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鬼
聂峥将屋外的配电箱里的电闸打开,走进屋,打开灯,屋内一时明亮起来,看一眼地上的男人,望一眼混身素白,披头散发的钟亦恩:“民少父母果然撒谎了。”
“嗯,看样子,是他先污辱了那个钟点工女佣,致使对方自杀,民少父母将这事儿用钱压了下来。”钟亦恩厌恶地看一眼地上的男人,抱着为女性复仇的心情,忍不住过去踹了两脚。
聂峥只由着她发泄怒火,并没劝阻,直到她踹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你觉得那女佣死了以后,民少为什么会失心疯,偶尔发狂,说撞见鬼?”
钟亦恩脚一停,虽然她家里是抓鬼的,但是她也没有亲眼见过鬼,不过,还是对神明保持敬畏之心的:“…可能真的有鬼?那个女佣自杀后,因为怨气太大,回来找他了?”
聂峥眸微微一眨,头颈朝她倾近,低下来,凑近她耳朵。
她觉察到他的呼吸靠近,又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不由掌心沁出汗,只听他轻声说:
“我说了,这世界上没有鬼。就算有,也是心里的鬼。”
她退后半步,尽量离他远点,仿佛他身上有会引诱自己掉进沼泽的东西,只平静道:
“那就是民少自己心里有愧疚,疑心生暗鬼,才觉得那女佣回来找自己了?”
“这样的人,我并不觉得他会懂得愧疚自责。更不会把自己吓成这样。”聂峥依旧否认。
“那为什么他会无端端成这样?……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钟亦恩一蹙秀眉,“查到什么你就快点说,别卖关子好不好?”
她紧张时的样子很可爱,每次都是眉毛轻轻拧起,腮帮轻鼓,着急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想咬一口,他克制了半天,才压下这个疯狂念头:“医院那边刚给我打过电话,说是从民少的血液样本和尿液样本里查到了一些东西,是一种中草药,只有南方一些山上有,这个草药有个本地土名,叫离魂,中等剂量服用后就能让人丧失心性,产生幻觉,胡言乱语,像失心疯一样。”
民少住进聂家的第一天,就趁他睡着,想法子刺出了他的指腹血,加上让佣人搜集了他的尿液样本,一起送去了医院。
钟亦恩一惊:“我知道这个中草药,我们村子里有药农,还采过呢,我小时候听说,有一次那个药农的爸爸误食了这个草药,疯疯癫癫好一阵子,总说看见过世了二十年的妻子,大家那会儿还都说他见鬼了,药农家还请我爸爸去做过法事呢!……所以,民少也是服用了离魂这味草药才会出现幻觉,看见那个女佣,以为女佣来找找自己报仇雪恨?……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吃这种药?“
“我猜,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吃了这种乱人心性的药。”聂峥瞥一眼仍在地上贪睡如泥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他被下了毒?”
他不置可否。
“……那会是谁做的?”钟亦恩陷入沉思,“难道是那个女佣的家人为了报复民少,给他投毒?”
投毒的人
“那个女佣家里只有爸爸和弟弟,两人受了民少父母的钱,就没了声音,根本没想过报警,更没想过为女儿伸冤,你觉得他们会为女儿报仇吗?”聂峥讽刺,“何况,他们又不是民少家里的佣人,也没机会来民少家里给他投毒。”
“照你的意思说,投毒害民少的,只能是他身边的人?会是谁?”
聂峥有些猜测,却没证据,也不好多说,只淡淡瞟一眼民少:“继续再把戏演下去,就知道是谁了。”
钟亦恩见他已经有了什么计划,也就没说什么了:“嗯,我们先走吧,我让佣人借口厨房那边有事,把民少的三个佣人支开了,这会儿,那几个佣人快回来了,看到我们就不好了。”
聂峥点头,与她一起离开。
**
第二天快中午,民少才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刷的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聂家卧室的床上,半晌才喊:“来人,来人!!”
家里派来照顾自己的三个男佣齐刷刷进来:
“少爷,您醒了。您没事吧?”
“……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嗯,昨晚您晕倒在外面的客厅,下半夜,沈鹏发现了,进来把您扶到了卧室床上。”一个男佣看一眼旁边另一个男工人,应该就是他说的沈鹏。
沈鹏身材格外壮实,看着很是憨厚,也点点头:“嗯,是我把您扶进房间的。少爷,昨晚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晕在了客厅?”
另外两个男佣也看向民少,试探:“不会是您又,又撞见那玩意儿了吧………”
民少一个冷战,没说什么,又抬起头狠狠:“昨晚你们三个去哪了???我想喝水,喊了半天也没人应!”
“不好意思少爷,昨晚聂家厨房那边说让我们过去帮忙,我们也就过去了。”三人忙说。
“你们是我家的工人,过来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的,不是给聂家打工的,他们俩自己没佣人了吗?”
三人见少爷发火,也就纷纷垂下头:“是,少爷,我们今后再不会随便离开了。”
民少晕了大半夜,加上昨晚受了惊吓,这会儿脑子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也就不耐烦:“我还想多睡会儿,你们去忙自己的吧。再不要跑远了!叫你们再找不到人,就叫我爸妈炒掉你们!”
