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玄坤异史记TXT下载玄坤异史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玄坤异史记全文阅读

作者:口异天     玄坤异史记txt下载     玄坤异史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章. 涅槃神迹

    "喂!这位鬼娘,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小凤下此毒手?”

    华歌仰起脑袋,冲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吼道。

    “无冤无仇?”那鬼娘一幅吃惊模样,抽身离开人群,以一种扭曲的体态向胎神华歌走来,每走一步,脸庞便凹陷下去一块。

    华歌虽贵为神,但眼看着这冥疆下原特有的凶戾森鬼正朝自己步步逼近,而她此刻又神迹全失,不由本能地紧张起来,刚要向后退缩,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原来她早被绑在日不落城中央一座孤立的高耸石台上,周身拴满了铁链,每条链头都锁在石台上的链环中,前后左右且伏满了黑压压的饿鬼,正在埋头啃噬她的血肉,正是那些城中的百姓。

    刚出血祖窟,又入饿鬼域,几番遭遇啃噬,这令自幼养尊处优的胎神华歌非常火大,她大叫着用力甩动身体,倒也弹掉了几头饿鬼,然而黑压压的鬼群随即蜂拥而上,很快爬满了她全身。

    华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凹面鬼娘走到她面前,在她流血的额心间抹了一把,入唇舔了舔道:

    “原来你就是胎神!相传食了胎神的血肉便可美胜天仙,红颜永驻,我玉面妖姬余罂花,怎能不多尝几口?”

    聂小凤倒挂在厅堂上,昏昏噩噩间听见华歌的惨叫,她用力眨了眨被血黏稠的双眼,远远只见余罂花正楼住金粉舌胎的脑袋,用长长的鬼舌顺着她的脸蛋一路往上舔,华歌被舔得哇哇乱叫,一憋气吓昏了过去。

    “华儿!”聂小凤心中大恸,刚欲抬头,猛地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正是那名在厅堂中与她擦肩而过的士兵。

    此人将面门一抹,聂小凤顿时认出他来,惊道:“上官炜!”

    上官炜,二十多人间纪年前,曾是她收复中原武林时的手下败将。眼见昔日人间的仇家又纷纷从冥疆登上了人界,甚至追来美坚大陆找她报仇,聂小凤心中不由一凉余罂花在此,说明神王宙释一定也在附近。怪不得她一开始便发觉这座日不落城颇有蹊跷,而如今能掩盖住她之神识对危机的感知,这等法力也只有神王宙释可以做到。

    “原来宙释就这点本事,派你们这些三帮四派来打发我?叫他自己出来见我!”聂小凤呵呵一笑,声线混沌。

    “聂小凤,我几乎忘了你的嘴有多硬!不过你放心,神王将他的法力注入了这道剿魂破髓**中,这可不再是普通的破髓鬼术,待这只金乌盆吸干你最后一滴血,你的身躯和魂魄便会粉碎于天地之间,而你的神髓亦会变成无主之物,正好献给神王陛下!聂小凤,当年你害得我上官一族家破人亡,谁料死后你竟从未入得下原,反而一路飞升,高不可攀!世间岂能有如此不公之事?既然上天不给我等公道,我们所有在兰魁殿一劫中残留下来的魂魄便誓死效忠神王,这才得到了三天重返人间的机会,我们悉心掩盖鬼魄之身,便是为了诱你二人入城!”

    聂小凤冷哼一声,目带不屑,上官炜一把提起她的头发,指向荒烟弥漫的池城道:

    “你以为你很无辜?你放眼看看,这座日不落城,就是你那一世在人间的斑斑罪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你当年在人间的所作所为而枉死的孤魂野鬼!他们当中有贩夫走卒,有孤儿寡母,有工农商贾,有市井江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无辜枉死的,他们都有资格向你讨债!”

    聂小凤愣住了,她环目缓缓悛视全城一番,黯然道:

    “仇恨已经铸成,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你们都不会放下。我聂小凤一生多桀,屡次沦落绝境,恐是天意,你们要报仇便冲我来吧,可华歌是无辜的!上官炜,你也曾是正道人士,你放了华儿,我任凭你们处置。”

    远方的余罂花闻言,将红红的长舌从华歌身上收回,咯咯娇笑道:

    “聂小凤呀聂小凤,你还是习惯将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么?今日你一死,你那神天祖宗必然不会放过神王和我们,故而神王答应,将胎神华歌赐给我等享用。食了胎神的血肉可获永生,如此我们便能避过神天的追杀,而神王陛下也能得到你的髓元。”

    说到此处,余罂花盈盈起身道:“你放心,此处已被神王布满了最上乘的隐障御界,你那元祖宗一时半会是发现不了你的!”

    玉面妖姬言罢,肆无忌惮地仰天连声娇笑起来,冷不丁身后的华歌突然跳起,哗啦一口扯下了她腰间的削金短剑,大脑袋四下一晃便将身上的铁条通通砍断。余罂花怪叫一声扑上前来,华歌将身躲过,一尾巴将她从高耸的石峰台上甩了下去。

    华歌啊呜一声,仰天发出长长的怒吼,吓得身上饿鬼四下惊跑开去,围绕着聂小凤的鬼群还来不及出手,金粉舌胎便从独立的石峰台上高高弹了出去,肚皮间的两排乳牙齐齐张开,咔嚓咬断了缠在聂小凤身上的连排红线,载着她砰然落在金乌盆上,原地接着一个扫荡尾,弹棉花般将周遭鬼群扫地而出。

    神智不清的聂小凤紧紧抱住华歌的脖子,这几日来她俩对这种体态皆已熟能生巧,当下过五关斩六将地配合着杀出了鬼群,一路沿着日不落城的主干道向城门冲去。

    “哪里跑?!”余罂花恰似一道红箭般从石峰台底笔直蹿入空中,鬼爪一张:“败!”整座日不落城的街道顿时一米米追着二人塌陷下去,数不清的鬼魅从两旁的房屋中冲出来追赶着二人,华歌吓得一边跑一边哇哇尖叫,不停地回头看,冷不丁空中忽然劈下一道焦电将二人的前路生生切断,“看前面!”聂小凤大吼一声,华歌不及收势,驼着她从劈出的悬崖上一头栽了下去。

    上官炜和余罂花双双赶到崖边,刚松了口气,忽见一道金粉华光从崖底冲天而出,盘旋着钻入高云,又盘旋着降落下来,呼啦啦扫过地上的众鬼,方才以剿魂破髓之术围攻聂小凤的鬼群纷纷被这道粉色华光煽倒在地。

    华歌哈哈大笑着,甩着大尾左右开弓地鞭打鬼群,直到下方已成鬼哭狼嚎之势,这才觉得泄够了气,载着聂小凤又向云天中钻去。

    “小凤,我恢复神迹啦,我恢复神迹啦!”

    胎神华歌兴奋地嚷着,抱住聂小凤迎着漫天星光徐徐攀升上天,一边飞一边用尾巴轻拍她道:

    “小凤别怕,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

    聂小凤的笑容忽然僵硬在嘴角,华歌只顾低头和她说话,却不见她上空的天穹中,一口黑得发亮的天洞正在盘旋着徐徐绽开,越来越大,“小心!”聂小凤一个鲤鱼翻滚将华歌护到身下。

    华歌仰头一看二人上空的黑洞,脸色瞬间煞白:

    “宙劫空亡!”

    宙劫空亡内生出巨大吸力,二人无能解脱,眼看被飞速吸往一片大空大灭的远古黑暗中,将至吸盘边缘时,华歌忽然大叫一声,翻转一挺,整条金粉舌胎骤然涨出了百倍大小,啪地堵在黑洞入口上。

    “走!”

    舌胎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金粉色的大尾中忽然伸出一条少女的长腿,将聂小凤蹬了下去。

    华歌“噗”地一声,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洞内。

    “华儿。。。华儿?”

    聂小凤悬在空中,不敢相信眼中看到的一切。

    华歌消失了。

    华歌被宙劫“空亡”了。

    这便是宙劫空亡。

    这就是宙劫空亡?无声无息,全盘寂灭,就像从来未曾存在过?

    聂小凤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个婴神襁褓中满天飞奔的小婴儿,那个额头上绾着一撮星月绒毛的粉嫩少女,那个跟着她闯魔都、破衙典、上翱琳、下血窟的金兰姐妹,那个在舌妖群中为保护她而浴血奋战的金粉舌胎,那个几柱香前还在她椅子旁滚来滚去,叫她给拔刺的肥嘟嘟的大家伙。

    一代胎神,天籁华歌,就这样,没有了。

    ========================================================================

    美坚大陆上空,晴天碧浪,万里云涌。

    八十万广擎神兵从四面八方向乾与顾铭君轰隆开来,神对肩旁嘱咐道:

    “如今局势,羲公不便出面,还是我先拖住他们,你速去广擎天请夜华厚来一趟!”

    乾点头要走,转身却见八十万大军早已将上下十方的所有天路统统封死,日赫王立在云崖那头,悠悠提声道:

    “聂小凤已然身负血根,她有辜无辜,亦是何妨?如今铲除血根、拯救人寰才是广擎天的首当要务,羲公心怀天地,申明大义,对此牺牲定能理解。元之神,岂是轻易为之?”

    乾脖子爆青,高声怒骂道:“够了!日王,谁不知打从娲皇、烛阴二失踪,神农、蚩焱父子败死后,四大元已然后续无人,你乃开天第十宗,你的儿子腾隐人本可顺序晋升为元后人,填补虚空,谁料少神主的出现打破了你所有的计划!区区一枚血根,能奈元之后如何?你口口声声广擎大义,无非借题发挥,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少神主,一偿你的私欲!可惜少神主乃天皇贵胄,九界精华,正如她的祖神一样,聂小凤是不死的!”

