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最美的小仙女
接下来的三天,叶梓慕的工作并不轻松。
虽然严氏一直对媒体遵循着“不回避,不隐瞒,不粉饰”的原则,但却依然无法避免,有些媒体从迎合网络受众情绪的角度,做一些以偏概全的报道或揣测。
有些报道质疑严氏克扣工资、怀疑工作压力过大,不惜夸大事实,来印证自己的观点,更有甚者,竟能脑补出一段离奇的故事来。
一些小报小站更是不知从哪里搜集到信息,几次把电话直接打到董事办。
叶梓慕微笑着接听,耐心地解释,等对方挂断,却气呼呼地摔上电话:“这些无良媒体,我们不辩白,就要接受别人任意抹黑吗!”
公关部也知道严以修的态度,前几天只是申请稍稍带一下舆论节奏,做一下正向引导,却直接被严以修否了,叶梓慕十分不解,这时更是带了几分气愤。
“注意你的身份。”严以修神情冷然,不容置疑地道:“在高处,就要学会与各种刺耳的评论共处。”
他声音里带着薄怒,叶梓慕不敢辩驳,低低地“哦”了一声继续工作。
有了前车之鉴,叶梓慕对自己恢复了今日事今日毕的要求,在工作上不敢有任何马虎大意。
又过了两天,严氏员工坠楼事件的各种声音,终于在网络上渐渐平息沉淀下来。
接近年底,严以修近两天几乎成了空中飞人,接连两个不同城市的合作签约,加上年终的企业家峰会,他和何乾不是在另一个城市,就是在飞往另一个城市的空中。
周末傍晚,严以修结束峰会飞回h市,直接到公司,准备第二天股东大会的相关内容。
叶梓慕将提前备好的材料汇报给他,立即开始工作。两人工作上早有了默契,经常严以修一伸手,她就能从一堆文件中,递上他想要的那一份,他一个眼神,叶梓慕就可以准确捕捉到他话语中的重点,记录下来。
何乾在一旁待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加上连日奔波确实辛苦,不由地打了个哈欠。
严以修头也没抬,淡然道:“你先回去吧。”
何乾道了谢离开,严以修和叶梓慕继续伏案工作,时钟滴嗒中,窗外已是夜幕低垂。
叶梓慕起身开灯,顺便用严以修带回的咖啡豆磨了两杯咖啡。她先把一杯纯咖啡端给严以修,又返回,给自己那一杯加上方糖搅匀,又打了些奶泡,倒在咖啡上,做成一个心形拉花。
可她坐回位置上,刚轻抿了一口,严以修的视线就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伸手端过她面前的咖啡杯,满是鄙视地看了看杯里有些变形的爱心,突然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那是我的杯子!”叶梓慕脱口而出。
严以修有些意外地看她,转瞬间,两人目光同时落到咖啡杯口彼此重叠的唇印上。
再次四目相对,严以修不知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不动声色,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眸里风云变幻,仿佛酝酿着她从来都读不懂的情愫。
叶梓慕飞快地躲开他的目光,心头一阵阵地猛跳。
他大部分时候都喝纯咖啡,所以她也没问,谁知这次他却莫名其妙地想换换口味。
“其实,也……没有关系。”犹豫了一下,叶梓慕满脸窘迫地准备去端另一杯咖啡,错就错了,大不了她给另一杯也加上方糖和伴侣。
只是她手还没碰到咖啡杯,就听严以修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动。”
叶梓慕这才明白,他这意思,是想把两杯咖啡都据为己有啊。
悻悻地缩回手,她不由地低声替自己解围:“多名贵的咖啡豆,竟让您也变得这么小气?”
严以修几乎被她气笑,冷嗤一声道:“别忘了明天的会议,以你的咖啡耐受度,喝了这杯八成会精神半宿。”
“知道了。”叶梓慕低低地回,满脸的尴尬无语。
上班以来,她唯一一次迟到,就是因为加班时喝了一大杯咖啡,然后一晚上没有睡意,偏偏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迟到了半个小时不说,还整整一上午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我包里有一些其他企业的资料,帮我拿来。”严以修倒也没揪着不放,神色如常地吩咐。
叶梓慕跑去书柜旁,打开他出差时带着的公文包,取出一沓崭新的印刷材料,一个沉淀淀的、类似于挂件的物品被带出来,掉到桌面上。
她拿起挂件正要放回去,却突然被它吸引。挂件是水晶一样的透明材质,造型则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长耳兔,圆溜溜的眼睛,粉嘟嘟的脸蛋,胖呼呼的身体,挂件底部,有一个不起眼的开关。
叶梓慕偷瞄一眼严以修,好奇地按下开关,“滴”的一声,长耳兔的眼睛亮了一下,竟发出一个十分可爱的声音:“人脸扫描成功,主人你好!”
“哇!好可爱呀!但我不是你主人。”叶梓慕禁不住赞叹。
“你是主人,你是最美的小仙女!”叶梓慕更是好奇,看起来只是一枚小小挂件,竟完全能和她对话!
那一端的严以修侧头看她,眼中一副家长看熊孩子的神情:“喜欢就拿去,这么低智的玩具,倒很适合你。”
叶梓慕举着挂件,不知道是该高兴他随口把挂件送给自己,还是该生气他言语中对她的贬损,只得一手抱着资料,一手把挂件举到他面前,学着小挂件的口吻道:“你贬低我就算了,但不许侮辱主人的智商!”
严以修不理她,直接悠然道:“长耳,你主人智商多少?”
被他叫做“长耳”的挂件眼睛亮了亮,立即回复:“啊哦!检测不到主人的智商。”
“胡说!”叶梓慕哭笑不得,就连严以修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笑意。
“砰!砰!砰!”董事办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声音紧接着传来:“以修哥,你在吗?”是穆思曼的声音。
叶梓慕本能地站起身离开几步,和严以修保持一定距离,一时间手足无措。
她深知穆思曼的脾气,虽然自己和严以修之间光明磊落,可在她看来,大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敲门声再度响起,严以修瞥一眼叶梓慕,从容地起身踱到门边,却并没开门,只冷冷地问:“什么事?”
门外的穆思曼听到回答,小心地问:“我可以进去吗?”
“不行。”严以修果断地答。
隔了片刻,穆思曼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去看奶奶吗?我知道你忙,多等一些时间也没关系,可是奶奶刚打来电话,说婚姻大事,不能因为公司的事怠慢……”
“去楼下等我!”严以修打断她的话,声音冷漠如冰,连叶梓慕都感觉到丝丝寒意。
可门外的穆思曼似乎并不介意,温温柔柔地应了一声后,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第137章 华丽忧伤
随着越来越微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整个董事办也陷入极端的安静中,似乎隔了几秒,严以修才取过刚刚让叶梓慕拿来的资料,默默翻看。
叶梓慕重新拿起钢笔,视线回到记事本上,却一时不知要记些什么。
“主人,我退下啦。”有些突兀的声音响起,是摆在桌上的小挂件自动进入待机状态。
严以修想起什么,看了眼小挂件道:“它叫长耳,待机时直接喊名字就会回应,可以作为路痴的随身导航,相比手机导航,倒是有不少优势。”
或许是听到叫“长耳”,在他说话时,“长耳兔”已经又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
叶梓慕这才明白,他所说的适合自己,原来是针对挂件的导航功能说的,心底泛起微微的暖意,她低着头轻声道谢。
“其它功能,你自己慢慢研究。”他难得地补充。
叶梓慕却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并没提起什么兴趣,只是不失礼貌地道:“谢谢。”
严以修有些不悦地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这段时间,叶梓慕一直处于忙碌状态,她几乎要忘了那天铺天盖地的“总裁大婚”消息,直到刚刚,听到门外的穆思曼说起“婚姻大事”四个字。
仿佛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弦再次被大力拨动,她心底轰的一声,所有刻意营造出来的节奏全被打乱,只剩下无序的琴弦铮然作响,然后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在心底微微振颤。
她强压着思绪,这才配合着严以修,把第二天的会议重点内容列清。
严以修先行离开,她则留下来收拾满桌的资料和文件,一项项归档收好,又去把用过的咖啡杯仔细清洗干净,再返回时,宽大的办公桌上,只留下憨态可掬的长耳兔挂件。
叶梓慕上前将长耳兔放在掌心,轻轻喊:“长耳。”
“哎,我在!”
“他心里到底有我吗?”
“有呀,你最美!”
叶梓慕伸手关掉底部的电源键,收起“长耳兔”轻嗤:“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就会溜须拍马!”
在公司其他人看来,叶梓慕还和以前一样,脸上时常挂着微笑,工作兢兢业业,可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突然有些怀念“情绪招待所”,于是下班后,常常会顶着严寒步行过去。
想起自己上次在路口找不到北的尴尬,叶梓慕打开“长耳兔”挂件问:“哪边是北?”
“长耳兔”立即回答:“我的前方是正北方向。”
叶梓慕突然想刁难一下它,猛地转身,“长耳兔”反应很快,紧接着改正:“我的后方是正北方向。”
她更是过分,拎着挂件原地打转,三秒后,“长耳兔”不满的声音响起:“小仙女,把我转晕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年头,连电子产品都会反套路了么?叶梓慕汗颜,对“长耳兔”越发爱不释手,能导航,能对话,能连接手机,还能偶尔让她逗一逗。
“情绪招待所”里一如往常,叶梓慕点上一杯彩虹般的鸡尾酒,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小口小口地喝,一边听歌手唱着伤感的歌,渐渐地,竟成了一种习惯。
这款叫“华丽忧伤”的酒确实后劲绵长,但叶梓慕就喜欢这一点,刚好在她回到公寓后,仍能维持一点醉意,反而轻松入睡。
虽然乔墨说过,要她无聊时打电话给他,叶梓慕却从没想过联系他,她自己都没发现,原本开朗活泼、完全受不了孤独的她,最近只喜欢一个人独处。
一个人置身在一群人中,听聚会的人们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看楼下怀抱鲜花的男生,满怀期待地四处张望。
但一个人时间久了,反而会越发无助地去钻牛角尖,叶梓慕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索性端了酒杯,去找自己的“私人保镖”聊天:“保镖先生,怎么称呼您?”
“七号。”男人简洁地回答。
“上次请你转告严总,我不需要保护,你没说吧?”
自从被她发现后,自称叫“七号”的男人不再刻意躲避,常常就坐在叶梓慕邻桌的位置。
对方戴着墨镜,叶梓慕看不清他神情,但他声音却平淡如水:“严总坚持,认为您需要被保护。”
好几次,叶梓慕想亲口问清楚,严以修对她的保护,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可这段时间以来,她被自己心里的小情绪干扰,在他面前一直只提工作的事。
所以即便偶尔想起来,也是每每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样开口,只好一次次憋住。
“怎么保护?”叶梓慕看着他反问。
“在您身处严氏集团和您所在的公寓之外时,保证您的人身安全。”对方一板一眼的回答。
叶梓慕莫名有气,却笑着问:“那我还有人身自由吗?”
“您放心,所有您的自主行为,只要不威胁到您的人身安全,我都不会干涉。”七号回答。
叶梓慕微笑着妥协,既然这样,严以修不说,她就不问好了,她有些赌气地想看看,这样的保护,到底会维持到什么时候。
跨年夜的晚上,外面风雪交加,叶梓慕拒绝了同事们善意的聚餐邀请,照例一个人准备步行去“情绪招待所”。
在十字路口,她刚赶着绿灯的最后几秒小跑过马路,突然被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拦住,态度严肃地问:“你就是叶梓慕吧?”
她本能地点点头。
妇人伸手指了指路边一家茶座,理所当然地道:“我家老太太想请您过去聊一聊。”
叶梓慕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你家老太太是?”
“你们董事长的奶奶。”对方很干脆地回答。
叶梓慕有些懵,弱弱地继续问:“她……找我什么事?”
