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意识到危险
叶梓慕在心里问自己,作为严以修的助理,如果这都接受不了,自己还怎么回去工作?
换个角度想,董事长明天要结婚,就算是普通员工,也应该为他高兴的,不是吗?
自以为是的“换位思考”后,剩下的时间里,叶梓慕几乎有大半时间都在考虑,应该怎样对他表达祝福。
身为文科高材生,她一直觉得,语言表达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可这一下午,本来信手拈来的事,她却考虑了许久。一直到最后,她干脆在手机记事本里打起草稿,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全编辑在里面,反复修改。
冬季里,天似乎黑得格外早,等叶梓慕输完液走出医院,外面已是暮色四合。
紧挨着医院左侧,是一个广场的入口,门前立着一座雕塑,不大,却独具特色。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广场前这时人烟稀少,无比空寂。
叶梓慕过去选了个光线不错的角度,打起精神打开手机摄像头,面对镜头,为严以修送上新婚祝福。
她担心他正为明天的婚礼忙碌,也担心自己面对他时会语无伦次,所以没有打电话或发视频申请,而是把内容录好后,直接发给了他。
信息发出,叶梓慕重新戴上口罩。她坚信,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所以也没有给自己等待回复的时间,紧接着一个电话打给小张,看他方不方便来接她。
可她举着电话一直走到路边,电话仍然没有接通。
冷风呼啸而来,卷起路边干枯的落叶,在脚下哗啦啦地吹过。她有心自己打车回去,但放眼路边,一时也没有出租车停靠或开过来。
“姑娘,坐车吗?”叶梓慕正准备重新拨号时,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声音从一辆面包车半开的窗户里继续传来:“去哪?顺路捎你一段,价钱好说!”
叶梓慕仔细朝面包车看去,微暗的路灯下,车内光线更是昏暗,只看到司机是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头发理得很短,后座隐约也有人影,似乎并不是只拉她一个人。
车子往前移了一些,司机看出她的犹豫,把车窗整个放下来,探出半个脑袋劝道:“后面乘客一会儿就下车,这地方,你在这儿冻半小时都打不到车的。”
叶梓慕考虑了下,还是摇摇头道:“不用了,谢谢。”说完,沿着路边走出几步,取出手机准备继续打电话给小张。
倒不是她矫情地非要单独乘坐一辆车,而是车窗落下来时,明显有热气散出来,似乎车内温度并不低,可司机却戴着口罩,她多少还是起了一丝警惕。
被她拒绝后,面包车司机并没有放弃,车子缓缓跟在她身后行驶了一段后,车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脚步声杂乱匆促,路灯下,很快有晃动的身影,在身后迅速接近她。
叶梓慕猛然意识到危险,拔腿就跑,可刚跑出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扑倒在地。
她尖叫着,拼命挣扎,可刚爬起来,后脑突然狠狠一痛,顿时眼前发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上前,动作麻利地把叶梓慕双手反绑在身后,迅速抬起她塞进面包车里。
面包车加足马力,顷刻间,就在轰鸣声中消失在夜色里……
h市,车流穿梭的国际机场,华贵的宝石蓝轿车毫不减速地冲进停车场,灵巧地几个转弯后,车子一个飘移,华丽丽地飘进停车位里。
驾驶位上,方阳拉起手刹前后看了看,洋洋自得地朝副驾上的严以修比了胜利的手势:“完美!简直无懈可击!”
严以修松开安全带,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时间,又重新靠回座椅中。
方阳却似乎意犹未尽,取过矿泉水递给他一瓶,笑问:“怎么样,哥们儿可是舍命陪君子,带你体验了一把生死时速!”
严以修接过,一脸不解:“舍命?你?”
方阳气得直拍脑门:“我可是把当初赛车的本事全搬出来了,在那种极限速度下,一般人都会体会到,其实生命最可贵,娶不到心爱的姑娘,真的不算什么大事……难道你没感觉?”
触碰到严以修淡然到冷寂的目光,方阳瞬间觉得无比沮丧,显然,他的“鸡汤”对他没任何作用:“枉我玩了命地开了半天,在你眼里,还是娶不到那丫头最重要!”
顿了一下,方阳长叹,有些悲悯地看着严以修:“这下,你父母可都从海外飞回来了,明天婚礼后,你再想反悔,大概是真的不可能了。”
说话间,严以修的手机有信息进来,他也不避开方阳,直接随手打开。
视频中,昏暗的夜色下,叶梓慕站在一座风格冷硬的雕塑前,声音微微有些哑,脸上却笑颜如花,落落大方地向他送上祝福,愿他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方阳一眼瞥过去,嘲笑道:“说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看你俩这演技,全都得重新进修。”
严以修丢回来一声冷嗤,像是对他的评判极为不屑。
方阳不服气地补充:“瞧那小丫头,一脸愁容病态,还装高兴,要让我当评委,最多只只能夸一句‘勇气可嘉’了!”
这段时间里,严以修明明恨极了他人各种形式的祝福,每一声千篇一律的祝福,在他看来,都像是无情的诅咒。
可这时,他却并没急着关掉视频,只是无喜无悲地看着,一瞬后,忽然低语道:“她病了。”声音黯然,沉沉的,好像明明有千言万语,但能说出口的,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相思病?”方阳调侃道,但仔细一看,立即发现叶梓慕抬手撩头发时,手背上的医用胶带痕迹,胶带此时已经撕去,痕迹也只是浅浅淡淡的,却没能躲过严以修的眼睛。
作为专业医生,方阳不禁自愧不如。
视频播完自动停止,方阳瞧着严以修一脸不悦,劝慰道:“放心吧,这充分说明她已经得到治疗,没事的。”
头顶上空,有大型客机轰鸣着缓缓掠过,向停机坪的方向降落。方阳看了看腕上手表道:“还行,飞机准点。”严以修却微蹙着眉头,凝神思考着什么,久久不语。
方阳侧过身,夸张地伸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喂,魂儿呢?”
“安静,别吵。”严以修侧头避过他的手,按亮手机屏幕。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刚刚的视频上,他点击播放,两只眼睛像是着了魔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不会吧?”方阳啧啧称奇,像看怪物般看着严以修,小声嘀咕着,“我以前,可从没见过你为谁这么魂不守舍啊……”
严以修依然浑然不理,脑子里却高速运转,回忆着前不久何乾给他看过的照片资料。
视频播到一多半时,画面里的叶梓慕原地转了小半圈,镜头匆匆滑过时,无意中拍到远处的路边,一个倚着一辆灰色面包车抽烟的男人,男人侧着头,似乎正看着叶梓慕所在的方向。
严以修将画面定格,放大抽烟男人的那一点。
光线昏暗,视频文件放大后效果更虚,可尽管如此,那个男人的脸,还是迅速和严以修记忆里,一张证件照上的脸重合在一起。
严以修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他超强的记忆力在这时占尽了优势,不一会儿,就彻底记了起来:胡建树,45岁,汽修店老板。
他明白,不管当初,何乾是因为怎样盘根错节的关系,才把照片呈现到他面前,但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个男人的出现,绝非偶然。
没错,叶梓慕一定是遇上了危险!
第152章 随时有生命危险
完全确认后,严以修立即一个电话打给叶梓慕,想提醒她多加注意。
“嘟……嘟……”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严以修却十分执著。
曾经某一次,他打电话给叶梓慕,打了好几次都没接通。再见面时,他冷着脸训斥:“以后,你手机上每出现一个我的未接电话,扣半个月工资。”
当时,叶梓慕苦着脸点头,可一转身,就开始耍小聪明,在手机里将他设为特殊联系人,电话无应答时自动接听。这也就意味着,就算她因故没有及时接听,电话也会在等待时间结束后,自动接通。
那时,严以修对她的小聪明极为不屑,可没想到这一刻,她曾经的小小设置,却成了唯一让他等待下去的理由。
果然,十几声等待音响过后,电话接通。
听筒里,有隐约的轰隆声,像是发动机的声音,过了会儿,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去哪?”声音极微弱,说话的人显然并不在手机一旁。
严以修摒着呼吸倾耳细听,几秒后,才隐隐听到另一个同样微弱的声音:“慌什么,按原计划来!”
糟糕,他的提醒还是晚了!
一旁的方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严以修神色凌然,也不禁有些不安,待他挂断电话,小心地问:“怎么了,没接电话?”
“下车!”严以修果断地道。
“哦,好。”接机时间马上就到,方阳以为他终于恢复正常,准备步行去出口接机,于是伸手推开车门。
可他一只脚刚伸出车外,整个人立即被严以修推下车,回过身时,一个黑色的物体飞过来,方阳险险地接住,才发现是自己的背包。
严以修动作敏捷,从副驾位置一步跨过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喂?”方阳哭笑不得,“你要干吗?”
“去怀城。”严以修落下车窗,坚定地道。
这一下,方阳更是大惊失色:“你疯了,她生病,八成是感冒发热,最多闹成肺炎,你……”
他一心以为,严以修只是太过关心叶梓慕的病情,刚要嘲笑他小题大做,却见他神色凝重,一向清冷的脸上带着凛凛寒气,忙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严以修顾不上解释,只是飞速地交待:“接我父母,稳住奶奶,等我回来。”
说话间,车子已经拐出停车位,方阳追上几步,百般无奈地道:“别忘了,这边还有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等着你呢!”
“再替我瞒住穆家。”严以修说完,车窗缓缓关上,车子直直地向前开出去。
方阳立在原地重复他的话:“接我父母,稳住奶奶,再替我瞒住穆家……你当我是超人啊!”
通道前方,应该是不久前有航班落地,不少拉着行李箱的旅客,正迎面向停车场走来,宝石蓝的轿车车速不减反增,一路鸣笛,利剑一般直冲出去。
旅客们纷纷闪躲,待回过神想要愤然理论时,车子早已消失不见。
方阳目瞪口呆地远远看着,一脸小巫见大巫的呆滞,半天才回过味来:“塞车也能赛车,您没去当赛车手,真是亏了!”
在夜色中将车开上高速,严以修思绪平静了些,打开车载导航设好去怀城的路线后,他接着带上耳机,语音操作着,打开了手机上一个叫“迷路”的应用程序。
叶梓慕一直不知道,他随口送给她的长耳兔挂件,其实是他特意定制的,其导航功能、定位精确度都远远高于市场上的导航产品,甚至能达到国际上的先进水平。
同时,长耳兔挂件又像市面上的儿童手表一样,配备了高级别的关联系统,而且一早就与他的手机绑定,他只需要打开应用,系统立即就能将她的位置信息反馈给他。
这些功能细节,他其实无意隐瞒,只是那天傍晚两人加班时,因为穆思曼的突然敲门,叶梓慕彻底蔫了下来,于是自然而然地,她没问,他也没说。
此时,程序打开,在严以修的语音指令下,系统立即给出当天叶梓慕的出行线路,以及目前的位置和前进方向。
因为手机上没有怀城项目其他联系人的号码,严以修直接将电话打给何乾,让他发起三方通话,联系怀城处其他人。
电话接通,那一端,正是负责后勤的王悦。
严以修直接亮出身份,随即向王悦道:“告诉我,你们现在的地理位置。”
王悦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复道:“项目地址在怀城市区西南,我们现在在合作方公司,距项目地址大概5公里。”
屏幕上,象征着叶梓慕位置的红色标志这时位于怀城中心,正朝着东北的方向前行。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严以修问:“叶梓慕呢?”
王悦又是一愣,有些茫然地回:“她发烧了,下午在市区医院输液,我已经让小张去接她了。”
严以修深吸一口气,毅然道:“小张应该找不到她了,马上报警。”
王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满心疑惑:“报警?您是说叶梓慕失踪了?可……这么短时间,警-方会受理吗?”
“不是失踪,是被劫持!随时有生命危险!”严以修声色俱厉。
王悦吓了一跳,急忙答应。正要挂断时,严以修继续交待:“直接去警局,找到负责人后立即联系我。”
“好的!”王悦再次答应。
刚刚通话时,何乾已经了解到基本情况,这时听王悦那边收了线,立即道:“董事长,那我现在赶过去!”