    日赫王愈听,面色愈加阴沉,宽阔的艳阳前方瞬息涌起万盏乌云,一眨眼功夫,整片美坚大陆便陷入了一片全新的黑暗中。

    “不好!腾阳竞施法遮住了美坚大陆的观穹眼幕,莫非他要同我们鱼死网破?”乾看看四周天象,低声忐忑道。

    “你站在我身后,一旦我打开天路,你便全力冲上广擎,让众神来此鉴证日赫的逆行之举!“

    二人点头贴背而立,各自拉开阵势,八十万天军杀声震天,云滚而至,顾铭君看看一眼望不到头的神兵海营,两掌间的饕客皿缓缓抬起,暗道一句:

    “得罪了。”

    饕客皿“咣当”碰撞在一起时,抖天余波再次将天地间震得霞飞星走,日月无光。八十万神兵却已有了经验,早在开锅时便各自施法脚下生根,原地驻守在各方云海之上。余波过后,大军迫势而近,瞬息开至面门,八十万枚云麾枪层峦叠嶂,依次抛出,捅蜂巢般向二人所在的云岛迎头砸下。

    顾铭君摇了摇头,提袖一送,饕客皿脱手而出,飞上长空,一锅一盖在天地间轰隆张开,巨大的平锅在空中咕噜噜地旋转起来。刹那间,八荒异风平地起,百万员天军天将连同各自的兵器一道,一排排、一阵阵地向高速旋转的扁平大锅中飞去。

    油光蹭亮的黄铜锅盖“邦”地一声,盖上了锅沿,日赫王退开两步,僵直地四下看去,万里云巅之上,早已空无一兵一卒。

    “这。。。。顾铭君,你,你乃区区神,怎会拥有如此法力?”见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霍丁也不见了踪影,日赫王才知饕客皿是特意留下了他。

    顾铭君低头看看大锅,里面的八十万神兵天将正人头攒动,熙攘一团,叫骂声隐隐绰绰,虽听不太清晰,倒也不绝于耳。说时迟,那时快,半天里胤华一闪,书僮乾已踏云而去,直上广擎。

    “站住!”日赫王眼看乾去搬救兵,竟须臾大怒,破云而起,一朵朵云彩如同连环炮般在乾身后炸裂开去,乾埋头飞奔,紧张至极,顾铭君半道里从云间冲出,与日赫王正面交织一掌,奔腾的气法障向八方澜澜撑开,挡住了日赫王追杀乾的路。

    见狙击无门,日赫王脚步一阵踉跄,满目恨意地看向顾铭君,少顷,竟双臂一展,哈哈大笑起来:

    “元之后,乃是多少宗神子倾尽永生向往的殊荣,我儿究竟差了什么,竟连本该属他的神之位都要仰仗元后人施舍恩与?我腾门一族,为神佛二界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到头来一个元孙女,便将我族的累世殊荣踩在脚下!这份不公、不待,究竟谁能还我,谁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铭君只怕自己出手重了,见腾阳竞露出老神苦相,一时心也有戚,却不料日赫王猝然发难,双臂腾空一张,日光天袍哗然扬起,化作一万道盛阳般的火雷,密密麻麻地向顾铭君砸来。

    顾铭君忙将饕客皿推去一旁,空手硬接这万颗火雷,这些火雷自是万万不能收入锅中的,不然就该八十万天兵遭难了。可腾阳竞显然已不顾分寸,沸腾的杀气烧得上下八界都在喑喑共鸣。

    顾铭君心知此乃日赫王多年积怨,一朝爆发,索性展开一道蔽天冰墙,与砸来的万颗火雷在云海之上冰火对峙,互耗其力,二神皆是倾尽全力,搏命一拼,未曾发现一抹幽紫魅光正偷偷地接近高悬一旁的饕客皿。

    “赫王!如此下去,你我神髓皆会大受其创,何不就此收手,彼此留分余地?”顾铭君鼎力皱眉道。

    腾阳竞看看密不透风的冰墙,额头上早已挂满一粒粒斗大的汗珠,见顾铭君率先起劝,遂顺势道:“好,你先收!”

    顾铭君心中有虑,但见日赫王脸色渐青,知他实在无法久撑,遂一举撤去冰墙,从天中旋身翻开,却见斜里冲来一道劲光,顿时大吃一惊,以为日赫耍诈,忙羁挥一掌,万顷力出,那厢却逢日赫王的万颗火天雷尚不及收势,只闻天地间一阵轰然巨荡,神掌力与日赫天雷双双撞上了那道突袭而至的劲光。

    待烧焦的周天云彩一一散去,顾铭君和腾阳竞纷纷傻了眼。

    饕客皿锅、盖大分,八十万天兵天将个个焦如黑炭,身骨粉碎,一具具神兵尸体向万里人间扑扑坠去。

    乾领着夜瑾王华厚与三十六名御神卫匆匆赶回美坚大陆上空时,恰逢此幕。

    一抹紫色魅光借着诸天硝烟的遮拦悄然遁走。神顾铭君呆滞地看着满天地飘落的神兵骨灰,双手剧烈颤抖起来。

    日赫王猛地抬头,双目间精光贲射,他当着众神一袖指向顾铭君:“是你将他们收入饕客皿!顾铭君,是你害死了八十万广擎神兵!你要偿命!”

    “不,不是,我没有。。。。是妄魔!是妄魔趁我二人之机!”顾铭君一时失了方寸,颤抖地指向天边。

    “你滥用法器,困渎神兵,才导致他们被天魔所袭,粉身碎骨!顾铭君,他们死在你的神器里,你难辞其咎!”

    夜瑾王华厚降下云头,隔着血肉横飞的天空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铭君一眼,重叹一声。

    顾铭君被华厚如此看去一眼,忽然便垂下双臂,立住不动了。半天中空空荡荡的饕客皿咣啷一声飞来闭合,向他的天灵盖上呼啸拍去。“不好!”乾大叫一声,一跃撞在顾铭君身前。

    “乾!”顾铭君大惊大恸,悲伤欲绝地抱住乾缓缓下滑的身体,鲜红的饕客皿深深嵌入天灵盖,将乾的脑袋活活劈成了两半,裂深入颈。

    ========================================================================

    “华儿。。。华儿你回来。。。。”

    聂小凤痴痴地向越涨越大的宙劫空亡伸出手去,华歌临终前那一脚将她踢得很远,可空亡的黑洞越也越逼越近。

    下方,余罂花、上官炜和一众鬼族眼见天空上的情形发生逆转,纷纷激动地仰头叫道:“神王英明,快杀了聂小凤!”

    神王宙释在宙劫空亡之后缓缓显出身形,巨大的神躯高顶天地。眼看下方的聂小凤已被这突来剧变震惊得失魂落魄,半点不曾逃跑,宙释坦坦笑道:

    “无妨,她已受到重创,你等且闪开些许,我要取她神髓,恐会有番动静。”

    下方的鬼族慌忙走避开去,宙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四肢僵直地飘在空中,没有半丝神智的聂小凤,立在空亡黑洞之后远远提掌,聂小凤的身形顿时在空中呈人字形涨开,体内的神真一点一滴地汇入她的眉心,凝聚成了一颗鲜亮的红点,那红点反复动弹,一抖一抖,眼看要从额心间跳将出去。

    忽然间,九大世界静止了下来,静止得就连一根针掉入了美坚大陆,都响如雷霆万钧。

    宙释发现,忽然吸不动了,不仅无法从聂小凤身上外吸神髓,反而自己体内的神髓,竟在一点一滴地往胸口处汇聚。

    只见下方飘浮的聂小凤周身晕起了一圈又一圈的金色光华,这本是元之后的防御本能,并不稀奇。宙释心道还有一轮宙劫空亡的余脉隔在他和聂小凤之间,如何也不怕她反扑到哪儿去。

    可这金色光华非但没有因分秒涨大的空亡而消弱半分,反而愈涨愈烈,愈涨愈强,直到几道金光穿过黑洞,一路射上自己的身躯,神王宙释这才吃惊地偏头绕过下方的空亡,看向聂小凤。

    便在此时,九大世界骤然通亮,两轮金色的凤凰羽翼再次从聂小凤身上哗然绽开,这一次,羽翼光芒之盛大菁华,澎湃壮烈,乃他前所未见。

    “这是什么?”

    眼看聂小凤的羽翼一丈一丈扫过山海乾坤,天地万物,像拥抱婴儿般拥住了她面前的宙劫空亡时,神王宙释傻了眼。

    聂小凤张开双臂,将空亡的黑洞囫囵裹入两扇光辉的凤翼中,挟持着它一步一步向自己压近,整个黑洞在漫天金辉的压抑下竟一寸寸缩小、蒸发开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开天辟地头一遭,这道已至半丈长宽的宙劫空亡,在聂小凤两道遮天蔽地的凤凰羽翼的压迫下,逐渐消失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她。。。她在毁灭空亡!”

    宙释腿脚一软,险些从云层上一头栽下。

    长夜已过,朝阳正徐徐升起,众鬼们不能在白日间久留,眼看神王宙释迟迟不动,天空中再生异象,日不落城中的鬼族不由一个个好奇地向上张望,忽闻一鬼对另一鬼道:

    “咦?你怎么有影子了?”

    众鬼纷纷低头看去,惊讶声顿时此起彼伏,原来被两扇凤凰羽翼的金辉横扫过日不落城后,每一名鬼魄的脚下都出现了影子。

    “有影子。。。我有影子了,我们有影子了!”一名鬼兵震惊地掐了掐虎口,想想不敢置信,索性拿刀划下大腿,顿时连声叫痛,鲜血涌出,掷地有声。

    “我们变回人了!我们活了!我们又活了!”

    这句话恰如在人群中引爆了一串天地响鞭炮,鼎沸的人声被炸开了。人们相互拉扯着,跳入阳光中照来照去,你捏我脸,我掐你腿,死气沉沉的日不落城瞬间活了过来。余罂花瞠目结舌地看着已变得面红齿白的上官炜,惊道:

    “你。。。。你变红了!”

    上官炜也一脸讶异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你也变美了。”

    余罂花吃惊地摸上自己的脸,顿时慌了手脚,她跌跌闯闯地跑到民居中翻了面手镜出来,阳光下抖着胳膊拿到眼前,呆滞片刻,哗啦一声,手镜掉地。

    她的容貌恢复了,青春恢复了,生命恢复了。

    日不落城中所有鬼族都不再是鬼,全部重获了新生。

    “神髓。。。这一切都因你的神髓!聂小凤,把你的元神髓给我!!”

    高天中只闻宙释暴喝一声,使足十二成神力灌杀手锏苍悯戒,向下方的聂小凤凶狠罩来。

    聂小凤视而不见,苍悯戒的威力还未及羽翼前十余米,便像化入了海水中的泡沫般消失得无声无息,天地间四处浮动着凤凰羽翼的澜澜金光。

    “还我华儿。”

    聂小凤低头闭目,唇间默动,待她再抬头时,双眸分别呈现出一金、一银两色真光,恰如日月双轮,尽入眼底。

    宙释隔着一扇高大的凤翼看着聂小凤曝露的一只眼睛,那目光中的金辉浩瀚令他连动一动手指都不敢。直到身上的盔甲传来叮叮当当的震响,神王宙释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颤抖个不停。

    聂小凤幽幽闭目,双翼左右一合,无边的金辉哗然扫遍乾坤万物,宙劫空亡的黑洞砰然化碎,彻底消失。

    漫漫金辉间,天空中清晰浮动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胎神华歌。

    ========================================================================

    当那道熟悉的、凤凰羽翼状的神光扫过天宇之后,顾铭君、华厚与腾阳竞齐齐瞪大了眼睛,目睹着八十万天兵天将一个接一个手持兵器,从云海里又活生生地冒了上来。

    乾扭扭脖子,一跃而起,鼻头正撞上顾铭君手中用来自尽的饕客皿,顿时一惊,避开脑袋道:

    “好锅!”

    昆仑上境,天猿宫。凤翼光华横扫而至。

    正打坐参境的元神伏羲在天猿宫顶的神坛上蹙然睁眼,面露惊喜:“凤儿!”