妇人有些不耐烦,声音中带着几分高傲道:“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说完,像是确信她一定会同意一样,转身在前面带路。
只是略微犹豫,叶梓慕就抬脚跟了上去,一个老人家,不过想见她一面,她没有理由拒绝。
进入茶座后,妇人带着叶梓慕直接穿过大厅,经过一段走廊后,轻轻推开一个包间的门。
装饰得古香古色的包间内,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端坐在门口正对的沙发上,想必正是严奶奶。
茶几上摆着大大的木质茶台,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背对叶梓慕,手持功夫茶专用的茶壶,动作优雅娴熟倒泡好一杯茶,双手奉给对面的老人。
因为视线落在茶台上,老人并没发现她的到来,叶梓慕轻敲两下门,礼貌地鞠了一躬,才微笑着喊:“严奶奶好!”
听到声音,严奶奶笑着看向她,奉茶的女子也跟着转过身来,却是许久不见的穆思曼。
叶梓慕脸上的笑僵住,暗自后悔自己一开始没问清楚。如果知道穆思曼也在,她说什么都不会跟着过来。
可穆思曼脸上,却丝毫没有往日的跋扈神情,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一眼叶梓慕,反而一脸畏惧地,往严奶奶身边靠了靠,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第138章 劝她知难而退
严奶奶察觉到,主动拉了穆思曼的手,让她和自己坐到一起,又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背,才端详着叶梓慕赞道:“怪不得小曼总是夸你漂亮,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穆思曼?夸她?叶梓慕在心底直翻白眼,她都算用脚趾头思考,大概都不会相信。但她也并不想在细节上纠缠,只是开门见山地问:“严奶奶叫我来,是有什么指点吗?”
不知是不是看出她急于离开,严奶奶自嘲地笑了笑:“你是以修的员工,我一个老太太,能给你什么指点?不过是常听小曼夸你,这才想把你叫来聊聊,你要是不嫌弃,就坐下来,陪奶奶聊一会儿。”
她说着,满目慈祥地看了眼穆思曼,穆思曼回报她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柔柔弱弱地看一眼叶梓慕。
叶梓慕最受不了这种虚伪做作的氛围,脑袋里直打退堂鼓,可如果拒绝,又会被定下“嫌弃”严奶奶的罪名,无奈,她只好在严奶奶指给她的沙发上坐下,却是如坐针毡。
严奶奶看一眼叶梓慕面前空空的茶台,穆思曼立即心领神会,起身倒了杯茶水放在叶梓慕面前,老人看着她,眼神中充满赞许。
她面容和善,一面小口品着茶,一面像唠家常似的,细细问着叶梓慕的个人情况,叶梓慕一一作答,她接着问:“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叶梓慕一时无语,从入学开始,她的简历中,每每遇到需要选择家庭情况的,母亲都要求她在“单亲”那一项划对勾。
可自从她无意中得知父亲的一些消息后,她就再无法像母亲一样,坦然告诉别人父亲已经去世,生怕一不小心,就一语成谶。
严奶奶看出她的犹豫,倒是没有追着不放,反而笑着转移话题,均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说是聊天,但大部分时间是她问叶梓慕答,穆思曼从始至终一直默默不语,乖巧识体地替严奶奶续茶。
功夫茶的茶杯小巧精致,严奶奶已经喝下三、四杯茶,可叶梓慕面前的茶却一滴未动。
“小叶人长得漂亮,一定有不少男孩喜欢吧?有男朋友了吗?”严奶奶突然问。
叶梓慕笑着摇头:“还没有。”
严奶奶亲切地笑着,点点头:“既然还没有,我说这话就不算晚。你年轻漂亮,有资本,可这挑对象,不光要睁大眼睛去挑最好的,还要选择适合自己的,你说对吗?”
叶梓慕点头:“严奶奶说得是。”可仔细体会她的话,心底却滋味难辨。
和严奶奶同坐一侧的穆思曼目光微抬,嘴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笑意。
得到她肯定的回复,严奶奶更是和蔼,由衷地赞道:“你呀,一看就是明事理的姑娘,不像有些漂亮女孩子,明明身份卑微,却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只求那些大老板们一时新鲜的感情,却不想自己的身份,完全担不起长久的感情,看起来像是得到了,其实最终害的,还是自己。”
叶梓慕再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只呆呆地听着,觉得心跳越来越沉,耳朵里却轰轰作响,脸色不觉间渐渐苍白。
她心里明白,穆思曼能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地质疑她,自然也能背地里打小报告给严奶奶,可她却没想到,严奶奶会完全相信,甚至不惜亲自找她来,以聊天为借口,劝她知难而退。
见她久久不语,严奶奶叹息一声放下茶杯,继续语重心长地继续说:“奶奶是过来人,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孩,最后都是一无所有,如果不幸怀了孩子,多半还要一个人拉扯孩子,孩子长大没有爸爸,难免被别人戳脊梁骨,这中间百般磨难,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叶梓慕本来磊落坦荡,就算隐约对严以修存了一点心思,也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止于理智,可严奶奶这一番话,偏偏和她离开木林广告时,对母亲与穆凯关系最坏的设想如出一辙。
霎时间,她觉得仿佛她和母亲的尊严,一同被人轻轻巧巧地踩在脚底。
见她脸色难堪,严奶奶像是意识到什么,有些自责地说:“瞧我老太婆这嘴,尽说些不好听的,奶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姑娘!”
叶梓慕咬了咬唇站起身,干脆地道:“严奶奶,我约了朋友,先走一步。”
既然多待一秒都是煎熬,她也不在乎自己的借口是否拙劣,说完,也不等严奶奶答应,立即向外走去。
“奶奶,我去送送她。”穆思曼低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梓慕听到,脚下不由地加快速度。
可她是路痴,好不容易找到大厅后,立即迷了路。她依稀记得进门时有一道古朴的屏风,这时放眼四顾,却感觉四周全是一个样。
一名服务员端着茶盘经过,叶梓慕急忙拦下她问路,服务员微笑着指了指大方向,问道:“要不然我带您出门吧!”
叶梓慕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就传来穆思曼傲慢的声音:“不用了,我送朋友出去!”
服务员转身走开,穆思曼趾高气昂地看着叶梓慕,故做惊讶地道:“被奶奶这样指桑骂槐,还能保持淑女风度,我是不是,该让以修哥给你一个‘受气奖’?”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能随时切换,我也该请奥斯卡给你一座小金人吧?”叶梓慕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和她争吵,转身向外走去。
穆思曼步态优雅地紧跟着她,毫不气馁地道:“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伶牙俐齿。”
人语喧哗中,叶梓慕停下脚步看向她,坦诚地道:“比卖巧装乖,我也甘拜下风。”
“你!”穆思曼的性子果然没变,没两句就气急败坏,气恼地指着她,怒道:“你看到了,奶奶喜欢我,而奶奶,是以修哥最重要的人,不管你想使什么手段,耍什么心机,都没法改变我们就要结婚的事实!”
她说完,转身离开。
再次回到风雪交加的马路上,叶梓慕冷得打了个哆嗦,她紧了紧略显单薄的上衣,辨清方向后,继续向“情绪招待所”走去。
天很冷,心却更冷。
比起穆思曼的色厉内荏,严奶奶的和颜悦色反而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动声色地插在叶梓慕心上,刀刀见血。
那些听起来语重心长的话,与其说是忠告,倒不如说是诅咒来得更贴切些,可她竟没有丝毫理由反驳或抗拒。
第139章 冰块脸不会怪你
快到“情绪招待所”时,叶梓慕无意中转身,赫然发现几十米之外,顶着墨镜的七号。想到严以修不明原因的保护,心底刚刚退去的酸涩与委屈,突然再次如潮水般汹涌上涨。
酒吧调酒师是一个很随性的男孩,之前早已认识叶梓慕,这时看到她,笑着问:“还和以前一样?”
叶梓慕在一旁的高脚凳上坐下,补充道:“七杯!”
调酒师眼中闪过诧异,带着探究地看向她:“怎么了?心情不好?”
叶梓慕看着他笑:“我脸上写满了事故吗?”
调酒师识趣地闭嘴,很快调好七杯“华丽忧伤”,用小托盘端给她。
叶梓慕端着酒,故意在七号对面坐下,指着一排漂亮的酒邀请:“一起喝?”
七号摇头,话语简洁:“抱歉,我的工作期间不能喝酒。”
这本在叶梓慕意料之中,她也不勉强,自己端起一杯酒一口喝掉,笑着看了看七号,对方不动声色。
叶梓慕接着又端起第二杯一口喝掉,甚至有些挑衅地冲他举举空杯,伸手去拿第三杯。
只是这一次,她手刚刚够到,酒杯就被七号飞快地抢了过去,放到自己那一面。
叶梓慕转而去端另一杯,再次被七号抢走,如此反复,直到剩下的几杯酒全被七号抢过去,放在他那一侧。
叶梓慕怒看着他质问:“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自由,这又算什么?”
七号不卑不亢,语态和缓地道:“这种酒用甜味冲淡了酒的辛辣,虽然口感不错,但后劲太大,不适合多喝。”
“谁说的?”叶梓慕反问,她知道自己抢不过,故意激他,“你的工作不是关心,是保护,没信心保护一个醉酒的人,还当什么私人保镖!”
果然,七号沉默下来,垂眼看了看面前的酒,妥协道:“你小口喝,我最多再给你三杯。”
叶梓慕表示同意,伸长手臂从他面前取过一杯酒,一边小口喝,一边问:“为什么要小口喝?小口喝就会不醉吗?那是不是用小刀一点一点划,人就不会受伤,不会疼?”
七号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似在编辑文字信息,隔了片刻,他起身,返回时手上端着一份水果沙拉,一块提拉米苏,放到叶梓慕面前。
他难得好心,可叶梓慕看也不看,只是端着酒,虽说小口喝,但她一直不停,一杯酒也在片刻之间见了底。
眼前的世界开始微微晃动,身边人来人往,身影重重叠叠。叶梓慕脑袋里晕晕乎乎,只好一手托下巴,一手揉着额头。
“你吃点东西。”七号低声劝她。
叶梓慕抬头看着他,好笑地道:“你有三个脑袋,到底是哪个脑袋在和我说话?”说罢,又揉揉眼睛,看向自己的手:“三只右手,我用哪个吃?”
七号哭笑不得,暗自摇头,可她喝得半醉,却不忘之前的约定,手臂垂在桌面上,仍不忘蹭过去取另一杯酒。
喝过的酒杯被她碰倒,丁零当啷响成一片,七号眼疾手快,抓住两个险些滚到地上的酒杯放好,满脸无奈地看着她。
叶梓慕好不容易够到酒杯,得意地朝七号笑了笑,一仰头,咕嘟咕嘟地灌下去。
“小口喝!”七号反应过来,迅速起身去夺酒杯,没来得及喝完的酒洒在叶梓慕脸上,身上,她却本能地抓着酒杯不放,身体在两相较量中,被狠狠一晃,胃里顿时觉得翻江倒海的难受。
幸好洗手间位置不远,她之前又去过几次,对位置比较熟悉,这时忙捂着嘴,横冲直撞地冲进卫生间,刚撞开门,就软倒在地上,扶着马桶两侧,抑制不住的一阵呕吐。
直吐到她觉得自己的胃全缩到一起,几近痉挛,才虚弱地伸手冲干净马桶。
可她头晕目眩,胃里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抽痛,完全没有能力起身。还好卫生间隔间内空间并不算小,墨绿色的琉璃墙面看起来也十分干净,她干脆窝在洗手间,轻轻地揉着胃部。
琉璃墙面上光影一晃,有人影在她背后默然蹲下身,一下一下,轻轻替她拍背。
叶梓慕懒得起身,头也不回地嘲笑:“七号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知道这是女厕所吗?信不信,我告你耍流氓?”
