我哥没了,你们又没有孩子,这个计划只好改动一下了。

    这个店呢,我不能给你。但在你没嫁给别人以前,还是归你经营,你要把店里每月的盈利,拿出一半来,给我爸妈。另外,还要和我哥活着的时候那样,孝敬他们。

    当然了,你还很年轻,早晚也会嫁人。你嫁人之后呢,就不算我们家的人了,也就没有了孝敬我父母的义务。

    到时候,我会派人过来,管理店里的财务,根据当时的情况,再给你制定工资和奖金标准。”

    说到这里,就问大橘子:“你看我这么处理,合理吗?”

    大橘子看着张建国笑:“合理?哈哈,你真会说话!”

    她端起自己的茶杯,一口就把里面的酒喝干了,又抄过酒瓶子来倒酒,酒瓶里却没有酒了。

    她晃晃悠悠地起身,去橱子里把另一瓶酒拿过来,打开盖子,给自己倒上。

    张建国看着她做这一切,也没有阻止,而是说:“当然了,我也知道,这个店能发展到今天,主要是因为你的努力。

    可是,你嫁人之后,就跟我们张家没关系了,我也不能把这么大一笔财产,白白送给你吧?

    当然了,我会尽量给你一份能令你满意的工资和奖金。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诚意了。”

    大橘子拿酒回来坐下,就看着他笑,然后说:“我一点都没说错,你们张家,全都是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的一群小人!包括你张建国!

    这就是你的最大诚意了是吗?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把这个店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了你那个混蛋哥哥,就凭他那个德性,他能保住这个店吗?”

    说到这里,大橘子就把脸沉了下来:“既然你们这么绝情,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我就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让你知道,没有我大橘子,你今天还能不能坐在这个店里吃饭喝酒!”

    大橘子就把王强的事给说了出来。

    “你这个混蛋哥哥,赌光店里所有的钱啊!”她颤着声音说,“王强来要账,他没钱还,竟然把我抵给了王强和他的两个小弟!

    你知道我受的是什么侮辱吗?那个晚上,我度日如年啊!”

    说到这里,大橘子放声哭泣,好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止住哭泣,慢慢平静了,继续说下去:“我用我一辈子的屈辱,换来了这个店生存到现在,我用我心里的仇恨,支撑着我活到今天!你回来了,居然好意思说这个店是你的,我再嫁人了,就跟张家没关系了?

    是,我本来就跟你们张家没关系!可是,这个店,你敢说跟我没关系吗?”

    张建国早就被大橘子讲的这些给震惊了。想象着那个晚上,大橘子遭受的凌辱,心里不由也刀绞一般疼痛。

    面前这个女子,能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深深的,对大橘子的同情,不由从心底油然而生。

    许久,张建国才说:“你不告诉我,我不知道还有这么大的事情发生过,我哥竟然可以干出这种事情来,也真是死有余辜!如果真是你讲的这样,我可以更改我的决定,把店铺送给你。”

    大橘子就瞪眼看着他喊:“你不信我?那你可以去公安局打听,王强究竟犯了什么罪?他们不告诉你,我和你去问他们!”

    张建国慢慢地摇头说:“不用,我信。这个店是你的了,我明天和你去办转让手续。“

    大橘子听了,只凄惨地一笑说:“我告诉你,就是让你明白,我大橘子没有对不起你们张家,只有你们张家对不起我!

    至于这个店,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张建军死了,我终于可以不做你们张家人了,这个比什么都好,店不店的,我也根本没往心里去。”

    眼前的大橘子,因为喝了酒,脸上红扑扑的,倒增加了几分姿色。

    她的脸严肃着,给了张建国一种庄严的感觉。

    张建国就说:“嫂子,我第一次正式叫你嫂子。我这样叫你,的确有点委屈你,因为我哥配不上你。但我这样叫你,只是为了以张建军兄弟的身份,谢谢你,感谢你一直以来的付出。这一声嫂子喊完之后,我就不再叫你嫂子了,你是你自己,大橘子。

    同时,我也要告诉你,无论你将来嫁人不嫁人,这个店都是你的了,我不要了。”

    张建国这样做,还算有良心,大橘子也就没再说什么。

    听了大橘子的遭遇,张建国只觉得胸口堵的难受,也把自己茶杯里的酒端起来,一口喝干了,拿起大橘子刚才新打开的那瓶酒,为自己倒上。

    “那么,你将来打算怎么办?”张建国问。

    “什么怎么办?”大橘子已经有些醉了,傻笑笑说,“能怎么办?活着呗。你也不用担心,你走了我会嫁人,不管你爸妈。”

    说到这里,她就哈地笑一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的事,矿机好多人都知道了,以后正经男人,是不可能要我的。与其再嫁个像你哥这样的混蛋,我还不如自己过一辈子呢!

    所以,我不会嫁人了,你有良心,把店这么着给我。我也有良心,不能白要你的。你不在你爸妈身边,我还是把他们当爹妈,给他们养老送终。”

    说到这里,大橘子又去端酒,一茶杯喝下去一半,就再也喝不下。

    她知道,自己醉了,不能喝了,就摇摇晃晃站起来,去床上拿被子。

    嘴里嘟囔着说:“我拿床被子,去外面店里睡,你,睡这里。”

    张建国看出她不行了,也站起来过去帮她,嘴里说:“我睡外面,你睡屋里吧。”

    大橘子一回身,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张建国怀里。

    张建国一伸手,一个柔软的身体就塞满了他的怀抱。

125.心存疑虑

    大橘子只穿了暗红羊毛衫,身材傲人。她又年轻,晚上又喝了酒,就更加迷人。

    话说回来,她要没个好身材,王强也不能那么迷恋她。

    张建国抱住大橘子,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紧了她,借着酒劲说:“做我的女人吧,我会让你活的幸福,知道什么才叫女人。”

    大橘子就僵在他怀里,无法动弹。

    她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着张建国说:“我可是你嫂子。”

    张建国冷冷一笑说:“我刚才说了,我哥没了,你已经不是我嫂子了。”

    大橘子又颤巍巍说:“我身子脏了,你不嫌弃?”

    张建国就坚定地摇摇头:“我不在乎你的身子,我只在乎你的心。你的心只要是我的,我就知足。”

    大橘子这时候,肚子里的酒已经给张建国这个有些无礼的动作吓醒了,看着他再问:“你没喝醉吧?”