    广擎天,苍寰殿。

    神皇辛天权闲坐神銮,举杯独斟。凤翼金辉穿堂入殿,将整座帝宫映照得一览无遗。

    辛天权杯盏一抖,溅出了两滴美液,沿着神皇玉脂般蜿蜒的掌腹,缓缓下坠。

    冥疆帝都,冥霄城,往生宫。

    无极图悬在天中,一抽一抽地捕捉着方才在全疆上下一闪而过的莫名神光,酝酿少顷,图身上浮现出八枚苍澜神字

    “三界奇脉,势主新皇。”

    旷异天从神座上缓缓立起,瞩目着图中的八字言,顿时明白了帝早先目睹无极图时的不悦之情,乃由此而来。

    冥疆,下原之下。

    凤翼金辉慵懒地拂过无名草原,黏在朵朵花草上的细碎粉末忽然盘旋升起,向草原中央迅速聚拢,碎屑与粉末越转越快,越转越疾。

    倏地,下原大亮,寸草生辉,万里香原之间立起一个人影。

    穿云透霄的怒吼声从下原山野中漫射而来,瞬间穿透了整个冥疆。往生殿上,冥神旷异天骤然转身,满目震惊。

    ========================================================================

    毁灭宙劫空亡,赐生神与万物,这等力量,已不再属于众生所知的九大世界。

    此情此景,便连神王宙释也看得目瞪口呆,一时无法解释,更不敢轻举妄动。

    聂小凤双翼一阖,裹住华歌向远方的青山间飞速坠去,羽翼光辉所过之处,山川大绿,荒原抽新,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生命的新裳。

第54章. 玉师重生

    巨大的光球匆匆划过长空,一头撞入远方的无边森林里。华歌从聂小凤怀里爬起来,双手叉腰四下一看,问道:

    “甩掉宙释了!下面怎么办?”

    聂小凤被华歌做了肉垫,撞得全身像散了架,她龇牙咧嘴地支起身,背后的两扇金黄凤翼缓缓收进了身体:

    “宙释一定在四处找我们,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魄军他们找来吧!”

    华歌听到“魄军”两字一愣,叉腰的小手慢慢垂了下来,小声道:“魄军哥哥他啊。。。。他为了除掉你的血根又跑回血祖窟去找该隐了!”

    “什么?!”聂小凤大吃一惊,咻地立起:“他怎么这么傻!罗玄已经转移了我体内的血根,他再回去找该隐岂非节外生枝?快,我们快走!”

    她说着腾空飞起,还没升出十米便被华歌“砰”一声扑回原地:“刚才是你说的不能轻举妄动吧?!还施展法力!现在的宙释恐怕就像猎狗一样满世界地嗅你的神迹!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等君哥哥!”

    聂小凤奋力挣扎半天无果,华歌虽已恢复了少女身,通体却似乎还是金粉舌胎的份量,她只得喘着粗气道:

    “等就等!你下来,我饿死了,先给我弄点吃的!”

    华歌嘿嘿一笑,跳起身来在空中转了一圈,金粉神裳拂过草地,聂小凤面前顿时凭空出现一张十六人长短的红檀木桌,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五花八门的九界美食。

    聂小凤不看则已,一看顿闻肚子咕咕直叫,遂与华歌沿桌而坐,狼吞虎咽起来。

    华歌边吃便喋喋不休地唠开了:“这次你立了大功了小凤!你知不知道,你是乾坤纪元以来第一个赤手空拳打败宙劫空亡的人!太了不起了,这就是四大元独有的神根之力吧?”

    聂小凤摇摇头:“别高兴太早,刚才拦住我们的只是空亡的一轮余脉,而且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到的,若说击退真正的空亡,我可没有半点把握!”

    华歌闭上眼睛,嘴里边啃着一条麒麟腿,边摇头晃脑一番,忽然睁眼对聂小凤道:

    “太厉害了!你刚才的那道元法形,赐生了自我出生那刻起在九大世界中已经消亡的所有生灵,包括今天被宙释害死的几千万名美坚孩儿,还有那几百万头血舌胎,也全都恢复了人形!小凤,你今天做到的事,神界之中从来无人做到过,日赫王这次想害你都没门了!整片广擎天都目睹了你的力量,帝也一定会把你当成宝的!”

    聂小凤正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笼热气腾腾的龙髓汤包:“为什么是从你出生那刻起?”

    “笨!”华歌举起筷子隔桌敲了下聂小凤的脑袋:“因为你今天想要赐生的是我胎神华歌啊!为了使我复生,你无形中用元神力重塑了我出生那时的九界气场,可我猜你又不会将这股力量收放自如,所以就把从我出生那刻起到今日之间所有死掉的生灵都重新激活了。小凤,你们人间有句话,叫‘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你则恰恰相反,正是‘宁赐生亿万,只为全一胎’啊!”

    聂小凤笑嘻嘻地朝华歌嘴里塞去一只髓汤包,暗暗咽下了梗在胸臆间好久的一攒酸液。

    这股神迹究竟是什么不重要,它如何翻天覆地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炷香前尚被寰宇万界的克星宙劫空亡所吞噬的胎神华歌,眼下就活生生的坐在她的对面,一脸兴奋地唧喳不休。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如今她想都不敢去想今日的另一种可能。就算要打破与重置整个宇宙,此生此刻此幕,亦是她聂小凤,必将为之的逆途。

    “水晶玳瑁饺子!要不要?要不要?”

    华歌举着筷子乐呵呵地在聂小凤面前晃来晃去,聂小凤不动声色地抹去眼中积蓄的水汽,笑道:

    “饺子是好吃,可惜啊你只有陈醋,此次历经西域之旅,我倒是偏喜上了易海州的镇神蜜汁红酒醋呢!你这什锦餐桌上有是没有?”

    “镇神蜜汁红酒醋?这有何难!”

    胎神华歌敲敲筷子,口中速念:“长!”只见美食神木餐桌的一头向远方迅速延展开去,新添的桌布上呼啦啦涌现出来自世界各地的名汁鲜酱,香醋蜜露,玲琅满目,囊括十海。

    胎神指头一勾,易海州的蜜汁红醋瓶便飞上聂小凤面前的酱汁盘,自己弯腰晃脑,在玳瑁水饺上均匀地点缀起来。

    聂小凤酣战过后立逢大餐,被眼前这应有尽有的景象笑得合不拢嘴,正埋头于各色美食中,忽见对面的胎神华歌咬着筷子,歪着脑袋看她身后良久,道:

    “小凤,这面具人谁啊?老盯着你看。”

    聂小凤闻声回头,口中的蒸饺“啪”一声掉入草地,鲜红的醋汁顺着嘴边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赝人罗玄一步一步,从山丘上朝森林中央的什锦餐桌走去。

    从被划空而过的神翼光辉抚慰之后,从在美坚大陆深不见底的千里杂草滩涂中央探出头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赝人的身份已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救赎。因为一桩阴差阳错的奇迹,他获得了天地万物所能企盼的最宝贵的礼物生命。

    一个崭新的生命,一副全新的血肉,一个超脱于女娲壤千日之限的自由存在。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煎熬了一千个日夜,承受了十道千神齑顶,本已化灰消散的躯壳和生命,和将以罗玄之死为交换的全新人生,聂小凤在一秒之间,便统统还给了他。

    过了今夜子时,便是千日之约的临界,只要熬过这个时辰,罗玄所拥有的一切九界力量将遵循女娲壤原本的神效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因为拥有了这条计划外的生命,他同宿主的生命之间不必再实现此消彼长,但子时过后,真正的罗玄也将失去所有的力量。

    那以后,只要秘密杀了罗玄,他一届无根赝人,便是如假包换的神医丹士、聂小凤人间之师罗玄。

    如今天时地利,万生万物,皆从他益,他唯一所憾所缺,便是眼前这位眼波灵动、神色惊慌一若昔日哀牢山水的明丽少徒聂小凤。

    聂小凤丢掉碗盘,纵身跃到华歌那头,本能地还欲从发髻里拔出七巧梭,这才想起刚才和罗玄见面时就已试过同样的落空动作,当下尴尬地挠挠头道:

    “师父你来得正好,快把血根还我,我自己的事自己应付!”

    赝玄向二女步步走来,脚步按缓平和,沉溯如晴涛拂岸:

    “千神齑令为师死过一回,如今血根已另觅新主,不在为师身上了。你还想要什么,除去血根,我都能给你。”

    聂小凤和华歌相视一愣,华歌这是第一次见到罗玄本相,扯扯聂小凤袖子道:

    “他?他就是熔魄罗玄?你那个人间师父?”

    聂小凤结舌半晌:“是。。。师父,既然血根已去,我便不要什么了,多谢师父,再会!”拉着华歌便往参天密林里跑。

    平地间白华一闪,罗玄的身影从餐桌左侧瞬移到了右侧,立在二女去路当中。雪衫底袍缓缓踱前一步,赝人罗玄伸掌入项,摘下了脸上的白铜面具。

    不摘则已,聂小凤与胎神华歌双双大吃一惊。

    研眉参天廓,墨瞳鬼神惊,颜尊掌霄汉,行躬动穹峦。昔日人间、风华正茂之时的神医丹士罗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容貌、身形、精、气、神、魄,皆纹丝不差地伫立在聂小凤眼前。

    “哇!罗玄。。。。他不是受了冥疆十九狱的刑罚,被贬为永生熔魄的么?这不可能啊!难道这就是你当熔魄的模样?哇!那你原来是什么模样?”

    胎神华歌猛瞅着容颜全复的罗玄,大力眨巴着眼睛,喉间咕咚一跳。聂小凤拉过她一躬身钻进宽长的美食餐桌下方,压低嗓门道:

    “快爬!往林子的方向爬!”

    二女在长长的桌肚下方一路爬行,向长桌尽头的密林中匍匐疾进,聂小凤每侧一下脑袋都能看见罗玄的袍角紧贴在桌边晃动,两旁的红檀高椅向左右哗哗飞开,每飞开一张椅子原地便现出一抹雪白长袍,转眼间餐桌两侧便被无数抹长袍堵了个水泄不通。

    但闻罗玄的声音在桌布上方亦步亦趋道:

    “小凤莫怕,师父此次随万物重生,原有的体貌也失而复得,这些皆是你的元神迹所致,是你恢复了师父的容相,化解了佛的刑罚。可是你此番暴露天赋,今后的路恐会愈加崎岖。师父只愿长伴在你身侧,助你一臂之力,护你日日周全。小凤,为了你自己,答应师父吧!”

    华歌眼见右前方一侧出现了一人的空隙,刚想把脑袋伸出去,平地里匡然蹿出一抹白袍,来人弯腰来捞她,华歌“哎呀”尖叫一声缩回桌肚中央,所幸没被捞中,聂小凤猫着腰,披头散发地一臂指向前方,示意她快爬。

    “宙劫空亡凶险无度,你虽赢得一时,却难保长久之幸,小凤,你不是一直想替广擎天取得为师的乾坤钢么?你出来,我随你去昆仑境,任由羲公发落。”

    长桌尽头的罗玄蹲下身来,掀起桌布一角,向内柔声哄道。

    “长,长长长长长!”聂小凤充耳不闻,拽着华歌一边爬一边连喊几十个长字,原本已十分宽长的红檀餐桌咻咻咻向密林深处一路钻去,二人贴地狂奔,膝盖上的裙裳都已磨烂。

    赝人罗玄见状,终于沉下脸色:“小凤,再不出来,师父掀桌了。”

    聂小凤双拳一捏,咬牙恨道:“我出去和他拼了!”

    “憋啊!出去会湿的!”华歌一急,咬词都不太利索了:“我有个主意,等会儿到了桌头,你听我信号从左边冲出去!”

    “那你怎么办?”

    “我当然和你一起冲出去啦!临行前爹爹给了我一样护身法宝,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聂小凤点点头,二人躬身一路向前,餐桌两侧的罗玄们纷纷揭开桌布俯身来捞她们,华歌被摸得一路哇哇乱叫,突然一拍聂小凤腰肢,大声吼道:

    “就现在,左边!”