严以修瞥一眼车载导航,自己刚刚行进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沉吟了下,他回道:“我在路上,你就别来了,留在h市稳定好局面。”
何乾显然十分惊讶:“您要去怀城?那……明天的婚礼,能赶回来吗?”
“所以才要你稳定局面。”严以修不置可否地道。
何乾似乎顿了片刻,才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又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严以修想了想道:“你给过我的照片中,有一个叫胡建树的,汽修店老板,深挖他的资料。”
“明白了,我这就去查。”何乾说完,也跟着挂断电话。
车内安静下来,严以修在黑暗中一边开着车,一边思考着,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界面上,象征着叶梓慕位置的小小红色标志。
高速公路两侧,群山与树木黑糊糊的轮廓蜿蜒着,飞速向后掠去,而他,正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那一点。
这一刻,h市所有的人与事,爱或恨,全被他抛在身后。
他心底,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唯愿身处危机之中的叶梓慕,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第153章 终于彻底绝望
怀城项目组。接到严以修电话时,项目组与合作公司的会议刚刚结束,一行人从走廊里向外走,王悦落在队伍最后接听电话。
合作方的负责人吴经理也慢慢落在后面,但又礼貌地和王悦拉开一小段距离。见王悦挂断电话后神色焦急,他关切地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王悦微一犹豫,想到项目组人员在这里终究是人生地不熟,行事诸多不便,随即将情况大致告诉吴经理。
吴经理听说严氏董事长亲自打来电话,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即派了车,带着他们直奔警局。
王悦虽知道大概事情,但也说不清事件始末,于是到警局找到刑侦支队李队长后,立即一个电话打给严以修。
严以修带着耳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将目前他掌握的情况告诉警方。
他虽满心关切,但因为本能使然,描述问题却依然条理清晰,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将事件始末和利害关系讲得清清楚楚。
李队长听完,立即道:“明白了,我会立即派人封锁市区东北方向的国道、高速出口,出事地点车流量不大,应该很快就能调出面包车的车牌号。”
他所说的和严以修的想法不谋而合,严以修略松了口气,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那个缓缓移动的点,补充道:“以他们目前的速度来看,应该用不了三十分钟就能出城,所以还请和交通部门配合,拖延一点时间,拜托!”
李队长心领神会,挂断电话立刻组织救援。
两个小队立即驱车奔赴市区东南方向布控,准备在出口之前拦截面包车。
不到十分钟,监控室顺利提取到嫌疑车辆的车牌号码,有了这个重要线索,警方更加胜券在握,信心十足。
迷迷糊糊中头痛欲裂,叶梓慕忍不住呻吟一声,可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她甚至连嘴都张不开,只发出“唔”的一声。
她想要抬手,可使出了全力,却只是勉强扭动了一下身子。
脑子里“轰”的一声,她彻底清醒过来,昏迷前的一幕闪过脑海,叶梓慕迅速明白,完了,自己被人绑了!
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叶梓慕浑身又冷又木,身体不受控制,随着车辆的行驶微微晃动。耳边,引擎声隆隆作响,夹杂着破旧车辆的独有的机械挤压声。
空气里,满是汽油与泥土混杂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
叶梓慕知道挣扎无用,只能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仗着车内光线昏暗,悄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几乎被磨平的地垫,已分不出本来的颜色,她了然,怪不得一直觉得车内异常颠簸,原来是被直接扔到了地上。
她微微抬眼,面前紧挨着就是面包车的后座,两个男人并排坐在后座上,居高临下。两人都戴着口罩,一个短发,看起来面容微有些瘦,另一个头发长而蓬乱,眉头紧紧皱着。
在此境况下,别说车在行驶中,就算是停下来,她也是插翅难逃。
“怎么办?怎么办……”叶梓慕一遍遍在心底问自己。
光影明灭间,车子缓缓停下,但车上并没有人开门下车,想是停在路口等红绿灯。
一阵的声音后,“啪”的一声打火机响,原来是面包车前面有人点起了烟。
接着,一个声音问:“联系那边了吗?”叶梓慕听得出,是面包车司机的声音。
烟气飘散过来时,后座上头发蓬乱的男人简单地“嗯”了一声。
“怎么说?”面包车司机继续问。
刚刚说话的男人顿了片刻,回道:“出城后,立即作了她!”
叶梓慕浑身一震,心头仿佛瞬间被巨石砸中,满涨着绝望,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本来存了一丝侥幸,希望他们不过是想谋财,可他们一心要杀了自己!
愤怒,委屈,不甘一起涌上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几个陌生男人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叶梓慕嘴被胶带封着,拼尽全力,也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她两脚大力地踹向一侧的车门,身体拼命扭动,像一条被搁浅的鱼,濒死挣扎着。
可她双脚被弹力绳绑着,双手也被反绑,再拼命的挣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后座左侧头发蓬乱的男人微微俯身,只伸出一只手臂,就将她狠狠按倒,牢牢压制住。
叶梓慕刚试图反抗,男人另一只手猛然捏起她的下巴,戴着口罩的脸凑近几分,仔细端详着她,声音阴恻恻地道:“听着,不想在死前受尽折磨的话,你最好乖一点!”
对上他阴翳的目光,叶梓慕悚然而惊。面对四个强壮的男人,自己无论做任何努力,都像是螳臂当车,而且确如他所说,如果真的激怒了她们,自己恐怕只会死的更惨。
可不反抗,她又能怎么样?
“难道除了坐以待毙,就没有任何办法自救了吗?”她问自己。
见她不再不自量力地反抗,男人松开她,靠回位置里,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
叶梓慕用肩膀着力,艰难地坐起身,慢慢缩到离后座两个男人最远的车门处,身体紧紧贴上冰冷的车门。
破旧的面包车在冬夜里狂奔,从缝隙漏进来的风寒冷如冰,直透骨髓,渐渐将叶梓慕冻结,一颗心也终于彻底绝望,一片死寂……
怀城市区,东南方向通往县区的高速路口前,因为交警临时查酒驾,车辆前前后后排了好几十辆,车流行驶十分缓慢。
一向很少堵车的怀城,竟因此呈现出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
夜色中,一辆伪装过的警车内,李队长正通过监控屏幕,密切关注着一辆灰色面包车的动向。
视频中的面包车缓缓开来,负责的刑警实时汇报着动态:“嫌疑车辆进入跃进路。”
“嫌疑车辆拐入长征大街。”
“长征大街58号附近,车子减速。”
刑警说着,切入下一段路的监控,可隔了三分钟,依然没见到面包车驶进监控画面,而车子减速的地方,前方不远处又刚好有一处监控死角。
“怎么回事?”李队长问。
刑警刚简单地向他汇报了一下情况,面包车却再次驶进监控画面中,他于是继续汇报面包车动态。
二十分钟后,面包车开上通向高速口的裕兴路。
很快,车子汇入拥堵的车流中,再往前行驶了一段路,整条路的所有车道都呈拥堵状态。
看着面包车一点点被夹在车流中,再插翅难飞时,交警部门开始指挥着前面的车辆快速通过。
不一会儿,面包车开到近处,交警打着手势,示意司机将车停到应急停车道上。
“行动!”与此同时,李队长在对讲里一声令下。
面包车前后停靠着的几辆车内,瞬间涌出一队荷枪实弹的刑警,前前后后将面包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队长上前,面朝司机亮出证件,果断命令:“下车!”
“嗒”的一声轻响,驾驶室门刚打开,两名刑警已飞速上前控制住司机。
紧接着“哗啦”一声,面包车后方两侧的门同时被拉开,所有人持枪严阵以待。
但,车内空空如也。
第154章 等我
灯光照射下,车内的一切清晰无比。
面包车中间一排的座椅被取下,只留最后一排座位,车里内饰明显陈旧过时,布套座椅早已磨损,灰扑扑的地垫整个皱在一起,团在一个角落里。
李队长上前俯身,从地垫上拽出一根长发,他伸手抓起地垫,灯光照射下,地垫上还有不少凌乱的长发,显然不是偶然。
他一把将地垫扔回车里,转向面包车司机大声问:“车上人呢?老实交待!”
年轻的司机一脸无辜,神情惊惧,眼神闪躲着道:“什……什么人?”
“这辆车上的人之前劫持了一个年轻女孩,她现在人呢?”李队长厉声质问。
司机被吓得一震,看上去腿都跟着发软,慌乱地道:“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什么女孩,就是一个男人,他……给了我三百块钱,让我把车开到前边下一个出口,说会有人接。”
他说着,颤颤巍巍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三张百元钞票。
“人长什么样?”
“很高,大概一米八的样子……那人戴着帽子口罩,我也没看清,具体长什么样。”司机弱弱地回答。
想到面包车莫名其妙处在监控死角那几分钟,李队长瞬间明白过来,嫌疑人显然察觉,在警方层层布控下,竟然想到用金蝉脱壳之计,顺利脱身。
他当机立断,命人将司机带回警局进一步审问后,立即带人赶往面包车停下的地方寻找线索。
事到如今,嫌疑人弃车逃走,警方又无法实现与严以修手机上的定位程序共享信息,只能再次启动技术部门,希望通过叶梓慕的手机号查找定位。
高速公路上,严以修一面开车,一面不时看一眼“迷路”的程序界面,等他发现小小的红色标志忽然慢下来,在一个地方兜兜转转半天时,他敏感地意识到什么。
但再联系王悦时,她们虽然也正驱车赶往高速口,但早已被出警车辆远远落下,王悦电话联系李队长,却并未接通。
果然,过了会儿,他就接到反馈电话,知道刑警那边扑了个空。
手机上,红色标志低速移动了十几分钟,之后,忽然开始朝着相对繁华的市中心移动。
恰好,技术部门锁定到叶梓慕的手机位置,这时,正好与严以修手机上的定位程序稍作核对。
那一侧的位置信息虽然在精确度上,稍逊于“长耳兔”,但两相对比,大致位置基本一致。由此可以判断,手机和长耳兔挂件目前都在叶梓慕身上,警方依据手机位置追踪,总不会有太大偏差。
挂断电话,严以修将车提到最高速度。
叶梓慕现在怎样,又经历着怎样的折磨,他完全无从知晓,但无论如何,只要“迷路”的信息反馈一直不断发来,他就一定能找到她。
能在手机页面上看到她的位置,他心底就有了支柱,所有的努力也就都值得。
“叶梓慕,等我!”注意着前方,他低低地道。
心底巨大的绝望之下,叶梓慕也不知道,自己被面包车载着,究竟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远。
直到面包车“咯噔”一声停下,三个男人凑到一起,压低声音商量对策时,身陷绝望之中,仿佛木头一般的叶梓慕突然如梦初醒。
警方出动了,显然是同事们发现她不见,及时报了警。
是啊,她在陌生的街头突然消失不见,同事们也一定急坏了。
王悦虽然面上冷淡,但心里却对她极为关心,她身体出了状况,也是王悦第一个发现的;小张年龄比她小,人却勤快礼貌,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带着满脸的笑容,喊她慕姐;赵经理精通业务,每当她对项目有什么疑问时,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解释给她听……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或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每一名刑警,每一个关心她的同事,都在焦急着、等待着,为了尽快找到她努力着。
想到这,叶梓慕本已绝望的心底,突然再次燃起了希望。虽然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她不能放弃,也不会再轻易放弃。
片刻,头发蓬乱的男人上前,一边解开她脚上的弹力绳,一边阴沉沉地道:“最好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能轻易逃脱。”
他说着,给叶梓慕戴上一个口罩,遮住她被胶带封住的嘴,这才将她拽下车,一手抓她手臂,另一只在她面前微晃,故意让她看清手中那一枚锋利无比的刀片:“这东西不长眼,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叶梓慕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男人似是十分满意,手臂看似亲密地搂着她,搭着她肩上的手里,却紧紧握着那枚刀片。
冰冰冷冷的触感紧贴肌肤,抵在叶梓慕的脖子上,传递着致命的威胁。她身体僵冷,连大气都不敢喘地跟着男人向前走去。
所经过的地方,均是路灯昏暗,光线严重不足。叶梓慕注意到,除了挟制着她的男人,和另一名短发男,似乎未见面包车司机。
三个人穿过一个老旧的小区,从一道破旧的铁门出来,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叶梓慕被头发蓬乱的男人挤在后座一侧的位置上。在黑暗中,锋利的刀片自始至终一直紧贴着她的肌肤,就连她想多看一眼出租车司机,都会被身边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到。
叶梓慕彻底放弃了向出租车司机求救的想法,脑子里拼命想办法,但一路上想了好几种对策,都又接着被自己否定。
她知道,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她的任何努力,都只能让他们更加警惕,在没有想出万全之策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们惟命是从,以期在他们放松警惕时,再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出租车行驶了约半个小时,才停在路边。叶梓慕有口难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从她口袋里取出手机,压在出租车座套下,这才拽着她下车。
凌冽的寒风中,三个人走去路边一株大树旁等候,头发蓬乱的男人电话联系着什么。
挂断电话,他似乎不放心,伸手去检查叶梓慕的口袋,瞬间,就从另一侧的风衣口袋里,翻出她一直带着的长耳兔挂件。
一辆拉满沙土的货车开来,到近处慢慢靠边停下,按了两声喇叭。
头发蓬乱的男人顺手将“长耳兔”扔进路边绿化带,押着叶梓慕朝货车的方向走去。
“不要!”叶梓慕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冒着彻底惹怒他们的风险,执拗地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长耳兔。
男人一拳打在她脸上,叶梓慕向路边摔倒,痛得直接蜷缩在地上,却抬头直视着对方,用行动表明,她宁死也要取回自己的挂件。
第155章 阻止货车
叶梓慕并不知道,“长耳兔”反馈的信息,此刻是严以修能找到她的仅有线索,只是因为那是唯一一件,她从严以修那里“讨”来的礼物,才一直觉得极为珍贵。
所以这时她的目光虽有畏惧,却坚定坦然。
头发蓬乱的男人不为所动,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拽起来,手中刀片在她眼皮下方轻轻刮蹭:“一个小东西,有你的脸重要吗?”