    张建国再摇头,然后说:“我没醉。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们不能结婚,你只做我的女人,我回来的时候,咱们就住在一起,行吗?

    这个晚上,两个人借着酒劲,住在了一起。

    张建国嘴皮子不笨,终于哄的大橘子愿意偷偷做他的女人。

    其实,张建国没有喝醉,也不是扶大橘子的时候临时起意。

    他坐在大橘子对面,看着她喝酒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念头。

    张顺才的儿子,都多少的有些张顺才的狡猾。

    张建国被大橘子的遭遇给感动了,顺口就说出来,把店铺给大橘子那句话。

    可说出来之后,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哥没了,大橘子就是外人。价值十万的店铺,这可不是一笔小财,就这么白白送人了,他还是心疼。

    这个店是有前途的,可以成为江北这个品牌的代理,往外拓展。南方的代理商,想要发展北方的市场,不设一个北方代理,是不行的。

    这个店已经有了基础,可以说动南方的代理,以这个店为据点,培养专业人员,向其他省市扩展。

    如果这一步能够实现的话,这个店的价值,就不是十万那么简单了。他能不心疼吗?

    看着对面的大橘子,他心里就在想,大橘子挺漂亮,完全可以做他在这个地方的女人的。

    成了他的女人,她就不好意催店铺转让的事,这个店还是会在他名下。

    张建国不是善男信女,在南方混,也就学会南方老板的许多毛病。

    一般哪个城市里有业务,就在哪个城市里养一个女人,来的时候可以直接去女人那里,享受女人带来的乐趣。

    张建国在南方,已经在三个城市里有公司和工厂了。也就是说,他至少有三个女人了,大橘子只能算第四个。

    有了三个女人,对付女人的经验也就很多了。

    张建国不是张建军,那方面是完全健康的。

    大橘子终于尝到了有生以来,在自己愿意奉献身体的情况下,男人给予她的那种快乐。

    **过后,她十分幸福,自然不用张建国费多少事,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张建国一直在专卖店里住了三天,没有回矿机他父母那里去。

    他有许多事情需要和大橘子商量。

    一个是专卖店拓展的事情。他已经和南方的代理谈过了,中国市场现在的情况是,基本属于一片空白。

    南方的代理忙着在各主要城市里拓展业务,连南方的小城市都顾不上,就不要说北方的城市了。

    他知道张建国的能力,既然张建国愿意替他拓展北方的业务,他也没有多少意见。

    张建国的意思,是想独占北方的经营权。这个南方代理也不傻,就算他现在没有能力在北方发展,也不能把这么大一块蛋糕拱手让人。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这是商家大忌。

    最终,双方达成协议,有张建国设立专卖店的城市,南方代理就不再插手。张建国到达不了的地方,南方代理将来还是要在那里安插加盟店,统一销售价格。

    张建国想和大橘子商量的,就是这个。看能不能找到加盟商家,先在市里拓展两个专卖店看看,如果可行,就继续往下发展。

    在销售这方面,他只能听大橘子的,她了解实际情况。

    大橘子就告诉他,中高档的服装,自己的专卖店还是做不过抗抗牌。

    他们每季都有专门的时装发布会,邀请老客户参加,意见被采纳的客户还有优惠。笼络熟客的手段五花八门,基本顾客群十分稳定。

    另外,就是他们的服装质量的确比自己这个牌子的要好,很少有投诉。即使遇到问题,他们解决问题也很快。这都是自己这边根本没法相比的。

    还有,在服装样式和花色上,他们也不落后。就算自己没有,大橘子这边独有的,不出一个星期,他们也可以很快推出一款相似的,来抵消大橘子的优势。

    最后,大橘子就总结说,想在这个城市里和抗抗牌竞争,根本不行,只能捡漏。也就是说利用价格取胜,做抗抗牌不太做的低档服装,外加一些中档的。在价格上多少降低一些,才能吸引中高档顾客偶尔过来。

    这也是这个品牌打折商品卖的比较好的一个原因。

    张建国就有些明白了,姚远不是靠他在这个城市的势力取胜,而是真正有自己的实力。

    那么,就得考虑向其他城市拓展,避开姚远的抗抗牌。

    大橘子光忙自己的专卖店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其他城市开店?

    张建国就告诉大橘子,不用她操心这个。他会从南方给她派人过来,由她带着在店里实习,就像原先南方代理派人过来培训她一样。

    等这些人有了一定的服装经营知识,他们就会形成一个拓展业务部门,专门去各个城市运作,招聘加盟商。

    但是这样做就有一个缺点,连代理所在城市都只有一家店,容易让加盟商失去信心,不愿意做这个品牌。

    这个,也不能靠大橘子想办法,只能靠张建国日后派过来的业务经理来想办法了。

    张建国已经决定,在南方招募一批有经验的营销人员,过来常驻北方,占领这个服装品牌北方的市场。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产生的效益,不见得比他搞工厂要差。而搞工厂,多数时候是靠资金运作来完成某些处于法律边缘的东西,并非靠实际盈利,风险还是很大的。

    他和大橘子商量了三天,把一些日后行动的具体细节定下来,回去以后就会尽快执行。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商量,那就是关于张建军的死了。

    在张建国看来,张建军的死跟有人背后搞阴谋肯定有关系。但他并不能断定这事就是姚大傻干的。

    做商人,特别是第三产业的商人,和气生财和情报准确是必须考虑的。

    做为姚大傻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张建国现在的具体情况,就算不知道那么详细,大致情况他也一定会知道。

    市场这么大,不可能就只有他姚大傻一个抗抗牌独霸天下,未来进入的外国服装品牌会更多,大家个有优势,互相竞争又互相支持,才能和谐相处共同生存,共同瓜分服装市场这个蛋糕。

    妄图一家独大,恶意竞争害人害己。这个道理姚大傻不知道的话,他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品牌做大的。

    何况张建国弄来的这个品牌,实际和抗抗牌冲突不大,对他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这么仔细想下来,姚大傻不应该来搞破坏。不但不应该破坏,如果是张建国的话,他还会亲自过来祝贺,帮着出主意把专卖店搞好。

    姚大傻不过来,是因为和他们张家有过节。那么,他装不知道也就完了,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置人死地,拼命树敌,就不是一个商人应该做的了。

    那么,这事儿不是姚大傻干的,又会是谁干的呢?他甚至都怀疑,这事儿是大橘子自己干的,然后又贼喊捉贼,嫁祸于姚大傻。

    这里面,最恨张建军的,恐怕非大橘子莫属。

    张建军毁了大橘子的一生,又把她当物件抵债给王强,让他和他的小弟随意祸害,大橘子不恨张建军才是不可能的。

    从她当夜就去公安机关报案,这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她心里的仇恨有多大,宁可不要名声,也要把仇人搞死。

    在南方,因为生意或者黄赌毒欠债的人很多,像张建军这样干的也不在少数。

    但这种事情,只要当事双方不说,也就那么回事。

    可大橘子宁愿不要名声了也要置仇人于死地,这个的确少见。可能,跟南北方的开放程度不同有关吧?