七号不语,默默拍了会儿,见她似乎好了些,开始轻轻地替她捋后背,温热的手掌一次次从上到下顺过,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叶梓慕身上的疼痛似乎减少了许多,胃里抽痛的频率也不再那么频繁,就连心上的那些委屈,似乎也没有刚刚从茶座跑出来时那么强烈了。
她身体松懈了下来,将头靠在冰冷的琉璃墙面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七号,你不用照顾我,你是保镖,又不是保姆,就算我喝醉,冰块脸也不会怪你的。”
身后依然没有声音,但叶梓慕也习惯了他少言寡语的风格,颓然地继续道:“对了,你别以为献了殷勤就能骗我少喝酒,刚刚说好,我还可以再喝一杯……”
“你再喝一口试试看!”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透着隐隐的怒意与警告,有如冬日的冰雪般冷冽。
像是有什么突然闯进心里,叶梓慕一惊,扶着墙面狼狈地起身,身后的人跟着慢慢站起来,见她身子不稳,伸出手臂想要扶她,被她慌忙躲过。
他没再坚持,只是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完了,自己竟然醉到连人都认不清了!叶梓慕深呼吸,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片刻,突然一把推开他,冲到洗手池旁,用冰冷的水不停拍脸。
哗哗水声中,清冷如冰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别拍了,你没看错。”
叶梓慕关上水龙头转身,身体靠在洗手台边,勉强维持着平衡。眼前的世界依然微微晃动,但意识却清醒了大半。
暗淡的灯光下,眼前的人一身黑衣黑裤,更衬得肤色白皙,仿佛冰雪雕成。两人隔着两步的距离,沉默地看着对方。
他目光冰冷沉敛,蓄着隐约的怒意,却也含着罕有的包容忍让。叶梓慕目光微移,赫然看到他身旁,很不和谐的女厕标志,终于如梦初醒,惊道:“你,你怎么来了?”
第140章 保护不了我的心
光影摇曳,有年轻女孩推开洗手间的门,先是本能地惊呼一声,等她目光看到严以修仿佛冰雕玉琢的脸时,原本的愤怒神情变成羞赧,默默走向最里间的隔位。
严以修脸色阴沉,抓起叶梓慕的手臂向外走去。她忐忑到极点,竭力维持着身体平衡,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进入拐角处的一个包间。
一进门,叶梓慕立即倒在进门的沙发上,虽脑袋发晕,但还是忍不住仰头看着严以修,再次问:“你怎么来了?”
严以修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梦幻而朦胧的紫色灯光下,他满脸的薄怒与无奈:“你故意刁难七号,不就是想见我吗?”
“我没有。”叶梓慕本能地反驳,顺手取过一旁的靠垫抱在怀里,“再说,我为什么想要见你?”
“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严以修凝视她,声音笃定。
叶梓慕的头昏昏沉沉,禁不住把脸埋进靠垫里,仔细琢磨他的话,心底却再也无法否认。
她一心以为,自己从茶座出来后,始终憋着一肚子气,这才把七号当成撒气筒,不断挑衅,百般刁难,却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迁怒的,实际上是严以修,可又没有勇气去找他的麻烦,这才让七号受了池鱼之灾。
那些藏在心底的,自己都没来得及仔细分辨的微妙情绪,反而被他一语道破,叶梓慕并没有被理解的愉悦,反而恼羞成怒。
索性抬起头直视他,借着酒劲质问:“好,就算这样,但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派人跟踪我?”
“注意你的措辞,那是保护!”他的声音冰冷,脸上却不动声色。
“为什么?”叶梓慕豁出去了,仍是固执地追问。
严以修完全无视她的咄咄逼人,淡然得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你是我的助理。”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不需要额外开恩!”怪不得人家说“酒壮怂人胆”,自相识以来,叶梓慕在他面前头一次这样任性放肆,可这时她心底却没有丝毫畏惧。
严以修终于有些恼怒,目光冷漠却坚定地看着她反问:“谁给你的底气对自己的安全说不?”
“你能保护我的人,保护不了我的心!”因为心底的委屈悲愤,叶梓慕的话脱口而出。
严以修瞬间沉默下来,紧紧抿着唇,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最终,所有如冰的冷漠都化作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大厅内,歌手低哑的歌声隐隐传来:“我只能永远读着对白/读着我给你的伤害/我原谅不了我/就请你当作我已不在……”
叶梓慕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后悔起自己的放肆,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她那句话,似乎真的刺痛了他。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高高在上的他,开始无声地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反过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包容着她?
一些细节与片段,在脑子里纷纷扰扰地上演,叶梓慕彻底迷惑了。
沉默中,包间门被轻声敲响,服务生躬身道:“您要的柠檬茶。”她刚要俯身将柠檬茶放在茶几上,严以修轻声吩咐:“端给她。”
服务生依言,将杯子递到叶梓慕手中,才转身出门。
叶梓慕兴味索然,起身准备把杯子放回茶几上,严以修的视线扫过来,冰冷发声:“喝掉。”
她端着杯子的手略一停顿,立即服了软,窝回沙发里乖乖地喝起温热的柠檬茶。
之前听人说柠檬茶解酒,叶梓慕总是不屑一顾,觉得喝过酒后胃本就虚弱,肯定会受不了酸到刺激的柠檬。
可这时,大半杯柠檬茶喝进去,她丝毫没觉得难受,胃里反倒是一阵阵舒适的暖意。
严以修看着杯中渐渐浅去的柠檬茶,又看看叶梓慕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颊,神情缓和了几分,起身道:“走吧。”
“去哪?”
“加班!”
“跨年夜加班?”叶梓慕怀疑自己听错了,张口结舌地问。
严以修停下脚步,顿了片刻道:“我忘了,怪不得何乾一早溜了。”
叶梓慕无语,这下真被吓醒了七八分,他倒是心大,拽着一个把自己灌得七荤八素的人加班,就不怕错漏百出吗?
她长叹,跟着缓步向外走去。
漫天飞雪中,严以修径直将车开到程锦酒店,两人在提前备好的包间吃过晚餐,立即转到顶层的天台花园去工作。
天台花园上,高低起伏的植被都被积雪覆盖着,因为人迹罕至,这里的雪没有一丝痕迹,顺着绵延的轮廓,依稀能分辨出低矮的草坪,高大的长青树。
皑皑白雪映衬着阑珊灯火,呈现着童话世界般的冰雪盛景。
叶梓慕踩着满地落雪,跟在严以修身后向玻璃花房走去,他熟知路线,所经过的小路虽一样被雪覆盖,但积雪下似乎铺了地毯,柔软而不打滑。
刚刚一人高的圆形灯罩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光芒透过积雪照出来,仿佛一个个发光的冰球。叶梓慕忽然孩子心起,忍不住伸出手按上去,在“冰球”上压出手掌的形状。
细密的雪花沾到手上,冰冰凉凉,叶梓慕轻轻拍掉,又呵着气暖手。
严以修没有回头,脚步却慢了几分。
“冰球”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叶梓慕不厌其烦,本着一视同仁的精神,给路过的每一个“冰球”上都留下掌印,待到玻璃花房门口时,两手已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虽是冬天,但玻璃花房内却温暖如春,花香四溢,不一会儿,叶梓慕冰冷的手就暖和过来。
说是加班,但叶梓慕的工作量其实并不大,严以修要判断宏观趋势,分析大环境中的机遇和威胁,结合严氏集团现状,拟定战略上的发展或变化,她只能做一些数据对比或资料搜索等,最基本的辅助工作。
刚开始,叶梓慕还有些精神恍惚,可严以修对数据严谨程度的要求一项比一项苛刻,根本容不得她分心,她不得不全神贯注,投入到工作中。
加上几杯暖暖的红茶喝下,叶梓慕本来还有些晕乎的头脑渐渐清醒。
在花香弥漫中,越来越仔细地投入到工作中,她的心渐渐静了下来,那些不平与委屈,仿佛也被悄然流转的时间细细抚平,整个人完全不像在酒吧时那样空虚抑郁,而是情绪平静,内心充裕。
其间,严以修电话响起,他起身离开几步接听,用温和的声音,告诉对方自己必须加班。
叶梓慕暗自纳闷,这些工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更不是一次加班就能完成,以他的身份,完全没必要选择跨年夜来加班,她心思一转:“难道他在逃避什么?”
可刚要仔细思索,严以修已经挂断电话坐回原位。虽有疑问,但叶梓慕并没发问,而是继续配合他,投入到一堆资料分析中。
第141章 新年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悠远的钟声传来,一声接一声,余韵悠长。
叶梓慕正埋首在满屏幕的数据里,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跨年的钟声。
远远近近,开始有烟花炸裂的声音不断响起。
“新的一年了!”叶梓慕脸上带着雀跃,看向玻璃窗外,但花房内终究视野有限,只看到不断闪烁的光影。
严以修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外面有观景台。”
叶梓慕迅速起身,他的声音继续从身后传来:“出门向右沿着灯柱走。”
话音刚落,叶梓慕已经推开门向外跑去。
雪又大了些,纷纷扬扬,满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有沿路的灯柱指引,叶梓慕果然很快找到观景台,她几步跨上,扶着栏杆向下看去,瞬间被眼前的美景吸引。
因为置身顶层,整个城市仿佛都在脚下,苍苍茫茫。落雪纷飞中,不断有绚烂的烟花,在不同的地方绽放,时疏时密,此起彼伏。
这样的美景,她从前是仰望,现在却是俯瞰,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看脚下众生在眼中上演着百态人生。
可不知为何,置身高处时,她却更加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孤立。
仰望夜空,她伸出手,看着雪花不断地落入掌心,无声融化。“新年快乐!”她微笑着对自己说。
“新年快乐!”低冷的声音传来,叶梓慕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悸动,扭头看向严以修。
他的头发上,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显然来了有一阵子,只是因为烟花的不断轰鸣,叶梓慕才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新年快乐!”她微笑着回。
严以修看着她,她嘴角微微勾起,眼睛里却依然藏着忧伤。
从认识后,叶梓慕一直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不论遇上什么难题,都会毫不退缩地去面对,拼了命地去解决,可这一晚,她却选择了把自己灌醉。
他带她离开酒吧,看着她情绪一点点好转,眉眼间的愁绪一点点化开,可藏在眼睛里的忧伤,却一点没少。
“奶奶和你说了什么?”终于,严以修忍不住问。
叶梓慕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是七号向他汇报了情况,随即看向他干脆地回答:“没说什么。”心底却无奈地笑,难道要她说,严奶奶明赞暗讽,毫不顾忌地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吗?
严以修当然不会相信,却也没有追问,只是直视着叶梓慕接着道:“不管她过说什么,都不代表我的立场。还有,她是我的奶奶,你如果不高兴,可以不见她。”
叶梓慕的委曲求全,多半原因是因为老人是严以修的奶奶,可此刻,他竟这样交待自己?
不远处,有烟花大概在其它的楼顶燃放,腾起时,刚好绽放在观景台对面,叶梓慕在明灭的光影中看向严以修,他脸上神情严肃认真,并不像随口一说。
叶梓慕抿了抿唇点头,声音微涩,没有丝毫开心:“知道了。”
早就听说,严以修对奶奶几乎是言听计从,所以她丝毫没有想过,他是因为对自己的在意,才这样说,而是理所当然地判断,他只是单纯地把自己看作公司员工,完全不想她介入他的家庭,所以才并不在乎她在严奶奶面前的形象,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得罪严奶奶。
她心底黯然,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对七号和严以修的迁怒,都来得莫名其妙。
如果是他存心诱惑,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尚且说得过去,可他其实一直置身事外,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明明绚烂夺目的烟花,此刻落在眼中却是满眼灰寂,仿佛瞬间失去了色彩。
严以修就算再神通广大,也猜不到她这样清奇的脑回路,见她满脸倦怠,反而一个电话叫来服务生,接她到楼下客房休息。
叶梓慕道谢告别,转身下台阶时,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随他到天台花园,因为迷路,把观景台当作出口的情形,她急着离开,他却误以为她要跳楼,惊慌失措……
那时候的她鲁莽中带着几分傻气,竟全然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心里沉甸甸的,竟然全都是他。
工作中,叶梓慕不再没事时与何乾开玩笑,也不再顶撞严以修,虽不像初来时谨小慎微,但整个人也失去了生气,只是每天都一丝不苟地完成工作,对自己的要求接近苛刻。
严以修一如既往,喜怒不形于色,但董事长办公室里,却常常处于低气压状态。
何乾感受到,尽力面色如常地和叶梓慕谈笑,不但没换来她的配合,反而被严以修冷冷地扫一眼,氛围更加尴尬。如此几次下来,何乾立马认输,不敢再自不量力地试图调节气氛。
空闲时,叶梓慕依然会去“情绪招待所”,与之前不同,近几次她竟频频遇到乔墨。他儒雅谦逊,谈吐不凡,似乎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和和气气,谈笑风生。
次数多了,乔墨也发现了七号对叶梓慕的保护,禁不住打趣道:“以后如果我有幸,能和你谈恋爱,是不是也会被你boss的保镖盯着?”