叶梓慕呜咽着,泪水流到刀片上,无声地落入口罩底下。
之前坐在面包车后座,一直很沉默的短发男突然过去,俯身捡起长耳兔挂件,借着路灯的光线检查了一下,冲面他道:“哥,你也别急,一个小挂坠,还给她,就当陪葬品了。”
他说着,上前把挂件塞进叶梓慕口袋里,转向头发蓬乱的男人道:“时间不多,还是赶紧上车吧。”
叶梓慕虽恨他们劫持自己,但这时看向短发男时,目光里却不由地带了几分由衷的感激。
头发蓬乱的男人一脚踹上他大腿,顺手将叶梓慕扔向短发男,示意他押着叶梓慕,斥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怜香惜玉!”
短发男也不辩解,押上叶梓慕,一边有些匆忙地跟在他后面,一边有些吊儿郎当地低声道:“哥几个都是拿命换钱,你不用谢我,该动手时,我也不会手软。”
叶梓慕默然,是啊,他不过是帮她捡回了挂件,她竟差点忘了,短发男就算再善良,也是劫匪。
一直被押到货车面前,叶梓慕才看清,货车上的司机,正是之前的面包车司机。
头发蓬乱的男人跨上副驾位置,示意短发男押着叶梓慕坐到后排。
叶梓慕完全被动地被拽上后排座椅,货车在“轰隆隆”的噪声中开向前方。
事情的难度远远超出她的处理能力,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叶梓慕想不出任何的办法自救。
几十分钟后,宝石蓝色华贵的轿车距怀城越来越近。
但关于叶梓慕行踪的线索,却在不久前分成两种可能:警方追踪手机定位信息,先是在市区里一路向西,之后又向西北方向斜着追去。
但“迷路”程序上给出的信息却是,目标在二十分钟前,就在城市东外环路上一直向南,似乎是直奔怀城南边的国道出口,以目前的速度来看,最多再过十五分钟,目标就会进入国道,开向县区。
严以修干脆把自己的位置信息共享给李队长,两人都觉得,手机的定位信息八成出了问题,但为防万一,李队长还是留了一小队人,继续追踪手机信息,自己带了另一小队人,直接向东外环赶来。
严以修通过高速收费口进入怀城后,距程序上那个小小的红色标志更近了几分,警方刚才一路被引到反方向,反倒比他距离目标还要远一些。
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即驱车直接向那一点追去。
黑夜里,外环公路上车流不算太大,他的车在速度上优势明显,再上高精度的定位提醒,不一会儿,那辆可疑的蓝色货车就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为确保万无一失,严以修跟在蓝色货车后行驶了近一分钟,每当他提速靠近蓝色货车,“迷路”程序的语音提示就会在车里响起:“目标在您正前方20米内。”他减速,提示消失。
目标锁定,他稍松了口气,立即向李队长那边通报了当前状况。
“明白,我们大概十五分钟就能追上。”李队长那边声音急切,隐隐有警车和其它车辆的鸣笛声混在一起。
十五分钟……严以修挂断电话暗自思量,车载导航上清楚地显示,进入国道后无论往哪个方向,再行驶十几公里都会进入山区。
虽说“长耳兔”的核心硬件配备了信号增强功能,但事关叶梓慕安危,信号稍有迟滞,怕是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他半点也不想冒险。
而且,严以修心底有着更大的恐慌。
在高速路上开车赶来时,他忍不住又拨过一次叶梓慕的电话。在他身边工作一段时间后,叶梓慕就习惯了无论上下班,都会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
这时,他倒是希望电话能被劫匪接到,只要对方能直面他讲条件,哪怕是狮子大开口,他也能接受。
可等了足足二十分钟,却听到男人隐约的对话:“怎么说?”
“出城后,立即作了她!”
之后,是一阵杂乱的“呜呜”声与挣扎声,男人的威胁声……
严以修整颗心仿佛揪到一起,忍不住出声,希望电话能被接起,但声音大概被那边的噪音盖过,并没有人发现叶梓慕手机上的通话。等他挂断电话再打过去,手机却已经关机。
想到此,严以修更加心神不定。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阻止货车驶进山区!
行驶中,货车的“轰隆”声,伴着窗外的风声不断在耳边回响,车里开了暖风,燥热的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烟气。
叶梓慕心底依旧茫然无措,可恐惧却像是在一路的奔波中麻木了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她微闭着眼睛,脑海里却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被挟持,一脸麻木地坐在后排座椅上,面包车司机驾着货车,眼睛泛红;
头发蓬乱的男人在副驾上前后观察,不时看一眼手机,像在等待什么信息;她左边的短发男时而看一眼她,时而看向窗外。
“靠!”货车突然一个急刹,速度猛然慢下来。
叶梓慕毫无防备,在惯性作用下,身体直向前扑去。与此同时,货车司机拍着喇叭怒骂:“别老子车!不想活了!”
叶梓慕本能地透过挡风玻璃向前看去,明晃晃的车灯照耀下,一抹华贵的宝石蓝瞬间落入眼底。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定睛看去,没错,她没有看错!
车是定制款,全球只出售区区几台,所以出现在这里的,一定是严以修的车!
货车连晃了好几下大灯以示不满,前方的轿车稍稍提速,向前开去。
货车司机跟着提速,却听坐在副驾上头发蓬乱的男人斥道:“减速让他先走,别多惹事!”
一时间,叶梓慕原本麻木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紧接着,忽然猛跳起来,强烈得像是要冲破身体,她竭力压抑,才没有发出声音。
驾驶着货车的男人冷“哼”一声,但仍是降下车速来,可宝石蓝色的轿车并没有提速离开,反而不紧不慢地在货车前压着速度。
货车司机明显憋着火,耐着性子跟了一段路,忍不住再次鸣笛示意,轿车车速不仅没快,反而像是斗气一般,速度更慢下来。
第156章 险象环生
左侧车道被占,货车司机干脆降下速度,与轿车隔开一段距离后,突然猛踩油门,急速向右打方向盘,准备从右侧超车。
可轿车反应更快,跟着一个敏捷的加速转向,再次堵在货车面前。
油门声与刹车声混在一起,叶梓慕不由地心惊胆战。在庞大的货车面前,轿车的阻挡就像是以卵击石,一个不慎,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从被劫持后,叶梓慕一直为自己担忧绝望,可这一刻,她眼里心里,满满的全是对严以修的关心。
两辆车一前一后,走着蛇形开出好几公里,货车司机突然想到什么,百忙之中回头看了眼叶梓慕,一边咒骂一边道:“就算斗气,也没这么开车的,臭丫头,这车上人你认识吧?”