    她那么恨王强,能不恨张建军?她可是也知道张建军原先干的那些坏事的,借严打之际,偷偷举报,把张建军给弄进去,这正是她最愿意干的事情。

    她干了这事,当然不能让张建国知道,要不然这店铺张建国肯定不会给她。

    于是,她就把姚大傻给拉进来垫背。

    其实,这样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可是,一开始姚大傻找人来找茬捣乱这事儿,就联系不上了。也许,是大橘子故意把这事儿扯出来,来让张建国加重对姚大傻的怀疑?

    张建国心里怀疑大橘子,就会在这事儿上颠来倒去地去询问。

    他认为,人只要说谎,就会有破绽,重复同样的谎言的时候,就容易前言不搭后语。

    他要大橘子做他的女人,日后还要倚重她,这事不搞明白是不行的。

    得亏大橘子没有撒谎,要不然还真能让张建国给问出破绽来。

    张建国能在南方做大,没两下子也是办不到的。

    可是,大橘子在这事儿上的想法,和张建国是不一样的。

    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把身子给他,就已经说明大橘子不拿他当外人。

126.出乎意料

    大橘子肯给张建国做这种不明不白的女人,也就是考虑自己不干净了,没人要了,张建国肯要她就不错,哪里还敢想名分的事?

    她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谁害的?第一个是张建军,第二个是王强,第三个就是姚大傻!

    所以,对张建军死活,她才懒得关心,死了正好,她解脱了,也算报仇了。

    张建军死了,王强被发配了,而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姚大傻却依旧自由自在,滋润地活着。

    她不甘心,她也要让姚大傻尝尝老婆被人家侮辱的滋味。

    为此,她拼命地攒钱。

    跟张建军久了,难免学他些处理事情的方法。她就是想着花钱雇凶手,绑架抗抗,让抗抗也遭受一遍她的痛苦,让姚大傻尝尝这个滋味!

    其实,大橘子性子还是很钢烈的。

    能打自己的男人,把张建军给治的心服口服,这一点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越是这种人,就越不能忍受别人对自己的羞辱。

    这种羞辱,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接受的。活到今天不去自杀,其实就是这种仇恨支撑着她。

    她要攒钱,要雇凶手,要报复姚大傻。

    可是,一个女人,在那个年代,上哪儿去找这种凶恶之徒呢?

    再说,她经营这几个月的专卖店,攒的那点钱,也不见的够雇凶手啊?

    她不管这些,一边攒钱,一边四下里留心,寻找雇凶手的机会。

    张建国回来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建国在南方,肯定认识这种大奸大恶之人。

    女人都是有防范心理的。上坟回来,张建国不回家,要和她来店里,还要和她喝酒。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张建国想沾她便宜。可她心里也有事情要求张建国,就没有拒绝。

    张建国要她做她的女人,本来就有违人伦,她是他的嫂子!

    虽然喝的有些醉了,她心里还是明白,张建国这么做,也就不能算什么好人了。他们张家,本来就没有好人。

    可是,为了报仇,她豁出去了。反正张建国有能力,给他当女人也不错,起码还能保住专卖店。

    所以,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当张建国提起张建军这事儿,大橘子就按着自己的思路,一个劲往报仇这个方面说了。

    对雇凶报复这种下三滥行为,张建国还是很反感的。

    他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和气生财。这种下三滥行为,只能让他臭了名声,甚至会把大好的前途给葬送掉。

    但大橘子总是把话题往姚大傻身上引,试图激起他对姚大傻的仇恨,这一点倒更让张建国怀疑,大橘子有嫁祸他人的想法,反而愈发不信任大橘子了。

    两个人想不到一块儿,越说就越拧,张建国就准备先回家看父母,这事儿先往后放放再说。

    张建国总是不答应她找凶手的事,大橘子心里也不痛快。

    这还幸亏是两个人在一起恩爱了三天,有这点床上的幸福维系着,要不然,估计当时就能吵起来。

    饶是如此,大橘子心里不痛快,也就不愿意陪着张建国回家。再说他们之间有了那事儿,做贼心虚,更不愿意一块儿出现在矿机宿舍里。

    大橘子只答应晚上的时候回去,给一家人做个饭,就把张建国给打发走了。

    张建国回到家里,不免要倾听张顺才两口子的嘟囔和嘘寒问暖。

    他也嫌他们嗦,只不过他的涵养要比张建军好的多,能够保持一脸微笑忍耐下来。

    换张建军,他爹妈没唠叨两句就烦了,训两个老家伙一顿,然后直接走人,我不在这呆了。

    张顺才的确就有些疯癫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而且夹带了许多的语录和哲学思想,张建国能听懂一半就不错,但还要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来,不时点头,表示认可。

    张顺才也和大橘子一样,认为张建军是死在姚大傻手里,不过论证方法不一样。

    他是从路线斗争的观点出发的,然后还要论证一下他们和姚大傻不是一个阶级,旁引博证地证明,阶级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只有一个阶级消灭了另一个阶级,世界才能和平。

    张建国听着差点笑出声来,但也不愿意和他爹争辩。

    他爹还活在运动里,脑子因为张建军的死愈发不清醒,你和这样一个人去正儿八经讨论问题,你不也变神经病了吗?

    姚大傻装他妈聊淑芬吓唬他的那个时候,他是装神经病,这会儿却真是有点神经病了。

    晚上的时候,张建国就单独把他妈叫出来,要他妈瞅机会,还是带着他爹去精神病院看看,不然这样发展下去,会越来越严重。

    他妈就打个唉声说:“我早就想和他去呀,可你跟他说这个,他立马就急眼,满口脏话骂我,我哪里敢再提这个事儿啊?”

    张建国听了,就越发怀疑他爹是真有神经病了。

    越是有神经病的人,才越不承认自己有病呢。这就个醉汉差不多,喝醉了才不承认自己醉了呢。

    在家呆了两天,张建国还是不能相信姚大傻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他决定自己亲自去会会姚大傻,看他怎么说?

