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看外星人一样
虽然严以修一字一顿,说得再明白不过,可叶梓慕心底却既是懵懂又是后怕,不由自主地抱起膝盖缩到床头,双手紧紧地互握在一起,努力想理出些头绪来。
到底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说,不过是以普通员工的身份,在木林广告工作了一段时间,那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人,就一定要将自己置之死地?
严以修看到她缩成一团的样子,突然一阵莫名的心疼。
一向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她,一定因为这个秘密纠结过,难过过,却似乎从来没有人、以任何一种方式给她帮助与安慰。
“梓慕,告诉我。”严以修的声音低冷,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虽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却让她感到毫无理由的信赖。
叶梓慕想了想,看向他直言道:“其实,也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事情在证实之前,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才一直没说……”
严以修点头,示意她继续。
在心底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叶梓慕尽量用简洁的话,把一直深藏在自己心里的事,之前心里的种种猜测,甚至那些翻来倒去的种种纠结,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他。
严以修默默听着,之前心底的疑惑一一解开。
怪不得,当初她会千里迢迢赶来,选择到专业并不对口的木林广告公司应聘,成为一名策划师;
怪不得,她在金凯旋被陷害,而穆凯却一味包庇穆思曼时,她虽然离去时满脸的失望绝决,可只隔了一天,就巴巴地跑到他面前,千方百计让他留下奇迹健身的业务,给木林广告。
只是,一向大胆爽快的她,却一直把这件事藏在了心底。
“现在事情闹到这一步,你打算怎么办?”严以修问。
想到上次回家,离别时叶秋离脸上的武断决然,叶梓慕摇了摇头,心里完全没有主意:“不知道……我妈警告过我,如果让她知道我在木林广告工作过,她一定会和我断绝关系的。”
她脸上忧心忡忡,像是怕严以修不信,特意强调着:“真的,我妈妈向来说一不二,在这件事情上,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许媚终究要绳之以法,到时候穆凯必定会深究根源,就算你不说,你母亲那儿,终究还是瞒不过去。”严以修直接道。
叶梓慕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被子里,沮丧地叹息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车到山前能有路。”
严以修忽然起身,拎起水壶道:“我去打壶水,你别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叶梓慕乖乖地点头,看着病房门轻轻关上,突然觉得不可思议什么状况?
端茶倒水这种小事,向来是她的工作,虽说她在病中,严以修也完全可以找护工来做,可他这是怎么了,竟亲自照顾起她来。
而且中间她迷迷糊糊,似乎从梦中惊醒过,只是半睡半醒中,似乎曾听到他的安慰,才又睡了过去。
可他怎么会用那么柔软的声音安慰人?一定是梦吧?对,一定是梦!
严以修拎着水壶出门,立即一个电话打给何乾,让他安排人暗地里保护叶秋离。
许媚既然能对叶梓慕下手,自然迟早都会想到叶秋离,如今,叶梓慕碍于母亲的警告,不能直接干脆地向许媚或穆凯要个答案,那在真相大白之前,他只能保护好她们。
拎着打好的水进门时,严以修蓦然发现,叶梓慕正咬着手指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似乎专门等着他回来。
他上前倒了两杯水,本想递给叶梓慕一杯,却又觉得太烫,只好放回桌上先晾着。扭过头时,叶梓慕仍是一脸呆滞,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严以修不悦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嘲讽道:“魂丢了?”
“是真的呀……”叶梓慕眨着眼睛看向他,脸上满是好奇,“原来遇一次险,住一次院就能让你变得这么好呀?”
“我原来不好?”严以修反问。
叶梓慕立即闭嘴,自己端过他倒好的水,一边吹凉,一边小口喝,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严以修脑子里想着事,过了会儿,随口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母亲会这么抗拒?仅仅是性格原因吗?”
叶梓慕端着水杯,脸上有些发烫,虽然很纠结,还是垂着眼皮,含蓄地道:“我猜,大概是因为……因为,当初他们的感情,是在穆董事长有家室的情况下发生的……”
几个字就能表达的意思,她却宁肯绕个大圈,只是不想提及那三个令人难堪的字眼。
好在严以修几乎没有思索,就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穆辰飞。”反正话已至此,叶梓慕把水杯一放,索性把一切说清:“他比我大两岁。”
严以修微微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一脸无可救药地看着她:“你以为穆凯和穆辰飞是什么关系?”
“父子啊。”她答得理直气壮。
“谁说的?”
“当时同事们都那样说。”
“同事都说?”严以修一字一顿地反问。
叶梓慕心虚了,弱弱地道:“可他们也没有否认啊。”
严以修不再说话,叶梓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也停止这种一问一答的答辩模式,犹豫地看向他:“他们……不是父子关系?”
“真是木头!”严以修低斥一声,自顾自地端起杯来喝水,不再理她。
“竟然真的不是!”叶梓慕一时哑口无言,心底既窘迫又是茫然。
原本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情,自己当时却因为畏惧,而选择了回避,宁可在心底悄悄接受最坏的结局,都不肯去直面问题。
“丢死人了!”叶梓慕在心里暗骂自己,虽然明知道严以修很清楚穆凯与穆辰飞的关系,却不好意思再问,努力想在心里梳理头绪,可又无法全神贯注,总是不自觉地去想,穆凯与穆辰飞,到底是什么关系?
“咚咚咚!”小声却匆促的敲门声响起,像是有什么急事,却又怕打扰到病人休息。
严以修起身去开门,刚走到一半,就听到一个声音隔着房门传进来,似乎是在和路过的人问话:“请问这间是叶梓慕的病房吗?”
“是。”一个女声回答。
严以修停下脚步看向叶梓慕,她更是一脸惊讶,门外的声音,竟然就是穆辰飞,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第167章 她是我的人
敲门声再度响起时,严以修将门拉开一条缝,还没说话,穆辰飞已经一脸急切地质问:“严以修,你怎么保护的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就要推门往病房里进。
严以修身子不动,一脸冷然地拦在门口:“你找谁?”
“别装傻,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穆辰飞压抑着恼火,心急火燎地追问,“方阳说怀城这边人命关天,是不是叶梓慕出事了?”
严以修仍是不动声色,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她出了事?”
穆辰飞指了指自己头,讥嘲地道:“思考,判断,难道只有你有脑子吗?”
叶梓慕对穆辰飞突然出现的惊讶还没平息,就被两人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再度惊到。
她并不知道,之前严以修将计就计,故意放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假消息,一方面平息婚礼现场众人的情绪,一方面也让杨锋和许媚放松了警惕。
只是从焦灼的语气里,她也能听出穆辰飞对她的关切之情。
可相识至今,叶梓慕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挑衅严以修,生怕穆辰飞情急之下,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忙抬高声音喊:“穆辰飞,我好好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两人同时一愣,严以修侧眸,似是不满地瞥了眼叶梓慕。
穆辰飞听到她说话,松了口气,看向严以修道:“我大老远赶来,总得让我看她一眼吧。”
说完,推开严以修,自顾自地往里走,只是还没到近前,他猛然停下脚步,指着叶梓慕夸张地道:“这还叫好好的?都破相了!”
叶梓慕顿时欲哭无泪。
果然,要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他可算得上天下第一,叶梓慕紧紧攥起枕头,恨不得一下把他砸出去,可又碍于严以修在旁,只得怒道:“你才破相呢,这是轻伤,不会留疤!”
穆辰飞嘴角弯起,脸上露出丽日阳春般的大大笑容,满意地点着头:“这精神确实生龙活虎的,看来真没什么大事。”
他转眼间,看见叶梓慕一脸有气没处撒的愤懑,一屁股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伸出手道:“好好好,没破相!给你打两下解气好不好?”
叶梓慕冷“哼”一声,在病床旁到处翻找,想找一个趁手的工具。穆辰飞反应过来,猛地缩手抗议:“不行,不带借助工具的。”
病床边其实本来就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工具可用,叶梓慕就势放弃,噘着嘴靠在床头:“诚意度不达标,鉴定完毕。”
穆辰飞瞪大眼睛,揉着自己的胃反对:“亲爱的,一听说你们这边项目组出了事,一猜到是你,我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开车来了,跑了三家医院,才找到这里,我诚意度不够?”
像是要配合他一样,他刚说到这儿,胃里一阵“咕噜噜”的乱叫。
叶梓慕忍俊不禁,不由地笑出声来。
当初,叶梓慕不辞而别后,因为她设想中两人尴尬的关系,她一直刻意躲着穆辰飞。
可片刻之前,她突然得知他不是穆凯的儿子,而且听说他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消息,特意跑来看自己,顿时觉得他似乎不那么讨厌了。
只是,严以修却被穆辰飞刚刚那一声“亲爱的”弄得心生不满,也不管两人是否相谈甚欢,直接对着穆辰飞下了逐客令:“看也看过,聊也聊了,你该走了吧?”
“不急。”穆辰飞理所当然地回,“我不忙,留下来陪陪她。”
他揉着胃转向叶梓慕:“不过胃里抗议严重,我一会儿先去填饱肚子,你想吃什么?我带回来给你。”
叶梓慕刚要开口推辞,严以修却冷冷地替她发了话:“不用,饮食方面我会安排,她不需要其他人陪。”
穆辰飞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严以修,似笑非笑地问:“她需不需要,不由她自己说了算吗?”
“我说了算。”严以修脸上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似乎他只是说了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穆辰飞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看看叶梓慕,又转向严以修,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尖锐:“严大董事长这么周到,连员工住院都要亲自陪护啊?”
“那就与你无关了。”严以修虽然没有刻意针锋相对,却也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
叶梓慕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俩人今天这是怎么啦?一言不合就开怼,大有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那个……咳咳!”叶梓慕干咳两声,脸上露出qq表情般无害的憨笑,像哄小孩一般放低语气道:“穆辰飞,你别捣乱了,就先回去吧。谢谢你来看我,等回了h市,我请你吃饭。”
“no!”穆辰飞麻溜儿地拒绝,“谁捣乱了?我郑重其事地宣布,我是来追你的,追求你!”
说着,他突然凑近几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强调:“我是认真的。”
“不行!”叶梓慕与严以修同时发声。
穆辰飞直接忽略叶梓慕的拒绝,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一脸好笑地看向严以修:“就算严大董事长要表现亲民,事必躬亲,可也管不着别人谈恋爱吧?”
“她是我的人。”严以修淡然地绕过穆辰飞,与叶梓慕并肩坐在病床上。
叶梓慕哑然,看着突然间近在咫尺的严以修的侧脸,只觉得头痛,他平时那么孤高冷漠的一个人,今天怎么也像个孩子般寸步不让起来。
却听穆辰飞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挑衅,罕有地犀利:“难道你不知道,你的人,今天一直在《因为爱》的主题婚礼现场等着你呢!”
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叶梓慕忽地一下,瞬间明白过来,怪不得自己醒来后,一直隐约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如果她的记忆没出现问题,那么今天,是严以修结婚的日子,而他一直在怀城陪着自己!
她愣愣地看向严以修,他正对着穆辰飞,面寒如冰,却神情坚定毅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提醒!”
就要冷到极点的声音,却让叶梓慕的心彻底乱了。
她咬着唇,恨不得立即向严以修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宁可耽误婚礼,也要陪着自己……可现在,显然不合时宜。
“好好睡吧,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半睡半醒时的那个声音,她记得异常清楚,可这些……为什么呢?