之前,另外两个男人本就起了疑心,这时经他一说,全都一脸警惕地看向叶梓慕。
昏暗的光线下,叶梓慕透过挡风玻璃上方的后视镜,刚好看到仪表盘微弱的光芒中,男人眼中凶相毕露,杀机浮现。
叶梓慕心里一惊,他如果真的发起狠来,两车相撞,吃亏的一定是轿车!不行,她绝不能让严以修因为她,而置身险地。
迎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叶梓慕缓缓摇了摇头,眼中一派凄然与绝望,仿佛在说:“我倒是希望有人救我。”
货车司机却没有相信,其他人也不置可否。
突然,“砰”的一声传来,却是两车在周旋中,货车不轻不重地追尾到前车。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十字路口,这时恰好红灯亮起,宝石蓝轿车打着双闪横在路中间,示意货车司机停车交涉。
货车却毫不减速地继续向前,闯过红灯向路对面开去。
只是,货车司机还没来得及高兴,轿车就像一道光一样,霎时间再次冲到货车前方不远处,仿佛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般拦住去路,不紧不慢地压着货车车速。
“找死呢吧!”货车司机发了狠,满嘴吐着脏话直踩油门,朝着轿车狠狠撞过去。
轿车被撞得剧烈打晃,险些失控,擦着水泥路缘前行了一段路,才堪堪稳住方向。
叶梓慕只觉得心惊胆战,在心底不停大喊着严以修的名字:“停车!放弃吧!求求你,赶快停下来!”与其看着他出事,她宁愿选择自己被他们杀了。
但现实却事与愿违,货车眼看着就要超车成功时,轿车骤然加速,再次挡在货车面前。
可若要论结实程度,货车终究是胜于轿车太多,而且这时货车司机发了狠,紧紧跟在轿车侧后方不停地挤压、撞击轿车。
轿车摇摇晃晃,好几次都是勉强之下,才稳住方向,但一时间依然险象环生,小轿车似乎随时都可能会被货车压扁,车毁人亡。
惊心动魄之下,叶梓慕再也顾不上掩饰她认识轿车的事实,拼了命挣扎,从喉咙里发出嘶吼,试图去干扰货车司机。
控制她的短发男竟一时失手,她一头撞上前排椅背。头发蓬乱的男人恶狠狠地回头,手中刀片直抵着她额头,她却像完全不知道害怕一样,依然奋力挣扎,直到短发男重新将她牢牢压制住。
“去死吧!”货车司机突然怒喊一声,油门声轰然作响。
叶梓慕抬眼,货车正以接近极限的速度,撞向轿车侧后方。
“砰”的一声巨响后,刺目的大灯下,那抹华贵的宝石蓝像突然断线的风筝,被撞得斜着飞出几米,在碰撞声中翻滚着扎进马路中间的绿化带。
叶梓慕满脸是泪,也不知在晃动时碰到哪里,额头上鲜血直流,她却浑然不知,眼睁睁看着得逞的货车缓缓开过,她竭力回头,轿车的影子依然在夜色中,越来越模糊。
虽然在碰撞中胜出,但货车也好不到哪去,不但车速提不上去,还“咣当”直响,勉强开出一段路后,车终于“咯噔”一声彻底停下,再发动不起来。
几分钟后,警灯闪烁中,几辆警车疾驰上东外环路,远远地,李队长就看到半个车身都扎进隔离带的轿车。
迅速开到近处后,李队长忙跳下车,上前大力拍着车窗,询问严以修的受伤情况。
最后一次的猛力撞击时,车子的安全气囊弹出,加上严以修系了安全带,所以现场看着惊心动魄,万幸的是,严以修只是受了轻伤,出现短暂昏迷。
这时,在李队长的呼喊声中,严以修意识渐渐清明,他动了动酸痛的手臂,松开安全带,第一时间去找不知被甩到哪里的手机,隔了好一会儿,才在副驾座椅下的角落里找到。
轿车车门已经变了形,李队长费了不小力气,才把严以修从车里扶出来。
没有任何客套寒暄,严以修立即把手机递向李队长:“目标就在前方。”
几辆警车立即行动,呼啸着朝目标追上去,片刻,就看到停在马路正中的蓝色货车。李队长在对讲机里一声令下,警车同时围了上去。
夜里,看不清车里情况,警方不确定嫌疑人是否持有危险武器,第一时间用扩音器对大货车喊话:“蓝色货车里的司机和乘客,请尽快下车……”
严以修不理身边刑警的劝阻,毅然开门下车,赤手空拳,毫不顾忌地向大货车走过去。
虽说他身上没什么大伤,但在轿车的翻滚中,严以修身上小伤却也无数,可这时看去,他却是一派泰然之气。
李队长见劝阻无效,招呼了刑警跟着下车,一齐跟上去。
走到近处,严以修才发现,货车车门竟然是半掩着,他心里一乱,急步上前拉开车门。
货车前后座的座椅和地面上,均是一片狼藉,后排座椅一侧,隐有几滴血迹,却没有半个人影。
严以修神情紧绷着,拉开后排车门,脚步有些虚浮的跨上去,带着血迹的那一侧座椅上,散乱地扔着几件东西:一块手表,一条水晶项链,还有……那只憨态可掬的长耳兔挂件。
想来是劫匪察觉到异常,却找不出原因,干脆将叶梓慕身上所有随身物件,全都丢了下来。
有刑警上前,举着强光照明仔细检查现场,严以修默然将长耳兔握在手里,转身跳下车。
笔直地站在闪烁的警灯前,严以修面朝黑沉沉的夜色,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冷风呼啸中,向来理性客观的他却在心里默默祈祷。
祈祷奇迹出现,祈祷他的眼睛,能看到黑暗里她的身影。
“车子报废,嫌疑人弃车逃走。”货车内,有刑警汇报的声音传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严以修感觉到茫然无措。
最后的线索断开,他清晰地感觉到一颗心急速下坠,仿佛要掉入无底深渊。
第157章 弄丢了她
马路上,有其它车辆经过,远远地鸣笛,与近处刑警忙乱的声音混在一起。
明明噪声不绝于耳,可严以修耳中,只听到自己沉重到极限的呼吸声,他从没想过,竟会有人在他心里占了如此重要的分量。
她不见了,他的生命都仿佛跟着一点一滴地流逝。
严以修手里紧紧握着长耳兔挂件,越握越紧。
恍惚中,仿佛见到最初相识时,酒店走廊水晶灯下那个一脸迷茫的女孩,她说:“我迷路了。”
天台花园观景台上,她被他一把拽下来,光影浮动中,她忍着笑说:“我只是迷路了。”
她为表达谢意请他吃饭,离去时她自信满满:“我有导航,虽然偶尔失灵,但总体还是挺好的。”
金凯旋豪华包间内,她被人下药陷害,昏迷中喃喃自语:“怎么办?又迷路了,救救我!”
……
最后一次,她执拗地立在琴房的一束光线下,面朝着黑暗里的他微笑:“我迷路了,没办法,只好回来了。”
那浅浅的、柔柔的笑,仿佛一片轻盈的羽毛,似乎随时会被一阵风吹飞,可却落在了他的心尖上,摘不掉,挥不去。
他想,她是真的喜欢他,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吧?
可是,他竟然把那个路痴女孩弄丢了……
夜更深更冷,外环路旁一条人烟稀少的岔路上,三个男人挟持着叶梓慕,仓惶地在黑夜里奔波。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拐上另一条路,借着稀疏的路灯,依稀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路边依次停着不少车辆。
一直在前边带路的面包车司机左右看了一眼,沉沉地道:“我去弄辆车。”说完,他加快步伐,将他们远远落在身后。
叶梓慕被押着,一瘸一拐吃力地向前迈着步子。她抬头,远远看着男人小跑到前方,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拉开一辆轿车的车门。
她脚下忽然一绊,因为双手被绑在身后无法平衡,她身体直直地向前扑去。
抓着叶梓慕手臂的短发男一时脱手,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走在他们前面头发蓬乱的男人听到声音回头,怒道:“你耍什么花样?”说着,不由分说就朝着她的腹部直踹过来。叶梓慕呜咽着,身体蜷缩起来,徒劳地躲避着。
短发男将叶梓慕从地上拎起来劝道:“哥,赶路要紧。”
头发蓬乱的男人瞪他一眼,不满地转身向前走去。
等叶梓慕被短发男押着走到前面时,面包车司机正坐在一辆黑色轿车的驾驶室里,手法老道地试图启动车子。
短发男一言不发,将叶梓慕推进后座,自己坐到另一侧,头发蓬乱的男人也不犹豫,直接坐上副驾位置。
车门“砰”一声关上的同时,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传来,三个男人虽不说,脸上却都不由地露出几分轻松的神情。
叶梓慕心里却是狠狠一沉。她做不了任何事情,这一路,只好装着扭到脚,一直竭力拖延着时间,甚至明知会换来一顿拳脚相向,仍然不惜装着摔倒拖延时间。
可随着这一声发动机响,她又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迎接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车窗外的夜色急速向后退去,叶梓慕脑海深处,满满的全是严以修的样子,他的好,他的坏,他仿若千年冰霜的脸,他有如雪后初霁的笑……
虽然自始至终,叶梓慕从没看到宝石蓝色轿车里的司机,但她就是百分百确定,驾车的,一定是严以修!
短短的几分钟内,惊心动魄的阻挠和碰撞间,轿车的一举一动,全是他的坚毅果决,雷厉风行。
可他现在怎样了呢?是不是受了伤?严不严重?
想到最后时刻,宝石蓝色轿车扎在绿化带里,整个车身被刮蹭得不堪入目的惨状,叶梓慕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立即飞回去。
被劫持后,叶梓慕难过过,沮丧过,彻底绝望过,也完全麻木过,虽然曾因为意识到警方的追踪而充满希望,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里充满着斗志,和一定要这几个歹徒周旋到底的决心。
他明明远在h市,可却奇迹般地出现在怀城,像是拼了命一般,试图用一辆轿车,拦住货车的去路。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再见到他。
黑色轿车开出大约半个小时后,副驾上头发蓬乱的男人突然低骂一声,把手机递向面包车司机,示意他看上面的信息。
面包车司机微微降速,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接过手机看上面内容,片刻后,他更是勃然大怒,恨恨地将手机甩给头发蓬乱的男人,怒斥:
“这行到底有没有规矩了,说好的余款,结果只付了一半,你问问那边,老子搭进去的两辆车怎么算?”
叶梓慕一怔,心里顿时滋味难辨,自己人还在这儿,他们就肆无忌惮地开始谈报酬了。
果然,又听头发蓬乱的男人接口道:“问了,那边也就是个中间人,他也得再往上问,要我们等消息!”
“等消息?”面包车司机更怒不可遏,“老子刀口舔血,他们倒站着说话不腰疼!还等消息?”
说着,他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嗡嗡”作响。
面包车司机却还不解气,连着头发蓬乱的男人一起迁怒:“你眼睛怎么长的,找了个什么人?到底靠不靠谱?”
头发蓬乱的男人也来了气,冷嘲热讽地反驳道:“那破面包车是你决定要弃的,刚刚外环路上,也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去撞那辆车,车报废了,你怨得着别人吗?”
尖利的刹车声中,黑色轿车猛地停在路中间,直接熄了火。
面包车司机怒视着头发蓬乱的男人,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要不是你眼瞎,接了个这么棘手的破事,谁还用得着拿命犯险!”
头发蓬乱的男人一把揪住他衣领,气势汹汹地反问:“你说谁眼瞎?”
“说你怎么了!”面包车司机毫不示弱。
“砰”的一声,头发蓬乱的男人一拳打在面包车司机脸上,嘴里骂骂咧咧:“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没有哥几个罩着,你就是烂狗一条!”
面包车司机暴怒,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眼看矛盾越闹越大,短发男急忙起身,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到车前方,伸出手臂努力将两人分开,急切地喊着:
“哥!哥!都冷静一下!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现在已经暴露,说不定警察就在后面追着呢,赶路要紧!”
短发男虽然平时话少,但这几句话字字在理,两个男人喘着粗气松开彼此。
面包车司机右眼眼角上肿起一大块,头发蓬乱的男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头乱发更加夸张,神情中却依然是针锋相对的戾气。
短发男又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面包车司机才重新启动车子,转向头发蓬乱的男人,硬邦邦地道:“你告诉他,不把车损的钱打过来,这事老子不干了,大不了原地放人!”
说完,发动车子向前开去。
第158章 用我去换钱
叶梓慕眼看着两个男人在她面前争执互殴,上演闹剧般的这一出,还没来得及分辨心底情绪,一个声音突如其来地在脑海中响起:“小人因利而聚,利尽则散。”
脑海中的声音清冷淡然,语气漫不经心,很像严以修的风格。
叶梓慕在心底默默重复,仔细思索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这句话确实是严以修说过的。
当初,奇迹健身的方案完成后,她被陈川诬陷泄露公司机密,正是严以修出面,找到陈川的同伙曾玮出面作证,才证明了她的清白。
那时叶梓慕百思不解,追到停车场去问严以修,为什么曾玮会心甘情愿认罪?这句话,正是他那时给她的回答。
“小人因利而聚,利尽则散。”叶梓慕再次在心底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从刚刚一触即发的冲突来看,这三个男人并没什么交情,确确实实的是“因利而聚”,如果能因为什么事,让他们“利尽则散”,或许自己就可以争取一线生机。
只是转眼间,叶梓慕立即悲哀地意识到,他们的“利”其实是自己的命。
他们聚,是为利益来要自己的命,他们散,大概也是利益得到,多半以她的生命为代价,所以不管他们聚或散,对自己来说,都是一出死局。
一路上,叶梓慕心底问了无数次怎么办,隐隐觉得刚刚看到的一切,对她来说可能有什么突破口,却一直想不到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已入深夜,大概是夜间行车反而更容易暴露,三个男人权衡一番后,将车顺着一条小路开到尽头。
这里已属于怀城市区边缘,方圆几公里之内看不见商业或住宅区,只有小路尽头,有一片看起来面积不大的建筑。小路上满是被风吹来的落叶与黄土,似乎建筑里并没有人居住。
短发男摸着夜色去探查了一番,十几分钟后脚步有些轻快地返回,向另两个男人报告:“是一处仓库,里面有电,东西很少,大概最近没有在用。”
两个男人点头,当即决定先去仓库避一避,再做下一步打算。
几个男人用手机照明,架着叶梓慕向仓库走去。
到仓库大门前时,短发男有些得意地瞅了瞅入口那一侧,一条从中间断开的锁链,大概是他刚刚摸进来时的“杰作”。
推开“吱吱”作响的铁门,浓烈的尘土味扑面而来,隐约还有一丝刺鼻的味道。
短发男跑到一面墙边合上电闸,几盏清冷的白炽灯亮起,将整个仓库的空间照亮。
叶梓慕放眼望去,整个仓库约篮球场大小,四壁是坚实的水泥结构,屋顶很高,看起来更加空旷。
仓库中间和最远处的墙角,散落着几个破旧的集装箱,而另一侧的墙角处,却似乎是用水泥另辟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与大仓库之间隔着一道看起来很厚实的铁门,像是库管人员的休息室,但却罕见地建在了最里端。
地面上本就凌乱,又积了厚厚的尘土,因为干燥,几个人走过时,脚下腾起顿时漫起一阵尘烟。
叶梓慕此时被头发蓬乱的男人押着,跟在面包车司机身后,往前刚走到仓库中间几个集装箱旁时,她突然踢到一个柔软的物体。
脚下灰扑扑的影子往前滚了几圈,叶梓慕刚意识到那多半是一只死老鼠时,另一只脚已经结结实实地踩了上去。
自小到大,她最怕老鼠,这时更是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身体本能地向后躲去,却没想到一下子撞到身后头发蓬乱的男人身上。
“滚!”男人随手一挥,将叶梓慕推倒在地,突然不耐烦地道:“要我看,干脆先干掉她!免得夜长梦多。”
叶梓慕被推得坐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包车司机却先她一步抗议:“不行,不把钱打过来,老子凭什么替那边办事?”