    聂小凤紧张过度,一头撞上了神桌尽头的树桩子,原来神木桌抵住了林中的一棵老槐树,在此被迫停止了延伸。忽闻“嘭”一声大响,神木餐桌高高弹起,飞将出去,罗玄已失去了耐性。

    聂小凤不敢睁眼,就地一个左翻滚抱头蹿进了密林,好半天不见人追来,也不知哪儿冒出的灵性,抡起模拟御界裹住全身,拔腿就跑。

    赝人罗玄掀开神木餐桌的一刹那,只见胎神华歌一个猛子扎进了树林,一身水漾蓝衫的聂小凤安安静静地蜷在原地,屁股朝天,一动不动。

    吓坏了?

    赝玄心中一紧,忙俯身抱起她,掰过小脸一看,聂小凤正双臂护胸,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用力瞧着他。

    赝玄眉锋一跳这不是聂小凤的眼神,不论任何时候,在他怀中的聂小凤都不会这么乖顺。

    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掌,聂小凤惊叫一声捂住眼睛,赝玄皱眉在她腮帮上轻轻一按,神力化散,胎神华歌红扑扑的小脸蛋一寸一寸地荡漾了出来。

    “你。。。。。。”

    见赝玄怒欲掌起,华歌当即大叫道:“你不能打我!小凤会听见的,她听见就更不爱你了!”

    赝玄的手掌在半空僵了一僵,少顷,怒极反笑道:“好,我便留你做人质,逼她现身!”

    华歌连连摇头:“她不会现身的,因为她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如果你伤害了我,你就破坏了她的信任!”

    赝玄闻言一堑,竟不知从何反驳。森林深处忽然传来了浣熊们咯咯咯咯的走避惊跑声,一听便是技能初级的拟态御界所至。

    赝玄用尽目光,冰冷地侧目华歌一眼,抛下她纵身飞入林中,踩着绿野山翳汲汲跋涉远去。

    华歌“啊呀”跌掉在地,那罗玄摔她的速度之快令她压根来不及飞起避开地面,屁股上有生以来首次清晰传来了裂成三瓣似的疼痛感。

    胎神华歌龇牙咧嘴地揉着腰身,还没哼哼两下,便看见前方空旷的山坡草原上,出现了个一摇三晃的熟悉人影,顿时惊喜道:

    “魄军哥哥!”

第55章. 天机惨变

    赝人罗玄凌空而至,落在美洲森林中央一株十人围臂都抱不过来的巨榕斜枝上。

    林子里安安静静,阳光从千万枚枝叶间透射进来,在地面上剪出细细碎碎的影荫。一群肥胖的美洲灰松鼠在老榕树各条枝干间跳来跳去,其中一只正翘起尾巴,抱着颗坚果用门牙笃笃笃地敲个不停。

    赝玄四下眺望一番,白袍点起,扬长飞远。

    聂小凤竖着一对灰耳朵聆听半晌,确定他已走远,慌忙丢了坚果跳下树来,恢复本相,继续抡着拟态御界朝与赝玄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刚跑到林中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只听前方的灌木丛中忽然传来噼啪一响,聂小凤骤然停步,原地蹲下借助周边的树丛掩护着四处张望。

    连串的噼啪声越来越近,有人正在走来,聂小凤将脑袋压向地面,紧张地几欲闭上眼睛她身上这层拟态御界是方才于危急之下突然激出的,也不知能蒙过罗玄几回。

    来人拨开灌木丛现身的一刹那,聂小凤喜出望外,从草地中一头跳到魄军怀里。

    “华儿呢?”聂小凤将脑袋埋在来人肩头,直喘粗气,罗玄抚摸着她脑后长发道:

    “此地过于凶险,我差华儿去找铭君与乾前来与我们会合了,你还好吧?那孽障有无难为你?”

    罗玄此举还有一虑,便是因华歌告诉他赝玄也进了森林。为免他与赝玄相遇后人多眼杂,徒生事端,便刻意将华歌率先支走,自己独自入林寻找聂小凤。

    聂小凤伏在罗玄怀中连连摆首,突然想起华歌的话,当下抬头嗔道:

    “你怎可私自去找该隐索要那血根?你若成了血魔,当我便不会日日缠着你,做你的血妻了么?”

    罗玄没来由地心中一疼,原本拂着聂小凤脸颊的手倏地收入袖中,聂小凤眸光一动,抓过他袖管一掀,只见胳膊上下爬满了盘根错节的鲜红血筋。

    聂小凤心中大恸,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你真将该隐的血根吸到了自己体内!你是不是疯了?”

    罗玄一掌轻揉她肩头,从腰间取出自翱琳山夺回的三件东天神皿,低声道:

    “我没事,只要此番顺利完成神皇懿旨,将广擎三器带回东天域,便可要求神皇下旨解除耶和神对该隐的诅咒,那时血根便不攻自破了。”

    聂小凤摸摸罗玄掌中的三件神皿,抽着气点了点头,罗玄顺势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埋头在她额心轻叩一吻,体内排山倒海的血根恶欲顿时在她熟悉的发香间平息了下去。

    原是六亲不认的嗜血魔欲,却唯有在真爱之人面前,才会俯首自律。

    二人遂相互依偎着,向森林外走去。一路上罗玄腿脚踉跄,全靠手中一支荆木杖和聂小凤的搀扶,聂小凤也不知他从何受来这么重的伤势,只道是同血祖该隐搏杀所致,心中自不免嘀咕个不停。

    沿着林中空地还没走出半里,便见眼前十米远处的一块平岩上直立着一人,背向他二人。

    聂小凤一看来人装束,顿时惊道:“师父!”罗玄忙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袖将聂小凤扯到身后。

    来人一身雪衫玉袍,迎风鼓荡,正是赝人罗玄的装束,他从高大的平岩上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那鼎白铜面具不知何时又扣了回去。

    “师父您来得正。。。。”聂小凤还想扯犊子打岔伺机拉着魄军逃跑,却不料白袍人飞起一掌,滂湃的杀气雷霆万钧地冲二人当头罩来,罗玄挺身去挡,殊不知那一掌之力杀至他面门时猛地兜空一转,方向大变,迎头扑向他身后的聂小凤。

    聂小凤两掌一翻,急中生智地推出了体内仅存的两道千神齑与对方掌力互抗这三道千神齑乃是神皇辛天权亲手按在她眉心间的神顶级护法,日前已助她逃过了一次神王宙释和赝人罗玄的围攻。

    两道千神齑向岩石上的赝人轰隆袭下,所过处天雷万钧,山野狂荡,眼看将至赝玄面门,两脉神力却忽然再度双双一拐,结合着赝人已率先挥出的掌势,向聂小凤三面重刹而来!

    罗玄飞身扑去,与聂小凤被劈得双双飞起,却因体内乾坤钢之重率先栽入地面,抬头一看,只见聂小凤离地三丈多高,那三道重刹并未放过她,竟在天空中如暴风雨耍弄嫩叶般将她翻来覆去,来回击打,每一掌的力道都如千雷轰顶,聂小凤在空中来回翻滚,喷出的鲜血在长空间挥洒成了一片红雾。

    罗玄爆发出一阵前有未有的乖戾吼叫,如同杀荒眼的饿虎般向岩石上的白袍人扑去,他原以为这赝人一路追来只为早些除掉身为本尊的他,万没料到赝玄此番欲杀之人,竟是聂小凤!

    白袍人被罗玄一头撞出石岩,掌力受滞,正在空中翻滚的聂小凤顿时像块石头一样向草地上砸去,罗玄贴地疾飞将她垫住,起身抱住一看,她已被赝玄那套掌法打得七窍流血,四肢如泥,整个人昏死过去。

    “畜牲!你在做什么?”

    罗玄将聂小凤紧护怀中,不可置信地看向赝人罗玄。

    话音未落,赝玄猛地再出一掌,将二人轰然打飞,罗玄后背撞上一块岩石,差点昏死过去,抬头一看,聂小凤已被提上了林中的一棵千载大榕树间。

    白袍赝玄双足腾起,悬身定在空中,掌势远远一收,聂小凤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内顿时涌出一脉脉金色的光华,纷纷向她额头的百会穴处汇集起来,少顷,聂小凤额心一片通亮,光彩夺目的神髓丹眼看就要夺体而出。

    罗玄然暴起,袖间抖擞出两轮乾坤锋刃,寰风飒飒直齑赝人颈项,想不到这赝畜,竟也志在小凤的元神髓!

    赝人一见罗玄袖间锋刃,面色倏然大变,刹那间已遭乾坤钢欺至面门。

    那赝人只得合臂硬挡,寰宇之锋化形为罡,“轰”一声将他震飞,赝人在空中旋影疾转,一身玉袍如大放的雪莲在风中盛开,待他勉力落下脚时,方觉左臂中空,低头看去,只见整条胳膊正一节一节,从身上堪堪削落在地!

    赝人罗玄身形一晃,向后跄开两步,右手捂住光秃秃的左肩头,语气无比震惊:

    “寰宇乾坤钢!怎会在你身上?”

    罗玄本已遭千神齑重创身骨,这一下丹田之力全出,顿觉心内剧烈绞痛起来,噗嗤吐出一口大血后半跪在地,袖中的乾坤锋直直插入地面。

    赝人罗玄伫立一旁,冷观半晌,忽然举袖往天中一挥,万里云天之间凭空现出一堵雪岸参天的白色长城,地上的罗玄被凌空掀起,一头撞上白玉无瑕的城墙硬壁。

    高墙上的“魄军”顿时发出一计悲耻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四肢被一股无形之力牢牢定在长城壁上。金色的绘苍诀波纹在他全身上下飞快地荡漾开去,整张脸庞波澜幻动,闪闪烁烁,时而现出红斑骷髅、冥疆熔魄的森赤枯鬼之相,时而又变回异域儿郎魄军的清俊容貌。

    白袍人看去一眼挂在榕树头的聂小凤,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罗玄,枉费广擎天翻转九界,上下搜寻,你竟一直守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

    罗玄惊慌失措地向老榕树看去一眼,聂小凤昏迷正深,对白袍人所言毫无知觉。他正自庆幸,忽感周身筋骨齐齐一绷,胸膛内喀嚓异起,接连断去了六、七根肋骨,断骨处纷纷曝露出寰光耀眼的乾坤钢。

    白袍赝人单掌一收,静谧的美洲森林上空顿时泛起连串的噼啪巨响,罗玄周身二百六十四根骨枝节节爆开,沾满筋肉与血污的乾坤钢从他体内各处破骨而出,争先恐后地飞去白袍人面前,钢筋们胤光嗡鸣着,自发组构成一具完整的男子骨架,鲜血与髓沫顺着钢筋,噗噗噗向草地上坠个不休。

    罗玄仰天爆发出一阵凄厉长嗥,已不似人声,绿荫如海的森林树冠上顿时惊起千万头白鹭,呼啦啦向远方飞去。清白的长城壁溅满血肉,巍峨不动,雪亮的真理壁映照着漫天阳光,每一滴血沫都似要燃烧起来。

    挂在榕树上的聂小凤微微一动,将醒未醒,白袍人见状,袖海一收将空中的乾坤钢尽数纳入,再向罗玄与聂小凤二人伸出仅存的一掌,只闻空气间一阵嗡吟浮响,聂小凤额心的神髓丹与罗玄体内的绘苍诀双双脱体而出,咻咻两声先后飞入白袍男子的掌心。

    聂小凤失去神髓,脑袋一歪愈加昏死过去。罗玄则同时失去了乾坤钢与绘苍诀,身体乍然变色,雪白的异域肌肤寸寸腐蚀塌陷,彻底还原成冥疆十九狱间、血池之下那副森鬼熔魄的腥红本相。