三人退了出去。
走出屋子,两个男佣嘀咕起来:
“哎,少爷这脾气……真是的。”
“可不是,被鬼吓成这样,就找我们出气。有本事对着鬼去喊啊。”
“他在里面睡觉,我们在外面守着有什么用?弄得我们自己想做点儿事情也不行,他家的钱还真难赚啊。”
“可不是,我们只是在他家打工当佣人,又不是他们的奴隶。”
沈鹏看一眼两人:“你们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有什么事我叫你们。”
两人欣喜,也就先离开了。
沈鹏一个人在外面的院子里守了会儿,只见聂家厨房的一个老婆子端了饭菜过来:“这是给你们家民少的午饭。”
真不小心,假不小心?
他忙过去接过来:“哦,好,谢谢了。民少还在睡觉,您给我,我放进去。”
待老婆子离开,沈鹏端着饭菜进去,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却没马上离开,环顾四周一圈,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塑料密封袋,将袋子里的东西迅速倒进一碗汤里,然后用勺子搅匀。
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
刚刚送饭菜的老婆子去而复返,又回来了。
沈鹏忙迎过去:“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哎呀,饭菜弄错了,那一套是准备端给我家峥少爷吃的,结果厨房那边听错了,以为是给你家民少的。我拿回去,不好意思啊,你家民少那份儿我稍后再送过来。”老婆子上前就将桌子上的饭菜托盘端起来,朝屋外走去。
沈鹏看着她离开,一愣,随即,追过去:“等、等等,那这些菜,你是准备拿给聂峥少爷去吃?”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弄错了,这些是峥少爷的。”老婆子脚步没停。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些就给我们民少吃吧。你们再去给峥少爷重新送份。”沈鹏脚步也没驻,继续追着。
“这份是我们峥少爷爱吃的,我家少爷口味刁钻得很。”
沈鹏见劝不动老婆子,脚步一顿,又加快脚步追过去,下意识伸手过去:“哦,那我帮您送过去吧……”
说是帮忙,手却撞向托盘。老婆子一下子没拿稳,整个托盘掉在地上,‘啪’一声,上面的饭菜摔得一地狼藉!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老婆子一惊,继而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沈鹏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着不小心,笨手笨脚啊!”
沈鹏看着一地打翻了的饭菜,脸色明显松弛下来,却马上垂下头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也是想帮您拿……您去给峥少爷重新哪一份吧。真的很抱歉。”
老婆子也不好说什么了,气鼓鼓:“晦气。算了算了——”
却看见两个人带着大管家走了过来,正是聂峥和钟亦恩,忙恭敬道:“少爷。太太。您们怎么过来了?”
钟亦恩走过来,看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目光幽幽落在沈鹏身上。
沈鹏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埋下头:“不好意思,族长夫人,是我不小心把佣人准备端给峥少的饭菜给打翻了。”
“是真不小心,还是假不小心?”
沈鹏被问的一个颤抖,抬头:“族长夫人,您……什么意思?”
“你好像很不希望这份饭菜被峥少爷吃了,”钟亦恩嘴角勾勒起一抹玩味,看向地上的菜,“不会是菜里,被你加过什么东西吧?”
“族长夫人您别瞎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加什么东西?我跟峥少爷又没仇,为什么要害他?”沈鹏一个激灵,浑身抖了一下。
“你跟我是没仇,你是跟你们家民少有仇。你准备给民少下药。只是没想到饭菜弄错了。为免我吃了被你下药的饭菜,出现症状,东窗事发。才会故意弄翻饭菜。”聂峥的声音徐徐响起。
你想干什么
沈鹏顿时呆住,半会儿才嚷:“没有,我没有……”
“有没有,拿去化验一下就知道了,”聂峥手一挥,示意大管家:“给李医生那边送去。”
大管家立刻上前,准备将一地的饭菜装进早准备好的密封袋。
沈鹏一下子就跟消了气的气球,似乎知道了再没法隐瞒,身子瘫软耷拉下来:
“不用了……”
“你这是承认你在饭菜里下过药了?所以,你家少爷这阵子疯疯癫癫的,都是你在他饮食里做了手脚的缘故?”钟亦恩开声。
沈鹏攥紧拳头,终于呢喃:“他活该。”
聂峥看着他:“你是在帮那个钟点佣女工报仇。”
“是我的错,说起来,一切都怪我……小柔跟我是一个村子的,从小一起长大,是我介绍小柔给民少家定期送菜,要不是我,小柔根本没机会跟那畜生见上面。小柔被他欺负后,本就很痛苦,更可悲的是,家里受了这畜生家的好处,根本不准备告他。小柔很绝望,才会选择自杀……只可惜她的死也是白搭,她爸爸根本不在乎,反倒凭着小柔的死,拿了这畜生家又一笔好处。所以,只有我来帮她报仇了。”沈鹏拳头握得咯吱响。
“直接杀了民少,没法解除你心头怒火,你想让他遭受多一点的精神折磨,就像小柔一样。你家村子边上的山上能采得到离魂,没有人比你更熟这味草药的性能与功用,所以你选择在他食物里慢慢投毒,让他慢慢变成个疯子。”聂峥一字一顿。
沈鹏烧红着双目:“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偿还小柔自杀前遭受的精神折磨。”
聂峥再不迟疑:“管家,送他去警局。”
钟亦恩于心不忍:“慢着。”将聂峥拉到一边,低声:“他是做错了,但真的一定要把他送警局吗?”
“一码归一码。民少虽然活该,但他投毒,也触犯了法律。”
“我知道……可他这样也是为了那个女佣报仇,也算情有可原。为了那女佣,搭上自己的前程,这种人不多了。因为那个禽兽而坐牢,我真的看不下去。”
聂峥看着她,沉默半晌,道:“你不希望这个人坐牢?”