心底极度的震惊下,叶梓慕越来越是心不在焉,严以修与穆辰飞之间,却依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算了!叶梓慕心里哀叹一声,看来,这和事佬委实不好当,她立即知难而退,往上拉了拉被子,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那个,突然好困……”
两人同时看向她,穆辰飞脸上扯出个大大的笑容,立即上前,殷勤地扶着她躺下,又仔细地替她盖好被子。
“你好好休息。”严以修目光淡淡地从她脸上扫过,起身默不作声地带头向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开,病房门被轻轻关上。
叶梓慕长叹一声,拉起被子蒙住头:“苍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不过睡了一觉,世界都不一样了!”
第168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躺在病床上蒙着被子,叶梓慕像烙大饼一般,不停地翻来覆去。
虽然确实有几分疲惫,可她此时头脑清醒,思绪却混乱,不断回想着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仅剩的一点睡意也被完全挤跑。
越想,叶梓慕越觉得不可思议,严以修没有结婚,他竟然没有结婚!
她想起之前,穆辰飞发给她的那段视频,那样盛大、神圣而梦幻的婚礼现场,男主角却在婚礼当天,因为要照顾她而缺席了……
一时间,她心里又是抱歉,又是内疚,却也有一丝释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期待。
叶梓慕本来以为,严以修与穆辰飞一起出去,怎么也要过一段时间才回。可只隔了不到半小时,病房门口就传来轻微的门卡开门声。
她生怕两人返回房间后,继续争执对峙,再出现什么自己hold不住的场面,索性侧过身,面朝墙壁背对着房间装睡。
听脚步声,似乎进门的只有一个人。
叶梓慕选择按兵不动,一动不动地继续装睡。
耳畔一阵轻微的“叮当”细响后,饭菜浓浓的香味钻入鼻息。
她本来完全不饿,刚醒过来时,严以修也问过她要不要吃东西,她那时完全没有胃口,就拒绝了。
这时味蕾被香气充分地刺激到,肚子紧跟着做出反应,一声高过一声地抗议着。
叶梓慕努力绷着,却听严以修仿佛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知道你睡不着,起来吃东西了。”
失败,连装睡都没成功过!叶梓慕揉着眼睛悻悻然起身,不好意思地嘟囔:“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
“思考,判断。”严以修指着自己的头,明明是学着刚刚穆辰飞的样子,脸上却神情严肃,一本正经。
叶梓慕从没见过这样的他,禁不住笑着问道:“他回去了?”
严以修点头:“怎么,你失望了?”他一边问,一边指指椅子,示意叶梓慕坐过去。
叶梓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前瞬间一亮,这才发现原本灰色的桌面上,已被他铺了一张崭新的印花桌布。
病房的桌子不算太大,可上面摆放的饭菜虽紧凑,却并不显凌乱,两副洁白的骨瓷餐具分别摆在桌子两面,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温馨。
菜品像是从饭店预定的,漂亮的四菜一汤,虽然偏清淡些,但荤素搭配却也恰到好处,颜色鲜亮,只是看着,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
叶梓慕不由地赞叹一声,毫不客气地端过一碗蔬菜汤,拿起白瓷勺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严以修在她对面坐下,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像在等什么答案一样。
叶梓慕反应过来,举着筷子夹了一口鲜嫩的蔬菜,回道:“我没有失望,只是有些好奇,你用了什么办法,怎样说服他的?”
“没有什么方法,直接告诉他你是我的女人。”严以修看着她,眼中竟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雪后初晴般让人无法直视。
叶梓慕差点被一小口汤噎到,猛咳了几声瞪大眼睛看着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节奏,她是真心消受不起啊。
严以修却似很欣赏她的惊讶,不痛不痒地继续“补刀”:“这话明明是你说的,忘了?”他说着,竟然还主动加了一块蒸肉,放到叶梓慕面前的餐碟里。
叶梓慕呆若木鸡地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我是严以修的女人”,这话确实是她说的。
当时情况危急,她怕自己小助理的身份,完全不足以撼动几个劫匪,这才故意说自己是严以修的女人。
这时,叶梓慕虽然明知道,以严以修的智商,肯定会理解她当时的想法,但脸上仍然禁不住一阵阵发烫:“你知道的,我并不是有意要冒充你的,你的……”
唉,叶梓慕赧然,面对劫匪时大言不惭的话,在他面前却连提一下,都觉得无端羞愧。
“我明白,你也不需要冒充。”严以修轻轻叹气,默默看着面红耳赤的她,适时停止了话题。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饭也吃不好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默默吃饭。
叶梓慕尴尬得不敢正眼看他,一直闷着头把肚子填饱,才站起身来,一边和他一起收着桌上的碗碟,一边反应极慢地继续解释:“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也只有那一个办法,就冒险一试……”
“我从没怪过你,相反,我很庆幸你能想到办法自救。”严以修的声音里,没有半分调侃的意味,而是真正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
叶梓慕心里一动,咬着唇抬眼看他。他也正垂眸看着她,神态坦然,漆黑深邃的目光仿若星辰,让人不自觉地陷入其中。
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手上却不停,依然下意识地伸手,看也没看地想去纸巾盒里抽纸。
半途中,手上忽地一暖,她低头,这才发现两人的手不知为何,一同停在纸巾上方,竟互相握在一起。
瞬间,温热的气息仿佛电流一般,从手指一直呼哗哗地蔓延到心上,叶梓慕整颗心都仿佛跟着迅速升温。
“冷静……意外!”她心里狂呼,窘迫地想要缩回手来,可手指却被严以修紧紧地握着,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察觉到她的挣扎后,他握得似乎更紧了些。
“梓慕。”低磁好听的声音传来,严以修低头,手指微动,两人的手由简单地握在一起,变成十指相扣。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意外,叶梓慕呆呆地看着,心完完全全地乱成一片。
“记住,任何时候,你的安全都大于一切。”他声音低沉,郑重其事。
叶梓慕忐忑地点着头,注意力却全都放在彼此交握的手上。十指交扣,一生相守,难道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吗?
轻微的敲门声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问:“您好,我是饭店服务员,您刚吩咐半小时后来收拾餐具,可以了吗?”
严以修微顿,随即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扶着叶梓慕回到床边,这才过去开门。
服务员躬身进门,动作麻利地将用过的餐具端出门外,再进门时,手上却抱着一大束淡雅的香槟色玫瑰,恭敬地询问叶梓慕放到哪里。
叶梓慕有些意外地看向严以修,生怕是服务员送错了,见他神色了然,这才环顾整个病房,最后伸手指了指床头柜,那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可花束太大,几乎要将整个床头柜占满,叶梓慕只好让服务员拆去一部分华而不实的绸面包装,这才刚好能放下。
放好花束,服务员收起多余的包装,突然由衷地道:“男朋友这么体贴,您真的是太幸福了!”
脸上好不容易才褪去的灼热感再度腾起,叶梓慕无辜地看了眼严以修,刚想好解释的话时,服务员已转身离去。
第169章 恋爱情商
冬日里,天黑得比较早,刚刚下午五点多,外面已是夕阳西下,半天云霞。
一缕金色的光线透过窗子,柔柔地洒在一旁的玫瑰花上,虽然远远地,就能闻到玫瑰的馨香,叶梓慕还是忍不住侧过身去,伏在花束旁使劲吸了吸鼻子,好香呢!
虽然叶梓慕猜想,严以修多半是做为看望病人的一种礼仪,才特意订花回来,但这是她生命中第一次收到玫瑰花,目光不由自主,总想多看几眼。
严以修开了灯,靠在椅子里打开手机邮箱,刚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接通,默默地听了会儿,起身将手机递向叶梓慕:“穆辰飞。”
叶梓慕略带惊讶地接过来,刚“喂”了一声,就听到穆辰飞劈头盖脸地训斥:“臭丫头,你手机丢了就赶紧去买,别让我想联系你,还得通过某人好不好?”
“知道了,你在哪儿?吃过饭了吗?”叶梓慕好脾气地问。
穆辰飞不语,听筒里,汽车导航特有的电子女声传来:“您的车速过快,请注意安全,前方……”
声音戛然而止,不知是被穆辰飞关掉还是调小了。
又过了会儿,他略显低哑青涩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公司里一堆事要处理,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她笑着回答。
“还有……”穆辰飞似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道:“转告严以修,我退后,不等于放弃,如果让我知道他对你不好,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
“呃……什么跟什么呀?”叶梓慕完全摸不着头脑,正疑惑间,穆辰飞那边却已经挂断。
叶梓慕愣了几秒,才把手机递还给严以修,心底突然升起一缕莫名的惆怅。
“他心里肯定不甘,但迟早都会明白的。”见她神情怅然,严以修接过手机,沉沉地道。
“明白什么?”叶梓慕不解地问。
严以修看着她,像是要坦白地跟她交待一样:“穆辰飞之所以决定离开,是因为我让他看了仓库的监控视频片段。”
“监控视频片段?”叶梓慕满心疑惑。
“对!”严以修点头,“你能得救,也是因为工厂库管员在远程监控中发现了问题,及时报警。”
叶梓慕醒来后,似乎瞬间就要面对一堆问题,并没来得及深究自己得救的具体过程,这时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之前言之凿凿,确信她说过“我是严以修的女人”这样的话。
她本来以为,是他从那几个劫匪的话语中猜出来的,原来,那个仓库里竟然有监控,而且,没被三个劫匪发现。可想到此,叶梓慕仍是不由得窘迫起来。
严以修却看了看她,继续道:“爱情不是心血来潮时,一时的浪漫冲动,也不是无知无畏的勇敢或莽撞,真正适合的两个人,能在平静的日子里相互陪伴成长,也能在危机时刻彼此交托,互为精神支柱。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或许他是真的喜欢你,但那不是爱。”最后一句,他像是特意要说给叶梓慕听的。
叶梓慕边思索边点头,他好像头一次和她探讨爱情观,一时间,她反而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真正的爱,就像是在关键时刻,你……”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时,严以修转眼间,只见面前的叶梓慕一脸求知的神情,紧绷着脸看向他,仿佛在仔细聆听一下步的工作计划,或是项目上什么大的方向一般。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摇着头叹息:“你……你是木头吗?”还是,自己真的像方阳说的那样,恋爱情商低得可怜,以至于他明明想表达感情,却被她当成了传道授业。
叶梓慕一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不对,我什么都没说呀……”
她脑子里飞快打转,如果什么也没说都是错,那八成是什么话该说,而她却没有说。
那关于爱情,她自然而然地想起另一件,她一直该表达的事,随即挠了挠头,真诚无比地道:“对不起,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婚礼。这么大的事,一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严以修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恨不得立即一走了之。
如果他的恋爱情商得零分,这个叶梓慕,绝对能得负一百,不仅不解风情,还天生具备大煞风景的本事。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在工作与生活中,本就有过太多默契,这时又刚刚经历一次惊险万分的意外,他下意识里,竟对她多了不少包容体谅。
所以这时,他虽然恼她不解风情,但顿了片刻,还是耐着性子道:“不用道歉,你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我很清楚,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她,更没爱过她,答应娶她,完全是因为念及奶奶的身体;事实上,她其实并不爱我,只不过,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叶梓慕满心疑惑,却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严以修颇有些孤掌难鸣的气馁和无奈,彻底放弃了挑破两人关系的想法,继续打开邮箱处理邮件,时不时问一些叶梓慕之前跟进、掌握的情况。
叶梓慕百无聊赖,只好在一室馨香中,悠哉悠哉地翻着病房内的健康类杂志。
怀城多风,入夜,风更是越来越大。窗外狂风大作时,小小的病房内,却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温馨。
怀城,叶梓慕在这里,经历了生命中最恐怖的事情,这时,她却希望时间停下来,让自己能留在这里。
可想到目前复杂的局面,叶梓慕也知道,自己无处逃避。她退缩了太长时间,这一次,只能选择迎面直上,去解开所有的谜团。
趁着严以修起身倒茶的时间,叶梓慕轻声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严以修倒好两杯红茶,把其中一杯放到叶梓慕身旁的桌上,这才回答:“我问过医生,你最好是住院观察一星期,也可以回h市后再选择医院,继续观察,你怎么想?”