    姚远现在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的着的。他正在省城的旗舰店那边,带着自己招来的几个学生,在做招募各地区加盟商的工作。

    广告打出去了,也到重点城市去做了小范围的宣传,要求加盟的商人也找了几个。

    然后不是说就完事大吉了,加盟店得落实,装修方案得审核。还得培训这些加盟商,让他们按照公司的规定来销售。

    这些事也很麻烦。招聘来的学生都很年青,缺乏各种经验,姚远不亲自盯着,还是不行。

    可有经验的人难找啊,而且,姚远不打算用一些没有学历的人,这样会降低他公司的整体素质,他只能凡事亲力亲为了。

    张建国去了姚远的公司三趟,都没见着姚远。家里只有张冉在楼下招待客人,抗抗在楼上培训两个跟着她学服装设计的高中生,轻易也不下楼来。

    他只好把大橘子专卖店的电话号码留给张冉,让她在姚远回来的时候告诉他,给他大哥电话。

    他平时也不在父母家,而是在大橘子的店里,这里有电话。

    这一次在家里住的时间长,南方的好多事务也不能扔下不管,只好守着电话遥控指挥了。

    但去了姚远店里三次,却让他愈发相信,姚远不会做害他哥哥这种愚蠢的事了。

    姚远的公司楼下,还挂这上一次新款时装发布会的横幅。这种外国人才知道搞的东西,姚远是怎么学到的呢?

    要知道,那时候对国外的许多东西,管制的还是很厉害的,这种观念南方都很少有人用,他却用上了。

    当然了,南方学习人家选美,这时候已经开始了,可那不是民间行动。如果民间搞这个,估计会被当做组织流氓活动给抓起来的。

    姚远的时装发布,也不用真人当模特,而是把新款时装都穿在假模特身上,放在楼下展厅里,分批邀请老客户来参观指导。

    从这一个办法上,张建国就能得到很多的信息。

    首先,姚远对政策把握的恰到好处,绝不触碰底线。

    其次,他用了最先进的营销方式,却知道变通,不死搬硬套。这说明他对这些方式是十分熟悉的。

    第三,他注重收集所有顾客的信息,始终用各种方式和这些顾客保持着亲情联系。

    第四,他的顾客都可以用电话联系到。那时候能有电话的,都不是身份低的人。这说明,他的顾客是有档次的。

    如此类推下去,一个精明而知道变通的商人形象,就出现在张建国面前。

    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小瞧姚远了。他的这些营销手段,就是南方精明的商人,都不见得完全明白。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可以说明,姚远不会干那种蠢事,也不会和张建军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这有损他的形象。

    半月之后,就在张建国有些等不及姚远,准备回南方去的时候,姚远回来了,打电话过来,让他到抗抗服装设计公司来见一面。

    张建国背着大橘子,去了姚远那里。

    为什么背着大橘子呢?他心里还是怀疑大橘子举报了他哥,当然不能让大橘子知道,他去找姚远核实情况了。

    姚远和抗抗一起,在楼下的展厅里接待张建国。

    他们年龄一边大,都是矿机子弟学校的同学,抗抗陪着也是应该的。

    只是,姚远这个同学,小学没念完就毕业了,而且,姚远也不是姚大傻姚叔,他对小学的事情,当然也没有记忆了。

    令张建国想不到的是,姚远竟然坦然承认了,去他的店里找茬,和举报张建军过去的流氓行为,都是他干的。

    这让张建国非常吃惊,半天都没有言语,最后他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姚远就笑笑说:“这个还用问吗?你哥过去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祸害那么多矿机女工,他不该死吗?”

    张建国无言以对。他哥是该死,可害死他亲哥,这对他来说,就是仇恨!

    这时候,就听姚远说:“我父母又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是世仇,这个仇,是无法不报的!”

    张建国就点点头,然后问:“那么,当初你教我考大学,也是在故意耽误我,是吗?”

    姚远就冷笑一声说:“你这时候才想到,早就晚了三秋了!”

    姚远的话里充满了嘲笑和对张建国的不屑一顾,这太伤人了!

    接下来,张建国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从屋里慢慢走出去了。

127.目标一致

    抗抗站在门口,看着张建国在街上走远,慢慢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

    她回头进屋,看着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姚远问:“你干啥啊,明明都不是你干的,你为啥要把这些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张建国在南边做大了,你不是不知道,将来他有能力给他哥报仇的!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是小事!你有病啊?”

    姚远坐在沙发上不出声,眼睛盯着张建国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抗抗忽然就明白了:“你这是替小慧顶缸呢!这种事你都肯替她担着,你还说你们之间清白?说,你们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啦?姚大傻,我不和你过啦!”

    张建国终于不报任何希望,他必须直面姚远了。

    他不愿意和姚远为敌,因为他知道,姚远不是坏人。

    可杀兄之仇,不能不报。

    回到大橘子那里,他坐在安装电话的服务台里,一下午都没说一句话。

    大橘子忙着招呼顾客,也没闲工夫和他多说。再说张建国不同意她买凶报复的主意,也让他们之间有了隔阂。

    晚上的时候,张建国告诉大橘子,他又想和她喝酒了。

    大橘子对张建国还算可以,立刻就关了店门出去买菜买酒,回来收拾了桌子,陪着张建国喝。

    她现在是张建国的女人了,只要男人着调,她就会无条件服从他。

    就像抗抗,那个性子比大橘子烈的多。姚远也做好多她不愿意的事情。

    比如,不许她去招工,这么大的事,当时抗抗心里极不情愿,可还是会服从姚远。

    这是那个时代做女人的道德标准,比起现在来,恐怕要好了许多。

    这个晚上,张建国喝着酒,就跟大橘子解释,他为什么不同意大橘子报复的手段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雇佣凶手,对姚大傻不利,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把自己也搭进去,同归于尽。

    “搭进去就搭进去!”大橘子恨恨地说,“只要达到目的,要我这条命都值得!”

    张建国就摇摇头说:“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就这么不留恋?”