“嗯。该坐牢的不是这个男佣,而是民少。”
他沉吟半会儿:“好。”
他不是同情沈鹏,而是因为她,想要顺着她的心愿。
她一讶:“你……你想干什么?”
聂峥走过去,对着沈鹏耳语一番。
沈鹏有些惊诧地抬起脸,看向聂峥,半会儿才站直了身体,似乎不知道敢说什么,许久才感激地看一眼聂峥,鞠了一躬,然后匆匆进了屋。
聂峥又对着大管家吩咐了一通。
大管家也领命离去。
民少一觉睡醒,揉揉眼睛,坐起来,感觉肚子饿了:
“来人啊,都几点了。有没有午饭啊!?”
屋子却静得吓人,只有床边柜上的古典座钟的齿轮指针在滴滴答答,在静寂中格外清晰。
再睁大惺忪的睡眼看清楚,才发现屋子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就跟夜晚似的。
怎么可能?他不过才补觉了几个小时,一下子怎么会天黑?
自首
他朝外厅摸索而去,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啪一声摔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摸到了什么黏黏糊糊的,拿到眼前一看,手掌是全是血,顿时吓得惨叫起来,连滚带爬地万往后退:
“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为什么……我都说了我家给了你爸爸不少好处,你就不能算了嘛?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到底想怎样?”
门窗忽的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不停推着,一开一合,哐啷震天响起来。
有风吹进来,仿佛无形的呜咽。
民少吓得抱住头,更是不敢看,只能继续:“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再让家里多给你家一点钱,好不好?你想要多少都行!”
屋外刮进来的风声更大,窗扇也继续疯狂开合着,击打在窗棱两边,动静似乎要将屋子震垮。
民少绝望之下,精神崩溃,也完全知道对方的心意:“好………我知道你的意思……”
风,陡然动静小了。窗扇拍打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却还是没有停止。
瘫软在地的男人似乎已经决定好什么,缓缓放下抱住头的双臂,站起身,走回卧室床边开始换衣服。
……
傍晚。
钟亦恩回到主院的偏厢房,就一直等待着客房那边的消息,连手机都没心思看一下。
终于,门被敲响。
她忙起身去开门,是大管家。
“太太,”管家恭敬道。
“民少那边怎么样了??”
“民少已经离开聂家,去附近的警局自首了。”
钟亦恩一怔,有点儿不敢相信:“他真的这么做?”
“是的。他家佣人拦过他,民少父母也跑了过来想阻止儿子,但他非常坚持。他说若不自首,那东西会缠住他一辈子,与其如此,他宁愿去自首,就算坐牢,起码落得个清净。”
钟亦恩没说什么,
不用说,民少愿意自首,肯定是聂峥安排过什么。
这事儿,也算是了结了。
那个含冤莫白的可怜乡下女孩,若是地下得知,应该也终于能出一口气了。
“是少爷让我过来跟太太说一声。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大管家道。
她一听到他的名字,下意识:“少爷在他房间吗?”
“哦,少爷这会儿在西边的书阁。”
……
钟亦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找聂峥。
以前的她,躲都来不及,别说主动来找他了。
但,就是有种莫名的力量让她过来。
聂家西院的藏书阁很是复古,曾经作为古董建筑,以及收集了千本以上古籍,被本地好几家电视台借来拍摄过,好多海外收藏家甚至有高价购入的心,却自然被聂家婉拒了。
聂峥正站在一处书架前,拿着一本扉页泛黄却保养地很好的古籍,信手翻看。
没回头,只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似乎就知道是谁来了:“你来了。”
钟亦恩脚步一顿,也就说:“嗯。”
“管家应该跟你说了民少的事了吧。还有什么事吗?”声音像书阁庭院的青苔,冷寂而清幽,不沾一尘。
跟我走,好不好
“我就是因为民少这件事找你的。”她顿了顿,“谢谢你。”
她知道,他是因为她一句话,才会放过沈鹏,为那个无辜可怜的女佣报仇,将民少这个亲戚送进警局,不然,他根本不会管这事。
她能主动来找自己,他已经很欣慰了,更没料到她会对自己道谢,而且听得出来是真心实意的,将书插回了书架中,徐徐朝她走过来。
周围空气突然凝固,沉下来,温度也似乎升高了几分,钟亦恩感觉身子冒出些细微的热汗。
本来,来找他道谢,都已经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此刻,更是紧张起来。
却很奇怪,自己并没像往常那样躲开,反倒还不经意地朝他的方向挪了一下。
他将她的细小举动尽收眼底。
身体语言骗不了人,完全泄露了她的心理状态。
或许他真的应该很欣慰了,她对自己再没有之前的排斥和畏惧了。
亲近了许多。
“我对你好,你没感觉,我对别人好,帮别人报仇,你却特意为别人来给我道谢,”他轻轻摇头,眼神就像在看个天真淳善的孩子。蓦的,抬起手,竟是揉了她乌黑的秀发一下。
钟亦恩就跟五雷轰顶了似的,脸都热了,飞快退后几步,然后才定了定神:
“我是来给你道谢的,但你不要得寸进尺。以为我好欺负。”
这人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了啊。
他看得出来,她虽然避忌自己,但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决绝了,趁势走过去。
“我们两个,现在算朋友吗。”
她小嘴微微一张,抬眸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朋友?她可是他的继母啊。
继母和继子能做朋友吗?