    白袍男子收起掌势,罗玄与聂小凤双双坠入地面。

    漫漫青草间,罗玄勉力抬起头来,只见赝人罗玄从雪白的袖海间抽出一根乾坤钢,向榕树下的聂小凤步步走去,一滴滴鲜血顺着断臂,洒过他脚下的青草地。

    罗玄以双肘为支点,拖着身骨尽破的残躯朝聂小凤的方向奋力攀爬,总算赶在白袍人之前纵身一跃,将她罩在身下。

    白袍人无声俯视着二人,笔直的精光寰钢狙然杀至,一棍戳穿两人交叠的心房,原地剿了一剿。

    聂小凤在罗玄身下一抖,罗玄的四肢在草地上跳动个不停,腐灼的鬼血从熔魄的残亘破躯中喷涌而出。

    白袍人拔出鲜血淋漓的乾坤钢,低头看看,再次戳向聂小凤的后脑勺,罗玄暴喝一声,一把攥住下落的寰钢,抬头凶狠地瞪向持续行凶的白袍人,黑森森的骷髅目中贲射出两道精铮的红光。

    白袍人的袖管下意识一顿,殊不料这熔魄罗玄离了乾坤钢,竟还有一番戾气。他想了想,提指向聂小凤脑门上一弹,一道金光咻然打入。罗玄伸手来阻,却是徒劳,只得眼睁睁看着白袍人脚下腾云,原地升起,转眼消失在蔚蓝的天穹深处。

    白袍人身影不见的一刹那,瓢泼大雨披天而至,十方上下电闪雷鸣,整个美洲森林都被罩入史前洪水般的巨大浪涛中。

    罗玄用力将自己拔离聂小凤,滚去一旁,疾疾点下了周身三十枚大穴,将破损的心房血道一一封住。罩在聂小凤后背上的羲皇甲也随他的动作滚落下来。

    刚才白袍人用乾坤钢将二人连心穿过时,他急中生智把在路上寻得的羲皇甲缩微成一片马甲大小,扣在了聂小凤背上,自己再倾身覆盖于她,这才未被白袍人发现蹊跷。眼看羲皇甲被乾坤钢捣出了一枚杯盏大的窟窿,聂小凤后背上也相应戳出了一枚洞眼,所幸因伏羲公的元神器护身,她的伤势只及皮肉,未曾触及心脏。

    那佩戴面具的白袍人竟能收走绘苍诀而不受佛刑罚的当场反噬,足见其绝非等闲之辈,而此人发现他身负乾坤钢后大为吃惊,所以也不可能是赝人罗玄,尽管其之穿着打扮,看上去与他极为相似,想是刻意模仿。

    只是普天上下,除了赝人,谁还会模仿成他罗玄,前来追杀聂小凤?

    草地上的聂小凤忽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尖叫,罗玄慌忙攀爬过去,只见她背部的裙衫上正印出两坨鲜红,罗玄撕开纱裙一看,脑袋里顿时“嗡”一声炸开了。

    ========================================================================

    胎神华歌跟着四朵鼓风花在森林深处一路低飞,绕来绕去,魄军让她自寻出路上天穹去找顾铭君他们会合,真是说来容易啊!如今整个美坚大陆的观穹幕已被日赫王施法遮盖了起来,她根本无法通过神识和君对上话,神王宙释也用天秘神障封锁了整片美洲森林,加之那些已从鬼身变回人类的日不落城百姓们仍在听命于宙释,眼下正在森林间四处麾突着寻找她和聂小凤,林中的大部分妖灵、野仙与精怪们也纷纷震慑于神王,一一加入了搜寻的队伍。

    正苦寻出口,忽闻一阵的剧烈马蹄声从森林那头由远而近,来势汹汹,华歌定目一看,只见那纵马而来之人竟是已被聂小凤恢复了人身的剿血伯爵德古拉,而在他马头前方全力奔逃的麻衫男子看去上甚为眼熟,仿佛在哪里打过交道。

    华歌站在树窝上捏着下巴想了又想,恍然大叫一声:“血祖该隐!”

    满身鞭痕的该隐原本向她所在的大树迎头奔来,忽听有人大叫自己名字,惊得驻足一愣,抬头恰与树上的华歌四目相对,德古拉伯爵的剿血长鞭寻机夺空而至,“噼啪”裹住他的脖子,该隐扑倒在地,剿血伯爵原地一回马,拖着该隐便在地面上一路撕拽而去。

    麻衣该隐紧紧抓着项间的鞭索,两腿拼命踢蹬,身体被拖拽着在泥泞的滚石地上不停地翻来覆去,背上衣衫破碎,挂出一道又一道醒目的血痕。

    胎神华歌初是一愣,随即旬空飞起,一路追至该隐上空,玉指一捏,“啪”地掐断了剿血长鞭。

    德古拉伯爵疾疾驻马,回头只见平地里华光大动,九界胎神翩翩而至,降落在该隐身前,顿时吃惊道:

    “胎神姑娘!您也恢复了原状,真是可喜可贺!此人乃基督神的要犯,我德古拉虽已恢复人形,但职责所在,仍要将血祖该隐捉归面神,望您体谅!”

    “还血祖呀?他已经是一个人类了你看不出来吗?小凤赐生了自我出生以来所有消亡的生灵,包括他,他不是血魔就不归你管了,你走吧!”

    华歌双手叉腰,回头看看匍匐在地的该隐,该隐的目光呆滞沧然,抬手一抹唇边的血渍。

    “不管他现在是不是血魔,他都曾经是血根的宿主,是基督神的背叛者,只要神不赦免,他就永远是一名罪人。胎神姑娘,如今您已完成了上古预言,改变了整个美坚大陆的命运,我德古拉身为剿血贵族,也有我的使命要完成。该隐其人,我今天必须带走,得罪了。”

    眼看血红的长鞭就要再次飞来,华歌摇摇头,小手一拍,“啪”一声便将德古拉连人带马裹入一团爆云花球中。

    “该隐!你杀了神最心爱的子民亚伯,把千万人类变成血族,这个世界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还会回来。。。。。。”

    爆云花球“嘣、嘣、嘣”地向远方地平线上弹跳而去。胎神华歌转过身来,背起双手绕着该隐转了一圈,该隐跪伏在地,微微欠身、目露谨慎地看着她。

    华歌踱着踱着,忽然伸手往他脑门上一罩,该隐惊得连连后挪,就听华歌笑嘻嘻道:

    “好啦,你痊愈了。”

    该隐四下看看,自己满身的伤痕果然消失不见,体内又充满了生气,这才将信将疑地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华歌道:

    “我害过你们,你为何要帮我?”

    华歌晃晃脑袋,不答反问道:“你下面打算怎么办?”

    该隐的神情一时恍惚起来:“若你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或许我的妻儿现在也都已经复活了,我要找到她们,带她们归隐林泉,从此不问世事。”

    “你也听剿血伯爵说了,一则基督神不会放过你,二则那些被你异变的人类就算恢复了以前的生活,他们当中有些人还是放不下仇恨,还会来找你麻烦,你真能和你的妻儿平安终老吗?你一介人类,还能保障她们的安全吗?”

    该隐一愣,半晌无话。

    “你身负世人血债和神的惩戒,眼下只有远离你的妻儿,才是对她们最保险的安置。我看过你对蓓蓓的照顾,知道你的本性是个好父亲。我爹也曾经为了我和其他神翻脸,但我爹是神,他翻脸是神威浩瀚,你是人,跟神翻脸就是逆行犯上。所以我不觉得你是错的,我决定帮你,问题是,你接不接受?”

    该隐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干净的衣衫,缓缓抬头道:“胎决定如何帮我?”

    华歌抬头一指波谲云诡的天空:“看见没有?我要冲出这片天秘神障去找我君哥哥,而你在基督神的眼皮底下潜伏多年未曾被捕,你趋吉避凶的本领或可助我一臂之力!只要你今日能带我离开这片法界,我便求我爹给你颁一道神天特赦,免去你在基督神面前的一切罪罚,让你和家人堂堂正正的在人间团聚,如何?”

    该隐细思一番,点头道:“很公平。只是我如今乃是人类之躯,纵有再多的逃难伎俩,又如何能冲出神祗布下的法界?”

    这下把华歌也问住了,胎神眨巴眨巴眼睛,站在林中一个劲抓头,该隐向她微一躬身,提议道:

    “女神便将我变作一头血舌妖吧。舌妖体态圆滑,皮坚肉厚,便于防御和遁逃,可最大程度地发挥我多年练就的生存技能,届时你只要骑在我背上,我会尽我所能载你离开这片神法御界。”

    华歌点点头,金粉裙裳澜澜飘浮入空,折过一根梨花枝,向下方的该隐扫去三下,口中念念:

    “一赐法身赎千罪,二赐神铠护手足,三赐金索得规遣!”

    啪啪啪三片金光闪过,树下的该隐摇身一变,原地出现了一头人马大小的黑白魈纹舌胎,舌胎全身上下且裹着一层神光闪闪的护体铠甲,脖子上还垂下一条黄金软索,在黑夜中栩栩闪亮。

    ========================================================================

    顾铭君降下云头,飞至神王宙释布下的天秘神障前方,整片神障呈穹顶之状笼罩着美洲森林,纹丝不透,他已在此搜寻了整整一日,才隐约捕捉到胎神华歌留在上空的些许气息,那气息一触神识,便令他无比地心惊胆颤起来因为他在这片大陆上空不仅捕捉到了华歌的胎气,亦感受到了来自宙劫空亡的沉沉寂气。

    “华儿!华儿!!”

    顾铭君急得失了态,一时顾不上夜瑾王也在身后,隔着天秘神障在整片森林上空来回悛巡呼喊,他本想用饕客皿打破神障,却不知华歌此刻正在障内何处,会否误伤。历经八十万广擎神兵的死去活来后,如今即便是使用与他信心满满的拿手神器饕客皿,亦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君哥哥!”

    细微的少女嗓音从身下的黑暗森林间传来,顾铭君一愣,慌忙竖起耳朵。

    “君哥哥,君哥哥!”

    果然是胎神华歌的声音!

    顾铭君喜出望外,双脚踩上天秘神障,俯身细看。下方的无边黑暗中,只见一抹金粉裙裳正向自己脚下疾疾驶近。

    顾铭君刚要举起饕皿,却见华歌远远地小手一扬,扔出一面金光闪闪的拨浪鼓,咔嚓在天秘神障上敲出一条裂缝,她骑着黑白魈纹大舌胎,一纵身钻了出来。

    “君哥哥!”华歌从舌胎背上一跃而起,举着拨浪鼓向顾铭君飞扑过去,金粉色的神胤裙在夜空中澜澜飘荡,洒下一条条闪亮的神迹。顾铭君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揽起她高高抱在怀中,不住地亲吻脸蛋,间歇道:

    “可找到你了!你们是否碰上了宙劫空亡?你没事罢??”

    华歌紧紧搂着顾铭君的脖子,脸蛋埋在他颈项间,心中一时想哭想笑,百味杂陈。待二人渐渐挪开交缠的颈项,四目相对,双唇缓缓贴近时,只听平空里一声威响:

    “儿大不中留啊!”

    华歌“啊”一声从顾铭君怀中跳出,扭着腰带,满面涨红地看向上空:

    “父王!您。。。。怎么也来了?”