“那边只是说等消息,再说,钱已经打了一半,事情你现在已经办了,还能选择做一半吗?”头发蓬乱的男人据理力争,说话间,右手已经握上腰间的匕首。
叶梓慕费力地起身,后退几步,到离头发蓬乱的男人最远的短发男身前,她眼含祈求,不停眨着眼睛,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说话,我要说话!”
“你要说话?”短发男看着她猜测。
叶梓慕忙不迭地点头。
短发男打量着叶梓慕,又看向另外两个男人:“哥,要不然我们听听猎物想说什么?”
面包车司机缓步上前,微眯着眼睛看向叶梓慕:“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喊也没用,你明白吧?”
叶梓慕看着他,肯定地点点头,努力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明白。
面包车司机点头,短发男上前,伸手缓缓撕去牢牢封住叶梓慕嘴巴的胶带。
因为胶带贴了太久,这时已完全与皮肤贴合到一起,他动作虽算不上粗鲁,但仍是带起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叶梓慕咬牙忍着,胶带完全撕掉时,她一时反而适应不过来,顿了几秒才开口,舌头却难免有些僵硬:“别杀我,用我去换钱!”
三个男人同时一怔。他们一心以为,叶梓慕能开口的第一时间,多半会苦苦求饶,不想她却是单刀直入,竟帮他们出谋划策。
面包车司机微眯着眼打量叶梓慕,饶有兴致地问:“换钱?找谁去换?”
“严以修。”叶梓慕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
“严以修?”面包车司机和短发男都是一愣,质疑地看着叶梓慕,似乎完全不知道她和严以修能扯上什么关系。
头发蓬乱的男人却目光如电,看向她阴森森地问:“你凭什么认为,严以修愿意换你?”
事关自己生死,叶梓慕心里慌乱到极点,却故作从容地看向他:“凭我是他的女人。”
头发蓬乱的男人突然失声大笑:“臭丫头,你真以为我没查过你吗?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助理,和严以修没什么私人感情,他会舍得高价赎你?”
“如果能轻易被你查到,他还是严以修吗?”叶梓慕不急不躁地反问。
男人沉默片刻,接着质疑道:“他出差从不带你,这是事实吧?”
“是啊,所以你什么都查不到。”叶梓慕理所当然地道。
男人冷笑一声,接着问:“我没说错的话,他要结婚了吧?”
叶梓慕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我不在意,他心里有我就好。”
头发蓬乱的男人颇为意外,阴冷的目光透过额前乱发,一动不动地盯着叶梓慕,似乎在仔细分辨她话的真伪。
第159章 你不用担心
这一路,叶梓慕大致看出,不管他们口中“那边”的人是谁,他们似乎并不忠于那个人,只是被利益驱动,所以,当对方打款稍有迟疑打折时,立即引起面包车司机的强烈不满。
诚如短发男所说,他们三人目前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叶梓慕当前也无法改变这三个人的协作关系,想要小人“利尽则散”,唯一的切入点,只能是努力让他们和“那边”产生嫌隙。
如果他们的合作关系彻底崩了,她的命多半也就留下了。
叶梓慕思量着,把目光转向面包车司机:“我不知道你报废的车价值多少,但十几辆货车的钱,严以修还是给得起的。”
说着,她又把目光投向头发蓬乱的男人,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的命,也值得上这么多。”
叶梓慕虽没有明说,语气里甚至连暗示的意思都没有,面包车司机却敏感地意识到什么,看向头发蓬乱的男人,嘲讽道:“虎哥,你这次怕是真的看走眼,也被蒙了吧?”
头发蓬乱的男人一脚踢到旁边的集装箱上,恼羞成怒地道:“那边说了让等消息!等!”
面包车司机却仔细端详着叶梓慕,突然道:“我觉得这妞儿说得有道理,用她换钱,大概比杀她来的钱要多啊。”
他说着,看向另外两人。
短发男耸了耸肩:“我没意见。”
头发蓬乱的男人却神情坚定,怒道:“不行,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们这算什么?”
面包车司机和短发男一时无语,叶梓慕的话却脱口而出:“要讲江湖义气,你们就直接杀了我,还要什么报酬?”
迎上乱发男人仇视的目光,她顿时噤声。
形势一时僵持下来,面包车司机与短发男犹豫不决,头发蓬乱的男人却坚定地等待消息,似乎时刻准备着,只要一收到余款,立即执行“那边”的任务。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做的努力也做了,叶梓慕盯着满是尘土的地面,拼命想着对策,却只感觉到山穷水尽的窘迫。
一片空寂中,手机的“叮咚”声蓦然响起,几个人不约而同,一齐看向乱发男装着手机的口袋。三更半夜,信息多半是“那边”的回复。
乱发男眼中寒光一闪,视线从叶梓慕身上扫过,伸手缓缓掏出手机。
叶梓慕呼吸困难,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包车司机凑过去,看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一秒钟,两秒钟……
面包车司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夺过手机仔细看,脸上由原本的略带期待,变作彻底的愤怒与蔑视。
头发蓬乱的男人脸上,也不由地带了几分愠怒,声音里却是说不尽的阴森:“行!也算是一种了结。”
面包车司机扭头,忽然看向叶梓慕,眼睛里寒光凛凛,一步步慢慢向她逼近。
叶梓慕明明怕到了极点,两只被绑在身后的手紧紧相握,竭力控制自己不做无谓的反抗,而是直视着他,目光不躲不闪。
“你在严以修那儿,值多少?”面包车司机紧盯着她。
叶梓慕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乱发男口中的“了结”,大概是指与“那边”的关系,这时心底猛地一松,淡淡地道:“你们可以和他谈。”
乱发男见此,仍是有些不放心,恼怒地冲面包车司机吼道:“烫手的钱,你们能拿得住吗?”
面包车司机却不理会,继续问叶梓慕道:“你怎么保证我们放人后,严以修会放过我们?”
叶梓慕愕然:“这不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吗?难道杀了我,他就会放过你们?”
面包车司机气急败坏,一把掐住她喉咙。叶梓慕呼吸困难,忙道:“严氏集团在怀城,没有多大的势力范围,况且冤有头债有主……他知道擒贼先擒王,你们只要能避开这一时,他不会追着不放的。”
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面包车司机冷“哼”一声,若有所思地松开她,看向另外两人。
头顶上,白色的灯光直直照着,叶梓慕低头看着仓库地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只觉得恍然如梦。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死都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竟会在这样一个废弃的仓库,亲眼看着三个陌生男人研究着怎样绑架自己,从严以修那里骗到钱。
凌晨时分,警方处理完外环路事故现场,临时在就近的警局借了间办公室。
队医给严以修手臂和额头的伤处上了药,又借了间休息室供他小憩。
严以修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干脆拖了把椅子,在监控屏幕前靠着,看刑警一点一点从附近监控画面里寻找线索。
桌上的手机“嗡嗡”振动时,他像是有预感一般,心底突然一阵急跳,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他缓了几秒才接通。
“喂。”纵然心底急乱,他的声音依然沉着冷静。
安静到空寂的听筒里,隔了几秒才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是我。”
严以修一个激灵起身,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时惊得竟说不出话来。
听筒里,轻轻浅浅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一片轻柔的羽毛落上心尖:“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一瞬间,心仿佛都被那个轻浅的声音裹住,软软的,却也是痛痛的。
明明身处险地的是她,可这时,带给他最大安慰的,依然是她。
严以修深吸一口气,刚要说什么,紧接着,一个明显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传来:“严以修,你女人在我们手上,两千万,不多吧。”
“不多。”严以修迅速明白过来,简洁地回答。
“让所有警察撤离。”那个声音继续命令道。
“好。”
“两小时内把钱准备好。”
“行。”
“到时我会联系你,派你公司女员工送来,只许一个人。”
“没问题。”
挂断电话,破旧的仓库里,三个男人有些目瞪口呆。
开口要两千万时,乱发男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但那一端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甚至连基本的犹豫都没有。通话全程,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多、好、行、没问题。
这样的结果,让三个男人对叶梓慕的话顿时再没半分怀疑。如果她不是严以修的女人,他怎么会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答应下来。
沉默了片刻,面包车司机转向短发男,命他把叶梓慕关进仓库那一角的休息室里,几个人再仔细商量下一步行动,琢磨怎样全身而退。
短发男押着叶梓慕,往那一端走去。
休息室门上有锁,短发男取出一串钥匙,一阵鼓捣后,门锁应声而开。
这一通电话后,叶梓慕彻底摆脱待宰羔羊的身份,她莫名涨了几分底气,站在厚重的金属门前,要求短发男解开自己手上的绑绳。
短发男颇为犹豫,叶梓慕仰头,看了看隔间四壁好几米高的水泥墙面:“怎么?我还能跑出去不成?”
见另外两个男人并没反对,短发男进去,仔细检查了一遍隔间。
从外面看起来像休息室的隔间里,并没有床或椅子,里面除了五个装满液体的方形塑料桶外,再没有其它东西。
他想了想,割开叶梓慕手上的绑绳,将她推进隔间内,从外面重新锁上门。
第160章 严禁烟火
铁门牢牢锁上,像把叶梓慕关进一个临时的牢狱中。
她全身几乎虚脱,背靠着粗糙的水泥墙面,慢慢滑坐在角落里,隔了片刻,才用双臂抱住膝盖,努力给自己一些力量与安慰。
“会过去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叶梓慕头靠着墙,喃喃自语着。
事实上,她完全没有自己表现得那么自在、无畏,也更知道,现在并不是她该放松的时候,所以这时,她顾不上自怨自艾,只是在心底不停安慰自己。
以前,每每在生活中遇到困难,她总会极具阿q精神地安慰自己:其实处在低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已经掉到了底,只要前进,情势就会好转。
半个小时之前,自己还命在旦夕,可现在,她双脚能走,双手能动,嘴巴可以说话……无论如何,她已经从最低谷慢慢爬上来了,不是吗?