在他恳切的目色下,却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聂峥目光和缓,旧话重提:“那你信任我,让我带你离开聂家,好不好。我没有恶意。你放心,聂家也不会因为你跑掉而找你家里人的麻烦。我会安排好一切。”
钟亦恩一颗心再次悬起来,却不再像上次那样惊讶,半晌:“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男人,从一出现,仿佛就是为了来搭救她的。
然而她,真的是嫁进聂家后,才认识他的啊。
他眼神缓缓落在她脸上:“你这么年轻,生命不该在这种陈腐的老宅里烂掉。你需要有你的新生活。”
她良久不语。
“答应我,跟我走,好不好?”他倾近她几寸,低沉了嗓音。“我带你去别的城市,给你安排学校,我知道你喜欢看书,读书时,作文写得好,小时候的志愿是当作家,你可以选择中文专业,然后,你可以继续读书,毕业后,你可以选择一份喜欢的工作,等你有了能力,再把你爸爸和弟妹接过去。”
她呆住。
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很清楚自己的事儿,却没料到他连自己小时候的志愿都一清二楚。
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他描述地心动了。
他说的,不正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吗?
没为了家庭,被困在这里,当一个老头子的续弦,她真的难受,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希望能像其他女孩一样,过正常的生活,学习,工作,恋爱,哪怕苦一点都可以。
倏忽间,竟是差一点便要答应了。
难以启口
随即却又脑子一动,深吸口气,后退两步,摇头:“不可能。你别再提这个了。”
若眼前这个人,是别的男人,就罢了。
他是自己的继子啊。
她跟着自己年迈体弱的丈夫的独生子跑掉,这种事,实在难以启口!
想着,她转身便跑掉了,仿佛生怕多在这多留一秒就会答应他的要求。
……
庭院外,墙壁后,一个女佣看着钟亦恩慌慌张张跑出来,然后又看见聂峥出来离开,半会儿,才转身走了,走到偏僻角落,拿出手机,拨通。
“表小姐,是我。我照您的吩咐,这段日子在家里一直盯着太太和少爷这边,刚刚还真的被我瞧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电话那边,卫霜握着手机,掌心快沁出汗。
“我看见太太和少爷进了家里的藏书阁半天。这会儿,太太才出来。”女佣捂着嘴巴,深知这件事太过辛辣了,不能被人知道。不然聂家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卫霜那边半天不作声,许久才含恨:“我知道了。”
几天后。
聂家主院。
晚上,聂父刚喝完药,靠在床上休息,只听佣人几步进来:“老爷,表小姐回来了,过来看您了。”
卫霜走进来,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红了眼圈儿:“伯父,您最近身子还好吧?对不起,我不在您身边,真是不孝。”
“你也是因为学业,才在学校那边住下了,伯父明白,不怪你。你安心学习就好了。”
卫霜抹一把眼泪:“其实我几次都想回来看您,但不方便……。”
聂父听出点儿意思,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家里还有人拦着你,不让你回来?”
卫霜不说话,只哇一声低低哭出来。
聂父虽然重病在身,却也没病昏头:“难道是聂峥不让你回来?……等等,你突然搬去学校附近住,周末都不回来了,不会也是聂峥那边的意思吧?”
卫霜还是不语,不过哭得更厉害,算是默认了。
聂父一下子想不通是为什么,大力咳起来。
卫霜忙给他拍背,末了聂父才停下来,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表哥对你一向不错啊,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他完全没跟我提起过啊?”
“不能怪表哥……”卫霜抽泣,“是因为我跟小伯母相处得不大愉快,因为这样,表哥怕我继续惹小伯母生气,才把我赶了出去,不让我回来,今天,我也是乘着天黑了,大家都睡了,才敢偷偷回来看看您。”
聂父皱起眉:“你说,你表哥是因为你小伯母才让你搬出去住?”
怎么会……
儿子对他新娶妻子的事一向耿耿于怀,十分恼火,为此还跟他吵了好几次,对聂家这个新太太,应该也是很厌恶,至少会很冷淡的啊。
现在儿子竟为了钟亦恩,将寄居在聂家这么多年的卫霜赶走?
一时,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苍老的脸晦暗下来,又无端端发了沉。
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问:“怎么,你表哥和你小伯母平时关系很好吗?”
安排好了吗?1
卫霜观察着伯父的神色,咬咬唇:“表哥对小伯母,并不想我们认为的那么糟糕。前段日子家族聚会,民少那件事,听家里管家说,也是表哥和小伯母一起解决的,两人似乎还挺配合的呢。反正,我以一个旁观者来看,表哥和小伯母现在看着,怎么也不像是母子……”
聂父脸色更加沉了几许。
若有人说他们两天天吵架,他反倒还不意外。
他缠绵病榻,连这道房间门都很少出,完全不知道儿子和钟亦恩的关系这么好。
卫霜怕伯父怪聂峥,又连忙说:“伯父,不关表哥的事情,你别怪他。……我知道我是晚辈,不该说这些话,但说真的,小伯母长那么美,本来就很会招惹男人,和表哥年龄差不多,表哥又没结婚,身边也没个女人,很容易把持不住的……”
“住嘴!”聂父脸一动,呵斥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小伯母在勾引你表哥?”
卫霜闭了嘴,却还是咬唇:“伯父……我不敢,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伯父,你让那女人离开聂家吧……”
“行了,不必再说了!”聂父黑脸打断,“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这些话再不许说了!!我们聂家还要脸!”