“我想尽快回去。”叶梓慕道。
严以修了然地点头:“何乾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回h市。”
“哦。”叶梓慕无语,那干嘛还要问她怎么想?
严以修却无视她一脸的郁闷,继续道:“我救了你,但是消息一直瞒着,等回到h市,许媚就会彻底明白,到时候你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会有事情找上来,你,准备好了吗?”
第170章 可以不那么坚强
准备好了吗?叶梓慕也在心底问自己,可她没得选择啊!
一瞬后,叶梓慕点头,看上去信心满满,声音里却流露出细微的无助与脆弱:“当然,我能做到!”
“不用怕,我会陪着你。”严以修默默看着她,声音低冷澄澈,语气温和。
叶梓慕心底一颤,突然不敢抬眼看他。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样的声音,有多么的蛊惑人心?一句“我会陪着你”,又到底是代表了爱情,还是单纯做为领导的责任?
只是这样的问题,她连做梦时都不敢去问,问了,也只是被他笑话自作多情而已吧!
临睡前,叶梓慕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你去休息好了,我身体挺好的,就算夜里有事,不是还有呼叫铃吗?”
严以修定定地凝视她片刻,点点头转身离开。
紧邻着医院就有一家宾馆,何乾从网上查到,下午就替他订好了房间。
严以修前一天晚上彻夜奔波,白天里,也只歇了一小会儿,这时确实有些累,可躺在宾馆的床上,他却久久无法入睡。
病房里,叶梓慕关上灯抱起被子,在小夜灯微弱的光芒下,百看不厌地瞧着床头柜上,那一束绽放的玫瑰,只是隔了一会儿,她就眼皮发沉,渐渐沉入梦中。
明明是在那么甜美的香气中入睡,可梦里,依然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与挣扎,她拼命厮喊奔逃,却猛地坠入深渊。
仿佛无底般的急速下坠中,她忽然被一双手臂揽住。接着,她好像被人拥进怀里,有人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带给她无尽的安慰。
叶梓慕想睁开眼睛,却完全身不由己。
“我在,你可以不那么坚强。”声音轻轻的,缓缓的,仿佛暖暖细流,徐徐落入心间。
叶梓慕的心定了,突然觉得所有那些黑暗与狰狞,都不再那么恐怖,当她昂首挺胸坦然直面时,所有黑暗都在光明里消散,她依然是那个乐观向上,无所畏惧的她。
清晨,叶梓慕在刺目的光线中睁开眼睛,虽然置身其中,却依然闻得到,空气里时浓时淡的玫瑰香。
想到半夜里,那个无限真实的拥抱,叶梓慕满心怀疑,可环顾小小的病房,一切都还是昨晚严以修离开时的样子。
“果然是梦。”叶梓慕低声自语,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心底到底是释然还是失望。
简单地洗漱后,严以修刚好敲门进来,两人用过早餐后下楼,何乾正站在一辆曜石黑的商务车旁等待。
见两人走近,他急忙拉开车门,和严以修打了声招呼后,就笑着问叶梓慕:“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尽量开稳些,你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
叶梓慕捂着嘴边的一圈红疹,闷闷地道谢:“谢谢,我没那么娇气,现在除了丑一些,其他都挺好!”
严以修听她的声音若无其事,不满地反问:“你能感觉到自己血液的各项指标?”
叶梓慕一边上车,一边竭力申辩:“可我真的挺好,完全没有医生说的呕吐、躁动或者昏迷的症状啊。”
严以修从另一侧上车,看着她淡淡地道:“也不知道一入睡就噩梦,是属于应激性心理障碍还是中枢神经受损?”
叶梓慕呆住,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入睡……”话说到一半,叶梓慕猛地闭紧嘴巴,瞬间面红耳赤。
她看看严以修,又下意识地透过后视镜,看向驾驶位上的何乾,两人脸上都没有任何异常。
严以修淡然地打开一个黑色公文包,正翻找着什么,何乾启动车子,缓缓拐出医院,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叶梓慕却仍然沉浸在震惊中,他知道自己一入睡就噩梦,是不是意味着,她梦里,或是半睡半醒中,那些他给的安慰都不是假的?
她看向严以修,仿佛要用满眼的疑惑,在他那找出一个答案。
他似乎明白了,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并没回答。
“车上没有别人,你可以不用时时捂着。”严以修说着,递过来一个崭新的手机,“你的手机不能用了,我让何乾替你换了一个,号码还是原来的。”
叶梓慕犹豫地接过来,瞬间眼前一亮,这竟是与他手机同品牌的最新款,她记得,网上标价要八千多。
她点开手机主界面看了看,抬起头小心地问:“要从工资里扣吗?”
严以修不置可否地点头:“提议不错。”
叶梓慕觉得肝儿疼,愁眉苦脸地问何乾:“何特助,你在哪儿买的手机?可不可以换个便宜的?”
何乾目视前方,声音里带着笑:“那是手机厂商上个星期送给严总的试用机型,他嫌换手机太麻烦,所以没用。”
原来如此。叶梓慕松了一口气,靠回椅背里看向严以修:“虽然是别人送的,但我可不能无功受禄,要不,您打个折卖给我?”
严以修瞥她一眼,随口说道:“那就五折吧。”
呃……最新款机型,全新的手机,叶梓慕觉得自己挺不厚道,想了想道:“要不然,六折吧?”
“成交!”严以修一脸黑线,直接把商务车座椅完全放倒,扬声道:“何乾,你记住了,以后谈判是千万别让她跟着!”
何乾“扑哧”一笑,爽快地答应:“明白了,是不是还可以想办法,把梓慕安排到对方的谈判队伍中?”
叶梓慕耳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满脸的敢怒不敢言,愤然扭过脸看着窗外。
只是她却不知道,她出差怀城的这段时间里,严以修不管走到哪里,都仿佛一座行走的冰山,何乾从没见过他这样轻松随意过,只觉得这样的时光无比珍贵。
怀城不大,他们所在的医院刚好在市区边上,车子经过几个红绿灯后,就驶上了高速。
冬日里,天空灰白,高速两旁高大的树木挺立着,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
叶梓慕虽一直扭头看着窗外,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脑子里一会儿组织措辞,一会儿酝酿情绪,一会儿又暗自给自己打预防针。
她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迎接母亲大概要如火山爆发的愤怒后,终于一个电话拨给叶秋离。
一开始,她因为心底对父爱无法抑制的期待,忍不住想去探寻个答案,探个究竟。
后来,她经历了一些事,也被母亲决然的态度吓到,决定放弃。
可现在,就算她想放弃也不可能了,事情已经发展到,她完全无法控制的局面。
事已至此,她丝毫没有办法再隐瞒下去,必须向母亲坦白所有事情,同样,她也需要母亲和她一起面对。
“嘟嘟”的等待音中,叶梓慕心里一团乱麻,等她意识到时,电话已经自动拨出了好几遍,却一直没有接通。
她隔了一会儿再次拨打,这一次,听筒里很快传出来机械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第171章 拖不了一世
几个小时后,何乾直接将车开到方阳所在的私立医院门口。
一下车,看到人流穿梭的医院大门口,叶梓慕立即伸手捂上嘴边,又对着车窗,用另一只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尽量掩住一部分疤痕。
直到她觉得基本满意,刚要往前走时,手臂上一紧,却是严以修伸手拉住了她。
叶梓慕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简洁大方的浅紫色口罩。
“谢谢啊!”叶梓慕眼睛里升起惊喜,就要伸手接过口罩。
严以修却并没有将口罩递给她,而是微微低头,极具耐心地替她将口罩戴好。
叶梓慕突然间不知所措,只好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看他硬朗的面部轮廓,看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本来,她一颗心已经是“噗通,噗通”地狂跳着,偏偏,他手指又刚好在将口罩的弹力绳挂到她耳朵上时,无意间抚过她耳垂……
简直是火上浇油啊!叶梓慕几乎能听到脑子里“腾”的一声,脸颊瞬间发烫,连耳朵都像被火烧到了一般。
可直接肇事者却完全不知情,替她戴好后,就若无其事地转身,先一步向医院大门走去。
一进入专家诊室大门,叶梓慕就看到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的方阳。
见到严以修,方阳似乎长长地舒了口气,略显夸张地道:“谢天谢地,大哥您再不回来,这世界都要乱了!”
说话间,出于医生本能,他立即发现叶梓慕额头上的伤疤,目光不由地停留在她身上。
叶梓慕虽戴着口罩,仍是被他发现了异样,立即进入工作状态,指着面前的椅子让她坐下,随即命令道:“口罩摘掉。”
避无可避,叶梓慕只好别别扭扭地摘下口罩。
方阳看到她嘴巴四周略显滑稽的红疹,正要失声而笑,可刚扯了扯嘴角,立即一眼瞅到严以修警告的眼神。
他随即绷起神情,一本正经地道:“放心好了,我们医院有保密级别的皮肤药膏,绝对好得快,不留疤,我开给你,两天就好。”
叶梓慕点头道谢。
严以修随手将她之前,在怀城医院的一沓检查单扔到方阳面前:“你先看看这些。”
方阳一张一张翻看,边看边道:“住院吧,一星期后复查,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说着,立即开出住院单,安排叶梓慕去做相关检查。
看着导医引导着叶梓慕去做检查,方阳这才起身,一脸意味深长地看向严以修:“这小丫头没什么大事,你呢,准备什么时候补办婚礼?”
“什么?”严以修皱眉。
方阳叹道:“这个婚礼,你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既然这样,又干嘛非得拖拖拉拉呢?”
严以修的脸色沉下来,哑然问:“是奶奶的情况不太好吗?”
“老太太很好,她老人家心脏的承受力,比我想的强大得多。”方阳收起被他铺得满桌的检查单,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严以修道:“穆思曼怀孕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见他不说话,方阳继续补充:“现在两家都商量着尽快补办婚礼呢,没和你联系?也是……估计也是怕打扰到你。”
严以修脸上不动声色,声音里却透着说不尽的嘲讽:“怀孕?穆思曼怎么说?”
“没说什么。”方阳耸了耸肩,无奈地道,“穆大小姐昨天因为孕期严重贫血晕倒了,醒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只说要等着亲眼见到你,我说给你打电话,她又不让……”
方阳见严以修面色不善,一时也摸不透他心思,只得又劝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营养液一直输着,本质上,她和胎儿都不会被饿到。”
“她在哪儿?”严以修冷声问。
方阳也不多说,直接起身带着他,向六楼穆思曼的病房走去。
因为诊室本身就在五楼,两人直接从诊室边的滚梯上去,在走廊里刚转了个弯,就遇到从直梯上来的严父严母。
严以修见父母脸上都略带疲惫,知道他们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操了不少心,抱歉地道:“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严母手中拎着保温饭盒,上前亲昵地抚了抚他的领带,和善地笑道:“没关系,好事多磨嘛。刚好你回来了,咱这就去思曼那儿道个歉,她怀了孕,我们家更不能亏待,一会儿就商量下,补办一场更体面的婚礼。”
几个人边说边走,说话间,已经到穆思曼所在的病房门口。
严母抬手正刚要敲门时,严以修几步上前拦住她,犹豫了下,还是低声道:“妈,这件事另有隐情。”
严母微微一怔,疑惑地看向他。严父目光如炬,立即察觉出他的欲言又止,刚想向严以修询问详情,病房内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从里面砸到门上。
与此同时,穆思曼尖利的声音传出来:“滚!都滚出去!我只要等以修哥!”