这样的自我安慰,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叶梓慕起身,在微暗的灯光下,把小小的隔间里整个转了一圈,包括每一面墙壁,她都仔细看过。
甚至异想天开地期待,能像武侠电影里那样,牢固的墙壁上生出个暗门,让自己能得以逃生。
可最后,她终于还是失望地停下来,靠在那几个一米多高的塑料桶旁。
天蓝色的方型桶看上去十分厚实,上面落满尘土,最外侧桶上的封口旁,贴着白纸黑字的标签,上面有一道不规则的痕迹,大概是短发男刚刚进来检查时,随手抹了一下,却并没有当回事。
叶梓慕侧眼看去,标签上只露出一个“苯”字。她心里想着事情,无意识地伸手,将标签上其余的尘土也一点点抹去,三个清晰的黑体字,完完全全地落入她眼中:二甲苯。
“二甲苯?”叶梓慕心里一动,突然想起当初上大学时,曾看到的一则视频新闻。
视频的监控画面中,某工厂夜间突发爆炸,火势十分汹涌,之后,动用了好几个消防中队,险情才得以控制,事后查出,工厂爆炸物为二甲苯。
本来她一个文科生,这种化学名称,最多只能在她脑子里记一个星期,但闺蜜虫虫调皮心起,私下里用来给当时脾气一点就暴的班主任老师起外号,每天“二甲苯”地叫了一个多学期,她这才印象深刻。
叶梓慕直起身来,围着几个方形桶,上上下下仔细端详,除了封口一侧的标签字样,整个桶上再没有其它特殊标志。
她正要放弃时,突然眼前一亮,微弱的灯光下,两只桶的夹缝里,露出纸张翘起的一角。她竖着手伸进去,费了不少功夫,才从里面抽出半张原本似乎带着背胶的光面纸。
叶梓慕轻轻一抖,纸张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那是半张职业危害告知卡,标题正下方,用红色字体写着“有毒物品,请注意防护”几个大字。
想到隔间铁门上,用红漆喷出的“严禁烟火”四个大字,叶梓慕恍然大悟,看来,这个隔间多半不是休息室,而是专门用来存放危险品的。
隔间外,三个男人低声商议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
金属的小门看似厚重,隔音效果却很一般,但因为距离较远,加上空旷仓库里的回声,她又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从语气里听出,他们似乎一直争执不断。
叶梓慕紧握着手中的半张纸,一字一字地看着上面不多的内容,心底仔细琢磨着,面前的这几桶易燃物,有没有机会、能不能为她所用。
隔间外,三个男人凑在一起,有的靠墙而立,有的坐在集装箱上,从任务分工到出逃路线,一步步仔细规划。
他们自然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困境与危险,但也知道,如今几个人都没有了回头路,所能做的,只能是险中求胜,争取拿到赎金后全身而退。
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关于派谁去取赎金的问题,却迟迟未定。
乱发男与面包车司机虽表面合作,但心底却互不信任,最后,一番商议下来,只好选定了短发男去拿钱,另外两人留在仓库看守叶梓慕。
期间如有必要,乱发男与面包车司机会通过打电话或其它方式,扰乱警方和严以修那边的视线。
最后,他们划定了一条直通山区的线路,一旦拿到钱,他们立即驱车离开,将叶梓慕锁在仓库,至于到时是通知严以修,还是由着警方去找,则要见机行事。
“记住,从这一点到一直向北,然后从岔路上多兜几圈,一定要确认对方只有一个人后再露面,懂吗?”乱发男十分谨慎,用木棍在落满灰尘的地上画出大致方位图,仔细讲给短发男。
正说着,隔间突然响起一阵拍门声,顿了一下,传来叶梓慕理所当然的声音:“给我支烟,还有打火机。”
头发蓬乱的男人面带怒色,恶声恶气地吼:“闭嘴!”
他在地上画出一条线,指向另一个点,刚要说话,叶梓慕的声音竟再次遥遥传来,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两千万,连支烟都舍不得给?”
三人的思路被打断,面包车司机不耐烦地骂道:“臭丫头,烟瘾不小啊。”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半盒烟,扔给短发男道:“把你那破打火机给她,别让她再嚷了。”
短发男接过,起身去开门。
几声金属的碰撞声后,厚重的金属铁门被从外面推开,叶梓慕如获至宝,双手接过短发男递来的打火机和半盒香烟,脸上带着诚恳无比的笑意道谢。
铁门重新关上,叶梓慕脸上的笑跟着瞬间消失,她低头看着手中半旧的打火机,却深深地犹豫起来。
从他们手中骗来打火机和香烟,她的本意是想点燃香烟后,悄悄地放在盛放着二甲苯的桶旁边,之后再借口一个人害怕,让他们放自己到大仓库。
到时候,一旦小小的烟头真的引起爆炸,她立即趁乱逃跑。
可这时,她突然有些害怕。
理论上,她知道桶里的二甲苯属易燃易爆品,可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她并没有很直观的认识。
但是,如果从远处的监控中,都能看到爆炸现场瞬间腾起的火焰,那么身在现场,自己又哪来的把握全身而退呢?
她清楚地记得,刚打开门时,自己曾闻到扑面而来的刺鼻味道,这里空气不流通,味道显然不是自然散去,只是她身在其中,慢慢适应了而已。
那么,万一隔间里的空气遇到明火直接爆炸,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叶梓慕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之前的主意简直是馊到极点。
她默默地将打火机揣到兜里,又心焦气燥地在隔间里转了几圈,最终在铁门边席地而坐,慢慢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想试试能不能听到隔间外的声音。
但这时,外面却突然安静下来,直到她半边脸都被冰得要失去知觉时,才听到隐隐的脚步声,听着似乎有两个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离铁门很近的地方。
第161章 视死如归
叶梓慕屏住呼吸坐在原地不动,却听见面包车司机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臭丫头,严以修到底有多少钱?两千万是不是都低估了你的价值?”
她无声地退到另一面墙壁旁,才装作满不在意地回答:“那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天大地大,人命最大。”
面包车司机不再理他,过了一会儿,铁门那一侧传来打火机的声音,说话声再次响起,却是乱发男阴冷的声音:“你也别得意太早,严以修乖乖交钱,你的命才算保住。”
叶梓慕不想惹怒他,识趣地闭上嘴巴保持沉默。
折腾许久,夜似乎已经深了,叶梓慕疲累交加,却丝毫不敢闭眼,只好背靠着墙壁,仰头看着顶上昏暗的灯光。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意识都要渐渐从身体抽离时,阴冷的、刻意压低的声音忽然再次传来:“这一趟,终究还是够悬的。”
“你不用内疚,是那边不仁,我们才不义。”面包车司机有些义愤填膺地道。
乱发男人冷“哼”一声瞥向他,似乎很鄙视他的不开窍:“从严以修手中夺两千万,怎么看都像虎口拔牙,你真觉得严以修会放过我们?”
面包车司机也不介意,扔过去一只烟道:“他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们才要规划好。”
乱发男伸手点烟,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铁门,若有所思地道:“规划是必须的,但只是这样完全不够,我们,总得留下点什么……”
“留下点什么?”面包车司机虽隐约明白了些,但并不知道他的具体意图,乱发男深吸一口烟,进一步挑明:“严以修这么在意她,我们不能杀她,但一定得让那丫头有什么把柄在我们手上……”
铁门内,叶梓慕听到两人说话的语气,隐约觉得与自己有关,急忙悄悄凑到铁门旁,可脚步声中,两人说话声越来越小,显然是故意要离她远一些。
叶梓慕整个人趴在门上,用尽了全力,也只听到乱发男断断续续的声音:“可以放人……把她制住了,多拍些照片……”
面包车司机的声音更低,叶梓慕只勉强听到说话声,完全听不到说了什么。
片刻,短发男的声音忽然抬高了几分,似乎有些恼怒:“怕什么?一不作二不休!只有带着这些随时能发到网上的照片,严以修才不敢乱来!”
因为声音陡然提高,这一句话,叶梓慕听着清清楚楚,结合之前他断断续续的话,叶梓慕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也越来越沉。
她起身,使劲握了握兜里的打火机。
如果真要面临抉择,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一番争执后,面包车司机最终还是被乱发男说服。见对方仍有畏缩,乱发男地把手机塞给他,不屑地道:“我去,你拍照!”
说着,上前取下铁门上的锁,猛地一把推开铁门。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铁门撞上后面的墙壁,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乱发男与面包车司机捂着鼻子向内看去,叶梓慕正警惕地站在一只方形塑料桶边,桶上碗口大的盖子已经被她拧开。
她手中举着打火机,放在桶的正上方,厉声喝道:“出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叶梓慕冷冷地道:“看你们脚下。”
乱发男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面包车司机却下意识地低头,立即看到地上的半张“职业危害告知卡”。
卡片上面,“有毒物品”的字样十分明显,他俯身捡起来,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二甲苯。
理化特性:易燃烧爆炸,苯蒸气与空气形成爆炸性混合物,遇明火、高热极易燃烧爆炸。
叶梓慕眼中神情绝然,一脸视死如归的无畏:“门不隔音,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要么出去,要么一起去死!”
结合空气里刺鼻的味道,面包车司机立即醒悟过来,顿时大惊失色,忙伸出手臂挡住乱发男,另一只手拖着他缓缓后退。
边退,边小心翼翼地安慰叶梓慕:“姑娘,你可别激动!那东西真的是有一丁点儿火星都能爆,你,你手别抖呀,别……”
叶梓慕紧紧握着打火机,可他越说,手越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眼看着面包车司机拽着乱发男,慢慢退出去,就要伸手去关门。她潜意识里稍一放松,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只是电光石火间,一道寒光一闪,朝着叶梓慕疾飞而来。
她还没看清楚状况,手背上忽然一阵剧痛,手上打火机脱手,“啪”的一声摔到地上,之后轻轻巧巧地一弹,竟反弹到门口的位置。
乱发男反应极快,脚尖一点一挑,打火机划了个弧线,远远飞落到隔间外的地面上。
叶梓慕手背上鲜血直流,看到掉在地上的匕首,这才反应过来,很明显,定是刚刚乱发男铤而走险,用匕首打落了她手中的打火机。
惊惧之下,她飞速地捡起地上匕首,抬起头指向门口位置,却对上乱发男狰狞的目光:“同归于尽?你还嫩了点!”
叶梓慕的泪落了下来,深悔自己,为什么不在两个男人刚刚开门时,立即选择和他们同归于尽,现在,自己只怕是想死,都没那么容易了。
看着乱发男一步步走上前,叶梓慕心知自己不是对手,锋利的匕首尖转而直指自己咽喉,一边后退,一边暗自下定决心,只要乱发男一踏入距自己3米的安全距离,她手中匕首立即狠狠扎下去。
令人几乎窒息的空间里,叶梓慕一步步后退。
乱发男目光如炬,跟着她一步步紧逼。
顷刻间,叶梓慕后背撞上墙壁,再无路可退。
她紧紧攥着匕首,数着乱发男的步子,开始给自己的生命倒计时。
五……四……三……
生命里,那些曾感动过她的一个个瞬间,像按下快进的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一一飞速掠过。
最后,画面定格在灯光照耀的琴房里。低调却华丽的黑色钢琴旁,严以修微微俯身,用风衣上的装饰腰带,在她腰侧折出一支紫色玫瑰。
她一直想问问他,那支玫瑰,是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可现在看来,怕是没有机会了吧。
很遗憾,但她坚持过,努力过,也拼命挣扎过。她相信,自己不会后悔这样的决定。
二……一……
叶梓慕咬紧牙关。
她攥着匕首的手轻擅着,正要狠狠地扎向自己时,原本跟在乱发男身后的面包车司机突然闷哼一声,向前直挺挺地趴到地上。
第162章 天亮了
乱发男猛地回身,一个黑色的身影快如闪电,瞬息间,已经毫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他再转身,身后依然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你想怎么死?”冰冷彻骨的声音,从乱发男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他握紧拳头挥向身后,却抡了个空,刚愣了一下,一道黑影落入眼中,他下巴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瞬间满嘴是血。
叶梓慕呆呆地立在原地。
黑色身影说话的瞬间,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也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可她整个人,却仿佛置身梦里,似乎自己只要微微一动,哪怕眨一下眼睛,梦都会醒来,面前的严以修,就会消失不见。
她怔怔地看着严以修与乱发男缠斗在一起,他矫捷的黑色身影镇定自若,游刃有余,乱发男却气急败坏地边喊边打,节节败退。
几个回合下来,乱发男见自己不是严以修对手,一个闪身退开几步,转身向叶梓慕扑来。
只是,他人还没奔到叶梓慕面前,就被严以修从背后狠狠踹到膝盖弯处,痛呼声中,乱发男“噗通”一声跪在叶梓慕面前。
他挣扎着起身,还没来得及反击,膝盖再次被踢中,猝不及防之下,乱发男又一次跪倒在地,上身在强大的力量下,重重地趴到地上,五体投地。
乱发男惊怒交集,忍着痛,使出浑身力气怒吼着。严以修由着他缓缓起身,看着他身子站直,抡着拳头反抗,这才侧身轻巧地躲开,在他后脑上重重一击,狠狠一脚踹上他膝盖。
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先是双膝着地,再一次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隔了一秒,脑袋才软软地耷拉下去,昏倒在地。
因为严以修动作快若疾风,虽然乱发男在叶梓慕面前三次跪倒,其时不过是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叶梓慕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直到此刻,她依然分不清是梦是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严以修。
他眉头微蹙,脸上仿佛覆着薄薄的冰霜,眼睛里,却是藏都藏不住的关切。
严以修忍着心底疼痛,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失而复得的叶梓慕。
她的手垂了下来,手臂微颤,攥着的匕首却依然冲着自己。
“梓慕,没事了。”像是怕惊扰到她一样,严以修慢慢上前,避开她手背上伤口,轻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柔地从她手里取出匕首,小心地放到一旁。
“别怕,我来了。”他像呵护极其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拉住她另一只手,声音低哑,带着罕见的柔和与疼惜。
叶梓慕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白到仿佛透明一般,看着他的眼睛却熠熠生辉,仿佛暗夜里最亮的星子。
隐约的警笛声,自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地传来,叶梓慕眨了眨眼,眼神清明了几分。仿佛这才确认,一切都是真的。
她嘴角微微勾起,紧蹙的眉眼舒展开来,眼底浮上几分轻松的笑意。
“天亮了……”她看着他,声音里却透着依赖,像是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一般。说完,整个人昏迷过去。
严以修打横抱起她,急忙向外奔去。
到仓库大门口时,迎面遇上包抄而来刑警,李队长见状,忙指给他120救护车的大致方位。
严以修脚下不停,简洁地道:“仓库里两名嫌疑人,已经被我制伏。”
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远远看到,立即跑上前,帮着严以修,将叶梓慕放进救护车里躺好。
一番基础检查后,医生看着严以修肯定地道:“您放心,她没有大碣。”
严以修点头,医护人员简单处理了她手背上的划伤后,立即向就近的医院开去。
一缕淡金色的光芒,透过车窗照在叶梓慕脸上,是初升的旭日。
严以修以指为梳,一丝一缕地替她把乱发理顺:“木头,真的天亮了。”
找不到她的这几个小时里,严以修脑子里纷纷扰扰,在心底设想过各种可能,好的,坏的;也想过若有幸再见,自己一定毫不吝啬,第一时间把心底的牵挂和爱全都告诉她,到那时候,向来懵懂的她会是喜悦,还是惊讶呢?