    大橘子就看着他,半天才说:“你对我是真心的吗?”接着就笑了,“得了吧,你可别哄我!我是个什么东西我自己知道,就是一个烂女人。你只不过是留恋我的身体。等你对我这个身子玩腻了,你会毫不犹豫地扔掉我,估计跟扔块破抹布也没多少区别。”

    张建国却认真说:“我从来不会扔掉我爱过的女人,不管我留恋的,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人,我都不会扔掉她,包括我的前妻。如果不是她主动离开我,去找别的男人,我就不会和她离婚,不会抛弃她。”

    大橘子就有些迷糊,看着张建国,愣愣地不说话。

    张建国就继续说:“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留恋的,是你的身体,你能给我带来兴奋。可是,时间久了,我就会留恋你这个人。即使有一天,我不再留恋你的身体了,我也会把你当做我的女人,一辈子对你好。

    当然了,以我现在的能力,我不会只有你这一个女人。我在南边,还有其他女人。但是,我不会扔掉你,我发誓!

    要不然,专卖店拓展业务,这么大的事情,我也不会和你商量。

    我让你参与进来,就是认可你,把你当自己人了。将来,你有你自己的事业。只要你不背叛我,不想着独占我,容不下其他女人,你就永远是我的女人。”

    大橘子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张建国,好久才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建国说:“当然是真的。我对你的信任,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眼泪,就从大橘子的眼中,无声地滑落下来。

    好久,她擦了眼泪说:“我这种女人,没有资格嫉妒你其他的女人。只要你不抛弃我,回来了想着我,我就知足了,不会有非分之想。”

    张建国就说:“这就够了,我发誓,永远不会抛弃你。”

    隔一会儿又说:“你看,咱们这不就是好日子吗?为了报复一个姚大傻,把咱们才得来的好日子给毁了,你觉得值得吗?”

    大橘子也觉得不值得了,可心里那口气仍旧咽不下,就问张建国:“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张建国说:“当然不能算了。我是为我哥报仇,你是为了你受到的屈辱。”

    大橘子就把头低下去。张建国已经看透她的心思了。

    果然,就听张建国说下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你心里,我哥应该也是你的仇人之一,你巴不得他早点死掉,对不对。”

    大橘子犹豫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说:“对。没有他,我这辈子可能会过的很平淡。像那些在矿机工作的女人一样,找个喜欢自己的男人嫁了,生孩子,上班干活,下班洗衣服做饭。不会跟着你,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挣钱机会。

    也许,我会和大多数矿机女工一样,贫穷地,平淡地走完一生。

    可是,那样,我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常的女人。我宁可要那样平淡的生活,也不愿意被你哥哥折磨,更不愿意遭受比这还大的屈辱!

    这些,都是你那个混蛋哥哥带给我的,我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不盼着他早点死?要不是担心你回来要这个店,我早就在他吃的饭里下老鼠药,弄死他了!”

    张建国听着她这样咬牙切齿地说话,淡淡地笑了。

    笑完了他说:“你这个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不会因为你恨我哥哥就改变对你的态度。说实话,我也觉得我这哥哥是自己作死,甚至有点死有余辜。”

    说到这里,就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他还是我哥哥,杀兄之仇不能不报。

    从一开始我们说我哥这个事儿,我就觉得我们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就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现在,我明白了,我们的确说的不是一回事。

    可是,这不妨碍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姚大傻。你为你自己报仇,我为我哥哥报仇,目的不一样,目标一样。”

    大橘子就有点糊涂了,半天才问:“那我要你找人对付姚大傻,你为什么不肯?”

    张建国说:“我不说了吗,你那个办法,会把自己搭进去。我们现在活的好好的,干嘛要为了一个姚大傻,把自己的好日子搭进去呀?你今年才二十五,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不想跟着我,过好日子啦?”

    大橘子说:“谁不想啊?可是,一想起我受的那些罪,我心里就窝火,就恨不得和姚大傻同归于尽!”

    张建国就说:“那种下三滥的招数,早就过时了,以后就不要想了。”

    大橘子就问:“不想怎么报仇?”

    张建国说:“报仇的办法有的是啊,比如,可以考虑在生意上击败他,让他一无所有。还可以考虑制造他家庭不和,让他先窝里斗,咱们再借机寻找他的破绽,置他于死地!各种各样的办法,有的是。”

    大橘子就撇嘴说:“你拉倒吧,姚大傻可不是一般人,当年连你爹都斗不过他,你就行啦?”

    张建国说:“那不见得我就不行啊。我现在混的比我爹好吧?这不就结了?我能混的更好,就说明我比我爹更有办法。”

    大橘子想想也对,就说:“好吧,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张建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现在啊,先不要急于考虑报仇。

    这几年,我在外面,对姚大傻可以说知之甚少了。你比如,他家里的情况,姜婶、美美的情况,还有他和抗抗过的怎么样?

    最重要的,还是他公司的情况。他在市里的专卖店,好像产权都不是他的。他和专卖店之间,是怎样一种运作关系?他服装的生产是怎样的,生产与销售都存在那些利益关系,他们是怎么结合到一起的?还有,他有多少朋友,有多少仇人,和地方领导之间存在怎样的关联?

    这些,我们需要掌握确切的资料,最少也得大致知道,才好找他的破绽,最终击败他。

    他破产了,就会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那时候,我们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

    大橘子就看着张建国,傻了。这一母所生的兄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她从张建军那里学来的,对付别人的方法,到张建国这里,就被当做了下三滥的手段,不屑一顾。

    而张建国说的这些,在她听来,根本就跟报仇是两码事。

    你找姚远报仇,直接考虑怎么把他干趴下就完了,还考虑他丈母娘,小姨子,甚至还考虑他老婆干啥?这不吃饱了撑的,脱裤子放屁嘛!”

    张建国看大橘子那个傻乎乎瞅着他的样子,就知道她弄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就干脆对她说:“这个有点复杂,你就不用多想了。总之,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我保证,让你能够报仇,而且还会让你报仇报个痛快!”

    大橘子就傻乎乎地说:“好,只要能报仇,我听你的,你说咋干我就咋干!”

    张建国看看两个人吃喝差不多,就说:“走,咱们到床上去,一边做事,我一边告诉你具体该咋干?”