卫霜再不敢多语,低下头。
“走吧,你不是怕你表哥发现了才夜晚回来吗?”聂父不耐烦。
卫霜本想跟伯父告状,见他不愿意相信,只能咬牙,先离开了。
聂父看着卫霜离开,靠在床上又猛咳了一阵,方才消停,又叹了口气。
家族聚会过后,管家对他说,宗室里本就冒出些风言风语,说他的病很严重,已经连屋门都出不了了,否则也不会让新妻子一个人出来宴客。
他正在发愁怎么扑灭这些流言蜚语,结果,今天卫霜又带来了更麻烦的事。
让他的头更疼了。
不过,他还算相信儿子,应该不会真的做出有违道德伦理的事情,和自己的继母发生感情。
再说,他和钟亦恩才认识几天?又能有多少感情?
卫霜喜欢儿子的事儿,聂家都清楚,估计是小姑娘嫉妒,任性,随便说的吧。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先要想办法将那些说自己不行了的流言蜚语压下去……
想着,聂父坐直身体,用尽力气呵了一声。
大管家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我让你安排的人,安排好了吗?”聂父咳了一声,嗓音浑浊发沉。
大管家脸色立刻暗下来,压低嗓音:“……您真的打算这么做?老爷,其实也不用这样吧……”
聂父冷冷反问:“那你告诉我,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压下现在家族宗室内那些传言?一旦那些人都觉得我不行了,快死了,肯定都会趁机浑水摸鱼,争夺家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亲戚的野心。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说到这里,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又咳起来。
大管家忙上前拍抚着他的后背:“我已经安排好了。放心吧老爷。”
安排好了吗?2
大管家在聂父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商量完了具体事宜,夜色很深了,才出去。
刚出主院庭院,就看见一袭清冷长影正站在月下,似乎在等着自己,又像是在赏月。
看见大管家出来,男人微微转身,目色淡淡徐徐望过来。
“……少爷?”大管家一讶,“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这里?是来找老爷吗?老爷刚睡下了。”
聂峥语气毫无波澜:“不是。睡不着,到处转转而已。”
“哦。”
聂峥目光转向主院父亲住的屋子,语锋又一转,像是漫不经心的发问:“你在父亲房子里待了那么久,是在跟他老人家商量什么事吗。”
大管家脸色一动,支吾:“没什么。就,就是问了一下最近的家务事和下面生意方面的事情。”
聂峥盯着管家的眼眸多了几分冷嘲,却并没揭穿他:“嗯,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晚安少爷。”
聂峥看着大管家的背影,眸色更加深沉,复杂,闪烁了会儿,方才归于平静。
如果没猜错,这个空间的父亲与现实空间一样,已经做好了某个安排。
一件关乎她命运的安排。
现实空间里,她正是因为这个安排,而一步步踏上悲剧的道路……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她再重复。
**
几日后的夜晚,钟亦恩和平时一样,吃完老妈子端来的晚饭后,开始趴在屋子里的床上拿着手机上网,看小说。
自从那天在书阁后,她一直宅在房间里,连散步都不去了,就是怕出去会碰上他,尴尬。
可关在屋子里,更容易回想起嫁入聂家后,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每次一想着,她就会浑身冒汗,心跳加快,难以抑制。
每次,她都会愧疚,自责,有罪恶感。
她现在的身份是已婚,虽然和聂家老爷有名无实,却还是有老公的人,天天想着别的男人就算了,那个男人还是自己丈夫的儿子……
这叫怎么个事儿?
所以,她总能靠看小说、追剧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去想他。
平时一看就入了迷的小说,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注意力却始终无法集中,还越来越飘忽。
到了最后,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后背也渗出热汗,感觉又倦又燥热。
怎么回事?还没到这么热的天气啊?
发烧了?她摸摸自己的额头,还好啊,迷迷糊糊地站起身,准备去喝点儿凉水,缓解一下口干舌燥。
厅里没开灯,她刚摸到了桌子上的水,就听见门哐啷一声开了,有人进来。
听步子声音,绝对不是照顾自己的那个老妈子。
她一惊,朝黑暗处望去:“谁?”
对方没回应,脚步声却越来越急。
飘来的呼吸,明显沉浊,浓重。
是个男人?!?!
钟亦恩下意识大叫起来:“你是谁?怎么随便进我的房间?来人——”
屋外却并无任何人回应,更没人进来查看,就好像她住的主院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似的。
正这时,男人已经窜到了她面前,距离她不足几公分距离,压得低低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邪气:“族长夫人,今晚,我来教你当一回真正的女人吧。”
让我带她离开1
钟亦恩汗毛竖起来,往后退,却发现双腿软绵绵的,比起刚才,疲倦更重,竟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扶住旁边的立柜,咬唇厉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快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怎么能让你给聂家生儿子?”男人阴阴笑着继续逼近。
钟亦恩心内一动,再联想到自己此刻身上的异常反应,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聂家让你这么做的?”
“太太还不笨呢。”
钟亦恩心内一凉,猜到了聂父这么做的意图,攥紧了噙满热汗的手心。
她知道自己嫁入聂家,纯粹就是聂家为了撑面子的工具。
却没想到聂为了证明自己身体还健壮,居然让自己的妻子借腹生子,以此挽救他的颜面。
屈辱感骤升。她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拿起柜子上的一个小花瓶使劲儿砸过去:“滚!不然我喊人了,报警了!”