叶梓慕喝完最后一口鸡尾酒,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笑着起身:“放心,我不会祸害你的,走了。”说着,挥手作别。
乔墨跟着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让我送你回去吧。”
叶梓慕耸耸肩,瞥一眼不远的处的七号,示意他自己安全得不得了。
几次见面,叶梓慕都是自己回去,乔墨也从不勉强,可这次,他却忽然坚持起来,恳切地道:“莫名其妙地,好想看看你经常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叶梓慕失笑,坦诚地道:“我是路痴,经过再多次的路,都会发现新的风景,然后迷路。”
见她没有反对,乔墨动作利索地套上外衣:“那我更要好好看看。”
两人刚一出门,一阵狂风迎面吹来,叶梓慕背过身,准备等最强的风吹过后再继续向前。
“稍等我一下!”乔墨说完,立即跑去自己车旁,从里面取出一条银灰色的羊绒围巾,在路灯下仔细地替叶梓慕围上。
似乎知道叶梓慕会拒绝,乔墨不等她开口,先一步说:“别拒绝,就算是普通朋友,这也是一个男人该做的。”
话已至此,她再把围巾取下来,反倒显得太过小气,叶梓慕只好作罢。
十几分钟的路程,叶梓慕走了很多次,但这是头一次,身边有人一直陪她有说有笑地走过,风景虽然如旧,但心情却在寒冷的冬夜里,越来越是放松。
到集团停车场入口处,叶梓慕停下脚步,取下围巾递向乔墨,示意他送到这儿就可以了。
乔墨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并不伸手接,只是看着她道:“明天还去吗?我在酒吧等你。”
身后不远处,有耀眼的车灯亮起,光线转了小半个弧度,大概是拐了个弯,缓缓向外开来。叶梓慕干脆上前两步,踮着脚把围巾搭到他脖子上:“不去,明天公司年会。”
车灯的光亮在身后停下,显然是在等待电停系统的验证。乔墨见有车开来,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往路边靠了靠,才自然而然地低头,将围巾围好,继续问道:“那后天呢?”
“不一定。”
“大后天?”
叶梓慕无奈地笑:“除了工作,我很少规划三天后的事情。”
乔墨一脸恍然大悟:“也对,其实我也是。”说着,两人相视而笑。
电动伸缩门缓缓打开,身后的汽车缓缓开出,一抹华贵的宝石蓝印入眼中,光洁的车身,冷硬的线条,映衬着高远的路灯,只是片刻,就已绝尘而去。
淡淡的涩意,突然从叶梓慕心底蔓上来,像是不小心咬破一粒葡萄籽,满心酸涩,却又无法逃避。
第142章 到底是我什么人
公司年会,有企划部同事专门负责,本来没有叶梓慕太多工作,但组织年会的同事竭力张罗,要求每个部门都要有节目表演。
她躲无可躲,却又没有太多时间,和其他同事配合去排练节目,只好报了独舞。
叶梓慕小时候学习过舞蹈,后来又参加过几年的芭蕾舞培训,有一定的基础,但并没有带舞蹈服到h市来,所以拜托了企划部同事可可,租赁演出服装时,顺便帮她租一套芭蕾舞服装。
快到下班时间时,可可打来电话,说服装租赁公司半小时后上门服务,让她下楼去选一套舞蹈服。
叶梓慕和严以修打过招呼,正要转身离开时,忽然想起一事,转过身面对他,语气平静地说:“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能不能,别再让七号天天跟着我了?”
“不行。”严以修头也不抬,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确定,自己这么说的时候,真的是心态平和,没有什么负面情绪,这时,反倒像是严以修在意气用事,拒绝得没有丝毫余地。
“为什么?”叶梓慕不甘地问。
“你如果觉得七号不好,可以换人。”严以修顺手合上签好的一份文件递向她,声音淡然,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除了保镖,没人能保证你在公司以外地方的安全。”
叶梓慕接过文件,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气愤,想到头一天晚上乔墨的玩笑,随即理直气壮地反问:“那如果我谈恋爱,就有了男朋友保护,是不是就不用保镖了?”
“谈恋爱?”严以修低声重复,只是并没有太多斟酌,就抬起头,面色沉冷,带着几分嘲讽地看着她:“乔墨不行。我不喜背后论人长短,但谈恋爱,他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语气坦然笃定,叶梓慕了解他的风格,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从不轻易下定论,所以他这样说,无疑是对乔墨某些她不知道的情况心知肚明。
想到他不但派人时时跟着自己,甚至还绕过她,摸清了乔墨的底细,叶梓慕忽然觉得更加窝火,她好不容易才忍下怒意,继续好声好气地道:“我是成年人,能不能不要像保护一个小学生一样……”
“不能!”严以修也不等她说完,坚定地打断她。
叶梓慕也急了,用一样坚定的语气道:“好,那请你给我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桌上的手机响起,严以修接通,默默听了会儿,不动声色地回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挂断电话,他再不理叶梓慕,大步出门,向紧挨着董事办的休息套房走去。
叶梓慕余怒难平,一直追着进入休息套房,在他身后语气僵硬地道:“我在等待您的回复!”
严以修拉开衣柜,选出一套藏青色西装,淡然道:“没有理由。”
“怎么会没有理由?”叶梓慕上前两步,不甘地继续说:“你上次说过,是因为我是你的助理,那是不是一定要我辞职,你才会停止这种所谓的保护?”
严以修背对她,声音冷然:“回去找出你的合同,数数严氏签下你几年?”
叶梓慕几近崩溃,忍不住冲到他面前,怒道:“不可理喻!你到底是我什么人?又凭什么管这么多?”
严以修迅速转向另一面,她再次冲到他面前,充满质疑地看着他,一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他似乎百般无奈,终于停下身看着她,目光充满异样。
一秒钟后,叶梓慕突然醒悟,大脑似乎还没来得及给信号,身体已经先于意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出休息套房,径直逃回助理办公室。
半天过后,一颗心仍是怦怦直跳,像要从怀里蹦出来。
真是不可思议,自己究竟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他急着换装准备外出时,追到休息套房和他吵架了一架!
她明明看着他接电话,听到他说“我这就去”,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他,找出和身上的银灰色衬衣完全不同风格的藏青色西装,却一直执迷不悟,非要等看到他敞着的衬衣内隐隐的胸膛时,才幡然醒悟。
“真是猪脑子!”叶梓慕欲哭无泪,躲进小小的隔间内,敲着脑袋不断自责,直到估摸着严以修已经换好服装离开,才处理妥剩下的工作,向楼下走去。
到企划部安排好的活动室时,服装租赁公司的人员已经到达,需要租赁演出服的同事们围在几张圆桌旁,正有说有笑地翻着桌上的画册,见叶梓慕进门,不少同事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大家翻着画册,每当确定下服装,就直接把服装编号、自己需要的尺码告诉租赁公司的服务人员,由服务人员找出服装。因为这个合理的安排,整个活动室里看起来乱中有序。
叶梓慕粗略翻了翻画册,选好一套白色芭蕾舞服,就拿去更衣室试穿。
大概因为是临时设置,男女更衣室的门斜对着。叶梓慕换好舞蹈服出门,路过男更衣室时,随着几声笑闹,半敞着的门里,突然冒出一个露着上身的身影,险些撞在她身上。
叶梓慕本能地惊叫一声,后退了两步。同事抱歉地冲她笑笑,这才捡起掉在地上的演出服上衣想套上,可服装花哨古怪,他竟一时分不出前后。
她不禁莞尔,笑着纠正他:“你把上下拿反了。”
同事终于明白过来,套上服装,笑着向她道谢。转身离开时,叶梓慕突然疑惑起来,几乎相同的情境下,为什么此刻她心里淡然如常,没有丝毫波澜?可当对方换成是严以修时,她却彻底乱了阵脚!
难道,她所有的脸红心跳,甚至惊心动魄,都不是因为情境尴尬,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严以修?
不一会儿,组织活动的同事安排年会彩排,叶梓慕很久不跳舞,在场地边一面做着拉伸,一面看大家热热闹闹地排练集体节目,看主持人在现场串词,时不时被大家逗得会心一笑。
轮到叶梓慕上台彩排时,她刚起身,手臂忽然被人从身后拉住,可可脸色焦急地道:“梓慕,你没带手机吧?何特助的电话刚打到企划部办公室了,让你速回电话。”
何乾知道她在年会上需要表演节目,之前两人已经协调好工作,这时打来电话,想必是有紧急的事情。叶梓慕不敢耽误,把现场丢给可可处理,立即跑去更衣室,从衣柜里取出手机回拨给何乾。
电话很快接通,何乾那一端环境有些乱,听筒中不时有喧闹的人语声传来,他声音略有些焦急地道:“梓慕,你上楼去看下,董事长在不在办公室?”
叶梓慕不明所以,却第一时间套上风衣,一边往电梯方向走,一边问:“我这就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一端,何乾语气沉重:“周亮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
叶梓慕停住,深吸一口气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下午五点多。”何乾答。
叶梓慕默默推算时间,怪不得,当时严以修挂断电话就急于外出,而她却追着他,无理取闹地向他要一个理由。
电梯里,只有叶梓慕一个人,她仰头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何乾的声音继续传来,似乎有一些犹豫:
“董事长交待我尽力做好善后工作,之后就一个人离开了,他……似乎情绪不太好,如果他在,你劝劝他。”
“明白。”叶梓慕果断地回答。电梯到达,她挂断电话跑去敲门,但精雕木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第143章 只想找到他
叶梓慕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又回自己办公室找出备用钥匙,把所有严以修可能会在的地方找了个遍,但依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大概是离开后,他就没有再回来。
这时,叶梓慕虽然为自己下午的放肆感到羞愧,但事情紧急,她犹豫了下,还是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严以修,可他却早已关机,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从走廊尽头的会议室出门,她有些颓然,干脆坐在步行梯台阶上打电话给何乾。他显然比叶梓慕镇定,想了想道:“再等等吧,我这边安排完就赶回公司,到时一起想想办法。”
叶梓慕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可挂断电话细想,如果严以修一直关机的话,就算何乾再神通广大,恐怕也一样束手无策吧。
她头靠在步行梯栏杆上,随手打开手机浏览器,虽然事发突然,可已经有新闻网站反应迅速,对事件做出了报道。
网页上,各家媒体众说纷纭,之前严以修承诺对事件负全部责任的视频报道,也再度被翻出来,反过来成为媒体拷问严氏的切入点。
当初,周亮被及时送医,脱离生命危险时,就有媒体站在道德至高点,质疑严氏集团管理和严以修的人格,如今周亮突发意外,更给了那些媒体充分的理由来质问严以修。
各种所谓的“内幕”层出不穷,有些甚至荒诞离奇,完全没有事实依据。
这时,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楼梯间的窗户虽然关着,但依然有微微的凉意。
叶梓慕放下手机,双手抱着膝盖自言自语:“去哪儿了呢?”
从到严以修身边工作后,她就几乎掌握了他工作时间内的所有行踪,加上他事务繁多,即便是周末也经常需要参加各种活动。那些活动大多有何乾陪同,但叶梓慕却能准确地在地图上找到那一点。
可这一次,他前所未有地关机,虽只是短短的时间,她却仿佛一下失去他的所有消息,心底没来由地一阵阵慌乱。
她突然想到周亮坠楼事件刚发生那一天,她难过自责,满心忐忑地打印好对自己的通报批评,可他平静淡然,虽没有过多的安抚劝慰,却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这时,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卷土重来,他却要独自面对吗?