    夜瑾王华厚神袍天,从夜间缓缓降下美坚森林上空,微笑道:

    “众人找了你整整一日,我儿倒也不输,自己从前神王的顶级秘障中寻了出来,看来此番西域之旅,你当真长进不少!”

    华歌嘿嘿一笑,扭头将一直藏在身后的黑白魈纹大舌胎牵将出来:

    “父王,君哥哥,这就是曾经蒙受血根之罚的凡人该隐。这次华儿能够逃出天秘神障,多亏了该隐帮我找出神障最薄弱之处,又教我使用拿手神迹专攻此处,我才得以脱身!此人本性不坏,只是得罪了神中人,才堕落成魔,如今他被小凤赐予了新生,华儿恳请父王让我收留于他,助他一偿过往的罪孽!”

    瑾王华厚本是一径点头,直至听到“赐予新生”四字,忙吃惊地问道:

    “什么?你是说一日前忽然出现于九界上下的赐生神迹,乃是来自聂姑娘?孩儿,你们一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歌用力点头,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这样的。。。。我被空亡袭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华厚与顾铭君一听顿时急了,同声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忽然又醒了,小凤抱着我直跑,她身上还长出一对凤凰样的翅膀,然后。。。。从我出生那刻起,所有已消亡的生灵也全都复活了。。。。”

    夜瑾王华厚呆立半晌,焕然大悟:“原来如此!八十万广擎神兵起死回生,百万血舌妖恢复人形,冥疆已空,人间人满为患,过往遭神、佛二界齑灭的诸天罪灵,亦将一一重返九界!羲公的孙女虽立了大功,却也闯下了大祸啊!”

    胎神华歌目瞪口呆,瑾王华厚握住女儿肩膀,轻轻摇晃道:“她人呢?聂姑娘现在何处?”

    华歌脸色一白:“糟了!她被她师父追到林子里去了,魄军哥哥也追进去了!”

    夜瑾王华厚连连摇头:“此事不妙。铭君,乾,你俩沿华儿的原路速速返回天秘神障,找到元之后将她带回广擎天。日赫老儿已率先班师回朝,老夫须赶去苍寰殿与他对峙,否则,还不知他将如何歪曲元一门!”

    华歌偷偷地往顾铭君身后挪,夜瑾王眉峰一立,鸿声道:“别躲,你今日就随我回去!”

    华歌抱住顾铭君胳膊,摇头大叫:“我不能走!神王秘障内千变万化,小凤的下落只有我最清楚,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留下来找到她!”

    夜瑾王天袖一抬,还想说什么,却见女儿神情庄凝,目光前所未有地稳岸坚定,忽觉心中一宽,遂转身对神顾铭君道:

    “君,我这顽儿便交给你了,三日之内,你定要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回我钟睿宫来!”

    顾铭君后退一步,双袖合揖向夜瑾王倾身跪倒,华歌眼明手快,知道这是爹爹正式答应二人好事的姿态,忙噗通一声与顾铭君并肩跪下。

    夜瑾王目光深长地看向二人,点了点头,转身化入云天之中。

第56章. 鸳梦凌迟

    夜瑾王华厚一路赶回无量都,刚刚踏入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里长的御前天道,远远便见日赫王腾阳竞正直挺挺地跪在苍寰殿前的八千级天石御阶之下。

    元公伏羲身着紫金天袍,背负着双袖立于高高的宫阶顶端,神情肃重地面向大殿,脸色颇为不善。

    “帝再不现身,莫怪本元开殿劈塔,不留广擎天情面!”

    元神伏羲向苍寰殿内宏声喝道,苍寰殿前已密密麻麻跪满了帝宫中的神婢与神宦,长神娉风诗邈率先跪在众人最前,低声重复道:

    “公请息怒!陛下正在庞古塔内闭关参宙,再过少时,定会出塔面见众神!”

    神皇庞古塔位于苍寰殿后方,要入庞古塔,必经苍寰殿。伏羲公闻言,未曾再理风诗邈,一径向殿后的庞古塔上高声喊道:

    “帝,日赫腾阳竞心存歹念,竟趁下界之机利用帝赐予的十道千神齑追杀老夫的孙女!帝当日只是颁旨缉拿我孙儿小凤,他却罔顾圣意,企图先斩后奏,将我孙儿与血根一箭双雕。广擎天上,岂容这等假公济私之神祗?老臣恳请帝降旨,将日赫腾阳竞秉公执法,以儆效尤,匡正广擎神风!”

    庞古塔内外鸦雀无声。腾阳竞跪在殿阶之底,胸膛因剧烈的喘息而一起一伏,日光天袍上的火天雷七七八八地洒落在八千级石阶上下,随处可见。

    夜瑾王华厚顿时明白,日赫王腾阳竞是被伏羲从阶顶上活活打下来的。

    风诗邈跪着立起上身,看看僵持在长阶上下的二神,再扭头看看波澜不惊的苍寰殿与庞古塔,叹了口气,低头又跪了回去。

    ========================================================================

    庞古塔内,沿着塔顶墙壁雕开了整整一圈的开天十一宗的人头巨像,忽然纷纷张开大嘴。

    滚滚不歇的天上水顿时从巨像口中向塔内奔腾直下,眨眼间便灌满了整座庞古塔基,波澜壮阔,一若汪洋。

    一道玉光掠过,白袍人凭空出现在神塔顶端,一路冉冉降至奔流不歇的塔中海上空,海水中央迅速升起一片巨大的透明水镜,将他全身映入其间。

    他褪去长袍,摘下面具,幽幽浮悬在巨镜前方,雪宽遒劲的背脊上崭露出一道寰钢伤口,由颈至腰,横贯狰狞。

    塔底哗然升起一片金光,转眼浸润了整片海镜,镜中飞出一道蜿蜒的水潮,簌簌修补着白袍人的断臂,须臾间,被乾坤钢连根铲断的伤口处又重新长出了一条光滑胜雪的男子臂膀。

    玉皑天袍从海面上升起,重新披回男子肩上。镜中之人缓缓抬头,正是神皇辛天权。

    神塔深处,忽然传来“咯嗒”一计轻响。

    “何人在此?”

    神皇辛天权愕然回头,竟有人敢擅闯庞古塔?

    冥神旷异天从无边的深塔黑暗间缓缓步出,无极图在他周围大披大展,佛金辉洋洋洒洒,在神塔秘境中悠扬浮荡。

    辛天权立在空中,居高俯瞰,冷音道:“冥,此时步入此地,你可知代价是什么?”

    旷异天踏上千里浩淼的塔中海,青金色的袍摆拂过汩汩汪洋,顺着溯溯海潮,向神皇迎面走来:

    “微神知道。异天今日冒死来此,一为将无极图奉于帝亲自掌管,二为替聂小凤求一个情,若今日她大难不死,还请帝放过她一条性命,莫再对其赶尽杀绝。”

    辛天权低头微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帝忘了,我有无极图。”

    旷异天从塔海上空一路行至神塔中央,与帝辛天权隔空峙立。

    “自然。今日之后,孤本打算宣你入殿,你却自发找来,旷卿,果然处处棋先一筹。”

    神皇辛天权负起双袖,在旷异天身前缓缓踱开,道:

    “冥,你位列开天十一宗,乃是九界内外最年青的创世元神,广擎天上,绝无第二神可望你项背,你却何时染上了人间的恻隐之心,同情起了聂小凤来?”

    “异天从未心生恻隐,只是聂小凤其人,必不能死。”

    旷异天合袖向神皇躬身一鞠,作了个启柬之举。

    神皇见他此举,面色顿时一沉,冷笑旋身道:“你既然一路审看无极图,当知孤为何要杀她。”

    “正因如此,该女必不可动,帝请看。”

    旷异天扬手将无极图挥上天空,图身泱泱大展,整片神塔上下顿时被八枚巨大的佛光纂字映照得顶天立地、金碧辉煌:

    “三界奇脉,势主新皇。”

    辛天权见佛图上的言不但未曾产生丝毫改变,反有愈演愈烈之势,脸色乍然一灰,旋刻平声道:

    “无妨。聂小凤与罗玄双双被孤用乾坤钢剿灭了心脉,眼下聂小凤又身中百倍威力的亡神血咒,决计熬不过今晚。”

    “帝假扮罗玄前去人间除掉聂小凤夫妇,此举虽可激怒元伏羲日后全力助你齑拿罗玄,收复乾坤钢,可帝却忘了无极图早已揭示,聂小凤身上的三界血脉,乃来自人、神、佛三界。如今她的两界血缘已然溯清,可这佛界之脉的来源,帝可曾知晓?”

    神皇辛天权驻足海央,凝神细听,旷异天续道:

    “微神用无极图作了番详查,原来聂小凤早在大纵天州时就以佛之力剿杀了一名厉佛,那时她使用的佛法相表明,聂小凤,乃是大势至佛的后人。”

    “大势至佛!”

    神皇陡然转身,满目震惊。

    旷异天从容点头:“不错,大梵天华严三圣,帝佛如来座下首席法相大势至佛,便是聂小凤的人间生父,无念诤*觉生。”

    辛天权眉锋微蹙,少顷,沉吟道:“如此说来,孤岂非要倍加提防无极图上的言,将她的异赋扼杀于初微之时?”

    旷异天目光一低,连连摇头:“非也。遥记九界创世之初,帝佛如来以佛力造神,以佛心造人,这便意味着生于人、神、佛三界的聂小凤,拥有将佛力与佛心合二归一的天赋,更意味着聂小凤其人,或可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能够代替支离破碎的大梵天,对战空亡,守护九大世界之人。”

    辛天权低头望向脚下奔腾不惜的海洋,寰步踱开一圈,细细思道:

    “可如今,罗玄的乾坤钢与聂小凤的神髓皆已被孤收复,聂小凤的三界血脉便失去了价值,此女留与不留,已无碍大局。”

    ”帝欲除聂小凤,是担心她有朝一日实现无极图上的言,成为神天新帝,动摇朝纲。可帝想过没有,若大势至佛追究起这桩弑女之行,则整个广擎天都可能不复存在。异天今日所见种种,皆赐无极图展示于我,帝又如何知道无极图不会将您今日所为展示给大势至佛?毕竟无极图,乃是佛之物。“

    神皇辛天权锁眉沉吟,半晌不语,旷异天放低声线,侃侃劝道:“这大势至佛无念诤,绝非寻常菩萨或佛界中人可比。据无极图所示,此佛乃如来帝座之下,亿万造之上,他手中掌管三千天佛、六千大菩,乃是均衡世间万物的主相天佛。当年宙劫空亡来袭,大梵天死伤殆尽,如来座下的七**相中,除了如来以身护住的世音菩萨一人之外,便只剩了首弟子无念诤和小弟子幸免于难,然而两位天佛也各受重创,不得不转胎入世、重修轮回,待功德圆满了才可重归梵天,恢复佛龛,故而觉生几世皆为僧侣,唯独这一世中,有了女儿聂小凤。你若杀了他的女儿,难保他将来归登梵天时,不会来找帝的麻烦。”

    辛天权闻言,不觉微微摇头,背转身去,旷异天见他面露难色,豁然上前两步,直视神皇背影道:

    “帝请听我一句,聂小凤一事到此为止,若她此番有命归来,帝不但不应再下杀手,反要重重赏她,才不致启人疑窦。至于无极图之,帝只须小心应对,步步谨慎便是。当年宙战之时,帝救过异天一命,异天最不堪见,便是广擎易主,今后异天与冥疆自当勉力遏制新势,辅佐帝,与您同进共退!”