“放心吧,今天整个聂家都听不见你的声音。主院里的人全都中暂时搬到别的院子住了。没人会过来。”男人似乎耐性到了极点,也懒得多说了,大步跨过去,抬起手便抓住她的一条手臂,想要将她拽进卧室里去,完成任务。
钟亦恩感觉四肢百骸的力气都流失了,根本无力挣扎。
今晚的饭菜……肯定是聂家在今晚的饭菜里下了药。
绝望中,她眼泪噼啪落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杀的鸡羊。
男人进了卧室,将她丢在尚存着她余温的床上,开始解衣服。
钟亦恩泪眼婆娑间,拼力拱起膝盖,只想着他若沾自己一下就拼死相抗,没想到,却看见扑过来的男人身躯忽的一凝,轰然倒在了一边的地上。
她泪盈于睫,呆住,正这时,看见了一袭并不陌生的声影出现在刚倒下的男人身后。
聂峥抬着手臂,握着一张还没放下的椅子,脸色冷得吓人,这会儿才将目光缓缓挪到她身上,二话不说,砰一声放下椅子,上前将她扶着靠好在床背上,又试了试她的额温,火一样烫,顿时表情更加森冷凝重,低声:“你休息会。”转身给她在客厅里倒了杯凉水,递给她。
她却还在发呆,惊魂未定。
他俯下身,手掌伏在她肩上,凑近她耳边:“别怕。有我。”
语气有些微微的抖动。
果然,今晚的事,又发生了。
现实里的几十年前,父亲为了保住颜面,在宗室亲戚面前证明自己身体还没差到那么地步,便也是像今天一样,让大管家去寻了个外地男人,给年轻的小妻子‘播种’,亦恩被蹂躏,怀上了孩子,那时的他,正好去外地整顿家族生意了,也已经与这个继母彼此产生了好感,但与她并无逾矩之事,回来后,看见她大了肚子,在卫霜的挑拨下,只当她与外人有了私情,背叛了父亲,背叛了聂家,和自己,与她关系冷下来,后来才知道她是被父亲安排,也是受害者,却已经来不及与她和好了……
让我带她离开2
幸好,这一次,他早已经在主院这边守着,制止了一样的悲剧发生在她身上。
回忆至此,他心潮起伏,不能自己,用力抱住她,将头埋进了她的乌发里,呓:
“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让别人伤到你一分一毫。“
钟亦恩这才缓过劲儿,接过凉水喝了几口,却还是压不下身体异常反应。
聂峥也觉察到她不舒服,将杯子放到一边站起身:“我叫私家医生来。”
刚一转身,却被床上的小女人狠狠拉住手,拽回去,用力抱住他的窄腰:
“不要走……求你了。我好难受。”
他浑身如闪电一般划过。
现实空间里,他们虽然对彼此生情,但直到她被人糟践、生孩子难产离世,两人都没有过夫妻之实。
“求你……”像一条软蛇,只有攀附在大树上,才能有多一点抵抗暴风与的安全感。
她暂时抛却了一切尊严与羞耻。
忘记了面前人与自己的关系。
如果她的命真的这么不值钱,像货物一样可以被人转来赠去,那么,她宁愿给他。
至少,她承认,自己对他是有好感的。……
是喜欢他的。
他瞳色渐沉,后背渗出热汗,就像沙漠里的旅人弹尽粮绝,口干舌燥,濒临渴死。
而她,则是能够解救自己的唯一绿洲。
骤然,转过身便将她搂入怀里。
**
次日傍晚。
大管家敲开了聂峥的房间门,低语:“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他并不意外,站起身,面无表情离开屋。
主院,房间内,气氛沉寂得有些让人呼吸不畅。
聂峥站定在床榻边:“父亲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话音甫落,一个杯盏便被狠狠掷过来,砸在他面前的地上,四分五裂,瓷渣飞溅而起,擦过他脸颊。
一抹血红浮在了男人脸上。
“你还敢问我有什么事,昨晚你做过什么,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床榻间,传来聂父气急了的声音。
聂峥抬起指尖,依旧面无动容,擦去脸颊上的血迹。
“没想到,卫霜没骗我,她说得没错,你早就对你继母产生了别样的心思……呵呵,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聂父又气又笑,情绪也激动,咳喘起来,“没想到,我居然养了个觊觎继母、和继母苟合的儿子!你简直就是丢人丢到了家!”
聂峥听到这里,才缓缓抬起头,一脸的从容冷冽:“说起丢人,我怎么也比不上为了面子,把妻子拱手让外人糟践,让妻子借腹生子的您。”
“你……你这个不孝子!”聂父听他居然讽刺自己,更是暴跳如雷,到处找东西想摔过去,这次找了半天却都找不到任何东西,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喘得更厉害。
聂峥这才慢慢走过去,将父亲扶起来,给他喂了点水,见父亲气色稍好,才支身后退。
聂父发泄了会儿,情绪也平静了些,终于,靠在床背上,阴着脸看着儿子,半会儿,才长叹一口气,似乎接受了这个令人羞耻的家丑:
“也罢!便宜了你这小子,总比便宜了外人要好。”
聂峥眼眸一动:“爸,你根本就是为了家族才娶她,既然这样,请你放了她,让我带她离开。”
私奔1
这话一出,聂父本来收敛了的脾气再次爆炸了:“你做梦!你是想让我的面子都丢干净吗?”