几个人面面相觑,严父严母眼里,更是充满惊讶。
他们对穆思曼了解并不多,几次见面,除了上次婚礼上情绪失控,穆思曼在他们面前,一直表现得知书达理,恭谨谦逊。
所以,他们虽也知道人无完人,但却没想到人前人后,穆思曼的表现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略一思索后,严以修干脆伸手敲了敲门。
既然都到了这儿,与其大费口舌地和父母解释,倒不如当着穆家的面,一次把话说清。
可敲门声刚落,门内瞬间传出穆思曼的怒喝:“滚!我不需要检查,也不要输液!”大概是她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来检查的医生或护士。
严以修不再犹豫,直接推开门。vip豪华病房内,穆思曼跪坐在宽大的医疗床上,头发蓬乱,形容憔悴。
许媚半坐在床边,似乎正劝说着什么,穆凯直直地站在穆思曼对面,脸有怒色。
原本光洁的地面上,这时一片狼藉,又是枕头靠垫,又是只剩下一半的输液药瓶,门边,还散落着一个碎成几半的玻璃杯。
vip病房内的两名护士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穆思曼烦躁地抓着头发,霍然转头,却正对上严以修仿佛结着冰碴的目光。
“以修哥?”穆思曼顿时呆住,匆忙把挡在眼前的头发顺到耳后,有些不敢相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
待看清门口站着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严以修时,她脸上瞬间露出无法抑制的笑容。
严以修踏着满地狼藉缓步上前,还没到近旁,穆思曼已经兴高采烈地跳下床,几步跑到他面前,仰脸看着他,喜极而泣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以修哥,我就知道!”
说着,伸开双臂,就要扑入他怀里。
第172章 别再自欺欺人
“穆思曼!”严以修厉声喝道。
穆思曼像被定住一般,猛地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眼睛里虽没有敌意,却冰冷疏离,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穆思曼被面前异样清晰的冷漠吓住,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
严以修目光如冰,扫过正在打扫的两名护士,身为好友,方阳立即会意,急忙让两名护士先退出病房。
两名护士似乎早就急于脱身,这时忙扔下打扫到一半的地面,匆匆离开。病房门重新关上,整个病房内气氛骤降,仿佛落到冰点。
严母见严以修脸色冰冷,上前温和地劝道:“以修,思曼怀着孕,你有事慢慢说。”
她本是一片好心,替穆思曼说话,可穆思曼却脸色巨变,诚惶诚恐地看着严以修,摇头道:“不是,以修哥!他们都是胡说的,我没有……没有怀孕!这家医院肯定有问题!”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方阳却出于维护医院的本能,想也没想就笑着道:“思曼,要论h市医院排名,我们医院要认老二,那其它医院都没敢要这个第一称号的,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
话说到一半,方阳突然觉得不对,忙紧紧闭上嘴巴,但却藏不住眼神里的疑惑,本能地朝严以修看去。
可他脸上除了极度的淡漠,竟看不出任何其它的情绪。
“那个……”方阳机敏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打起退堂鼓,“我突然想起来,昨天还约了一个病人,就先撤了。”说完,也不等谁的回答,脚步匆忙地逃离战场。
只是,这样一来,却让在场的其他人心里充满疑惑。严父严母对视一眼,虽有心询问,却并没急着发声。
穆凯上前两步,像审犯人般盯着穆思曼,沉沉地问:“你和以修本来就要成婚的,就算怀孕,也不是什么奇耻大辱,为什么不敢承认?”
“胡说,我就是没有怀孕!”穆思曼大怒,继续自欺欺人地否认,接着把祈求的目光看向严以修:“以修哥,你带我离开,我们这就去补办婚礼,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要在医院,求你……”
她上前,牢牢抓住严以修的手臂,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别再骗自己了!”严以修罕见地没有推开她,而是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想过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因为我不爱你。只是事已至此,你也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醒醒吧……你根本就不爱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我绑在一起?”
穆思曼的手抓得更紧,眼眶含泪,哽咽着反驳:“我爱你,一直在用我的所有在爱你……”
“不论如何,你现在是一个母亲,更该为自己肚子里的生命负责!”严以修冷硬地打断她。
穆凯直直地站在一旁,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楚无比,却仍是不死心地看向严以修:“你确认,这孩子……真不是你的?”
严以修漠然地瞥他一眼,唇角带着几分讥嘲:“穆董事长完全可以亲口问问令爱,我有没有碰过她。”
穆凯本能地看向穆思曼,她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抓着严以修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答案,再明显不过。
穆凯深吸一口气,使出全力,将穆思曼的手从严以修手臂上扯开。
穆思曼尖叫着,踢打着反抗,穆凯却用绝对的力量压制着她,一直将她拽到许媚身旁,一把甩在床上,示意许媚看管好她。
顿了几秒,穆凯毅然转身,环顾病房内的所有人,长叹一声,又羞又怒地道:“我这就去通知所有人,穆家和严氏的婚约就此作罢,婚礼不会再办!”
“不行!”
“不要!”
许媚与穆思曼同时发声。
穆思曼从得知自己怀孕后,一直表现异常,许媚之前就起了疑心,可她问过几次,穆思曼却一直闪烁其词,直到被逼得紧了,才抽抽嗒嗒的告诉她,孩子不是严以修的。
许媚当时勃然大怒,怪穆思曼不提前告诉她,也好早做应对,可事实上穆思曼一直稀里糊涂,直到检查单摆在眼前,都不相信自己怀孕的事实。
这时,看到穆凯脸上郑重果断的神情,穆思曼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
许媚站起身,满脸痛心地道:“穆凯,你这是要逼死自己的女儿吗?”
“她自己丢人现眼,怨得着谁?”穆凯愤怒之下,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许媚见事情再压不下去,不由得心急如焚,脑子里左思右想一番,干脆横下心,一脸悲戚地看向严父严母:
“两位亲家,这件事,思曼她也是受害者啊!她被人玷污,满心委屈没处说,这才连自己怀了孕都不知道……”
严父严母同时看向她,严以修唇角微抿,似是十分不屑,一时倒并未反驳。
许媚见状,安抚地拍了拍穆思曼的肩,接着满脸委屈地道:“思曼和以修早就有了婚约,她一早就把自己看成你严家的人了,两位亲家都是明事理的大人物,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说替儿媳讨回公平,反倒要嫌弃她吗?”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委屈,本来好不容易压抑着情绪的穆思曼,这时更忍不住嚎啕大哭。
严母心慈,见此情形,与严父对视一眼,忍不住就要上前劝慰几句。
严以修却深知母亲性情,见她身子一动,立即伸手拉住她:“妈,事情不是这样的。”
穆思曼的大哭声中,严母满心疑惑,但对他却极度信任,于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微妙的细节,却也逃不过许媚的眼睛,她顿了顿,把目光转向严以修,怨怒地斥责道:“严以修,现在什么年代了,那些未婚的女孩子,又有几个能真的守身如玉,你堂堂严氏集团董事长,难道就因为未婚妻不小心被人害了,就要弃之前的婚约于不顾吗?”
她时而满腹委屈地倾诉,时而理直气壮地反责于人,竟然让人一时无法辩驳,似乎严以修这时毁约,不与穆思曼结婚,就成了千古罪人一般。
穆凯这时也略微冷静下来,心知如果就这样取消婚礼,穆思曼不免被人贻笑大方,从此抬不起头来。
倘若委曲求全,能让严以修同意继续举办婚礼,就算到时他们的关系无法维系,再离婚,也好过她这时被堂而皇之地抛弃。
严以修见穆凯并没有站出来,出言阻止许媚,眉眼间更冷了几分,目光漠然瞥过许媚,竟貌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说得句句在理,字字珠玑,好像这场婚礼如果不补办,我严以修倒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穆思曼之前埋着头哭泣,这时听到他清冷淡然的声音,以为事情真有转圜的余地,不由地抬起头,远远地朝严以修看过去。
第173章 从来就不属于她
严以修神态漠然,继续冷冷地向着许媚,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口口声声,称穆思曼是受害者,可她真的是受害者吗?”
许媚脸上怫然变色,怒道:“严以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以修冰冷的目光转向穆思曼,满脸毫不掩饰的鄙夷:“你是受害者,那被你耍得团团转,用完之后像抹布一样丢掉的袁泽,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袁泽?”穆思曼猛地睁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严以修。
像是知道她心底的怀疑,严以修不屑地道:“放心,我对你的**没有丝毫兴趣,更没有没那么多闲心,派人去跟踪你,而是袁泽主动找上门来的。”
“袁泽,他就是混蛋!他胡说八道!”穆思曼怒骂一声,紧接着语无伦次地哭诉,“以修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只是喝多了,那天晚上才和……”
“思曼!”许媚终究还是反应慢了些,虽然一声大喊,将她后面的话生生打断,但在场的人,又有谁不明白她后面的意思呢?
严父严母出于教养,并没上前指责怪罪,但神色间已见疏离,目光里不自觉地显现出上位者的雍容之态。
许媚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怒视着穆思曼,后者却只顾低头垂泪,一脸楚楚可怜。
“你口中的混蛋……”严以修冷嗤一声,继续道:“他说……你是个好姑娘,心思细腻,善解人意,他从上高中时,就一直喜欢你,可你矜持自重,一直对他保持距离。”
他一字一句,原本照搬地重复着之前,袁泽硬着头皮找上他时说过的话。
穆思曼听着,呜咽声渐渐止住,变作偶尔的抽泣,待严以修说完,她抬头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他还说了什么?”
严以修垂眸看着她,像是看透她内心的畏惧与猜疑,冷冷嘲讽道:“只有这些。不过你也说了,他胡说八道而已。”
“只有这些……”穆思曼掩着嘴喃喃重复,再度失声痛哭。
沉默了半晌的穆凯忽然长叹一声,脸上羞怒交集,神情颓废,他面向严以修和严父严母,竭力克制着情绪:“三位,既然话已至此,我穆凯无可辩驳,还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也给思曼留几分薄面。”
严父严母满脸不悦,却也愿留几分余地,微微点头默许,严以修的目光,却意味深长地看向许媚。
许媚立即察觉到。她知道大局已定,虽心里不甘,可也明白,自己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大概也无力扭转局势,所以这时,只能颓然点头,表示自己同意穆凯的决定。
严以修了然,颔首道:“我会留出时间给穆董事长,但同时,也保留对此事的发言权。”
他说完,转身与父母打了声招呼,准备向外走去。
穆思曼眼看着他没有半分留恋地转身,忍不住喊道:“以修哥!”