    神皇转身定目看向冥神,上前在他肩头拍了一拍,颔首道:“寡相信你,只是你今日不宣自来,绝不止是为了劝朕不杀聂小凤罢?”

    “帝明鉴。一直以来罗玄私藏绘苍诀,扮作魄军仙跟随聂小凤出疆入世,将整个天地都蒙在鼓中,若非今日被帝发现真相,还不知绘苍诀的下落会被埋藏多久。可如今,异天亦知晓了绘苍诀的秘密,眼下正受其齑杀,幸得一路以无极图护身才避过数劫,一旦离开佛图,则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异天还望帝明示,该如何消除这道梵天佛惩。”

    旷异天一席说完,便垂袖立于神皇面前,低头不再语,少顷,只闻辛天权颔首道:

    “这片庞古洋的深处,埋藏着帝佛如来的舍利子,神中人只须在塔内沐浴净身一回,便可受佛祖恩泽,大梵天万法不侵。”

    神皇言毕,缓缓转身:“冥异天,赐浴。”

    ================================================================================================================================================

    罗玄将聂小凤裹在羲皇甲中,确定将她全方位的视线都遮得严严实实后,这才以身拖着神甲,拨开草丛,向森林边缘一步步跌撞而去。

    青山万径玉簟秋,蚕月如勾画眉头,本当夜阑微语日,奈何情天恨晚时。

    神王宙释的天秘神境之外虽然挂着一轮青白的下弦月,秘境内部却是暴雨披天,倾盆无量,整片美坚山峦和森林都被浸泡在大水中,泥石流的塌陷声随处可闻。

    今夜子时,是他罗玄与赝人的千日大限,要解除聂小凤身上的亡神血咒,也唯有趁着子时前的这两个时辰了。

    之前聂小凤的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所幸被羲皇甲所护,声音才未曾给四处巡山的妖魔精怪们听见。如今的她已陷入纵深昏厥,只能在羲皇甲内发出有一计没一计的混沌**。

    冒着倾盆大雨,罗玄在半山腰里寻得一个地处隐蔽、内置深高的山洞,将聂小凤连人带着羲皇甲抱了进去。

    黑暗的山洞间“嚓”地亮起一枚焰火,罗玄在山洞内收集了些未被打湿的枯枝杂草,聚起点燃后,将聂小凤置于温暖的火堆后方。他简单清理了洞中的地面,又搬了些半人高的枝干掩住洞口。刚打起一根火把要查看聂小凤的伤势,只见漆黑里蓝光一闪,聂小凤已一个轱辘滚到山洞深处的墙角里蜷缩着不动了。

    ”别担心,现在没事了。“罗玄勉强用异元神髓的法力造出魄军的音色,对黑暗中的影子柔声道。

    聂小凤一声不吭,双臂紧紧抱住脑袋,罗玄心中生疑,隔着几米举起火把一照,胸口顿时一沉。

    聂小凤白头白发,骨瘦如柴,皮肤上的皲纹处处褶起,肤理也一块块干涸破裂开去。失去了万生之源的神髓滋养,她正迅速变回当年于人间自尽时的枯败苍老模样,更糟的是,随着时间流逝,她体内仅存的生命力正在点滴耗尽,照此速度枯败下去,她很快就会变回躺在哀牢山坟冢中的那具风干的女尸。

    “小凤不怕,师。。。军在这里,不怕,不用怕。。。。”

    罗玄举袖捂着脸庞,压低火把,向聂小凤缓缓靠近,聂小凤紧紧抱着脑袋,身体向洞壁深处愈加挪了挪,抖声道:

    “你别再过来!再近一步,我便。。。。”

    罗玄默不作声,隔着一洞跳跃的火光静静看她,聂小凤的脑袋在胳膊里攒动了半天,似在努力想要咬碎什么,许久之后微微抬头,终于爆发出一阵悲烈的哭腔:

    “你混蛋!还不快解了我身上的力道!”

    罗玄放下火把,索性在篝火那头坐下:

    “我不会让你死的。知你不愿,但这是使你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合欢诺片刻便会生效,我们。。。。今晚便做一回真正的夫妻罢。”

    聂小凤坐在黑暗中一径沉默,良久,佝偻的小身影逐渐发起抖来,绝望的哭声从她胸臆间低低溢出:

    ”为什么?一面说爱我欠我,一面又杀我绝我,他究竟把我聂小凤当成了什么?一个泄欲的工具?一块进阶的垫石?他还是从没喜欢过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聂小凤说着说着,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蜷着身体埋入洞角深处的泥土中。

    罗玄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潸然滑落。

    一室噼啪连响、煎焦不宁的火光间,他缓缓提起一掌,向自己的熔魄脸庞上抹去,掌心间攒动着一团金色的异元神辉。

    这是他体内仅存的神迹。

    白骨红殇的熔魄罗玄,立时变回了青衫魄军的模样,聂小凤如今乃一介凡女,自无法识破异元神之力所幻化的容相。

    罗玄放下手掌,起身再次朝洞根角落中走来,聂小凤惊跳而起,向旁边的岩壁上一头撞去。

    罗玄先她一步抵住洞壁,任她砸在怀里,双手抱起便往篝火后的草垛中走,聂小凤挣扎哭叫,手舞足蹈,嘶声震天,罗玄一脚踢开横在道中的羲皇甲,双臂如牢,刿然不动地钳制着聂小凤,将她丢入柔软的草垛中。

    “魄军”俯身压来时,聂小凤一把抵住他胸膛,泪盈满眶:

    “你以为用神力锁了我的唇齿,便能阻我自尽?”

    她望进罗玄双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魄军,你听好,今日之后若没有你,我聂小凤绝不独活!“

    罗玄眉峰一皱,抓起她双臂摁在头顶,三下五除二扯开裙摆,除去胸衣,低头便欲行事。聂小凤四肢被制,脑袋仍拼命摇摆,抵死不从,罗玄一手掰过她脸,强行入唇深吻,大掌顺势滑下她腰间一扣,桃香氤氲的合欢诺顿时“噗嗤”一声揿入聂小凤体内,瞬间化散开去。

    聂小凤仰头“哼”了一声,脸上顿时泛起阵阵潮红。这道合欢诺本是冥神旷异天赐给她用于钦犯楚碧的,她却私下放了楚碧,未曾利用他给自己解咒。因怕此举被冥神发现,她便一直将这道合欢诺藏在身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想今日,竟被身边人魄军拿来“对付”抵死反抗的她。

    “唔。。。你。。。嗯。。。。”

    聂小凤头颅被制,两排贝齿上尽是魄军的软舌尖在左右厮磨,她心一横,贯齿用力咬下,指望他吃疼而退,“魄军”却伺机整舌长驱直入,几将她的舌头递到嗓子眼儿,转眼便裹着她一口香泽交缠开去,砸砸有声。

    聂小凤满心悲苦愤懑,脸上却忍不住连连泛光,因着神合欢诺的效应,身体与心智间都很快起了反应。她心知这样下去合卺必将完成,魄军也必会没命,只得把住灼热脑海中的最后一丝理智,疯狂地嚼咬他的舌头。

    “魄军”不慌不忙地与她打起了持久战,她愈加用力咬嚼,他愈以舌头硬抵,直至二人口舌间都溢满鲜血,涌了出来。聂小凤脑袋一歪,被血呛得满眼是泪。

    罗玄挂着满嘴血渍抬头看她,目光忡怔两秒,即刻又将她头顶按住,低头续吻,另一掌则探去下身,轻易掰开了一对紧闭的玉足。

    聂小凤濒临绝望,满头白发拼命摇晃,罗玄将脸埋入其间,箍住她双手双脚,紧贴着娇蕊虎躯一挺,长驱直入,初时尚瞻头顾尾,迂回点探,不出半刻便时不我待,恣意动荡起来。

    聂小凤默不作声,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茫然地看向山洞上方黑漆漆的顶壁,身体随着夫婿“魄军”的律动,一上一下,一紧一收。

    本是洞房春深时,岂料鸳梦变凌迟。

    当她真正拥有魄军之时,便也是她彻底失去他的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大雨瓢泼落。

    身上的夫君虎躯骤然绷紧,拥着她一阵捻转深挺,颤栗连连,聂小凤“啊”了一声,娇躯连番抖动,体内排山倒海地烫糜、旋转开去,她晃动着脑袋,向后拼命仰起潮红的颈项,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都似被瞬间烧空。

    体内残留的最后一轮亡神血咒从她雪裸的双峰间蹿入空中,绕着圈惨叫一声,化作了灰烬。

    罗玄这才松下口气,遁首埋入聂小凤颈项之中,沉伏不语。

    聂小凤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奔涌而下,就像洞外的大雨,止也止不住。

第57章. 生死离别

    感觉体内的心肝五脏已出现湿化的迹象,罗玄支身欲起,后颈忽然一沉,原是被聂小凤用双臂紧紧箍住了。

    二人俯卧在地,上下交叠,四目相对间,一时都不欲说话。聂小凤看着罗玄脸上冒起的一丝丝血水蒸汽,知道亡神血咒的反噬已经开始,她泪流满面,心如千刀万剐,只得忍着喉间的酸胀将他压向自己,用力亲吻他的唇。

    火苗噼啪,斗室氤氲间,罗玄拥着聂小凤,入冥疆以来第一次吻她吻得那么心安理得,放纵彻底。事已至此,二人都无法停止这发自灵魂最深处、最炙热的痴缠,聂小凤双臂搂紧罗玄,两腿拼命用力,恨不能将他锁入体内深处,世世不离。

    罗玄双臂插入聂小凤身下将她整个托抱在怀中,扣住她腰肢和肩膀骤然施力,连环侵蹂,聂小凤哭嚷出声,满头白发甩向一旁,也不知是绝望还是欢喜,下一刻忽然被罗玄凌空抱起,直挺挺坐落在他身上。

    剧烈的饱实感令聂小凤仰头尖叫起来,“哎”地一声瘫软在罗玄肩头没了声响。罗玄背靠湿冷的山壁,闭目舒神,微微吐了口气,将她紧扣怀中,丹田接连挺动,愈要愈深,纵肆地享受起这属于二人的最后时光。他不知离自己化成血水还有多久,那一刻,只愿将身心融在怀中聂小凤的这汩宿世春渊里,哪怕再多驻留一分一秒,亦是无极天堂。

    。。。。。。

    洞外一阵滚**噼啪扫过,罗玄躺在聂小凤身后,倏地睁开眼睛。

    披天瓢泼,丈树飘摇,整片森林都被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风雨中。神王宙释大张双臂从两旁巨木间穿堂飞来,施然落地。

    余罂花撑着油纸伞,芊芊玉手指向泥泞的地面,重生后的她已被神王宙释赐予了千载妖世修为,如今便成了名符其实的“玉面妖姬”。

    湿地上,羲皇甲碾过的痕迹几被大水冲刷干净,但仍依稀可辨,一旁的猎世殇刚要开口出声,被宙释以“嘘”势止住,三人齐齐看向山腰凹部的岩洞入口。

    罗玄打挺起身,半跪在地,皱眉聆听着外方动静,里侧的聂小凤亦被惊醒,见他离开,慌忙抱住他腰肢道:

    “军,别走,别离开我!”