不行,她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叶梓慕站起身向外走去,虽然明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可这一刻,她只想找到他,让他知道她在担心他,愿意用心陪伴,和他共同面对。
顶着寒风,跑到路边叫来出租车,叶梓慕这才惊觉自己还穿着舞蹈服,还好外面套着长款风衣,她也懒得回去再换,直接坐上出租车。
“您好,请问去哪儿?”司机一边缓缓把车开出落客点,一边问。
“去哪?”叶梓慕也跟着问自己,她所知道的,严以修可能会去的地方,也只有奇迹健身或是程锦酒店,思索了片刻,她果断地道:“程锦酒店。”
就在前几天,她在半醉中,被他拉去酒店顶层的天台花园加班时,曾问过他:“为什么舍近求远,跑到这里来加班?”
他淡然回应:“某人心神不属,再不找个安静的地方收拢心神,更是什么都指望不上。”
叶梓慕暗自思量,他既然能拽着她,跑去天台花园“收拢心神”,说不定也会自己选择去那里,寻求片刻的安静。
因为赶上下班高峰,出租车走走停停,速度很慢。叶梓慕过了会儿,又打电话给可可,告诉她自己有急事已经离开公司,可可虽有遗憾,但也表示理解。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到达程锦酒店。叶梓慕没有天台花园入口的钥匙,几经周转,才在办公室里,找到负责客房的张经理,请他帮忙开门。
张经理之前见过她,虽并不熟识,却知道她是唯一一个,能和严以修一同出入天台花园的人。
这时见是她,张经理并没有第一时间带着她去开门,而是笑着道:“董事长今天没来,您有什么事吗?”
叶梓慕一呆,瞬间满心失望,除了天台花园,她几乎想不到,严以修还能去哪里。踌躇片刻,她仍是不死心地道:“麻烦你帮我开下门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不算太为难的事情,张经理却面露难色,左右托辞着,不肯去开门。叶梓慕敏感地意识到什么,试探地问:“董事长在?”
张经理见瞒不过,只好点头承认:“是董事长交待了,不准任何人进去。”
“他是不准别人进去,可我也进去了呀!你尽管开门,后果我负。”叶梓慕急道。
张经理看着她,小心地道:“那也不行,董事长肯定会认定是我的责任,而且他今天,也特意说了……包括您。”
叶梓慕无语,自己一番无理取闹,果然真是惹急了他,还巴巴地“特意交待”一下。她长出一口气,目光在经理办公室里缓缓扫了一圈,沮丧地道:“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朝外走,路过储物架时,“哗”地一声,取下上面挂着的一个钥匙盘,头也不回地扬声道:“你就说钥匙被我偷了,他不会怪你的!”
张经理急忙起身,本来有心追出去,可也知道要想夺回钥匙盘,免不了一番拉拉扯扯,没准还费力不讨好,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去。
钥匙盘沉甸甸的,上面坠满形状各异的钥匙,虽然每一枚钥匙上都有微小的标记,但因为磨损,很多字迹并不十分清晰。
叶梓慕立在走廊的水晶灯下,翻找到一个脑袋两个大时,终于在一枚钥匙上,看到了小小的“天台”字样。
打开天台门,冷意更甚,半月的光辉如流水般倾泻下来,不少地方仍留着前几日的残雪,在月光与灯光下,反射着寒冷的光芒。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沿着一路的灯球向玻璃花房走去,心里努力组织着语言,为自己下午的放肆和蛮不讲理道歉,告诉他在舆论哗然之时,她依然尊他敬他,希望与他一同面对。
叶梓慕边走边想,直到走到近处时,才猛然发现玻璃花房的门锁着,里面并没有开灯,显然,严以修不在。
转身靠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叶梓慕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心底茫然无措。
她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判断一定没错,认定自己凭着他之前的纵容,找到天台花园,就一定能见到他,可原来,她根本找不到他。
天台之上,风力比正常值大了许多,叶梓慕本就衣着单薄,这时又呆立了片刻,更觉得浑身都像被风吹透了一般,透着冷意,一颗将要沸腾的心,更像是突然被放入冰水中,越来越冷,渐渐结冰。
几乎万念俱灰时,一阵流畅的钢琴声,突如其来地传入耳中,声音在风里时大时小,叶梓慕辨不出方向,但能肯定声音就在天台上。
第144章 我并不需要
叶梓慕精神一振,搓了搓已经冻得发麻的手,跑到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方,原地打着转,仔细分辨琴声的方向。
不一会儿,她沿着一条斜斜的花园小径,往自己从没去过的方向缓缓走去,还好一路有低矮的灯球照明,虽然环境陌生,但她却并不害怕。
经过一座半大的假山后,她循着声音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琴声更显清晰了些,她远远看去,果然看到一座黑白相间的房子,安然伫立在隐约的灯光中。
叶梓慕环顾四周,终于明白过来,每次去玻璃花房时,都是沿着天台入口一直向左,而要到这座房子,则是沿着蜿蜒的小径一路向右,怪不得她之前一直没发现过这里。
与玻璃花房的明亮透明不同,这里安静素雅,低调得像不是存在一样,黑白相间的外墙,远远看去,倒像是钢琴的黑白琴键,古朴素雅。
房子四周亦没有任何彩灯装饰,两相对比,仿佛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叶梓慕缓缓走近,清冷的月华下,琴声仿佛流水,渐渐将她萦绕。
她心知在钢琴声中,大概敲门也得不到回应,但仍是敲了两下以示以貌,随后推开略显沉重的隔音门。
入目是一间硕大的琴房,里面光线昏暗,只留几盏嵌在屋顶里的小射灯,散发着幽幽的光亮。房间一侧摆着一架钢琴,纯黑色,但流畅的琴身线条,却又彰显着难以掩盖的华贵。
因为黑暗,叶梓慕遥遥看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端坐弹琴,挺拔的轮廓专注投入,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她的闯入。
叶梓慕缓缓走近,在距离钢琴不足两米的地方停下来。
一束灯光从顶上照射而下,一半照在琴键上,一半照在严以修的手臂上,他身子隐在黑暗里,将所有情绪默默敛起,叶梓慕只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娴熟地弹奏,琴声从他指间流泻而出,如涓涓细流淌过心间。
她千方百计,本来就是为了找到他,可这一刻,心底却突然生出一丝胆怯,只是默默站着,完全忘了之前打好的腹稿。
直到钢琴声停下,她才艰涩地开口:“对不起,我道歉。”
“出去!”他冷冷地开口,声音里仿佛结着冰。
叶梓慕几乎被冻透的身体好不容易恢复几分暖意,却被他冰冷的声音刺激得一个激灵,犹豫了片刻,才又道:“你电话打不通,我……我们都很担心。”
“然而我并不需要。”依然是冷得让人发寒的声音。
叶梓慕刚要再次开口,仿佛行云流水般的钢琴声再次响起,将她之前所有的腹稿憋在喉咙里,无处倾诉。
心底涌上莫名的失落,叶梓慕突然郁闷得无以附加,在原地怔怔地站了片刻,她紧了紧风衣,咬着唇缓缓转身,一步步离开。
她的歉意,她的担忧,她下定决心一同面对的孤勇,她以为弥足珍贵,可原来,他并不需要啊。
叶梓慕隐隐感觉到,她如果这时离开了,可能失去的,并不仅仅是一次陪在他身旁的机会,但在他的冷漠下,她又没有丝毫理由继续待着。
再次回到寒风凌冽的天台上,何乾的电话刚好打来,叶梓慕接通,蔫蔫地道:“董事长在天台花园的琴房,你来劝劝他吧。”
何乾应该早就知道天台上的琴房,但显得极为惊讶:“你这么快就找到琴房了?你……没进去吗?”
叶梓慕更是沮丧,却也不掩饰,直接回道:“我被他赶出来了。”
何乾听出她声音里的消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道:“梓慕,还是你去吧!你如果劝不了,估计整个集团也没人能劝得了他了。”
“为什么?”叶梓慕反问。
“别人都不敢啊。”何乾干脆地回答,接着循循善诱地分析,“你看,集团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敢和他顶嘴、开玩笑,除了你,我也从没见过他打趣过任何人,所以这种特殊时候,更应该是你去劝他。”
叶梓慕停下脚步,站在斜斜的小径中间,前方不远处,是离开的铁门,身后,是静静伫立的琴房。
如果换了旁人,刚刚灰头土脸地被赶出来,即便是返回去,也不免要纠结一番,可她向来开朗乐观,转身离开,也只是因为实在缺少留下来的理由,所以这时何乾稍一分析鼓励,立即果断地做出选择,转身返回琴房的方向。
或许严以修依然会冷着脸说:“出去!”但她偏不!
又或许他会说:“我不需要陪伴。”但无所谓,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回一句:“你需要也好,不需要也罢,反正这是我想做的!”
钢琴声仍在继续,叶梓慕有些堂而皇之地进门,慢悠悠地晃到近处,故意站在钢琴侧面的一束灯光下,满脸陶醉地欣赏起,从他指尖不断流淌而出的音乐。
不到半分钟,琴声戛然而止,整个琴房陷入安静里。严以修的脸隐在黑暗中,叶梓慕看不到他的神情,反而没那么紧张。
沉默中,她直视着他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如水的眼眸里慢慢浮上几分柔软的笑意:“我迷路了,没办法,只好回来了。”
严以修没有回答,安静的钢琴却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似是他无意间按到,过了片刻,才听到他一贯冰冷的声音:“你愿等就等着。”
“好的,我知道了!”叶梓慕顿时喜形于色,高兴得连连点头,可刚要说些别的缓解氛围,钢琴声却再次响起。
她识趣地闭嘴,垂眼看着严以修手指如蝶,在交错的黑白键上优雅地舞蹈,琴声从低音滑到高音,又从高音轻柔降落,仿佛在她面前绽开一副看得见的星夜图。
叶梓慕笑了,这首曲子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之前选定的一曲《星空》,准备在公司年会的表演时作为伴奏。
她听着听着,身体四肢仿佛都被唤醒,不由得就想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琴房正中,有一小片圆形的区域,被射灯的光照着,仿似一个小小的舞台,而她身上,刚好仍穿着舞蹈服。
如此天时地利,叶梓慕自然是想到做到,立即取下风衣扔在地上,深深提气后,整个人仿佛一只低飞的燕子般,轻盈地掠过黑暗,跃到小小的“舞台”上。
一瞬间,严以修眼中,原本灰寂的世界仿佛亮了,在那一片小小的区域中。
灯光直直地照射而下,叶梓慕穿着纯白的蕾丝舞蹈裙,身姿挺拔,宛如春日湖面上一只优雅的天鹅,时而娴雅畅意,时而略带哀伤。
当音乐节奏变幻,她手臂轻然抬起,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转过身时,又仿佛星空下,借着一点月色独舞的精灵。
第145章 紫色玫瑰
渐渐的,音乐节奏越来越快,她的舞姿也跟着越来越快,恍惚中,他的琴声,仿佛一副副跃然呈现的壮景,而她的舞蹈,反而变幻为流动的音乐。
严以修一直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却也明白,自己既然在奶奶的生命和自己的情感之间,选择了前者,就不该给她太多期待,所以一直克制谨慎。
付出时,常常情不自禁,退后时,也只是竭力在避免她的情不自禁。只是,她是叶梓慕啊。
冷言冷语虽换来她一时的退缩,却只是片刻,她又俏生生地返回,嘴角含着笑,脸上带着一贯的不屈与倔强。
这一刻,她像是为他而生,他是黑暗,她就是一豆光明,他是幽深寂寥的夜空,她就是夜下舞动的精灵,哪怕只有一点星光,她都会舞出最炫目的光华。
曲子结束,钢琴的余音中,叶梓慕依然保持着结束时的舞姿,像是俯首,又像仰望。
严以修的声音缓缓传来,没有太多情绪,却也不再寒意袭人:“你们都太小看我了,这点事情,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知道。”叶梓慕慢慢起身,依然立在圆形的光线里,“只是有些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负面舆论,都扛到自己肩上?”