严以修停下脚步,却并没回头。
她缓缓上前几步,默默看着他英挺的背影。
短短几秒钟时间,穆思曼脑子里,却像是忆起了所有他们曾在一起的画面,几乎每一个画面,他都是冷若冰霜,而她放下所有自尊和骄傲,却甘之如饴。
“你可以说你不爱我,可是,你没有权利,否定我对你的爱。”穆思曼知道,他这一次离开,将永远不会再走近她的生命中,拼命维持着最后一丝形象,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严以修回过身,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她,声音低冷:“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可你还不明白吗?你不爱我!你爱的是自己,爱的是全世界都以你为中心的感觉。”
“不是的……”穆思曼低喃着摇头,严以修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继续道:“或许在你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所有的委曲求全,都可以成为爱的证明,但不是,那些,不过是爱而不得的不甘而已。”
“爱而不得的不甘?不是这样的……”穆思曼想替自己辩驳,想一条一条,悉数列出自己爱他的理由,可出乎意料的,她突然之间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严以修自然也知道,这大概是两人最后一次面对面,直面彼此的情感问题,所以耐下心来,接着道:
“袁泽说,刚上高中时,其实是你先若即若离地给了他暗示,等他彻底爱上你时,才发现你却反过来,拼命要摆脱他……所以,醒醒吧,跳出这个因为没有得到,才陷入的死循环。”
是这样吗?穆思曼默默问自己,她隐约记得,当时自己是对袁泽有过朦胧的好感,却再也记不清,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袁泽只有厌恶与利用。
可面前的人,他是严以修啊。如果有幸得到他的心,她绝不会因为得到而有丝毫厌倦!但终究,她还是无法证明这一点,因为他的心,从来就不属于她。
眼看着严以修再次转身,穆思曼禁不住再次叫道:“以修哥!你,能抱一抱我吗?就一下。”她央求。
一个拥抱,算是给她所有无从安放的情感一个交待。可严以修的怀抱,对她从来就不慷慨。
听到她的央求,他的背影只是略微一顿,就陪着严父严母继续向外走去。
穆思曼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到光洁的病房门轻轻关上,也死死地关上她通向他心里的大门。
一段没有感情的纠缠,终于就此,画上一个句号。
严以修陪着父母到达医院楼下时,已接近中午一点。
父母漂洋过海来参加他的婚礼,结果却目睹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严以修心里抱歉不已,一个电话打给程锦酒店的负责人,令他安排午餐。
挂断电话,他接着打给方阳。听筒里噪声不断,他似乎正忙得焦头烂额,可一听有免费的午餐,他立即毫不见外地应下来,想了想又道:“你们先去,到了以后先吃,不用等我,我忙完手头的事,立即飞奔过去。”
严以修和他相处向来随意,当即表示同意。
在程锦酒店套房等餐的时间,严母虽看出严以修并不喜欢穆思曼,但爱子心切,还忍不住关切地劝道:“穆思曼这事,你也别太往心上去。”
严以修本就没打算隐瞒父母,于是令服务员退下,亲自替他们倒好茶,坦然地道:“您放心好了,答应娶她,本来也是顾念奶奶身体,对我来说,这样反倒是一种解脱。”
他叹息,忧心忡忡地道:“只是奶奶她……恐怕要失望了。”
第174章 喜欢得要死要活
茶香袅袅中,严父放下茶杯,接口道:“老人家那儿不用你忧心,我去解释。她思想保守,听说穆思曼未婚先孕,已经略有不满,只是一心以为孩子是你的,才没有说什么,如今这样,相信她也不会太执著了。”
严以修心里稍稍定下来,默然点头。
之前,他想过无数种方法,试图说服奶奶,中止他和穆思曼的关系,从没想到,最后却是穆思曼自取灭亡,用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彻底斩断了所有的可能。
严母见他不语,接着道:“等这边的事处理好,我和你爸准备带老人家去国外住些时日。”
“奶奶同意了?可她的身体可以吗?”严以修有些意外地问。
严母笑着点头:“听说那里房子边上,就是大大的农场,她还挺乐意的。我们带了随行医生,会时刻照顾她的。”
说着,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随即问:“昨天听方阳说,怀城那边人命关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我的助理叶梓慕,她在怀城被人劫持,虽然后来化险为夷,但她一个女孩子,被三个亡命之徒绑着,满怀城地兜圈子,当时确实危在旦夕。”
三人一边喝着茶,严以修一边将怀城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父母。
只是怕父母担心责怪,他刻意忽略了自己上演生死时速,拼死逼停货车的事情。
可尽管如此,严母已经听得惊心动魄,只觉得匪夷所思。
严父却思路清晰,思索着问:“照这样来说,方阳告诉大家消息时,你已经把人救下了吧?如果想婚礼正常举行,虽然时间紧张,也还来得及,那你故意放出假消息,是想让什么人放松警惕?”
严以修见瞒不过,索性直接回答:“穆家,更准确地说,是许媚。现在何乾手上,掌握了不少证据,都能证明整件事情的幕后指使人,就是许媚手下一个叫杨锋的人,但这个关键人物目前在逃。”
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十分复杂,许媚为什么几次三番要加害叶梓慕,也是其中最大的疑点。严母唏嘘不已,叹道:
“我原以为这个许媚,只是生意场上精明有余,诚信不足,没想到竟是这样心狠手辣,这样看来,你和穆思曼的婚约作罢,也未必全是坏事。”
正说着,服务生敲门进来上菜,三人及时停止话题,随意地聊起家常。
严母心细如发,早就发现严以修提起叶梓慕时,神情间微妙的疼惜与亲昵,却故意试探地问:“你说的那个叶梓慕,你喜欢她吗?”
严以修微抿一下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一个声音调侃着道:“当然喜欢,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呢!”却是方阳推开半掩的门,闪身进来。
“你小子,耳朵伸得够长!”严以修斥道。
方阳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和严父严母打过招呼,在位置上坐下。
服务员上完菜离开,面对满桌佳肴,方阳却意犹未尽,继续添油加醋地向严父严母告状,眉飞色舞地描述,严以修如何在机场接机时,从短短的视频片段里看出端倪,怎样心急火燎地驱车离开。
他的描述虽夸大其辞,但所说的,又都是当时事实,严以修就算要反驳,最多也只能驳一句“没那么夸张”,他干脆也不说话,低头默默夹菜。
可这一次,方阳添油加醋的表演功力,竟远大于平时,严以修实在听不下去,不声不响地取过他面前餐具,叫来服务员一本正经地吩咐:“撤一套餐具,某人不饿!”
服务员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接过餐具转身准备离开,方阳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空空如也,而他一直忙着说话,手上竟然连筷子都没拿。
他忙跑过去从服用员手里抢回餐具,无语地看着严以修:“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有话说就没饭吃,先吃!”
说着,夹起一口菜塞到嘴里,边嚼边道:“叔叔阿姨,我一会儿再讲!”
有方阳在的地方,气氛总会活跃许多。他匆匆把自己填了个半饱,随即有恃无恐地把筷子往边上一放,继续有说有笑地聊起来。
几盏茶后,严母爱子心切,不禁问起叶梓慕的情况。方阳把手一摊,指向严以修,示意由他来回答。
严以修微怔,一时竟有些为难:“她……挺平凡的,但也很特别;性格有些鲁莽,但有时也很细心;没有古典意义上的端庄秀美,但……”
话没说完,方阳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睿智如他,竟也会在向父母介绍自己喜欢的女孩时,如此纠结反复。
简单的几句话,连严以修都发现矛盾重重。他担心自己对叶梓慕评价太高,到时母亲见到后,会产生心理落差,可每说一句评价稍低的话,又不自觉地替她辩白。
倒是方阳看出他的心思,接过话头,朝着严母道:“其实在他眼里,那小丫头怎么着都是好。”
严以修百般无奈,方阳却看热闹不嫌事大,接着怂恿他把叶梓慕叫来,让严父严母见一面。
幸好严父严母并不心急,听说叶梓慕在住院观察,反而要严以修照顾好她,好好休息。
严以修暗自松了口气,斜瞥了方阳一眼,他却理直气壮地道:“瞧你紧张的,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
“丑媳妇”三个字传入耳中,严以修忽然想到叶梓慕脸上的伤疤和红疹,心里却莫名一暖,嘴角不禁露出几丝笑意。
医院里,叶梓慕按单子上的内容,做完所有检查后,就一直待在布置简洁的病房里。
可整个下午,她一直心神不安。
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下,她几次三番打电话给母亲,可她的电话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一直到天渐渐黑下来,她又听了一次关机提示音后,终于忍不住,一个电话打给母亲的好友刘姨。
听说她一天都没打通叶秋离的电话,刘姨也有几分惊讶,可或许是怕叶梓慕担心,她宽慰道:“你别担心,我前天还见你妈妈了,她身体挺好的,没准儿只是手机丢了呢!”
叶梓慕应了一声,心底却依然不安。
电话里,刘姨想了想,接着又道:“这样,今天有点晚了,咱两家离得远,我明天一早就过去看看,到时候给你回信儿。”叶梓慕连忙道谢。
挂断电话,她心里有了几分着落,这才放松下来,取过方阳开给她的特效皮肤药,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细细涂抹。
药膏是透明的,涂在脸上微凉,有点像芦荟胶的感觉,但效果的确神奇,她不过涂抹了两次,这时已经十分见效,之前的痕迹淡了许多。
抹好药膏,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刚从卫生间走出来,门铃突然响起。
病房门与卫生间门相距很近,叶梓慕以为是护士例行检查,顺手拉开门。
印入眼中的,却是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第175章 怎么可能扯平
“猜猜我是谁?”声音刻意压低,模仿着动画片里怪兽的语气。
抱花人一身黑色的机车装,头戴一顶黑色帽子,帽沿压得很低,完全看不到脸。
叶梓慕无语,伸出手臂一把摘下他的帽子,好笑地问:“穆辰飞,你多大了?”
“比你大一点啊,臭丫头!”穆辰飞毫不客气地回嘴,把花塞进她怀里,不容拒绝地安排:“把花放好,楼下有个梅花园,花都开了,走,哥带你去看看。”
“梅园?”叶梓慕目光一闪,随即摇头道:“算了,不想去。还有,谢谢你来看我,但送玫瑰花,似乎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穆辰飞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反问。
叶梓慕仍抱着花立在原地,一板一眼地回:“因为玫瑰代表爱情,我们之间又没有。”
“是吗?”穆辰飞斜靠在门上,不冷不热地道,“第一,我心里装不下那么多繁文缛节,只是送自己想送的花,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说着,指了指楼道里的垃圾桶:“你不喜欢,完全可以丢掉。”
“我又没说要丢掉!”叶梓慕觉得有理说不清,完全不理解他莫名其妙的气愤。
穆辰飞却来了劲,接着道:“第二,穆思曼已经出院了,医院附近不会遇到他们,严以修告诫我,要对穆家封锁你的消息,我可以做到。我只是想带你走走,你如果也觉得不合适,那我离开就是了!”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叶梓慕一时又气又急,眼看着他转眼就到了转角处,禁不住叫道:“站住。”
他立即停在原地不动,也不回头。
“喜怒无常的家伙!”叶梓慕在心底怒斥,抬高声音无奈地道,“等着,我穿外套。”
“好。”穆辰飞低低地回了一声。
等她披着外套匆匆出门,拐角处,穆辰飞正背对她,肩膀抑制不住地抖着……他竟然在偷笑!
叶梓慕气急,也不理他,自己一个人朝电梯口走去。
穆辰飞笑着跟过来按电梯,貌似诚恳地解释:“我刚才是真的生气了,可没想到生一下气对你来说这么管用,这才觉得挺好笑。”
电梯到达,他展手请叶梓慕先进,才又接着道:“你看,说明你还是挺在乎我的吧?”
夜色中,两人从医院两栋楼之间,一条布满灯光的小路上穿过,还没到穆辰飞所说的梅园,冷冷的空气里,已经夹着一阵阵的暗香。
梅园占地面积并不大,却种植着好几种梅树,园内环境幽雅,布局精巧,灯火阑珊处,各色梅花竞相盛开,争奇斗艳。
叶梓慕接连几日情绪紧张,心情压抑,这时置身小小的梅园中,闻着扑鼻的花香,虽然有些微冷,可却觉得心旷神怡,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几分。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叶梓慕停在一株红梅树旁,看着穆辰飞坦然道:“我想问一下,你和穆凯董事长,有血缘关系吗?”