只是,那些爱她的字句,还没来得及说,她却先昏迷了。
“木头!”严以修微不可闻地低声斥责。他伸手,轻抚着她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不过也没有关系,从今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救护车一路向前,那一缕淡金色的阳光,一路在她的脸上跳跃闪烁,让她在昏迷中,脸上都多了几分灵动。
严以修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温柔地牵动着。
车子拐入医院时,李队长的电话打来,语气略有轻松:“另一名嫌疑犯已经抓到,初步审问,嫌犯一共三人,已全部落网,警方会尽快进一步审问。”
严以修想了想,肯定地道:“这三名嫌犯只是无名小卒,背后肯定有人在支撑着。所以还请严密封锁消息,如果可以的话,就用嫌疑人手机,继续和背后的人保持联系。”
“没错!”李队长回道,“我也有这样的打算。”
“我助理掌握了一些信息,稍后我会安排他跟您联系。”严以修补充。
两人都是思维敏捷,思路清晰的人,只需简单的沟通后,立即达成共识。
三名嫌疑犯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几个小时前,严以修挂断他们打去的电话,刚安排好人去提款,准备和他们周旋时,警局的报警电话就响起。
报警人是一家工厂值夜班的库管人员,十几分钟前,库管员无意中在联网的监视器中发现,工厂另一处仓库大门口的监控出现异常。
他随即调出仓库内隐形监控的实时画面,百密一疏,嫌疑人虽然对门口的监控动了手脚,却没并发现仓库内,隐在白炽灯旁的监控。
而监控的角度,刚好看到仓库里发生的一切,库管员立即报了警。
接警员问明仓库详细地址后,李队长立即组织刑警,规划秘密行动救援方案,可转过身时,却早已不见严以修的身影。
事实上,他一早就潜到了仓库外,但两个男人一直严阵以待,在隔间门口不停地吸烟,他反倒不容易下手。
直到他们起了歹心,意图攻击叶梓慕时,严以修也找到下手的最佳时机,一举将仓库内的两人拿下。
第163章 不会参加婚礼
为保险起见,到医院后,医生仍然安排给叶梓慕做了全身检查。
她身上几处外伤倒不算严重,但体温低热,另有轻度的二甲苯中毒现象,挂好点滴后,医生简单地下过医嘱后就离开了。
单间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严以修将电话打给何乾,把这边的情况大致告诉他,又交待何乾提供线索,配合李队长的调查后,特意补充:“记住,一定要封锁消息!”
何乾心领神会,连连答应,接着又犹豫地问:“那您什么时候回来?”显然,他是想要问,那场在穆家全力张罗下格外盛大的婚礼,还要不要举行。
严以修看了眼静静沉睡的叶梓慕,淡然道:“我过会儿联系方阳,让他处理。”
何乾似乎松了口气,忙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病房里安静下来,阳光暖暖地照着,输液器中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缓缓下落。
严以修默默地看了会儿叶梓慕,突然想到什么,找出他当时匆匆传到手机上,工厂库管员提供的监控视频。
他戴上耳机打开。看着几个人在画面中出现,看着叶梓慕的坚韧,看着她的无助,看着她不甘地和三个穷凶恶极的男人周旋。
当乱发男质问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换到钱时,叶梓慕眉眼扬起,嘴角竟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坚定:“凭我是他的女人。”
“我的女人?”严以修看着叶梓慕低声重复,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笑意,“你知道就好。”
h市,置身在无边无际的粉色世界中,玫瑰的花香阵阵袭来,方阳却急得焦头烂额。
上午十点多,眼看着签到处,已经有宾客陆续赶来,可严以修那边,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昨天晚上,他接到严以修的父母后,只是含糊地告诉他们,怀城项目组那边出了点问题,严以修临时赶过去,却并没提具体原因。
这时,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不仅严以修父母和严奶奶,就连穆凯也频频向他问起严以修的下落。
方阳打过无数个电话,可从没打通过,也没有拒接或关机。他急得直欲撞墙时,严以修的电话终于打来:“在哪?”
“大哥,我可是伴郎,还能在哪?”方阳百般无奈,举着电话让他听现场的《婚礼进行曲》。
“听着,怀城项目组这边出事了,人命关天,我今天回不去。”严以修沉沉的声音传来。
方阳脸上变了色,急忙一路小跑着,找到一个安静的包间,关上门惊愕地问:“不……不会吧!那小丫头怎么样了?”
听他这一边环境安静下来,严以修低冷地道:“假的!”语气里,似乎对他的任意猜测十分不满。
方阳却更是不满,一屁股坐在包间桌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我开涮?”
“我不会去参加婚礼。”严以修郑重其事地说,“你只要把这个理由搬出去,不管是谁都会理解,包括奶奶。所以,现场就要麻烦你了!方阳,拜托了!”
方阳这才明白,他不过是丢回来一个借口,让自己去圆场罢了。
可严以修什么时候这样开口求过人,他毫不委婉地讲起条件:“天哪,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感谢我?”
电话那一端,严以修也毫不客气地回道:“先把事情办好再说,你想要的我大都能给得起。”
方阳哈哈大笑:“有你这话就够了,放心,撒谎骗人这事我最在行,一定办好!”
作为严以修的好友,方阳深知他脾性,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这时,方阳并未急着追问原因,或是对他进行谴责,而是直接站到他那一面。
虽表面看起来,他像在没心没肺地在讲条件,可实际上,却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严以修。
天还没亮时,穆思曼就一个电话叫来化妆师,提前好几个小时开始给自己化妆。
整个过程中,她一会儿嫌底妆太厚,不够自然,一会儿怪化妆师扯到她头发,粗心大意。
化妆师本来是婚礼策划机构高薪请来,专门给女星化妆的名人,经验十分丰富,可这一早上,竟被穆思曼的频频指责弄得无所适从,一气之下险些拎起化妆箱撂挑子走人。
好不容易化好妆,穆思曼立即在服装师的帮助下,穿好昂贵的定制版婚纱,她满意地看了看镜中千娇百媚的自己,昂首挺胸地从化妆间转到休息室。
伴娘小娜和几个朋友已经到场,穆思曼盛装华服地出现,朋友们不由地发出一阵惊叹声,瞬间如众星捧月一般,将穆思曼围在中间。
《婚礼进行曲》的背景音乐中,鲜花与赞美从四面八方涌来,穆思曼置身其中,骄傲地昂着头。转眼间,看到墙上挂钟,她脸上不由地绽放出满满的笑容。
再过一个小时,自己就会和严以修彼此牵着手,在亲人朋友的艳羡与祝福中,走向神圣的婚姻殿堂,可时间这时却变得好慢,她恨不得找个梯子攀上去,把时间调快一些。
大厅内,许媚与穆凯满面荣光,两人并肩而行,不停地在大厅里来回穿梭,和各个生意伙伴、亲朋好友打着招呼,也接受着亲友们的各种祝福。
相比之下,严以修的父母就要泰然许多。
这些年,两人一直发展海外公司,h市这边反而淡了,加上严以修刻意低调,通知到的宾客不多,两人到场后,就在方阳的安排下,和几位多年的老友坐在一桌喝茶聊天,虽略显寂寥,他们身上,却自带着上位者的从容与淡定。
手机信息特定的短促铃声传来,许媚言笑如常地和面前的宾客寒喧,直到转身离开后,才故意落在穆凯身后几步,取出手机飞快地看一眼,只见屏幕地简短的两个字:事成。
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许媚有些不敢相信。她之前派人多次出手,叶梓慕却屡屡毫发无损,这一次,竟然轻易得手了……
可杨锋办事向来稳重,他既然说事成,想来确实是真的。
许久以来的心病彻底除去,许媚清晰地感觉到,有巨大的喜悦与释然,从心底瞬间腾起,脸上笑容不由得更加灿烂。
对她来说,这真是双喜临门的一天!她剪除了许久以来的障碍,女儿也得偿所愿,嫁入豪门。
许媚想着,下意识地向严以修父母那一桌看去,却见方阳正皱着眉头,行色匆匆地快步走到两人身旁,俯身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严以修父母脸上微微变色,焦虑地看向方阳,像在问些什么。
她心里一动,能让严以修父母失色的事,八成非同小可,许媚敏感地意识到什么,拉住穆凯手臂,示意他看向那边。
刚好,严父的目光也似乎正在人群中寻找他们,对上两人的目光,严父立即招手,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示意他们借一步详谈。
第164章 婚礼必须举行
休息室内,严奶奶、严父、严母、穆凯、许媚、穆思曼、穆辰飞全部在场。
方阳面对一屋子的人,满脸遗憾地解释了半天,又补充着:“以修也不想耽误婚礼,可项目组那边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真要追究起来,他作为董事长,肯定难辞其咎,所以今天的婚礼,他多半是赶不回来了。”
他看向严父严母,又看了看穆凯和许媚,征求着道:“既然,宾客们都已经到场,要不,就请大家权当是聚餐了……”
消息终究太过突然,众人一时都有些为难,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才听许媚问:“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什么人出事了?以修会受到牵连吗?”她一连串问题,语含关切。
方扬耸了耸肩,无奈地道:“阿姨,以修那个性子您也知道,我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只说现在人命关天,自己没办法赶回来,我觉得,这事情大概真的不小。”
他话音刚落,包间门“嗒”的一声轻响,众人看过去,却并没见有人进门。
许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自己手机里的信息,这时方阳越是模棱两可,她越是深信不疑。
本来,她还存了一丝担心,怕杨锋找的人办事不牢,这时完全确认下来,心里不禁又是喜悦又是焦急。
“小方,你的意思是,以修他不结婚了?”坐在沙发上的严奶奶像是才反应过来,缓缓问道。
方阳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耐心地纠正:“奶奶,他不是不结婚,只是今天不举办婚礼了。您想,他是集团的主心骨,现在项目上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肯定要第一个站出来,去解决,您说对吧?”