严以修语气淡然,像在说一个天经地义的事:“我足够强大,完全有能力去承担一些负面能量,可对那样的小家庭来说,媒体舆论很可能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情发生后,大部分善后工作都由何乾去负责,叶梓慕一直按照严以修的要求,去面对媒体的质疑,所以对事件的后续并没有太多了解,这时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问:“周亮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严以修似乎并不愿讲起,但顿了一下,还是道:“周亮的大儿子再有半年高考,小女儿刚上初中,都正是用钱的时候,半年前,周亮的老父亲生了场病,本就欠了不少外债,更要命的是,周亮好赌,稀里糊涂地在外面还借了不少赌资,所以才发生了上次的事。”
叶梓慕默然,这样看来,周亮却是可怜又可恨,可严以修向来赏罚分明,不知为何却动了恻隐之心。
像是知道她所想,严以修接着道:“周亮有错,但她的妻子没错,两个孩子更没错,如果因为铺天盖地的负能量,毁掉两个孩子的人生,那才是最可怕的。”
“我明白了。”叶梓慕点头,忽然对仍旧隐在黑暗里的严以修肃然起敬。
在商战场上,他令竞争对手望而生畏,束手无策,在公司里,他常让下属胆战心寒,战战兢兢,可一旦员工真的遇上大事,他却挺身而出,扛起别人无法承受的重担。
她知道,一向心冷面冷的他,并不冷血。
随着几声轻响,顶上更多的射灯亮起,依然是单调的白色灯光,却将整个琴房照得灯火通明。
叶梓慕见他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外套,也走过去弯腰取了自己的风衣重新套上。
正低头准备系上纽扣时,严以修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这是你准备在年会上表演的舞蹈?”
“嗯。”叶梓慕转过头看他,有些抱歉地说,“好久不练,有些生疏了。”
严以修从身后绕到她面前,伸出双手自然而然地扶上她风衣的衣领,替她整了整衣服,忽然半蹲下去。
“你……”叶梓慕满心疑惑,不自觉地退后半步。
“别动!”严以修简洁地道。
叶梓慕顿时傻了,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低头呆呆地看着他一手捏着衣襟最下方的纽扣,另一只手落在那一侧的扣眼上,半天后才明白,他这是要帮她扣扣子啊。
紧张,惊讶,悸动……叶梓慕整个心都提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可她虽屏着气,呼吸间又仿佛全是淡淡的薄荷香。
她本就身材娇小,加上风衣又是长款,最下方的纽扣只在膝盖上方一点的位置。原本一直高大挺拔的人,在她面前忽然矮了下去,叶梓慕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一直以来,倨傲高大的他让她仰望,令她生畏,而这一刻,放低姿态的他,却更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随着纽扣一粒一粒扣好,严以修缓缓起身,叶梓慕忽然如梦初醒,忙不迭地从两侧抓起风衣上自带的装饰腰带,试图打一个蝴蝶结。
半分钟后,她满脸通红,想死的心都有了。呜呜呜……系了多年的蝴蝶结,她从没想过,自己竟能打出这么难看的蝴蝶结!
她认命地放弃努力,匆匆嘀咕一声“走吧”,准备向外走去。
“不急。”严以修忽地笑了,伸手拉开被她系得乱七八糟的蝴蝶结,左手抓着腰带一端,折出一个略长的菱形,右手拽着腰带另一端,简单地一翻,一绕,一折。
他手指灵活,动作优雅,紫色的装饰腰带在他手上翻来绕去,几次重复后,竟变成一朵淡雅的、独一无二的紫色玫瑰。
折到最后,他将腰带末端收到里侧,半露半掩,恰到好处地成为两片叶子。
“你跳得很好,谢谢!”严以修说完,先一步向外走去。低冷的声音,没有太多情感,似乎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单纯地表达一种谢意。
叶梓慕伸出手,刚小心地摸了摸腰侧那一朵漂亮的玫瑰,“啪”的一声,整个琴房突然陷入黑暗中,却是严以修在门口关闭了电闸,只余大门一角亮着的应急照明灯。
隔了几秒,她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急忙向外追出去……
辗转反侧一晚后,叶梓慕决定暂时离开。
自己最近出了太多差子,情绪上来时,常常身不由己,又是醉酒,又是追着严以修吵架,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往往已经犯了错。
更重要的是,每每想到他蹲着身子替自己扣纽扣,微垂双眸,替她在腰侧系出一朵玫瑰花的那一刻,她更是心慌意乱,如果不赶快离开,他再这么漫不经心地“谢”她几次,她怕是心脏病都会被弄出来了。
左思右想,叶梓慕把希望放在集团最近刚签下的一个项目上,项目在外地,需要出差。
待周亮的事情稍有平息,她借着工作间隙向严以修提出申请。他轻嗤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梦里都在找北的人,还好意思申请出差?”
第146章 出差还是闹罢工
何乾见叶梓慕满脸失望,微笑着在一旁劝:“梓慕,你目前工作也不少,而且新项目在的怀城虽然是城市,但处于城市边缘,环境其实特别差,你去,也做不了太多工作。”
叶梓慕半夜辗转无眠时,早已想过措辞,这时据理力争地道:“这边不是有你和秘书处吗?新项目洽谈好之后,就会有签约仪式、开工典礼,这些策划工作都是我的强项。”
严以修神情淡然,讥讽道:“不想全项目组满场地找你,就乖乖待在集团。”
叶梓慕咬着唇蔫下来,沮丧地叹了口气,手中钢笔在本上无意识地涂涂画画。
隔了片刻,她仍是不死心,又大着胆子,试探地问:“听说,公司年度优秀员工有一星期的休假,我想申请下周休假,去找我闺蜜玩几天,可以吗?”
严以修终于抬头看她,正要说什么时,桌上手机振动,他拿起手机,踱去落地窗旁,背对着她接通。
挂断电话时,他手指一滑,无意中点开了手机日历。低着头盯着屏幕看了片刻,严以修忽然明白过来,她不是想出差,也不是想休假,只是,想避开自己婚礼这一周。
因为刻意回避,他到目前为此,都没有亲自为婚礼做过任何准备工作,就连严奶奶催他拍婚纱照,以便婚礼时布置现场,都被他以工作繁忙为由一直拖着。
最后,干脆把问题甩给婚礼策划机构:“没有婚纱照,难道就没办法布置现场了吗?”
这时,瞧着日历上几近残酷的数字,他心底叹息,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被动,却无力改变。
“就算躲开这一时,今后呢?”他望向叶梓慕,像是问她,却更像喃喃自语。
何乾坐在长长的办公桌那一端,正埋头处理邮件,一边飞速地敲击键盘,一边低声自语。
叶梓慕却心不在焉,耳听着他在电话里道别,又迟迟不见他返回,忍不住扭头看过去,却并没听清他的那一声自语。
隔几米的距离,两人目光交汇,一个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一个目光深邃,却透着不易察觉的伤感与无奈。
片刻后,严以修扬声对何乾吩咐:“让她出差怀城,你来安排。”
何乾微有意外,却立即点头:“董事长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还有我交待的事。”严以修补充。
他似乎故意语焉不详,叶梓慕完全不明所以,何乾却再次点头:“您放心,一直在查。”
严以修转身去隔间的书房,叶梓慕待他关上门,冲何乾吐了吐舌头,一脸小人得志的坏笑,可心底,却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其实,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相比短短七天的休假,借着项目的名义出差,显然能让离开的时间更长一些,到时候项目成员一旦确认下来,很难轻易更换,短则几周,长则数月。
因为得偿所愿,叶梓慕整个下午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像是真的很感谢严以修的大恩大德,直到回到助理办公室,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彻底垮了下来。
她打心眼里鄙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学会了口是心非的本事?
可两相对比,与其哭着真实,她宁愿笑着虚伪。
离开的前一天下午,叶梓慕将所有工作分门别类地安排好,又以文字形式整理出不少工作流程,细心地做好目录索引,这才起身,准备到董事办向严以修辞行。
抬头的瞬间,赫然看到透明的玻璃门外,严以修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叶梓慕走过去拉开门,见他没有进门的意思,于是指了指桌上的一沓文件道:“需要交接的我都准备好了,办公室里没什么私人物品,随时可以从秘书处调人来替班。”
“交接?”严以修冷嗖嗖地问,“你是出差还是闹罢工?”
叶梓慕摸着脑袋,满是疑惑与无辜:“出差啊。”
“你知道就好。”严以修进门,走上前粗略翻了翻她打印好的文件,竟似十分不满,继续冷着脸道:“短期出差,用得着这么细致地交待工作?”
叶梓慕不敢多说,心里却直犯嘀咕,就是因为在他身边工作,她才养成这种一丝不苟的习惯,结果反倒被他嫌弃起来。
见她咬着唇不语,严以修顿了一下,终于继续道:“把文件交给何乾,让他安排,不用调人上来。”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叶梓慕看着他的背影,顿时觉得无比受搓。她本来想辞别时,留一个美好微笑的形象给他,可莫名其妙,竟因为工作仔细遭到一通数落,她完全笑不出来。
坐回办公桌旁,她两手撑着下巴,无语地看着桌上那一沓“罪魁祸首”,正想着什么时候把它们交给何乾时,何乾刚好敲门而入。
他手上捏着一个优盘,走到近处直接递给叶梓慕:“打开看看。”
叶梓慕依言将优盘连接到电脑,打开其中的文件夹,入目却是不少人物照片。她一张张翻看,照片有的头像清晰,蓝底或红底,像是证件照,有的则有些模糊,更像是监控抓拍。
“这是……”叶梓慕看向何乾,当初她险些被货车司机撞到时,严以修曾给她看这一些类似的照片,问她是否认识其中的人,她一一否定了。
她依稀记得,当时严以修说过会继续追查,其实那时,她也是心存疑惑,可后来,货车司机正式被定为醉驾,还上了当时的交通新闻,加上她向来心大,这件事就被她渐渐抛在脑后。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何乾一直在严以修的授意下,暗中追查着这件事?
何乾点头她,像在肯定她的想法,认真地道:“你仔细看,这些有没有你见过,或许认识的人?”
“你一直在查这件事?”虽然隐约想到,叶梓慕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倒也不用太费心,派了人一直查着,定时汇报。”何乾脸上带着遗憾,“董事长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只是现在所有线索都中断,根本没办法顺藤摸瓜。”
叶梓慕脑海里闪过她第一次发现七号的情形,突然想到什么,接着问:“他找人保护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你知道了?”何乾显然早就知道严以修安排了保镖,但并不知道,她和严以修曾因此闹僵,忙解释道,“你别误会,董事长一直没说,也是不想你有心理压力。”
叶梓慕眼睛回到屏幕上,把文件夹内照片来来回回翻了两次,确认地道:“都不认识。”
何乾微有失望,取回优盘叮嘱:“出差在外,你也别大意。”
叶梓慕点头,心底忽然无比难过。原来,严以修对她的保护,真的是出于对她人身安全的考虑,她早已抛之脑后的危险,他却一直记挂于心,一面派人调查,一面保护她的安全。
可她竟彻底误解了他的一片苦心,甚至还为此质疑他,不只一次得理不饶人地和他争吵。
俗语常说“好心当成驴肝肺”,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吧。
呆坐许久后,叶梓慕发信息给严以修道歉,对自己之前的各种无理取闹“深刻检讨”,还言辞恳切地请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的鲁莽无知。
信息发出,严以修竟然秒回,她惊喜地点开,屏幕上却只有简洁的三个字:“不需要。”
第147章 结束这个噩梦
木林广告,三楼办公室内,许媚穿着紧身运动衣,头发用发带高高束起,在紧靠阳台的跑步机上锻炼。
她的心腹杨锋身体笔直,站在距离跑步机两米的地方,微微垂着目光,面有愧色。
有节奏的跑步声中,杨锋一次次看向许媚,一次次欲言又止。她却只是一言不发,绷着脸将跑步机的速度调高,不一会儿,汗水打湿发带,缓缓流到脸颊上。
许媚没有停下,反而将速度越调越高,直到达到身体的极限,双腿再也无法跟上跑步机的速度时,这才按停跑步机。
几乎筋疲力尽的许媚背靠着玻璃窗,喘息了片刻才问:“你做事一向妥当,这次怎么拖了这么久,还是没办法完成?”