    大橘子的脸上就难得地显出一抹红晕来。

    这对狗男女在专卖店里尽情欢乐的时候,姚远躺在自家的床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张建国过来拜访他,从他的言谈举止和沉稳干练上,他就有了预感,这是个比张顺才更棘手,更难以对付的对手。

    看来,在南方这些年的锻炼,让张建国完全成熟起来,让他很难被猜透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128.结仇家的后果

    张建国这样的对手,以小慧现在的本事,恐怕是对付不来的。

    与其那样,还不如干脆由自己承担下来,断了张建国追查下去的念头。

    如果自己不承认小慧干的那些事情,张建国早晚会查到小慧身上。

    只有自己承认了,张建国才不会追查下去,小慧才不会有危险。

    这就是姚远在张建国过来的时候,心里想的。

    他宁可自己承担危险,也不愿意张建国去对付小慧。

    这是一种什么心态?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张建国已经不是在矿机小件车间那个时候的张建国了。

    这人要是成了气候,从自身所带的气质和风度上,都能看的出来。

    张建国在南方的一些事情,姚远也有耳闻。两个人见这一面,姚远就更加确信,这小子已经今非昔比了。

    把责任揽下来的时候,姚远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惦记着保护小慧了。

    可事后仔细想想,这事儿就不简单了。他有老婆有孩子,还有姜姨和美美。

    前面去他店里找茬这事儿还好说,后面举报他哥,把张建军给弄死,这事儿就大了。

    杀兄之仇啊,张建国不可能就此算完!

    当然了,张顺才按说和姚大傻也有杀父杀母之仇,姚远如果真是姚叔的话,肯定也会把报仇放在第一位。

    但就差这一层关系,姚远选择了理性报仇。他可以沉住气,慢慢等待机会,可以不取张顺才的狗命。

    姚远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这样做,是否对得起姚叔?

    可是,他不计后果地给姚叔报仇,就像张建国说大橘子那样,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他不止一次地在脑子里衡量这个事情,自己好好地去开创一片天地,让姜姨一家,让抗抗过上幸福生活重要,还是不计后果去为姚叔报仇重要?

    后来他想,如果姚叔在的话,他会和他一样,选择前者。

    姚叔对姜姨的感恩,是溢于言表的,可惜他打扫了一辈子大街,最终也没有什么能力来帮助姜姨。

    抗抗远去兵团就没有回来,美美下岗了,日子艰难。也正是这些原因,让老年的姜姨心力交瘁,患上了一系列老年疾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这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啊!能够保持理智的姚远,最终还是选择了先顾活人,后寻找机会,稳妥报仇的方案。

    张建国不同啊,他不是穿越回来的,张建军就是他亲哥哥,他会选择理智报仇吗?

    如果他不选择理智,他手里有钱。这个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还在严打,也有亡命之徒,看在钱的面子上,敢于顶风作案!

    现在,是人家在暗处,他在明处,可谓防不胜防啊!

    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姚远要是能睡着觉,那才是怪事。

    第二天一早,他告诉抗抗说,今天晚一些去公司,要抗抗在家里等他。

    抗抗问他干什么去,他不肯说,只是要抗抗不要问,等他回来就行了。

    他是找人去了。

    经过治理,矿机那些小痞子,有事的都进去了,没事的也老实了不少,再不敢去公交车上乱窜,有些都跑到外地去,不知所踪了。

    姚远昨晚上把这些小痞子扒拉一晚上,找出两个能用的来。这俩人不怎么坏,但是在家待业,没什么事干,就跟着那帮痞子胡混。

    现在,大痞子们进去的进去,跑了的跑了,他们没啥事,在家闲着玩。

    姚远找到他们,把他们叫到个僻静的地方,答应一人一月给他们一百块钱,让他们替他做件事。

    这俩人正愁断了财路没钱花呢,这可是困了有人给送枕头来了,就慌忙地问姚远,让他们做什么事。

    姚远就告诉他们,给他看着他的俩闺女点。用不着亲自去看,只远远地看着,别让他丈母娘发现就行。

    一旦出啥事儿,立马去街口小铺那里的公用电话那里,给他打电话。

    那个时候,村口多出来不少的小卖部,都是矿机职工自己弄的。有些小铺里,就安了电话,谁打谁交钱。

    姚远这么一说,俩小子就明白了:“傻哥,你得罪啥人了吧?”

    姚远不置可否:“少打听,让你们做事,给我做好了就行了。记住了,碰上事儿,先看自己能不能对付?对付不来,一个缠着对方,一个去给我报信,明白没有?”

    姚大傻在矿机是个人物,那俩人也怕他。既然有钱挣,也就不再多说了。

    这就是惹上仇家的麻烦,不能斩草除根,杜绝后患,你就防不胜防。

    你不知道对方会干什么,就得处处提防。所以,想好好生活,好好做生意,就不能这么着去惹仇家。

    姚远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所以才会极力反对小慧干这种结仇的事情。

    但真正出事儿了,他也不会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干就是!

    嘱咐好了那俩小痞子,他才又回来,接抗抗一起去城里的公司。

    抗抗知道他怕张建国报复,早上出去,一定就和这个事有关。

    见他回来,就问他说:“你跟我说,你到底干啥去了?这事儿到底有多危险?”

    姚远就在自己屋里坐下来,抱着头说:“杀兄之仇啊,肯定有危险。我现在不了解张建国了,猜不到他会怎样报复,就得处处小心着点。”

    然后,他也没瞒抗抗,就把自己找俩小痞子,看着摇摇和媛媛的事说了。

    抗抗说:“你觉得,他真能拿咱们的孩子下手,不至于吧?”

    姚远就摇摇头说:“我昨晚上考虑了一晚上,摇摇和媛媛这里,是咱们的软肋,万一他给弄走一个,他说啥咱就得听啥了。”

    抗抗觉得有理。张建国出去这些年,谁知道他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可她接着就问:“你光考虑孩子了,那咱妈呢,美美呢,怎么办?”

    姚远说:“在矿机这个地方,到处都是人,对付大人不是那么容易。如果他选择狗急跳墙的招数,相信首先会选孩子,谁也不会把目标放在大人身上。”

    抗抗就叹口气说:“这么防着,啥时候是个头啊?你说你明明没干,干嘛非要和他结这个仇啊?你心里是不是爱着小慧,不愿意让她有一点危险,是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姚远才说:“抗抗啊,我十几岁没了爹妈,没了亲人,是咱妈不嫌我是傻子,管我吃,管我穿,没有你们这一家人,就没有姚大傻!

    我心里知道对我好的人重要,也必须对她们好。我跟你说实话,我爱着咱们家的每一个人,妈,美美,还有小慧。

    小慧虽然说不是咱家的人,可和咱们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下来,我早就把她当自己家人了呀!

    这次出事的是小慧,我替她扛着。如果出事的是妈,是美美,我不也是要扛着吗?

    我爱她们,可是你得明白,这个爱,和爱你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夫妻之爱,是要互相信任,融为一体的,你明白不明白啊?”