“放心,我会带她去国外。我们离开的事情,绝不会让外人知道,对外,聂家可以宣称她和您离婚后,远走他乡了。”
“呵呵,你考虑地这么周全,看来你是早就算计好了啊,你对那女人的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深的?”聂父既怒又不敢置信。
儿子的感情经历截止到目前还是很单纯的,之前绝对不可能认识钟亦恩。
这样算起来两人认识也不太久,为什么会对钟亦恩如此执着?
居然还能为了钟亦恩放弃聂家财产,远走国外?
“感情的事,跟时间无关。”他无法对父亲说自己对那女人的感情已经持续了两个空间,几十年之久,“希望您能答应,和她离婚,让我们离开。”
聂父又是气得喘了半天才停歇下来,一口拒绝:“不行!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和她一个是聂家的少爷,一个是聂家的夫人,忽然间都不见了,就算做得再保密,也总会有人猜测,日子久了,迟早会有人知道!到时,我和聂家的颜面就彻底没了。你是想要气死我,毁了聂家的清誉吗?”
聂峥见他拒绝,知道不用再多说什么,只也沉了脸色,转过身,欲走。
却听聂父强撑着声音从身后飘来:“站住。”
他止步,只听父亲做好决定的命令继续传来:
“我会让管家给你收拾行礼,明天,你暂时离开聂家,去打理外地的聂家生意。我没说让你回,你不能回家。”
聂峥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父亲是不希望他留在聂家,和钟亦恩继续朝夕相处,感情越来越深。
时间久了,他和自己的继母接触中,必定也会露出马脚,到时家里下人、亲戚们也必定会察觉出什么。
所以才让自己离开,与钟亦恩保持距离。
他裹挟着一声凉薄气转身,望着床榻上生了自己的父亲:“对不起,除非我和她一起,不然我不会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聂父气得快爆炸了,“你这个逆子,觊觎继母就罢了,居然还不听话,忤逆你的亲生父亲!我这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激动之下,居然一口乌血吐出来。
管家听见动静跑了进来,一看这情景,震惊万分,忙上前扶起聂父,给他擦起嘴边的血迹,又无奈地望向聂峥:“少爷……你不要和老爷吵了,老爷的身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毕竟是您的父亲啊……”
聂峥也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一口血震慑了几秒。
诚然,不管是现实还是这个空间,他都恨极了父亲对亦恩造成的悲剧。
可管家说的没错,这个日子不久了的老者,却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不想在这个空间,父亲被自己活活气死,但也势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再发生任何悲剧。
想着,他终究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大步离开屋子。
私奔2
管家吁了口气,忙对着聂父安抚:“行了老爷,别气了您就。您看少爷这不没说什么了吗?”
“去,去给那逆子收拾行李。我给他三天时间,最迟三天内,让他离家——”聂父气喘吁吁,握紧了拳。
他无法想象儿子继续留在家里,和钟亦恩会发展到哪一步。
万一被外人知道了,他聂家的颜面就真的完蛋了。
他可以原谅儿子和自己的妻子私下发生了关系,但绝对不允许这事儿传出去,被人指点。
所以,聂峥一定得暂时离家。
或许,时间久了,他在外面事情多了,也就不会再想着家里这个继母了,与她断掉这种不伦、不道德的关系了吧。
**
是日,深夜,钟亦恩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天一整天,从白天,神智清醒后,发现自己和那男人有了夫妻之实后,直到现在,她都心惊胆战地待在屋子里。
她做了什么?
她是个有夫之妇啊,居然和丈夫外的人……做了。
若对方是别人就罢了,那人,是自己丈夫的儿子啊。
而且,昨晚还是她主动拉住他的……更让她羞惭不已。
愧疚,羞耻,害怕,百般滋味萦绕在心头。搅得她不能自己。
这事,瞒得住下人,却不可能瞒得住她名义上的丈夫。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聂父可能随时会派人过来将自己拖到家祠那边家法处置,再和自己办理离婚手续,将自己赶出聂家了。
不过,一天下来,聂父并没找过她。
老妈子也是按平时一样给她送三餐。
当然,她完全没胃口,一口水都没怎么喝。
直到手机上的时间过了凌晨,忽的,一条短信进来了。
竟然是聂峥发来的。
她一下子坐起来!
今早她醒过来时,他的人已经走了。
床也收拾得很干净,当然,空气里还隐隐残留着昨晚与他欢好过的气息。
一天没看见他,她自然也不敢去找他。
只听照顾自己的老妈子说,晚上聂父将他叫了过来,父子两似乎聊过什么。
当时她挺担心,生怕聂父会为难他,结果听老妈子说他没说一会儿就走了,才松了口气。
也是,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吧。
他可是聂家少爷,是自己丈夫的独生子。
即便做出这种事,聂父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此刻收到他的短信,让她蓦然体温迅速升高,脑海里模糊回绕起昨夜的种种镜头,脸蛋顿时红得就像番茄。
许久才能镇定下来,好好看他发过来的短息。
【明天晚上十点,家里西门,等你。收拾一下你的重要东西,一起带着。】
钟亦恩呆住片刻。
等等,他不会是想跟着自己——私奔吧?
她颤抖着手,第一次回拨了他的号码。
直到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响起他略微沙哑的声音:“收到了短信?”
“嗯……”她调匀呼吸,“你是什么意思?”
“明天我带你走。”
“……”她沉默许久,才捏紧手机:“不行……这样不好。”
“放心,你家里,我会每个月固定汇款给你父亲。”他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你想等的人不会来1
“不是……除了这个,还有,我……”还有,她实在做不出和继子私奔的事情。
他见她还有顾虑,开了声:“今晚父亲找我,想让我明天收拾行李,去外地照看家族生意,这一去,没有三五年,他不会允许我回家。”
她呆住。
什么,他要走?