杨锋低下头,一副任由批评的模样:“我找人试探过,但她一直被保护得太仔细,实在没办法下手。”
许媚正用毛巾擦汗,听到他的话不由地直起身子,看向杨锋的目光里透着些许急切:“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或许有。”杨锋阴郁的目光微亮,但却并不自信,接着补充道:“她最近被安排到怀城出差。”
许媚紧紧攥着手中毛巾,思索了片刻才回到办公椅旁,热切地看向他问道:“那这次,有几成把握?”
杨锋跟过来,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对面,有些为难地道:“说不准,对方今天刚出发,那边情况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而且,上次的事闹得太大,很多人不能再用。”
许媚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包里取出钥匙,起身到一旁的书柜中翻出几张银行卡,扔在桌上恨恨地道:“上次功亏一篑,我现在,也只能拿出这么多。”
杨锋看着桌上的卡片,自责地道:“是我没安排好,没想到她当时,竟没有选择停好的出租车,这才导致事件最后失控。”
许媚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不想追究过去,我只要将来!对我来说,她的存在就是错误,她就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她,我连睡觉都不安稳!”
她越说越急,说到最后,就连看着杨锋的目光里,都不自禁地带着几分狠辣决绝。
杨锋回避开她的目光,却迟迟没有去取桌上的卡片。
许媚顿了顿,步态优雅地上前,亲自把银行卡塞进杨锋的衬衣口袋里,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几近哀求地道:“帮我结束这个噩梦,拜托你!”
杨锋被她的气息呵到,身体不由地紧绷起来,深吸一口气才道:“我一定竭尽全力!”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办公室里,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明晃晃的阳光下,许媚丝毫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一件阴暗的事。
在她看来,她除掉叶梓慕,就像要锄掉从院子外,蔓延到花园里的杂草一样理所应当,她要守护好她的领地、情感和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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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梓慕一出差,严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仿佛一下由花木繁盛的南国,变成冰天雪地的北极,加上一座行走的冰山,几乎每一个汇报完工作,从董事办出来的员工都要长吁一口气,慢慢离开时,才会露出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事实上,严以修一直非常冷静克制,即便有时递上来的文件或报表有明显错误,他也只是客观明确地指出,并不迁怒怪罪,更不会毫无理由地横加指责。
在会议上安排工作或是分析得失,他也都是总揽全局,分析形势与状况时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可冰冷的气场克制不来,更何况,他也不屑刻意营造和-谐,好像冷硬死板,才是他本来就应该有的样子。
何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知道原因,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要叶梓慕回来,怕是两人都不会乐意。
他在严以修身边工作数年,业务能力自然高于叶梓慕,但她从骨子里给人带来的轻松愉悦,他真心学不来,只好每天置身在如冰的强压气场中,竟是完完全全的无计可施。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董事长即将大婚的消息。
一次简单的会议后,行政部部长经不住底下人的一再怂恿,终于小心翼翼地问:“董事长,您马上就结婚了,要不要行政部安排给大家发喜糖呢?”
严以修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听到问话后,面无表情地一眼扫过去,却让人不寒而栗:“喜糖?哪儿来的喜?”他轻笑着问。
一旁的何乾暗暗朝行政部部长使眼色,示意他就此打住,对方一眼瞥到,虽一时不明白原因,但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无言以对。
落针可闻的一阵寂静后,行政部长终于毫无底气地道:“其实,也……也不是必须发。”
严以修环顾会议室:“各位有其他意见吗?”冷峻的面容,淡漠的声音。所有人都避开他的目光,低头不语。
“散会。”低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严以修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因为在集团中有足够的威信,即使严以修人已经离开,会议室里却并没有任何人议论或评判,最多只是互相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然后各自默默收拾文件,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
相比严以修这边,几乎到极点的低调缄默,穆家那一面,及至整个木林广告公司,都在许媚的竭力张罗下,笼罩在一片欢欣祥和的氛围中。
婚礼邀请函制作了一批又一批,就连公司的保洁阿姨都不例外,收到邀请函。
公司里,不少员工收入处于低层,接到统一发来的邀请函时,他们捏着邀请函喜忧参半,为有幸接到邀请函而喜,也为高额的份子钱而忧。
第二天,许媚就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高调放话:“请大家来,只是想一同见证爱女的幸福时刻,婚礼当天,公司员工份子钱不记名,大家想给多少都可以,就算不给,也没关系!”
在场的员工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穆凯并不赞同许媚如此张扬,但看到员工们的欢喜神情,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掌上明珠即将和这个城市最优秀的男人喜结连理,穆凯和许媚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充满羡慕的祝福,就连木林广告的业务量,都在短期内飞速上涨,不断突破新高。
当然,最高兴的自然是穆思曼本人。
除去每天陪严奶奶的时间,她几乎时刻都被一起玩的好友们簇拥着,鲜花与赞美,祝福与掌声,一切美得像梦一样。
第148章 粉色世界
表面的繁华热闹,成功掩盖了之前的种种不快,想到马上就可以牵着严以修的手,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穆思曼更是满心向往。
就连他一次次因为工作繁忙,缺席婚礼之前的各种准备工作,都变得可以谅解。
一天晚上,穆思曼邀了几个朋友在ktv聚会,为她庆祝即将结束单身。光怪陆离的包间里,一帮男男女女抱着话筒狂欢,摇着骰子笑闹拼酒。
穆思曼喝得晕晕乎乎时,服务生敲门,端上几瓶明显上了年份的红酒,一瓶一瓶往桌上放。
“我们没点红酒。”穆思曼扔下话筒,大声冲服务生喊。
包间里太过喧嚣,服务生不得不凑道她耳边,说道:“这是隔壁客人送您的红酒,需要帮您打开吗?”
“送的?”穆思曼拎起一瓶红酒,端详片刻,豪爽地道:“全打开!这么大手笔,我去会会这位客人,哪边?”
“1033房间,您出门左侧,斜对面就是。”服务生回答,还不忘伸手粗略地指了指方向。
穆思曼把反光的墙面当镜子,整了整凌乱的发型,脚步虚浮地来到1033包间前。
她拍了拍门,刚把门推开一条缝,门忽地从里面被人拉开,她手臂上一紧,被人一把拽进包间里。
穆思曼尖叫一声全力挣脱,看清面前站着的男子时,顿时怒不可遏,“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斥道:“袁泽!你有完没完,到底想纠缠到什么时候?”
袁泽脸上迅速红肿,他看着她,脸上悲怒交加:“我纠缠?你能嫁入豪门,就觉得我在纠缠了是吧?”
穆思曼退后几步,故意做出打量他的样子,鄙夷地道:“是又怎样?你瞧瞧你的样子,哪来的钱请我喝酒,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袁泽抬手打翻桌上的小食拼盘,愤然道:“我落魄,还不是拜严以修所赐,还不全是因为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就不爱你!”
“胡说八道!”穆思曼恼羞成怒,喃喃地道,“我和奶奶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他,他爱我,他爱我!”最后一个“他爱我”,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的。
“爱你?”袁泽深吸一口气,像在看一个悲哀又可怜的怪物,“你知道,那天晚上你都说了什么吗?你和我说,他从没主动拉过你的手,从没抱过你,更从来没有……”
袁泽话没说完,穆思曼突然怒喊一声,桌上倒好的一杯啤酒连杯带酒地迎面而来,他侧身躲过酒杯,却被四散的啤酒泼了一身,整个人顿时狼狈不堪。
穆思曼却还不解气,挥着手臂把满桌的杯瓶和果盘全摔到地上,酒液和各色水果洒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更是“哗啦哗”地迸得满屋都是。
满地狼藉中,她猛然看到掉落在桌子旁的水果刀,随即俯身捡起来,挥着水果刀向袁泽慢慢逼近,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说过我喝多了!你再敢提一个字,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
袁泽见她情绪失控,一边退后一,边放软声音安抚道:“我信,我信!我不再提,你冷静一点。”
慢慢退到门边时,包间门突然被人推开,原来是和穆思曼一同聚会的小娜,大概是见穆思曼许久不回,这才过来一看究竟。
穆思曼虽然一直瞧不上袁泽,却又因为虚荣心作怪,从不隐瞒袁泽对她的喜欢,甚至有时故意言过其实,夸大袁泽对她的追求与纠缠。
所以这时,小娜被包间里的情形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断定,是袁泽在一味纠缠穆思曼。她瞪了一眼袁泽,站在门口小心地道:“思曼不怕,没事了,走吧!”
穆思曼精神恍惚,手指一松,水果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小娜踩着满地碎片上前,扶着她从袁泽前面离开。
包间门缓缓关上,袁泽独自面对满屋残局,心中越发悲怒交加,同时,又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无比沮丧。
距婚礼还有两天时,严以修再无法拖延,在严奶奶的反复催促下,去到早就布置好的现场,与婚礼策划机构简单地沟通流程。
他刚到达典礼现场,一名气质干练的女子就迎了上来,双手递上名片:“严先生您好!我叫甜甜,是这次婚礼的总策划。”
严以修没接名片,只一边走向里面,一边冷冷地道:“我只有半小时时间,提高你的效率。”
总策划甜甜愣愣地收起名片,片刻后反应过来,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加快语速介绍:“好的,那我长话短说,这场婚礼的主题是《因为爱》,现场整体色调以高贵的香槟色和寓意初恋的粉色系为主……”
“因为爱?”严以修抬眼,满目都是各种粉色,粉色花朵,粉色纱幔,粉色拱门……
因为他执意没拍婚纱照,策划机构依着他和穆思曼的体型,做出不少巨型剪影装饰,是略暗的粉紫色。
那些剪影有的在海边牵手漫步,有的在晨光里相拥,还有的甚至更为亲昵。他冷眼瞧着,忽然觉得满心苦涩,脸上不自禁地露出几分讥讽。
甜甜以为他对现场不满,循着他的视线看到台面上的粉色绢花,忙解释道:“您现在看到的只是效果展示,到婚礼当天,这些都会换成空运过来的鲜花。”
通过花团锦簇的过道,进入典礼大厅,眼前更变成了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粉色世界,暖色调的灯光下,工作人员有的布置桌面,有的铺设地毯。
紧挨舞台的一张圆桌旁,穆思曼端坐着,一旁的穆辰飞翘着腿坐在桌上,面向穆思曼不知在说些什么。
听到声音,穆思曼回头,目光在看到严以修的瞬间一亮,忙起身向他走过来。
穆辰飞装模作样的看了看严以修身后,奇道:“咦,被你挖墙脚弄走那丫头呢?她不是助理吗,怎么没跟来?”
严以修冷然不语,穆思曼却回头狠狠瞪他。
穆辰飞“扑哧”一笑,摆摆手,一脸息事宁人的妥协样:“好好好,我退下,不打扰你们哈。”
虽说如此,可偌大的空间,他才懒得真费那么大劲离开,只走出几张桌子的距离,就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桌上,高声冲两人喊:“ok了,你们正常交流,我听不到的。”
严以修和穆思曼面对面站着,谁也没理他,他索性掏出手机,发信息给叶梓慕:“在哪?”
“出差。”
“骗鬼呢?董事长大婚你出差?”
这次,叶梓慕的信息隔了片刻才回过来,是一小段视频,画面里风沙漫天,虽是晴天,但天空却是一片灰黄色。
第149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呼呼的风声里,叶梓慕大概是举着手机原地转了一圈,屏幕里只见几座低矮的建筑,和远处的青山,干枯的树木。
画面晃过几个细皮白肉,像是白领的男员工,戴着防尘口罩,穿着明显偏大的厚重军大衣,却仍缩着身子,只领口处露出白衬衣和领带的一角。
置身温度适宜的婚礼会场,穆辰飞含着笑回复:“你确定这叫出差,不是被发配边疆了?”