严奶奶倚在沙发靠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虽满脸遗憾,却也点了点头:“男人,终究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对呀,奶奶您真是深明大义!”方阳竖了竖大拇指,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正准备商量一下,如何对宾客们统一口径,穆思曼潸然欲泣的声音传来:“我不同意!今天的婚礼必须举行!”
“思曼!”穆凯小声制止道,“别闹了!企业的事你不了解,突发事件难以避免,如果真出了人命,事情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好,后果都会极其严重。”
穆思曼完全听不进去,摇头道:“我不管,我就是要举行婚礼!”
许媚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到严奶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嗔怪道:“你是怎么回事,都要结婚的人了,反而越来越不识大体。”
“事情不是小曼的错,怎么能怪她呢?”严奶奶平日里最疼穆思曼,忙安慰道:“奶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放心,等这事儿过了,奶奶肯定让他还你一个更气派的婚礼!”
她说完,伸手拉住穆思曼,想要她和自己坐到一起。
穆思曼一脸的魂不守舍,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不……我一定、一定要成为他的妻子,就在今天!”
方阳一脸的无奈,硬着头皮劝道:“思曼,以修是我哥们,你放心,我以我的人品起誓,严以修他……”
“你是伴郎,是他的好朋友,对吧?”穆思曼霍然抬头,打断他问。
方阳有些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刚要再劝,穆思曼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臂,看向穆凯夫妇,急切地到:“爸妈,以修哥到不了也没关系,有伴郎,我们可以视频结婚!”
“什么视频结婚?”许媚皱着眉头问,连严父严母,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穆思曼声音迫切,语速飞快地指着方阳:“让他拿着手机,只要打开和以修哥的视频通话,不管他在哪里,我们就都可以视频结婚!从今以后,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岂有此理!”穆凯大怒,厉声打断她,“哪有这么荒唐的事?”
“妈!”穆思曼转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许媚。
许媚见她一脸的失魂落魄,心底既恨铁不成钢地怨她沉不住气,又担心她真的急出病来,努力稳定了下心绪,放低声音道:“思曼,你冷静一下,爸爸说的对,别再任性了。”
严母见穆思曼穿着婚纱,肩头一直露着,怕她着凉,上前将一件上等的丝巾披在她肩上,柔声安慰道:
“小曼,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今天都是以修的错,我替他给你道个歉!你今天到得早,这会儿一定累了,剩下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来安排,等定好婚礼补办时间,大家一定马上告诉你,好吗?”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柔和,语态自然,令人不知不觉间,心似乎都跟着安定下来。
穆思曼怔怔地呆坐着,众人都以为她终于肯接受事实时,她忽然大喊一声,一把甩掉肩上的丝巾,起身环视着众人,愤怒地喊:
“好啊,你们都不帮我,那我自己去!我这就去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从现在起,我就是严以修名正言顺的妻子!”
说着,她朝着门口冲过去。
穆凯下意识地喊:“辰飞,拦住他!”
可休息室里,此刻却连穆辰飞的影子都没有。
方阳有心拦住穆思曼,但她盛怒之下使足了力气,他又怕不小心伤到她,牵牵扯扯间,穆思曼还是很快就冲到了门口。
穆凯气极,大踏步上前,抓住她手臂将她拽回,一把甩到沙发上。
严父严母见状,忙上前劝阻,混乱中,只听见许媚失声喊:“思曼,你怎么了?”
众人看过去时,刚刚奋力站起身的穆思曼两眼紧闭,斜斜地摔回沙发里,昏迷过去。
方阳上前,简单地检查后,他先是一个电话打给医院急救中心,挂断电话,才向众人解释道:“呼吸和心律都正常,我们医院就在附近,还是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吧。”
大家点头称是,简单的商议后,决定由穆凯与严父留下来处理现场,许媚和严母则跟着救护车送穆思曼到医院。
严奶奶满心关切,跟到走廊里叮嘱严母,记得及时把诊断结果告诉她。
因为有方阳在场,挂急诊和检查的所有流程一路顺畅,不一会儿,穆思曼就被推进检查室。
方阳换上白大褂,临时上岗,跟着进入检查室。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严母与许媚两相对望,严母心里过意不去,再度诚恳地道歉。
许媚虽担心穆思曼,还是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了,看您说得哪里话,也是这孩子不懂事,等她好了,还得让她跟您道歉呢。”
她向来通于人情世故,所以这时,她和严母虽见面时间不长,又发生如此猝不及防的意外,但她刻意维持,气氛丝毫不显尴尬冷场。
话题转向严父严母在海外的公司时,许媚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震惊到极点,也喜悦到了极点,暗自下定决心,就算穆思曼不急,自己也要竭尽全力,尽快张罗着,为严以修和她补办婚礼。
两人正聊着,检查室门打开,方阳看向两人,声音轻松了几分:“两位阿姨不用担心,思曼她只是怀孕了,大概六周,目前胎儿发育良好,只是思曼贫血严重,这才导致突然昏迷。”
严母与许媚同时呆住。虽是未婚先孕,但两人都不是保守刻板的人,隔了片刻,许媚脸上立即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严母也是面含微笑,摇着头道:“这孩子,多半是害羞不敢告诉大家,这下知道了,可得好好照顾她。”
许媚点头称是,两人相视,都露出轻松又释然的笑意。
方阳却倚在角落里,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机。
第165章 善意的谎言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叶梓慕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清晰地听到飘忽不定的狰狞笑声,有时近在耳畔,有时又十分遥远。她努力睁大眼睛,眼前却没有半丝光亮,只能感受到肌肤上,冰冷锋利的利刃,一寸一寸划过身体。
巨大的恐慌占据心头,叶梓慕拼命挣扎,四肢像被牢牢绑住,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她奋力嘶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仿佛身陷地狱般的绝望中时,忽然有人握起她的手,低沉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别怕,我在。”
瞬间,一束耀眼的光照了进来,所有的黑暗急速退去时,光束里出现一个身影,身姿挺拔如树,五官精致硬朗,仿若冰雕玉琢。
严以修。一个名字浮现在心头,那个名字,对她来说是崇拜,是依赖,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是她梦里都不敢去奢望的牵念。
叶梓慕整个人放松下来,剧烈的呼吸渐渐平缓,她费力地想要睁开眼,可眼皮沉沉的,仿佛坠了千斤重物。
低低的声音再度响起,清冷中透着柔软的安慰:“好好睡吧,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她的心安定下来,于将醒未醒之际再次入梦。
或许无梦,又或许,梦里没有了黑暗与狰狞,她睡得深沉安稳,再没有半分噩梦与恐惧。
叶梓慕彻底清醒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阳光半斜,透过玻璃窗在纯白的病床上投下窗格的轮廓,她抱着被子起身,晕晕乎乎地坐了会儿,才一点一点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
从身上的病号服和周围环境来看,她现在是在医院里,那……是谁送她来的?现在是什么时候?那几个劫匪落网了吗?
脑袋里一堆问题无解,叶梓慕干脆起身,从病床下找出一双拖鞋穿上,准备去找人问问具体情况。
耀眼的阳光下,她本想以床头边的监视仪屏幕为镜,略微整理一下头发,可看到屏幕里自己模糊的脸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病房门“嗒”的一声轻响,一个身影下一秒出现在她身边,满眼的担忧与关切:“怎么了?又做噩梦了?”是严以修。
叶梓慕呆呆地看了看他,伸手指指屏幕上自己的脸:“比噩梦还恐怖,我……是不是被毁容了?”
阳光下,黑色的监视仪屏幕里印着她的脸,额头上几条细长清晰的血痕,嘴巴周围布满不规则的红色小点,像是戴着一个宽大的口罩。
“胡说。”严以修扶着她回到病床上,按响一侧的呼叫铃后,才不紧不慢地道:“医生说了,你脑门上的伤不会留疤,完全恢复需要十至二十天,那个过敏起的红疹,大概一星期就能好。”
叶梓慕想起来,怪不得当时撕下胶带时,自己觉得脸上撕裂般的疼痛,想必那时已经过敏起了红疹。
她抱着被子靠在床头,满是忧郁地问:“有镜子吗?”严以修懒得理她,直接摇头道:“没有。”
她只好扭过身,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凑到监视仪面前,去看屏幕上的自己,凝视片刻,她认命地接受现实,摸了摸额头的血痕,又捂着嘴看向严以修:“是不是很丑?”
严以修后退两步,仔细打量她,诚恳地道:“是挺丑的。”
叶梓慕顿时欲哭无泪:“董事长,有的时候人是可以说谎的,善意的谎言!”
她话音刚落,严以修接紧着道:“谎言或许有善意,但我只说真话虽然丑,不过我还是喜欢。”
他说的是真话。叶梓慕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严以修几乎大半时间都在看着她的睡颜,在她自己提到之前,他竟好像完全没注意到那些伤疤与瑕疵。
所以这时,他也实在不明白,死里逃生的她,第一时间注意的,不是自己有没有危险,劫匪有没有落网,反而是自己是不是被毁容。
叶梓慕被他的话绕得有点晕,最终断定他只是如她所愿,扯了个“善意的谎言”时,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再说谎已经晚了。”
严以修无语地看着她。
他想说,当一个人真正爱上另一个人,她的美丑胖瘦,早就不再是重点,只要那个人是她就好。
可是危难时刻,那些发自肺腑的爱的宣言,如果放在平静的日子里,总不免成为一种点缀,显得矫揉造作。
见他不说话,叶梓慕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放肆了。
她清楚地记得,就在自己下定决心,把匕首尖刺向自己咽喉时,是他仿若天神般忽然出现,可现在,她竟毫无理由地在怪他没有撒谎。
她隐约觉得,还有些什么事自己忽略了,却想不到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事。正左思右想时,病房门口传来敲门声,护士推门而入。
看到叶梓慕醒来,护士微笑着打了声招呼:“醒了?我这就给您做个常规检查。”
叶梓慕点头道谢。严以修并没离开,反而有点像监督工作一样,神情认真地看着护士给她测体温,量血压,询问她有没有头晕、头痛、呕心、无力等二甲苯中毒的后遗症。
叶梓慕一一作答。不一会儿,护士检查完记录好后转身离开,桌上严以修的手机恰好振动。
如果是在以前,他通常会离开一段距离去接听,可这一次,他不怕没有丝毫避讳,反而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顺手接通电话,只“嗯”了一声就沉默下来。
因为房间里格外安静,隔着听筒,叶梓慕依稀听到,似乎对方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严以修听着,脸上神色却越来越冷,渐渐地,像覆了一层冰霜:“我知道了,先按住不动,等我通知。”
挂断电话,严以修转眼看向叶梓慕,目光若有所思。
叶梓慕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缩了缩肩膀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严以修回答得很干脆。可她刚松了口气,却见严以修忽然凑近几分,神情更加严肃郑重地看着她:“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能让许媚记恨到这种程度,三番五次不惜血本地要加害你?”
“许媚?三番五次?”叶梓慕难以置信地重复,脑袋里轰轰乱响,思绪乱成一锅粥。
严以修看着她,沉声道:“对,上一次的车祸,还有这一次。何乾已经拿到充足的证据,但这中间关系错综复杂,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你?”
“为什么?”叶梓慕也在心底问自己,可她仍是不敢相信,喃喃地问:“何特助掌握了什么证据?为什么这么肯定?”
“凡事只要做过,必然会有迹可循,不论是那几个劫匪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还是兜兜转转,最终把钱转给他们的银行帐户信息,最终源头都指向一个人,他叫杨锋,是许媚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