当时,严以修告诉她,穆辰飞和穆凯并不是父子关系后,叶梓慕就心存疑惑,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直接问过。
这时,穆辰飞就在面前,与其左思右想的猜测,倒不如直接问他。
“没有。”穆辰飞一点没觉得她的问题突兀,很干脆地回答。
“我十岁的时候,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车祸,父母双亡,一夜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穆辰飞的目光看向满树怒放的红梅,却又仿佛越过梅树,看到许久以前的景象。
叶梓慕呆住,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片刻,穆辰飞轻笑一声,转身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道:“穆叔叔是我爸的战友,两人曾是生死之交,所以就把我带回去照顾,不过待了两年多以后,我上初中时,就选择了寄宿学校,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叶梓慕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蜿蜒的小路上,灯光幽暗,人烟稀少,穆辰飞把路中间一只空掉的可乐罐当球踢,引来一阵此起彼伏却空洞的噪音。
“对不起!”叶梓慕只能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才盖过可乐罐的声音。
穆辰飞停下,俯身捡起可乐罐丢进垃圾筒,回过头时,脸上带着大男孩散漫不羁的笑:“都过去了,我也没那么脆弱,不常和人提起,也不是矫情地认为那是一个伤疤,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我道歉,还有另一个原因。”叶梓慕直言,“我当时突然辞职离开后,一直在刻意回避你,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听了同事们私传的消息。所以,不管有没有对你造成伤害,我都应该道歉。”
穆辰飞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反问道:“为什么?别再用‘一言难尽’打发我。”
一阵夜风吹来,红梅花瓣随风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着旋,有几片飞到叶梓慕身上。
两人沿小路缓缓向前,叶梓慕没再瞒他,把一切的来龙去脉都大致告诉了他,不知不觉,两人由一前一后,变成并肩前行。
穆辰飞默默听完,两人又默默前行了片刻,他忽然停下来转身面对她,满是恼怒地命令:“闭上眼睛。”
“为什么?”叶梓慕不解,反而疑惑地看着他。
黑暗中,穆辰飞手臂在她脸前猛地一晃,她身体本能地向后一缩闭上眼睛。
“啪”的一声轻响,脑门上狠狠一痛。叶梓慕气极,自己一时不防,竟又被他结结实实地弹到脑门。
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怒道:“这下扯平了吧!”
过了会儿,穆辰飞低哑黯然的声音才传来:“怎么可能扯平?失去你,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说完,径直朝前走去。
叶梓慕揉着额头,看着一身机车装的背影,心底突然间滋味难辨。
最初时,他在上班时间带她去欢乐谷狂欢,被抓后,自己十分不厚道地把他推出去顶罪,他第一次轻弹她脑门,坏笑着说:“扯平了,哥不跟你一般见识。”
片刻前,他默默听完她的故事,重重地弹她脑门,神情落寞地告诉她:“失去你,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
穆辰飞见她久久没跟上去,走出一段路又回过身,遥遥地看着她:“你傻了,连安慰人都不会?”
“当然会!”叶梓慕上前,有模有样地道,“我的名言送给你‘塞翁失马,必有后福。’还有,我听小月说,艾莉上个星期,可是当着全公司的面向你表白了……”
“叶梓慕!”穆辰飞无奈地打断她,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非把我推给别人吧?”
叶梓慕识趣地闭起嘴巴,反正说不说都是错,倒不如省点力气。
穆辰飞慢慢走到她面前,突然俯下身,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告诉你个秘密。”
第176章 暖意如流
“什么秘密?”叶梓慕反问。
“看着我。”穆辰飞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透着神秘。
叶梓慕下意识地扭过头,仰脸看着他,两人的脸瞬间更近了些,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穆辰飞神情认真地问:“严以修很喜欢你,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你误会了,我们根本就……”
“嘘……”穆辰飞示意她小点声,脸上浮起几分熟悉的坏笑,“他现在就在你身后远远看着,见我们这样,我猜,他一定会打翻醋坛子,被气得转身离开!”
叶梓慕莫名一惊,猛地向后跳开,却撞到另一个人身上。
她急忙回头道歉,身后的人一身笔挺的定制版西装,身姿挺拔,容颜冷峻,仿佛自带发光体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正是严以修。
叶梓慕反应过来,回过头使劲瞪着穆辰飞,那意思明显在说:“瞧,人家淡定从容,并没有吃醋离开!”
穆辰飞分明之前就看到了他,这时却故意摆出一脸讶异的神情:“好巧,严董事长!”说着,竟还风度翩翩地伸出手要握。
“别装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虚伪的客套。”严以修一脸漠然地拒绝。
“也对!”穆辰飞也不恼,笑嘻嘻地缩回手时,两手就势搓了搓:“有点冷,带她回去吧。”
他转身离开,可走出几步,又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转身,满脸嫌弃地朝叶梓慕道:“你脸上涂那什么破药,怎么是苦的?”
“啊?”叶梓慕一脸不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顿了一下,脑子里才反应超慢地转了个弯,彻底明白过来。
她跺着脚,恨不得追上他暴打一通:“穆辰飞,明明是你猜错了,又反过来胡说什么?”
穆辰飞头也不回,只背着身遥遥地挥手,大步离开。
步伐轻快地转个弯后,穆辰飞脸上,却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笨丫头,不刺激刺激,他怎么肯主动跟你表白?”
欲哭无泪地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叶梓慕抬头,却见严以修正面带探究地盯着她的脸:“他猜错什么了?”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叶梓慕却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向来喜欢胡说八道。”
“还有,那药明明是微甜,他真的是胡说八道的!”她百般无奈地摸着自己的脸,停了下,又弱弱地问:“你……怎么来了?”
“别人能来看你,我就不可以吗?”严以修脸上不动声色地反问,语气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尖锐。
叶梓慕有些莫名其妙,却好脾气地笑着:“当然可以,我只是想问,你怎么找到这个梅园的?”
“医院有医生护士,恰好他们都长着眼睛。”严以修还是不冷不热却带着刺儿的语调。
“呃……”叶梓慕被噎得死死的,咬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阵夜风吹起,叶梓慕身上发冷,不由地缩了缩身子。她转眼间,见严以修穿得也不多,于是抬起头小心地问道:“要不,回病房吧?”
见严以修微一点头,她立即抬腿向前走去。
“梓慕。”刚走出几步,低沉醇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叶梓慕回头,略带疑惑地看着他。大概从在仓库救下她之后,他就很少连名带姓地喊她,大多时候都会略去姓氏,直接叫她“梓慕”,无端多了不少亲切感。
低低的叹息声传来,他似乎很无奈地缓步上前,印着点点灯光的眼眸凝视她,低声道:“自己什么样的方向感,你都没点自知之明吗?”
说着,他修长的手伸出,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暖意如流,从交握的手上缓缓传到身体每一个细胞,叶梓慕瞬间失神,整个心思都落在被他牢牢握着的手上。
蜿蜒的小径上,碎亮的灯光中,她跟着严以修默默前行,呼吸间一会儿是梅花的香气,一会儿是他身上清凉的薄荷香。
心猿意马之下,叶梓慕恨不得立即鼓足勇气问问严以修,穆辰飞说他喜欢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
只是下一秒,她又拼命劝说自己:“路痴,别痴心妄想了,他明明是在嫌你迷路走得太慢!”
如此纠结反复中,两人很快就走出梅园。
医院的主楼近在眼前时,严以修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松开叶梓慕的手接听,片刻之后目光看向叶梓慕,眼底浮上几分笑意,对着电话那一端回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随即挂断电话。
叶梓慕看到他的目光,意识到电话内容多少与自己有关,探询地看着他。
严以修边向前走边收起手机,状若不经意地道:“我爸妈说,等你出院后,安排一次家庭会面。”
“好,我知道了。”叶梓慕波澜不惊,连回话的语气,都跟他通话时一模一样。
她第一反应,只是把这当成一项工作任务,可隔了一秒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紧走几步追上严以修,看着他的侧脸问:“为什么……要等我出院后?”,
说话间,两人已一前一后到了电梯前,严以修唇角微抿,伸手按下电梯:“不用紧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叶梓慕眨了眨眼晴,点点头,伸手指指电梯按键,他按亮的,是下行电梯。
“食堂。”严以修简洁地回应。叶梓慕又是点头,本能地摸摸肚子,确实饿了呢。
她本来以为,严以修来看她,多少会有工作或其它什么事交待,但他只是带着她,安安静静地在小包间里吃了个晚餐,喝了会儿茶,之后就在电梯口相互道别,她返回病房,他去停车场……
第二天一早,叶梓慕睡眼惺忪地取过手机看时间,手机上,照例是一长串新闻软件推送消息,她正要点击删除,突然被一条新闻标题吸引严穆大婚取消,双方联合声明:婚约作废。
叶梓慕顿时清醒,点开推送链接。
在新闻中,穆凯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称自己一时失察,误以为女儿穆思曼喜欢严以修,所以才千方百计竭力撮合,却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已经酿成大错。
握着手机细细地将所有内容看完,叶梓慕一时默然无语。
如果细究,这样的解释虽不算漏洞百出,但也存在不少疑点,可作为当事人,向来雷厉风行的严以修都没否认或质疑,媒体与公众,也只能被动地接受一个事实而已。
但新闻下方评论区,却几乎满屏都是对穆凯的负面评论,有的指责他丝毫不懂与女儿沟通,自以为是;有的评论却抛开情感层面,直接质疑他利用女儿攀附严氏,不配为人父。
看着屏幕上一个个尖刻的字眼,叶梓慕突然想到,当初金凯旋事件后,她和穆凯在街角公园相对而立的情景,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自责而又内疚地道:“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
叶梓慕曾见到过,穆凯举着当代杰出广告经理人水晶奖杯的照片,也看到过木林广告董事办里,国家级优秀企业家的牌匾,可那些闪光的荣耀下,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吗?
第177章 最坏的预感
“思曼,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也知道当初,是我们忽略了在你成长中,对你的引导教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弥补……”
铺满阳光的卧室里,穆凯疲累地靠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直挺挺躺在被子里的穆思曼,一字一句,都是掩不住的懊恼无助。
劝说与体谅,安慰或鼓励,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穆思曼却只是眼皮微微动了动,依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一旁的许媚看向穆凯,默默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用多说。
穆凯却视若不见,继续道:“原本对你来说,严以修就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劝过你多少次,他不喜欢你,甚至连在老太太面前伪装一下都不屑,可你偏偏不听!”
他声音透着忍耐,明显在竭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当初,你既然选择不计后果地要嫁入严氏,就应该同时做好随时会横生变故的准备,况且如今是你自己犯了错误,断送了所有可能!”
穆思曼默默听着,鼻息越来越重,紧闭的眼眶里渐渐溢出泪水。
许媚取了纸巾轻轻替她擦干,伸手摸了摸床头柜上已经放凉的牛奶,端给穆凯道:“你去帮忙热一下吧,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她会想开的。”
穆凯接过牛奶起身,看着穆思曼道:“袁泽我已经找到了,是打断他的腿还是送去监狱,你说了算。”
穆思曼流着泪猛得坐起身来,哭道:“你找他干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他!”
穆凯盯着她看了一瞬。他本以为,以穆思曼的任性,这时说起袁泽,一定会极尽报复,可她却只是哭着说“不想再见到他”,而且,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心底生出许多怀疑,但穆凯却没在此刻多问,端着牛奶杯默默离开。
许媚看着卧室门轻轻关上,一时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拉起穆思曼的手臂,扶着她在床头靠好,又取了两张纸巾塞到她手里,才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安慰的笑容:
“别怕,那份声明我看过,你爸把所有责任都扛了起来,等这件事风头一过,你还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大小姐!”