叶梓慕回过来一个鄙视的表情:“你懂什么?项目结束后,这里就会成为商住一体的大型社区,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成为无数人的家!”
穆辰飞摇着头叹气:“傻丫头,哥让你看看,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发完文字信息,他也站起身来,有样学样地拍了一小段全景视频,发给叶梓慕。
信息半天没回,穆辰飞突然意识到什么,远远看了看那一侧的严以修与穆思曼,再次编辑信息给叶梓慕:“抱歉,可能让你难过了。回来吧,哥养你!”
片刻,叶梓慕丝毫不懂委婉地回:“一边儿去,忙着呢。”
穆辰飞“嘁”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万千思绪却只化成一声轻笑。
从严以修和穆思曼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开始,婚礼策划甜甜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她见过太多新人,也经历过不少婚礼中的突发情况。
但大多即将迈进婚姻殿堂的情侣,即便两人因为临时的事情心生不快,举止间也不由地透露出亲昵自然。
她也遇到过因为矛盾加深,男女双方在结婚典礼上分道扬镳的情况,就算如此,那些情侣眼中依然有爱、有恨、有期待、有愤然,可面前的男人眼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满世界的温馨色彩印入他眼中,好像瞬间黯然失色,却莫名其妙地,让陌生的婚礼策划师心生敬畏。
甜甜借口向她们展示灯光效果,走到舞台左侧的控制器旁边,依次把现场所有灯光打开。
远远近近的水晶灯依次亮起,满地铺设的碎亮灯光与之相响应,加上舞台上梦幻的粉紫色灯光,整个典礼现场仿佛一片花的海洋,梦的世界。
灯火通明里,严以修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穆思曼脸上:“这就是你想要的?”
穆思曼看着他,脸上笑容温婉明媚:“以修哥,我觉得……我真的很幸福。”
严以修像是听到极为荒谬的笑话般,嗤笑一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
穆思曼低下头,娇羞地道:“因为,我先喜欢你,你虽然一直不说,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穆思曼!”严以修打断她,神色罕有的郑重其事:“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穆思曼见再也无法回避,只好看着他,微微一点头,面含委屈地道:“因为奶奶。”
“那你知不知道,一旦真结了婚,你和我,都将万劫不复。”他目光幽远,声音低沉,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仿佛亲眼看到了今后的种种不幸。
说话间,甜甜不知是为了调试,还是特意向两人展示,打开了舞台两侧的造雾机,雾气映着光影,有一小部分喷到两人脚下不远的位置,袅袅上升,弥漫。
穆思曼眼中带了几分泪意,神情更是楚楚可怜:“不会的……以修哥,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严以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低低地道:“好,那我们就一起,步入地-狱。”最残忍的话,他却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此之前,他早就想到了,也准备好了要承受所有最坏的结果。
穆思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大步离开,竟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反倒是一旁的甜甜先反应过来,见严以修这就要离开,她急忙追上去,顶着巨大的压力,把手里准备好的一张纸递向他:“严先生,这是大致的流程,请您务必抽时间看下,以免到时候忙中出错。”
严以修停下脚步,不屑地瞟一眼她准备的流程表,冷然反问道:“结婚典礼,不就是需要两个提线木偶吗?”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七八级的大风,一直刮到傍晚才停,叶梓慕和几个同行的同事,一起在宾馆楼下用过餐,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城市边缘的宾馆,餐饮条件很一般,但房间里却配备了浴缸,又特意引来附近山上的温泉水,让人在辛苦之余,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个温泉浴,洗去一身疲惫。
叶梓慕回到房间,立即打开水龙头给浴缸放水,顺便挤入一些浴液,等水放好时,浴缸里满满的泡沫。
在“哗哗”的水声中,她回房间翻了翻包里文件,在工作日志上给每一件已经完成的事情打勾,又把自己考虑到的一些问题写到备忘项上。
真正到了这座北方城市怀城,叶梓慕才明白,何乾当时说这里环境差,真的不是一句劝慰她的托辞,这哪里是环境差,简单是差到不适合人生存的地步了。
她到这里的头三天,两天半都在刮大风,剩下那半天是扬尘天气,一出门就是漫天漫地的黄土。
合作方负责人解释,因为怀城地势特殊,每年冬季都会有几天大风,但到了夏天,这里却是极好的避暑之地。
狂风呼啸中,负责人挥着手臂指着远处,自信满满地介绍:“各位往远处看,这个地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风水宝地!”
叶梓慕也想极目远眺,可眼睛却被风吹得睁都睁不开。
初到时,叶梓慕确实郁闷了许久,觉得自己大概脑袋进了水,严氏集团涉足的领域那么多,需要出差的项目也不少,可自己当时为了增加说服严以修的理由,偏偏挑了这么一个地方。
但是,只一天后,她就不再后悔了。很奇怪的,当置身在恶劣的环境中,为每天必须面对的自然环境忧虑时,反倒像是一种磨炼。
而且,被迫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时,反而没有太多时间去琢磨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什么都不做,单单去现场走一圈,都会觉得是一种灾难。什么夜不能眠,什么抑郁忧伤,都在每晚泡过暖暖的温泉浴后,随着身体的疲累烟消云散。
叶梓慕渐渐释怀,在心底自欺欺人地窃喜着:看,自己还是没那么喜欢严以修的吧,至少,她可以直视他即将结婚的事实。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项目完成,她返回公司时,还可以如之前一样,甘之如饴地在他身边,做他的小助理,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项工作,做好每一个细节。
直到下午,突然看到穆辰飞的视频信息。
打开视频时,她先是愣了下,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严以修与穆思曼的婚礼场地。
第150章 输液大厅
满世界梦幻般的粉色花束中,叶梓慕一眼就看到,画面中一闪而过的严以修。他一身笔挺的黑衣黑裤,侧着身,和穆思曼面对面站在一组巨大的水晶灯下。
穆思曼身着一袭玫红色的纱质长裙,恰到好处地缓和了他身上的冷硬气息。
视频中的画面旋转而过,在他们身上只停留不到两秒的时间。叶梓慕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按下暂停,他们的样子于是在眼中定了格。
明明挺远的距离,叶梓慕却仿佛能透过屏幕,清晰地看到两个人相对而立时的姿态,他俯首,她仰望,他面色沉静,她满眼期待。
一滴泪突然落在屏幕上,顺着光滑倾斜的表面缓缓下滑,叶梓慕收起手机,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从包里取出纸巾,丝毫不需掩饰地擦眼泪。
几天下来,大家早已习惯了,漫天黄沙中,即使再小心,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风沙迷了眼睛。果然,没有任何同事露出意外的神情,大家最多也只是递上一个关心的眼神。
热气氤氲中,沐浴液的香味从卫生间弥漫出来,满屋淡香,叶梓慕跑去关掉水龙头,这才惊觉,自己刚刚两眼盯着工作日志,思想却已神游天外。
镜子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面对着另一个人一样,指着镜子里的她斥责:“早就告诉过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不听;早就提醒你,停留在心动,你还是任性,这下傻了吧?活该!”
说完,她懊恼地拍了拍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把仅剩的一些内容记完,这才舒舒服服地去泡了个澡,钻进被窝里。
平日里,每到休息时间,叶梓慕都是手机不离身,可这天晚上,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打开那段视频反复去看,索性一回来就把手机关掉,放在桌上充电,一晚上没再开机。
陪在枕边的,只有那只憨态可掬的长耳兔挂件。
本来,这次出差的人员里,有一名比叶梓慕年长的女员工王悦,负责一行人的后勤工作。但对方为人比较刻板,向来性子孤僻,不愿和其他人住一个房间,于是两人各自住了单人房间。
这样一来,每每回到房间,叶梓慕忍不住说话时,就只好和长耳兔说。
不得不说,长耳兔的对话功能确实强大,不但有问必答,对答如流,有时还会主动嘘寒问暖。
关上灯,叶梓慕轻轻揉着长耳兔圆嘟嘟的脸蛋喊:“长耳。”
长耳兔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了一下,脆生生地答:“哎,我在!”
叶梓慕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闷闷地沉默下来,长耳兔却像启动了话唠模式,一迭声地问:“小仙女,怎么了?”
“有什么事吗?”
“怎么不说话了?”
叶梓慕无语,只好回:“我要休息了。”
“晚安!”长耳兔安静下来。黑暗中,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吹过近处干枯的树梢与建筑,又呼啸而去。
叶梓慕也不知道自己默默听了多久,终于沉入梦中。
梦里,满目都是交错的马路,汹涌的车流,林立的高楼,她握着手机,跟着屏幕导航,在茫茫人海中逆行。
导航路程的终点,是严以修在的地方,她跟着提示向东,向南,向西,向北。
脑子里清晰地出现一个画面,严以修噙着丝浅浅的笑,在终点向她伸着手,可她迷了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远……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不用去现场,而是直接到合作方公司,就项目细节展开了比较详细的沟通会议。
一直到中午时分,合作方做东,请项目所有成员聚餐。盛情难却下,他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或许是想现体对他们的重视,合作方将地点定在市区里。一行人驱车一个多小时后,才来到当地很有名气的一家餐厅。
谈笑间,一盘盘佳肴陆续上桌,其中不少当地的特色菜品,色佳味美。叶梓慕却只觉得脑子木然,食不甘味,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经验告诉她,自己八成是发烧了,但她不想扫大家的兴,勉强吃了几口清淡爽口的菜,就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热水。
不一会儿,合作方负责人吴经理举着杯,一一敬酒。对方虽没有恶意,可却有着根深蒂固的劝酒习惯,叶梓慕费了不少口舌,这才躲过去。
脑海里不禁想起商务酒会上,严以修夺过她手中酒杯,放回桌上时一脸云淡风轻的神情。
许是因为精神恍惚,重新坐回椅子里时,叶梓慕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不自禁地微微一晃。
一旁的王悦一早就发现她精神不佳,这时又见她身体都直打晃,直接伸手过来摸了摸她额头,立即做出判断:“发烧,大概38度左右,吃完饭去看病。”
叶梓慕忙笑着摇头:“只是受了点凉,我顺路买点药就好。”
王悦本就性子直,这时神情严肃,不高兴地道:“你又不是医生,怎么能对症下药?出差在外,有病不及时治疗,拖得是整个项目的进度!”
“哦。”叶梓慕被怼得无语,只好点点头:“我一会就去看,不会拖慢工作进度的。”
就餐所在的饭店附近,就有一家中等规模的医院。吃过饭,借着中午的时间,王悦陪着叶梓慕一起挂号就诊。
医生看了看化验单,又从叶梓慕手中接过水银体温计,端详着道:“38.8度,建议输液,吃药的话,没个三五天好不了。”
“那就输液!”王悦不等叶梓慕考虑,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叶梓慕也不想因为身体耽误进度,于是点头同意。可当到了输液大厅,看到护士手上拎着的两大瓶液体时,她顿时傻了,显然,她这一下午时间,只能留在医院了。
王悦帮忙办好手续回来,看了看悬在叶梓慕上方的输液瓶道:“我回去了,你输完液打电话,让小张来接你。”
叶梓慕点头道谢,她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输液大厅内,只有寥寥几个人,大都一手搭在扶手上,扎着针头,另一只手刷着手机,不时有音乐或视频的声音传入耳中。
叶梓慕闭上眼睛想休息,可烧得头昏脑胀之际,反而更加难以入睡,百无聊赖中,干脆也取出手机,一会儿刷刷微博,一会儿看看朋友圈。
等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内容后,叶梓慕点开日历,本想看看里面记录的提醒事项,可怔怔的看了会儿日期后,手指仿佛不听使唤,突然就点开了穆辰飞昨天发来的视频。
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地伸手,就要点击关闭,手指却突然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