    抗抗就把头低下去了,好久才说:“你知道只有我是你媳妇就好,不许打小慧的主意!”

    姚远就拿拳打自己的脑袋:“我是和你掰扯不清楚了!”

    抗抗就咧嘴一笑,接着就不无担心地问:“你找的这俩家伙行吗,他们能保护的了咱们的孩子吗?”

    姚远说:“摇摇到九月份就上小学了,媛媛还得上托儿所。

    其实,在学校里和在托儿所里,都不会有事。最危险的时候,就是她们在户外的这段时间。好在这段时间都是白天。

    这俩小子跟那帮痞子们混时间不短了,有一定经验,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情况。

    这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出来阻止,喊起来,什么样的歹徒都不敢硬来,会乖乖跑掉的。”

    抗抗还是担心:“要是这俩家伙光拿钱不出力,不帮咱们看孩子,咋办?”

    姚远就哼一声说:“我姚大傻的钱可不是这么好拿,他们不敢。”

    想想就又说:“这事儿还得瞒着妈,不能让她知道,要不然她又得着急。妈年纪慢慢大了,咱得让她活安心一点,健康一点,不能让她着急害怕。”

    这个姚大傻,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板有眼有计划。听姚远这么说,抗抗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接着就说:“咱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就到中午了,我还有俩活没弄完呢!”

    两个人站起身来,从里屋出来,开了门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铁大门那里,响起了敲门声。

    抗抗吓一哆嗦,姚远抬手示意她不怕,进屋去等着,然后就往铁大门那里去了。

    他走到铁门那里的时候,慢慢站住了,做好了准备,这才把铁门打开。接着,就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了灰色西装的,五十多岁的男子,头上多少的有些白发,但整体还是黑色的。

    男人灰色的西装十分整洁,里面还打着领带,衬衣雪白,一看就知道不是内陆人。

    男人身后,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那打扮比抗抗都洋气。

    女子一旁,站着个穿了蓝色警服的警察。

    那警察是当地派出所的,认识姚远。看姚远站在门口,就冲他点点头,然后对灰西装男人说:“廖先生,这就是姚大厦先生。我送您到这里,算是完成任务了。以后您有什么需求,尽管联系我们。”

    灰西装男人千恩万谢,送走了那个警察,这才回过身来,操着宝岛味的普通话问姚远说:“你就是姚大厦?”

    姚远一头雾水,看着他说:“是,我叫姚大厦,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灰西装男人又问:“你母亲,可是廖淑芬廖女士?”

    姚远说:“对啊,您是?”

    灰西装男人的眼圈就红了,颤抖着声音说:“我是你舅舅廖景荃啊!”

    这下,轮到姚远傻了,他根本不知道姚叔他妈家里的情况啊!

129.远方来客

    姚远开门以前,怕有不测,要抗抗回屋里呆着。

    可抗抗岂能让姚远独自承担危险呢?

    她才不听姚远的话,早就跑到他身后来了。

    可她也不知道姚大厦他妈家里的事啊。和姚远一样,站在那里傻着。

    还是姚远聪明,一边把来人往屋里让,一边给抗抗使眼色,让她跑那边去喊姜姨。

    抗抗还没跑出去,就让廖景荃给拦下了。

    他指着抗抗问:“这位女士是?”

    姚远只好回答他说:“啊,这是贱内,贱内,姜抗抗。”

    抗抗心里这个气,你才贱呢!好你个姚大傻,你敢守着人骂我,你等着,待会儿我就收拾你!

    廖景荃就夸抗抗:“哇塞,真漂亮!原来大陆还有这么有气质的女孩子!”

    姚远就嘿嘿两声说:“不是女孩子了,孩子妈了。”

    抗抗冲廖景荃傻嘿嘿两下,还想说话,姚远就推她腰一下。

    抗抗瞪姚远一眼,借机去西屋里找她妈去了。

    姚远也如法炮制,指着廖景荃身后的女子问:“这位是?”

    廖景荃就说:“她是我女儿,廖程程,也就是你的表妹。”

    姚远就拿出吃惊地表情来说:“哇,宝岛还有这么有气质的女士啊?难得难得!”

    廖景荃就说:“程程在米国工作,这次是为了陪我,才专门从米国回来的。”

    说着话,姚远把两个人让到屋里来,在沙发上坐下。

    廖景荃打量着屋子,感慨说:“哎呀,你们就住在这种地方啊?这实在是有些艰苦了。”

    姚远虽然谈不上爱国,却也最烦别人看不起他的祖国。你笑话我住的地方不行,不就是笑话我们国家穷吗?nnnd!

    他就笑着说:“是啊,国家十多亿人口,资源有限,得一点点来。当年蒋先生时候,只有四亿人口,老百姓连这样的屋子也没有不是?”

    廖景荃就笑着摇手说:“大厦,你误会了,我没有菲薄的意思,我只是关心你们的生存条件。你知道吗,当年咱们廖家,可是江南大家,钟鸣鼎食的。”

    姚远就笑了说:“那可是诸侯之家。”然后就去刷茶壶茶杯,客气说,“我这里条件有限,只有龙井茶,咖啡饮料都没有。二位喝茶不喝?”

    廖景荃说:“有茶就好,我在家乡的时候,也是喝茶的。出去了,也没有扔掉这个习惯。”

    廖程程说:“表哥不必麻烦,我喝白水就好。”

    正说着话,抗抗就带着姜姨过来了。

    姚远就领姜姨进来,对廖景荃说:“这是我岳母,过去和我妈跟亲姊妹差不多,她知道我妈的情况多一些。

    两个人就都站起来客气,然后,抗抗就陪着她妈坐到床沿上了。

    姜姨上下打量了廖景荃一阵,就问:“你是家里老几呀?”

    廖景荃回答说:“我是老幺,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的。姐姐最大,上完学就走了的。”

    这个对。姜姨心里想,看他的模样,也多少有点当年大傻妈的样子。

    想一想,姜姨就又问:“临解放那一年,大厦妈给你写过信的,不知你收到没有?”

    廖景荃说:“收到的,收到的。可是,那时候家里的财物已经运走,不走是不行的啦。”

    说到这里,就从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发黄的信封来说:“阿姐的信,我一直带在身边的。阿姐从小对我最好,我想她啊!”

    姜姨颤巍巍接过那封信来,接着就递给了姚远说:“你看,这是你妈的字啊!他真是你舅舅,真是你舅舅啊!”