倒也是。
她和他做出这种事……聂父不把自己打死,只是分开了她和他,已经算是好的了。
“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们再没见面的机会了,”他顿了一顿,“答应我,明天跟我走。你不能继续留在聂家,你的生活,不应该屈就在这里。”
她心里一动。
“除非,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男人压低了声音,又补充:“但是,昨晚,你似乎对我并不是没感觉……。”
她心跳如雷,掌心渗出汗。
没错。她骗不了自己。
她是喜欢他的。
想要和他有着正常生活的。
“我会等你,一直到你过来。”
电话挂断,周围,只余下一片寂静,以及,她自己的心跳。
……
钟亦恩从没觉得时间流逝得这么快。
第二天傍晚,一下子就到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心就越来越绷紧。
最后,因为太过心烦意乱,走出房间,在院子里四下走动起来。
去,还是不去,就像压在心头的一快大石,无法让她安宁。
徘徊中,她目光落在地上。
院子上的青石地上,一只蚂蚁正背着食物残渣朝巢穴里卖力走去。
蝼蚁尚且贪生。尚且朝着自己向往的生活奔去……
她是个人,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非要在这里耗尽青春?
脑海里回绕起他对自己说的那些未来生活的描述。
她可以去读书,然后再找份工作,最后将父亲和弟妹接到一起生活。
她也能可以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拥有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
聂家这边,等她有能力了,一定会将债务都还清,到时她也不会觉得亏欠了。
尽管道路波折,但她有信心可以扛过去。
想着,她终于支起身,再不犹豫,回屋,又环视一圈屋内。
这儿,实在没有值得带走的东西了,除了他送给自己的手机。
她只拿上手机,换了套轻便、方便运动的衣服,在房间内静静坐着,知道时间差不多了,窗外夜色更深,才离屋,朝约好的西门在走去。
……
聂家西门处,深夜,一片寂静,只闻几声晚间的虫鸣。
钟亦恩揣着快跳出来的心脏走近,没敢马上上前,先躲在旁边的树下朝西门看去,却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聂峥还没来?
不会,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他应该会比自己更早到的啊。
他是个稳妥的人。
或许是怕被人发现半夜三更在西门这里,跟自己一样,站在角落?
她悄悄拨通了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却关机了。
关机?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蓦的有些慌张,却还是乐观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估计是他怕手机响起来被人听到,特意提前关了机。
想着,她一咬牙,直接就跑出来,快步走到西门门口。
你想等的人不会来2
可西门口,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没有他的人影。
他……没来?
不会的……
怎么可能?
他明明说让自己这个时间过来,带自己一起走。
绝不会爽约。
虽然这么想,还是乱了。
她正在想要不要摸着黑,偷偷去他住的院子去看看他出来没,一抹亮光在视线内的正前方亮起,心里顿时一宽!
他来了!
她真的是想多了,怎么会以为他不来呢?
她迎上去几步,脚步又戛然停下来,笑意凝固在脸上——
迎面而来、渐行渐近的脚步不止一个人,好像有好几个。
随后,一张熟悉的白皙而傲慢的女孩脸庞展露在她面前,看见她,冷冷一笑,示意跟着的佣人停住,然后幽幽冲她讥讽地问:
“小伯母,你大半夜的在这儿,等谁呢?”
是卫霜。
钟亦恩冷汗冒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卫霜会回了聂家,更不知道为什么卫霜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等我峥哥吗?”卫霜见她不语,帮她说出来,“别等了,你想等的人,不会来,也不可能带你走的。死了这份心吧!”
她手心沁出汗,却仍没被卫霜套出话:“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别装了,是峥哥跟你今晚约在西门,要跟你私奔对不对?告诉你吧,峥哥哥是骗你的,他就是想把你骗过来,然后好像大伯父证实你是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会跟男人跑掉的女人!~现在,被我们逮到了吧!”卫霜说着,手一挥,“把她带去主院那边!关起来!再听大伯父发落!”
钟亦恩整个人就像被冰块冻结住,直到两个强壮有力的男佣上前来抓自己的手臂,才醒悟,甩开对方的手,后退几步:“不可能——”
卫霜就像瞧着个小丑似的瞧着她,冷笑着一步步走近:“那不然,你觉得我们是怎么会知道你现在在这里?不然他为什么没来?我相信你也打过峥哥的电话吧?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关机?”
钟亦恩感觉一股股的透心凉从肌肤渗进心底,还未多想,已被男佣架起来,朝主院走去。
刚回到主院,她便看见一袭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大管家的搀扶下,站在庭院中央的月色下,正是聂父。
显然,聂父已经知道了年轻的妻子准备和儿子私奔的事情,气得面色发紫,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若不是大管家扶着,几次欲栽倒在地。
“大伯父,我把这女人抓回来了。”卫霜几步走了过去,扶住伯父,又狠狠回头瞪一眼钟亦恩。
在表小姐的眼色示意下,男佣将钟亦恩重重一推。
钟亦恩双膝一弯,跪倒在聂父面前,被人狠狠按住脊背,无法挣扎,感觉自己就像是准备被下锅的家禽,皮肤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树了起来,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大麻烦,却不知道怎么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比起会被聂家家法处置的恐惧,此刻的她,更想迫切地确认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