穆思曼置若罔闻,只是默默垂泪,又默默擦干。
许媚又想尽各种好话,劝了半天,递了好几次纸巾给她,见她仍是一言不发的样子,不禁有些恼火,不满地道:“不过是丢了一个严以修而已,你怕什么,世界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话音刚落,穆思曼忽然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我怀孕了!不会再有人要我了!”
“怀孕怎么了?”她好不容易开口说话,许媚笑着叹息,正要趁热打铁地继续劝她几句,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手机的铃声听起来十分普通,许媚却知道,那是她为心腹杨锋设置的特殊铃声。
她眉头微蹙,立即拿起手机径直走到阳台最外侧,这才点击接通。
那一侧,杨锋的喘息声明显急促,听到电话接通,还没等她说话,就急切地开口道:“许总,我们的行动可能失败了。”
“什么意思?”许媚心里一慌,忧急地问。
自从杨锋告诉她事成之后,她就交待杨锋去外地暂避风头,也正是因为缺少了杨锋的消息汇报,加上穆思曼婚礼横生变数,她顾不上刻意打听,这才再没听到过关于叶梓慕的消息。
可这时,杨锋却告诉她行动可能失败了,那意味着什么?
电话那一边,杨锋似乎奔走很急,脚步声越发不规律,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
隔了会儿,他声音压低,却更显急促:“一个可靠的消息,那丫头目前在私利医院……”
“你那边什么情况?”许媚打断他严肃地问。
“警察一直在追踪我!不过您放心,我已经毁了所有证据……就算逃不掉,也不会拖累到您。”杨锋信誓旦旦地保证。
“杨锋你给我听好,努力保全你自己,否则唇寒齿亡!”因为焦急,她的声音更显声色俱厉。
可话音刚落,听筒里忽然传来碎裂般的一声巨响,像是手机摔落在地上。
许媚被吓了一跳,紧接着,那一面传来几声不大却清晰果绝的厉喝:“不许动,警察!”
她全身一震,忙颤抖着手挂断电话,瞬间六神无主地跌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杨锋的话,验证了她最坏的预感,而这一刻,连杨锋也被控制了。
“怎么办?”她竭力保持清醒,试图理清目前的局势。
穆思曼和严以修彻底决裂,再无丝毫可能;之前,严以修就一直在暗自保护着叶梓慕,现在没有了严老太太和穆思曼这些中间的羁绊,他更是丝毫不会留情;
杨锋被抓,就算他能守口如瓶,可只要立案,必然会惊动到其他人,就算外人不知道,可穆凯却很清楚,杨锋是她的心腹……
她仰面靠在藤椅中,一桩桩、一件件地仔细分析,可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讲,她竟然真的是走投无路。
“杨锋被抓了,杨锋竟然被抓了……”她反复对自己说,一会儿是绝望的喃喃自语,一会儿是无法相信的质疑。
阳台上光线充足,刺目的阳光下,许媚闭上眼,仿佛能看到之后的种种情形杨锋落网,无论经历什么样的过程,警方都会找上门来,她无路可逃,也无法辩驳,被终被警方带走,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不,绝对不行!这样想着,许媚脑子里忽的冒出一个念头:逃!
她立即仓惶地回屋,从衣柜里取出手包,又跑到书柜旁找出手头全部现金、银行卡和所有证件,蓦然转身,却瞬间呆住了。
略显凌乱的床上,穆思曼长发散乱,如同行尸走肉般斜靠在床头,目光呆滞无神地看着正前方。
她刚刚一时激动,完全忘了收敛声音和动作,可那么激烈的一通翻箱倒柜,竟也没引起穆思曼丝毫的注意,直到这一刻,她仍然双眼毫无焦点地直视着前方。
许媚一怔,瞬间颓然。
这种情形下,如果她真的顺利逃了,穆凯自然会顺藤摸瓜,得知个中原委,真到了那时候,穆凯或许会与叶梓慕相认,皆大欢喜。
可穆思曼呢,作为一个被未婚夫抛弃、又被母亲抛弃的人,她该如何自处?
怔怔地望了穆思曼片刻,许媚长叹了一声。不能走,为了穆思曼,她不能离开!
但如果不逃,她又能怎样呢?去直面吗?直面这一切的结局,直面所有的罪责与声讨,也直面曾经被她掩去的真相……
当然,她还有仅剩的另一种选择,那就是拼死一博,哪怕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只是瞬间的犹豫后,许媚惨淡一笑,立即下了决心,在心底做出了事关生死的重大抉择。
第178章 我只有一个女儿
拿定主意后,许媚反而冷静下来。
她坐到妆台前,细致而镇定地补好妆,替自己梳了一个干练却不失妩媚的发型,接着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利索的套装换上,适度地喷上些香水。
一切就绪,满屋子的淡香中,她拎起准备好的手包,从容地向外走去。
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许媚回头,床上的穆思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依然仿佛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
“思曼。”许媚上前,坐在床边一手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手背,顿了片刻才故作轻松地道,“客户急召,我得去趟公司,你好好的,一会儿记着吃点东西。”
穆思曼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许媚摇了摇她手臂,如同哄小孩般耐心地道:“我让你爸一会儿把吃的端过来,你要听话,好不好?”
见她仍是毫无反应,许媚无奈地站起来,刚转过身,却听到身后穆思曼满是讽刺的声音:“客户、公司、业务,这些都比你女儿重要!”
许媚回过头,穆思曼无神的眼眶中,已是再次蓄满泪水。
她一时无语,沉默着看了穆思曼片刻,再次坐回床上,充满歉意地道:“思曼,是妈不好,对不起!”
看到穆思曼头发蓬乱,满脸倔强的冷漠,许媚从妆台取过木梳,手上替她梳理着头发,心里,却比她满头的乱发更加纠结。
这一次,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给穆思曼梳头了吧,她想。
嘴上不由地絮叨着:“我知道,你小时候是妈妈不对,把所有心思和精力全都放在公司业务上,忽略了你,这些年来,我和你爸爸一直……”
“别再说了!”穆思曼一把从她手中拽过头发,粗暴地打断她的话,“这些话你们说了八百次,有什么用呢?过去的不会重来,现在,你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公司业务才是最重要的!”
许媚有口难言,本来想随手把木梳扔到床头柜上,可扔出去的木梳却在柜上一弹,“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竟从中间断成两半。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只觉得悲从中来,虚弱地道:“你恨也好,怨也好,有些事情,妈妈真的也是情非得已……”
说到最后,许媚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她怕被穆思曼看出异样,竭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思曼,记住了,就算妈不在,你也要学会对自己好,爱自己,知道吗?”
说着,起身挥身,和穆思曼告别。
穆思曼满脸倔强执拗,无神地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许媚心神不属地拉开卧室门,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穆凯身上。他用托盘端着早餐,见她似要出门,一脸疑惑与探究。
许媚关上门,扬了扬手机道:“刚dt集团打来电话,我得回趟公司。”
“我去吧,你陪着思曼。”穆凯放下托盘,准备去取外套。
许媚忙叫住他:“那个方案一直是我跟进,很多细节也都是我在抓,你陪着她吧,我尽量快去快回。”
穆凯思索片刻,妥协地点点头。
许媚担忧地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低声道:“思曼她……从小到大,从没遭遇过这么大的事,她本来就任性,经历这一次,怕是性格更加乖张,你多体谅她一些。”
“放心好了。”穆凯宽慰地回,“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就算有一万个不好,我也是她的父亲!”
许媚笑了笑,转身出门。可心里却暗自遗憾,“我只有一个女儿”这样的话,如果能在很久以前,就被叶梓慕清清楚楚地听到,是不是她早就已经知难而退,远离h市?
如果叶梓慕一早退出,或许她和穆思曼的生活,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变故,也不会有她现在山穷水尽的局面……
可终究,这样的如果并不存在。
许媚想着,人已经来到轿车旁。车窗外侧被人插上两张黑色的、名片大小的广告,她随手抽出来丢进垃圾筒,脑子却电光一闪,突然想起自己名片夹里,另一张纯黑色泛着光泽的名片。
她想起当初,男人向她递上名片时,似乎目空一切的自信:“电子这方面,只有您没遇上的困难,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难题。”
“是吗?那就试试!”此刻,许媚在心里自语。她坐进车里打着火,立即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片刻之后,车子缓缓开上主路,许媚挂断电话,眼睛直视前方,嘴角却勾起几分得逞的笑意:“叶梓慕,是不是只有穆凯亲自开口,才能让你彻底放弃,死心踏地地离开?”
医院,简洁的包间病房里,叶梓慕匆匆吃过早餐,再次试着拨打母亲的电话,但电话那一面,依然是冰冷机械的关机提示。
她心里惦记,可看时间还早,不好意思催得太紧,只好发个信息给刘姨后,就耐心十足地等着消息。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上午十点多钟,刘姨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声音略有焦急:“梓慕,家里没人,我问了邻居,他们也说不清你妈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说从昨天下午就一直没见过!”
“怎么会这样?”叶梓慕愣住,喃喃地道。
稍一犹豫,叶梓慕立即起身,一边通着话,一边走去衣柜旁取自己的衣服:“刘姨,拜托您!再帮我多问问邻居,或者去小区居委会看看有没有监控,我这就回去!”
她心里忐忑不安,挂断电话只匆匆换下医院的病号服,立即拿起手机和随身携带的小包向外走去。
拉开门的瞬间,叶梓慕怀疑自己看错了。
门外,竟站着一脸精致妆容的许媚,她脸上神色淡定坦然,带着一丝莫名的骄傲自得,手停在门铃按钮处,似乎正要按响。
叶梓慕心里一乱,手握着门把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当初,严以修特意叫方阳安排,让她住在走廊尽头这个不起眼的包间,就是不想她被穆家的人无意看到,穆辰飞虽知道,可也知道事情轻重,不会随意泄露,只是不知为何,还是被许媚找到了这里。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无言,各自沉默着直视对方。
叶梓慕心知自己多次遇险,都和许媚脱不了干系,这时暗自凝神聚气,满面警惕地看着她;许媚却只是淡淡一笑,像是在嘲笑叶梓慕的惊讶一般,微微扬起下巴,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几秒的沉默后,许媚又是一笑,脸上一副要摊牌的表情,诚恳地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可以进去说话吗?”
叶梓慕绷着脸,手依然停留在门把手上,并没打算妥协。
许媚见状低头一笑,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在她面前晃了晃:“确切地说,我是代表穆凯而来,你不会准备要在走廊里和我谈吧?”
代表穆凯?叶梓慕心里一动,一时犹豫起来。
第179章 心底的定心剂
虽然许媚口口声声称是代表穆凯,但叶梓慕却并不信任她,迟疑一下问:“他……有什么话对我说?”
许媚轻蔑地瞥她一眼,嘲笑道:“是不是在你心里,早就把他当成父亲了?”