    姚远郑重地接过信来,小心翼翼地把里面发黄的信纸抽出来,慢慢展开。

    那信是用蓝色的钢笔水写的,此刻已经发黑了,字迹娟秀中透着刚毅,十分漂亮。虽然里面有许多的繁体字,可这个对喜欢看古书的姚远来说,一点都不难辨识。

    书信是用竖行,从右至左写的:

    景荃吾弟:

    我们分别已经四年有余了。

    四年来,我和我的战友们,在为实现一个新中国的梦想,不懈地努力着。

    如今,解放大军摧枯拉朽,正在向着全中国进军!旧的,腐朽的中国,行将成为过去。一个崭新的中国,就要屹立在这世界的东方!

    弟弟啊,相信姐姐,不要听信那些居心险恶之人的谣言。你知道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姐姐不是亲眼看到,不是亲身感受,姐姐不会对你这么说的。

    我们在用我们满腔的热情和热血,在缔造一个伟大的事业,缔造一个崭新的中国!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在全国人民共同奋斗和努力下,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这个饱受欺凌的民族,将从此伟大起来!

    正如我们的领袖所说的那样,要让这个国家的人民都站立起来,成为这世界的主人!

    炮声隆隆,那是新中国的礼炮,是向全世界宣告新中国诞生的号角,是我们从此站立起来的誓言!

    弟弟,留下来吧,不要再为反动统治者卖命!新中国需要你这种知识人才。

    留下来,和姐姐一起,为这个崭新的国家奋斗,你会感受到无比的自豪与骄傲的!

    父亲年老体衰,大弟不在他身边,你要照顾好他。告诉他,他的女儿没有为他丢人。

    恰恰相反,他的女儿就是在实现他的理想,为了一个更加强大的中华民族,而不懈奋斗!

    那个腐朽的统治集团,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它不会带给这个国家任何希望。只有我们伟大的党,才能让这个国家再次伟大起来!

    时间仓促,不及多言。我和老姚,代表我们的党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留下来,绝对会保证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后面,就是一些问候安好的话了。

    姚远读着信,眼里就湿润了。

    这不是因为他看到了妈妈的信,而是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革命者纯洁的心灵和高尚的情操,还有如火的热情。

    那,才是一个真正的燃情岁月!

    如果当年可以拿到这封信,那么,张顺才的污蔑就会不攻自破,悲剧就不会发生,这位伟大的母亲,就可以躲过劫难!

    可是,没有如果啊!

    他抬起头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了,看着廖景荃说:“舅舅,我妈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廖景荃就叹息一声说:“我已经知道了,民政局的领导,已经把情况都为我介绍了。我想姐姐,还是决定来看看你,看看姐姐住过的地方啊!”

    姜姨也在一边抹眼泪,边抹边说:“廖工活着的时候,总是念叨你,说小时候领着你去河边捞鱼,你爬到树上掏鸟窝,从树上掉下来,吓她一个半死……”

    廖景荃就哭了:“是的,是的,这些我也都记得,仿佛就是在昨天一样。可是,民国三十四年一别,想不到就成为永别啊!”

    说到动情处,眼泪不由滚滚而下。

    大家难过许久,姚远就问廖景荃:“舅舅,妈妈这封信你可以留给我吗?我已经没有妈妈任何的遗物了。”

    廖景荃就点点头说:“留给你,舅舅留给你。还有,舅舅带了你妈妈当年留在家里的照片,也一并给你留下!”

    说罢,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张八的黑白照片来,交给姚远说:“这是我放大的,你妈妈上大学时候的照片。我们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她就是贵党的地下人员了。”

    姚远接过那张照片来仔细观看,姚叔母亲穿了长裙子和中式褂子,应该是当时的学生装,手里拿着卷成一个卷儿的一张纸,应该是她的学位证书。因为,她的头上,还戴着个学士帽。

    脚下穿的皮鞋,暴露了她家庭生活的优越。

    姚叔妈妈十分漂亮,一双眼睛非常有神,身材也绝对一流。

    姚远看着,心里却暗暗奇怪,这怎么有点像抗抗呢?难道抗抗……这怎么可能!

    他突然就明白,在门口的时候,廖景荃为什么要拦住抗抗了,原来,长大了的抗抗,在气质上或者是长相上,有点姚叔妈的影子。到底哪里有些像,他还说不上来。

    姚远就把那张照片递给抗抗,悄声说:“我怎么看着你像我妈呢?”

    这句话还是被廖景荃听到了,就插嘴说:“是的,是的,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位女士,啊,外甥媳妇对吧?是我姐留下的女儿呢!”

    抗抗也奇怪,拿过照片来仔细端详。哎,你别说,还真不知道哪里有点像!

    抗抗就把照片给了她妈,她妈端详端详照片,又看看抗抗,就乐了说:“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这孩子自打跟了大傻,还真是越来越有你婆婆的样子了。我早就发现这事儿了,心里还纳闷好几回呢,这孩子,到底是廖工生的啊,还是我生的呀?”

    原来廖景荃早在一个月以前,就过来了,先回了老家原籍,拜了祖先牌位。原来他并没有打算往北边来,因为他一直也没有姐姐的消息,并不知道姐姐在哪里。

    可是村里人是知道的,因为运动的时候,矿机的调查组去过村里。

    廖景荃这才知道姐姐的下落,又马不停蹄来到这里,联系了当地的民政局。

    可是,姐姐和姐夫早已经没了好多年了,只留下一个儿子。

    既然姐姐、姐夫已经都没了,他就要见见这个外甥。民政局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就把他们给送到这里来了。

    廖家家境殷实,在海外置办了许多产业。廖景荃的父亲,早些年已经去世了,哥哥在米国做生意,他的大部分生意,也在米国,主要从事进出口贸易。

    姚远听说这位舅舅是搞进出口贸易的,心里就是一动。

    小慧的服装厂,缺乏制作高档服装的许多现代设备。好多地方,包括服装定型,都是姚远发明的土办法,甚至有好多环节,要依靠手工。

    要是能通过这位舅舅,引进一些先进的服装生产设备就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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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燃情岁月介绍: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化身傻子,穿越回了那个热情似火的年代,替傻子报恩,也替傻子报仇。好人面前,他是好人姚远。坏人面前,他就是犯浑耍横,明面是傻子,暗地里诡计多端的姚大傻……书友群:145206126傻子的燃情岁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傻子的燃情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