“我没有!”叶梓慕冷眼看着她否认。
“有也好,没有也罢。”许媚耸耸肩,一脸满不在意地指指自己手机,“有些话,他不想当面对你说,可也知道,不和你说清,你大概永远不会死心,所以托我来找你,你要是想听,我进屋就打电话给他,让他告诉你,你要是不想听,那就算了。”
虽然这样说,但许媚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仿佛知道叶梓慕会妥协。
叶梓慕实在想象不出,这个时刻,穆凯为什么会让许媚来找她,更想不通,他会有什么话,一定要通过许媚的口,才能对她说。
只是,一阵犹豫后,她还是咬着唇拉开门,让出进门的位置。
许媚踩着高跟鞋往里走,气质间难掩趾高气昂的得意,叶梓慕轻轻关上门,目光却一直看着她。
现在证据不足,警方没办法将她捉拿归案,但如果刚刚的话,只是许媚随口胡说,她会立即开门,把她请出去。
许媚却并没刻意拖延,一派自在地在靠椅上坐下后,立即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片刻,电话接通,许媚柔声应答,浅笑着道:“嗯,她现在就在我面前,我这就把电话给她。”说着,把手机递向叶梓慕。
叶梓慕一直防着她故弄玄虚,这时不禁有些意外她的效率,默默伸手接过,低低地“喂”了一声。
“梓慕。”电话里,穆凯的声音有些沉冷,带着陌生的、不容侵犯的疏离感:“我知道你是谁了。”
叶梓慕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里一阵慌乱,一时红了眼眶,稳了稳心神,才声音微微颤抖着问:“我是谁?”
穆凯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声,隔了片刻,才又说道:“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妈妈,那张卡你收下,我希望……你能离开。”
他声音僵硬、冰冷,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却又隐约中透出几分迫切,似乎是尽快结束通话的迫切。
叶梓慕目光扫过桌面,一张金色的银行卡被许媚放在显眼的位置,华丽的装饰图案将阳光折射到她眼中,刺目又刺心。
她紧紧握着手机,竭力压抑着一腔悲愤,再次追问:“我是谁?”一直以来,她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只是想听穆凯亲口说一句,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听筒里沉默了一会儿,沉静到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只有一个女儿……”
叶梓慕的泪猝不及防地滑落,忙伸手捂住嘴,只听那个声音继续道:“所以,带着卡离开吧,算我求你!好吗?”
“离开?去哪儿?”叶梓慕的身体晃了晃,忙伸手扶住桌角,手里茫然地举着电话,却只是在自言自语。
直到手机被许媚抽走,她的手依然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呆呆地放在耳边。
当初,在木林广告董事办,叶梓慕反复斟酌后,曾经明确的问过穆凯:“一个经济和健康都没有问题的男人,会不会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抛妻弃女?”
他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如果是我,绝对不会!”
可如今,他竟然只是轻飘飘地丢来一张银行卡,连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叶梓慕心底一团混乱,许媚却连思考或悲伤的时间都不给她,接着从包里取出一张医院的检查单,展开在她面前:“还有,别再去纠缠严以修,指望他替你出头了,看清楚,思曼怀孕了,他们是不会分开的!”
穆思曼怀孕了?叶梓慕疑惑,目光落在眼前的检查单上,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检查结果处,也盖着清晰的医院印章,并不像伪造。
看到叶梓慕脸上讶异的神情,许媚知道,自己赌对了,显然,她并不知道穆思曼怀孕的事。
许媚一心以为,严以修既然救下了她,又名正言顺地取消了与穆思曼的婚约,说不定,两人早已经私定终身,这样说,本来就是想要趁热打铁,让叶梓慕彻底死心,好尽快离开。
可她却不知道,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严以修的名字,早已经成为叶梓慕的心底的定心剂,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选择信任他。
她更不知道,和严以修在一起,叶梓慕听到的,从来都不是甜言蜜语或海誓山盟,更多的却是冷静的分析,精准的判断,客观的观察。
所以这时,虽然许媚尽其所能,将一个又一个接近残忍的事实呈现在她面前,可想到严以修,叶梓慕一颗心反而急速冷静下来。
她沉下心来思索分析,很快发现,她本就没想纠缠,而许媚的目的,竟然只是让自己离开。
倘若自己真如了她的愿,不声不响地离开,那然后呢?
许媚见她好像突然之间犹豫不决,满脸鄙夷的看着她:“当然,穆凯也说了,你如果觉得那张卡上的数目不够,回头他还可以再打给你!”
“我不信。”叶梓慕霍然抬眼看着她,声音坚定无比,“我要见他本人!”
许媚目光闪烁了一下,迎着她的视线,一字一顿地道:“他在医院天台。”说完,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叶梓慕来不及判断她的目光,立即扭身出门。
是真是假,一去就知。
许媚踩着高跟鞋,速度却丝毫不输叶梓慕,加上她本就是路痴,每每遇到拐弯处,总会不由地放慢速度,不一会儿就成了许媚带路,她紧随其后。
有见过几次面的护士和叶梓慕打招呼,她顾不上应答,只行色匆匆地向前走去。
二人在走廊里拐过两个弯,上电梯,沿着顶层走廊一直走到尽头,一截高高的步行梯出现在眼前,直接通向医院天台。
叶梓慕怀疑地看向许媚,后者满是坦荡无畏的神情:“怎么?这会儿倒不敢去见他了?”
“我问心无愧,有什么不敢?”叶梓慕不再犹豫,直接先一步爬上步行梯,推开紧闭的铁门。
天台上,空气微凉,阳光劈头盖脸地照射着,晃得叶梓慕一阵眼晕。
她极目四望,整个天台上光秃秃的,只有一些灰白的、高低错落的建筑台阶,期间分布着一些t型的管道状设备,但那些设备和建筑的高度,都不足以挡住一个人。
果然,许媚在骗她!
叶梓慕刚转过身要质问时,铁门后突然蹿出一个黑色身影。
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黑影的样貌,双手就被对方扣在身后,接着牢牢绑住。
完了!
叶梓慕顿时后悔不迭,自己急于揭露她的阴谋,可最终,却还是道了她的道。
第180章 同归于尽
“没你事了,下去吧!”身后的许媚漠然吩咐。
接着,叶梓慕的手臂似乎转而被许媚押住。
她奋力挣扎,忍着手臂被狠狠压制的疼痛,在两相较量中勉强扭过身,却只看到缓缓关上的铁门。
叶梓慕和许媚身高本来相差不多,但许媚为保持身材,经常进行高强度锻炼,身体自然比她强健魁梧不少,加上她这时双手被绑,更显不敌。
挣扎中,叶梓慕突然感觉到脖颈处有冰冷锋利的触感,立即停止徒劳无功的对抗。
“真没想到,在严以修身边这么短时间,你就变得如此精明!”许媚尖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气急败坏的懊恼。
“所以刚刚的通话,全是假的?”叶梓慕反而笑了,像是在问她,其实心里已经得到答案。
“没错,是我找了人,使用声音模仿装置,然后再和你通话的。”许媚坦然承认,接着话锋一转,冷笑着道:
“不过傻有傻福,你恐怕不会想到,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你离开,就算我获罪被抓,穆凯也只有思曼一个女儿;你不愿意离开,我们同归于尽,穆凯还是只有穆思曼一个女儿!”
说话间,许媚一手扣着叶梓慕背后的双手,一手握着小巧锋利的弧形小刀,紧紧贴着叶梓慕脖子上的动脉,迫使她一直向前,慢慢向天台边缘走去。
所以,她竟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可为什么?委屈,无辜,愤怒,不甘一齐涌上心头,叶梓慕想倔强地停下来,却被许媚从身后大力推着,她重心不稳,身体猛得一晃。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错误!”许媚的声音阴沉狠厉,这时一边押着她向前走,一边尖酸地问,“还还不明白吗?”
叶梓慕全力对抗,可许媚占尽优势,她完全不敌,虽一路反抗,却仍是被她推到天台中间的位置。
风从背后吹来,许媚的声音随风向前,透着对她仿佛无边无际刻骨的恨意:“你在,穆凯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份,他的爱就要分一半给你,只有你消失了,穆凯才正真只有一个女儿,没有人再和她争!”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穆思曼争什么!”叶梓慕只觉得悲愤填膺,大声反驳,“穆家的资产、企业都是你们创下的,我从没觊觎过,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可我妈强烈反对,那好,我还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什么都不要?”许媚的声音陡然尖利,“如果不是因为你,严以修怎么会抛弃思曼?你还想要什么!”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叶梓慕简直有口难辩,声音也不由得抬高。
纷杂的往事,不断涌上许媚心头,有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有些,则在几个月、几天前刚刚发生。
可极端情绪下,记忆中似乎只有失败与屈辱,她像是失去理智般,突然歇斯底里般尖叫一声,声音里有绝望、愤怒,和誓要和叶梓慕同归于尽的决绝。
“别再装着无辜了!”许媚厉声大喊,“走到这一步,我认栽,是我斗不过严以修,斗不过你们母女,可我倒想问问你妈,用她女儿的命换我的命,她高兴吗?”
她说着,突然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凄厉的笑声随着风,在空旷的天台上盘旋,不一会儿,却变成了呜咽的哭声……
眼看着离天台边缘越来越近,叶梓慕只觉得两腿发软,额头和背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冷风吹来,她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恐惧,浑身不由自主地直打颤。
许媚似乎完全丧失了理智,手上力气大得惊人,叶梓慕较之刚才,更是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完全确认,许媚说的“同归于尽”,真的不是对她一句简单的威胁,就算她之前没有下定决心,在如此失控的情绪之下,也随时可能真的付诸行动。
“这么做,你想过穆思曼吗?”许媚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穆思曼,叶梓慕情急之下,只好也以穆思曼为名质问道,“莫名其妙的,她的母亲就成了杀人犯,就算我不在了,她真的会幸福吗?”
许媚哭声渐停,继而惨笑着道:“不是莫名其妙,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因必有果!我会把穆凯叫来,和他说清一切,我有万般不是,可思曼却是无辜的。”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叶梓慕突然觉得悲从中来,声音不禁有些哽咽。
许媚冷“哼”一声,一面推着她,继续向前挪动,一面讥讽地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想要知道所谓的真相吗?放心,我会满足你,省得你死不瞑目!”
叶梓慕深吸一口气,她既然说要叫穆凯来,就意味着还有些时间,可这二十层高的天台之上,哪里才会有她绝处逢生的转机呢?
距离天台边缘只有两三米时,许媚冷声道:“你最好乖乖配合不要乱动,否则,就等着在听到真相之前,跟着我一起摔死吧!”
叶梓慕知道她所言非虚,默默咬紧牙关,努力抑制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医院楼下,严以修下车时,赫然发现角落里许媚的红色轿车,他微一思索,立即加快步伐。
得到杨锋被抓的消息后,他知道,警方大概很快就会找出证据,下一步,就是抓捕许媚。
一些无法预知的情况,难免会出现在叶梓慕面前,严以修本是怕她心里无助,这才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许媚的车不知为何,已经停在了医院楼下。
单间病房,门被推开时,房间内空荡荡的,并没有叶梓慕的身影。
严以修微微一怔,敏感的闻到空气里细微的、陌生的香水味,甚至盖过了房间里玫瑰的淡香。
阳光照耀的房间内,床上被褥整洁,病号服被折好放在一角,叶梓慕的手机和包一起放在入门的柜上,床边的桌子上,单独摆着一张图案华丽的银行卡。
他立即意识到异常,快步走到护士台,询问叶梓慕的去向。
值班的两名护士见是他,急忙起身,一个护士回:“叶小姐和另一位女士往那边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说着,指了指走廊方向。
严以修面色不善,声音凛然急切:“立即查监控,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具体位置!”
边说着,他已经一个电话打给方阳:“十万火急,你马上上楼找我。”
两名护士知道事情紧急,手忙脚乱地调出相关监控画面,可紧张之下,竟频频出错。
严以修一把夺过护士手中的鼠标,一阵急而不乱的搜索和画面切换后,很快找出两人在监控里出现的最后一段画面。
护士目瞪口呆,低声道:“他们……怎么去了天台?”
话音刚落,原本近在身旁的严以修,却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