    罗玄回头扶她坐正,低声道:“宙释追来了,我已用羲皇甲封住了整片山体,但以他之力早晚会冲进来,我去引开他们,你留在此处,千万不要出洞!”

    他说完起身,聂小凤纵身跃起欲拽住他,却扑了个空,一头白发顿时披散在地,罗玄慌忙转身隔着漫室火光看她,微微摇头,却仍一步一步向洞口退去。

    “军,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聂小凤哀哀抬起头来,向罗玄伸出一只胳膊,手腕上的双玉蝉呈现着低头蛰伏之状,黯淡无光。

    罗玄双臂间金光溯起,托举出一个聂小凤的幻相,他边退边对地上的聂小凤说:

    “你乖,明日乾他们便能顺着双玉蝉找来此处,羲皇甲可保你撑到彼时。”他语气一顿,低哑道:“从今往后,好好生活,不要想我。”

    “不!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聂小凤跌滚着向洞口狼狈爬去,哭得像个失去了依傍的孩子。

    罗玄的眼眶湿红一片,心脏里的桃花钉攒动得汹涌澎湃,腿脚上也已冒起阵阵血气,向空气中滋滋弥散。他必须趁亡神血咒完全反噬前离开此地,绝不能让聂小凤看到自己化作一瘫脓水的污秽模样。

    掌底向后一拍,金碧辉煌的羲皇甲瞬间大开大阖,罗玄背着“聂小凤”一跃而出,两袖间抡起百道异元神雷向洞外盖头劈下,整片山峦瞬间移为平地,宙释、余罂花、猎世殇三人猝不及防,同时被原地震开。

    飞沙走叶中,只见金发白袍的魄军背着一身水漾蓝裙的聂小凤,穿破雨幕向山野万峦间大步流星地飞去。

    “军~~~~~~~~~~~!!!”

    山穴中的聂小凤扑到洞口破声大喊,透明的羲皇甲迅速掩实闭合,将她最后的哭声锁在洞中。

    连串的异元雷在天空中呼啸滚过,“追!”宙释被罗玄那突发一掌劈得晕头转向,立稳后怒从心起,拔腿便追。猎世殇和余罂花均被打得厉害,所幸此刻罗玄体内的异元神力已是强弩之末,二人均未伤及要害。一见神王身形已远,一妖一魔忙各自敛了真气紧随其后,向罗玄的背影疾疾追去。

    罗玄一日之内身承血祖元根,先后受去了数道千神齑,之后被夺走乾坤钢与绘苍诀,导致心内桃花钉无治,而眼下的熔魄之身又剥去了他仅存的些许野佛潜能,几柱香后,还将与女娲壤中生出的赝人罗玄进行五行转换。此时此刻,他体内的仙、神、佛力全盘向外汹涌地流逝着,便已是前所未有的穷途末路,身陷绝境。仅仅背着“聂小凤”一口气奔出了百余里地,便觉得体力迅速透支。

    身后不远处,宙释、余罂花、猎世殇将神、魔、妖三界光形并作一团,从万林上空疾疾赶来,两队人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紧,越缩越短。罗玄索性在森林中央一棵最高大的松木顶端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赶来的三人。

    宙释见他竟驻足不走,大喝一声抡起苍悯戒迎头扑来,一时间,余罂花聚齐千栽妖修,猎世殇扬起鼎沸魔殇,三人各出看家法力向万木之巅上的罗玄击下。

    罗玄暗提一口真气将体内各处的异元神迹全部驻于丹田,待三人飞得更近些,双掌间骤然排出一道盛大的异元气海将他们纷纷裹入,须臾之下,四人均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得以各自修为在气海中对峙硬耗。

    罗玄要的便是这般结果,唯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让顾铭君等人先找到聂小凤,好在日前血祖窟中,他已将自己的那枚双玉蝉交给了顾铭君,双玉蝉上驻有元伏羲的法力,可助他们尽快找到聂小凤。

    一团金光气海裹着人、妖、神、魔四界中人,在美坚大陆森林的最高处堪堪僵持不下,四周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罗玄正全神贯注,冷不丁身子向前一扑,胸膛上“噗嗤”穿出了一条莹紫色、碗口粗的妄魔触角。

    心房的位置被一触洞穿,罗玄口喷鲜血,气海大破,宙释等人的三界合杀之力顿时呼啸而至,一声将他从树顶上撞飞,罗玄一路向后撞去,背脊砰砰砰折断了无数棵高大的松柏,最终栽倒在一株樱花树下,昏死过去。

    却闻半空中的妄魔大叫一声收回手臂,只见触角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钉眼窟窿,它气急败坏,在空中连连甩动,紫血四溅地隔空吼道:

    “我竟忘了这茬!罗玄,你体内的乾坤钢哪里去了?!”

    妄魔只一碰触罗玄的身体便觉出了异常,他的气海内空空如也,再不似乾坤就位时那般气宇昂藏,浑厚无底。

    “罗玄?”宙释与猎世殇闻言纷纷吃了一惊,罗玄已倒在树根间的泥土中昏死过去,他体内的异元神力至此全盘泄散,神金光向空中缕缕褪泻,身上亦冒起阵阵血水蒸汽,熔魄的本相一寸一寸地又回到了他身上。

    余罂花随着宙释等众人飞上前去,在樱花树下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冥疆十九狱熔魄,顿时大惊道:

    “罗玄!是他,真的是他。。。。怎会是他?一直以来,他就是魄军仙?”

    罗玄心脉全空,通体破碎,全身上下已无一处完好,余罂花连忙上前用妖剑在他身上一阵戳捣,见他再无异动,便放心去戳他身后掩着的聂小凤,岂料剑锋一落,“聂小凤”扑簌化烟,消散不见。

    “又是诡计!”余罂花一愣,旋即怒火中烧,众人齐齐转身,看向罗玄来时的山头,“聂小凤一定还在那个山洞里,先到先得,走!”宙释厉声喝道,神袍泫然划过美坚夜空,妄魔驾起紫云低空一转,紧贴而去,猎世殇看也不看,拔腿追向二人,余罂花低头瞅瞅昏迷的罗玄,恼恨地冲他淬去一口,想想还是取聂小凤性命更重要,遂拔足飞远。

    暴雨滂沱,打湿了一树樱花,花骨朵扑簌簌地往下砸落,将罗玄覆盖了起来,罗玄在满地花尸中骤然睁眼,“喝”地呼出一口大气,四下一看,聂小凤的神力化相已无影无踪,湿地上尽是余罂花的妖剑划痕,他顿时明白宙释等人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远方的山峦间亮起一闪一闪的金光,掌劈与武器碰撞声连环传来,定是宙释等人已找回聂小凤藏身的山洞,眼下正与守洞的羲皇甲对峙。若单是宙释和猎世殇等人还好,可如今新添了魔界鼎尊妄魔,便不知羲皇甲还能撑得多久了。

    罗玄嘴角洇满血渍,如坐针毡,他一手捂胸,一手撑树,挣扎欲起,还没站直便又扑通倒地,眼下他身骨全毁,心脉损尽,体力暴失,如何也赶不去聂小凤身边了。

    他气喘吁吁地盘腿坐回树下,掌心抬起,将埋藏在丹田深处的异元神髓缓缓调了出来,灿烂的异元神髓从他右掌间一跃而出,在暴风雨中打了个转儿,咻地一声,穿破黑夜向远方山头疾疾驰去。

    聂小凤披头散发,独自坐在昏暗的山洞中,洞壁上不断向下漏水,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她身前的篝火堆上,火苗越来越暗,洞里越来越黑。

    余罂花在洞外大声叫骂,宙释、猎世殇、妄魔三人的界力在洞口的羲皇甲上争先恐后地击打,聂小凤打了个冷战,蜷起身子,紧紧抱住双腿。

    “混账东西!元法器羲皇甲,当真名不虚传!”宙释暂歇掌风,累得气喘如牛,妄魔冷笑道:“释王,今日若你我合力破得此界,这羲皇甲却是归谁?”

    宙释双目一瞪,忽见远方破空飞来一物直冲洞口而去,神王定睛一看,大叫不好:“神髓!快拦住它!千万不能让它入洞!”

    四人反应敏捷,同时跃起,三界法力结成一张庞大光网,将异元神髓围困其中,神髓左右麾突,八方周旋,双方正僵持不下,忽见洞口的羲皇甲上轰然伸来一只巨大的金绒猿臂,一把将神髓捞进了洞去。

    四人目瞪口呆,眼看异元神髓消失在黑压压的山洞中,羲皇甲通体涨亮,澎湃生威,丝毫不殆。

    朦胧之间,眼前仿佛漾起一片柔和的光亮,聂小凤睁开眼睛,只见金发白袍的魄军忽然重现于洞中,他从容走来,点亮即将熄灭的篝火,回到她面前,半身跪下。

    聂小凤仰头看他,干涸的双唇剧烈颤抖着,不知此间是真是梦。

    魄军一掌伸来,温柔拂过她遍布褶皱的脸颊,托起下颌,轻道:“闭眼。”

    聂小凤应声阖目,两行泪水潸然滚落,若这是一场临终梦,她只愿他真得彻底。

    唇间传来熟悉的温暖,脉脉流真,丝丝缕缕,沿喉而下,无限生机顿时在四肢五骸间挥洒开去,聂小凤吃惊地睁眼一看,只见魄军口中抵来一颗珠圆玉润的光髓,二人脸颊旁飘满了金光闪闪的胤神真气。

    她大叫一声推开魄军,神髓已咕噜一声,滚入腹中。

    樱花树下,暴雨滂沱,罗玄掌间的神光尽数暗去,他将身一歪,缓缓倒入满地湿泥,一朵饱满的樱花从他唇间掉落下来。

    “军。。。。”

    聂小凤颤巍巍地向面前的魄军伸出手去,魄军脸上无悲无喜,只静静看她,忽地身子一斜,沉沉倾倒在地,化作千万朵樱花哗然散去。

    聂小凤的手悬在空中不停抖涩,整片山体内骤然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哀啸,洞外四人惊慌回头,只见整座青山轩然大破,聂小凤从山体间一跃而出,高旋在苍,一头神女乌发铺天盖地,洋洋披落。

    金色的羲皇甲紧随而至,两扇紫金色的凤凰羽翼笔直地竖在她身后,汩汩流光,映地动天。

    “军~~~~~~~~~~~~~~~~~~~”

    她在天空中悛巡几个回合,便将整片美坚森林横扫了一遍,地上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妄魔对宙释道:

    “神王!聂小凤乃你界中人,你去?”

    神王宙释再瞪他一眼,不待妄魔再出语相讥,天空中忽然静谧一片,羽翼煽动的风声消失了。

    宙释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七魂掉了四魄,只见聂小凤正大张着双翼悬驻高空,俯瞰下方四人,双瞳间再次绽放出吞没宙劫空亡时那一金一银的双色异相,仿佛太阳与月亮即将从她双眼中奔腾而出。

    宙释一言不发,扭头就跑,高天中的聂小凤双翅一合,眼眶中贲射出金色、银色两道笔直光柱,噼噼啪啪向大地上扫荡开去,所过之处,山林掀翻,河川倾覆,大地开裂,火光喧天。

    众人始料未及,个个抱头鼠窜,余罂花一头跳入深不见底的山涧灌木丛中,匍匐在地,嗤出好远,待抬起头时,难过的要流下泪来。

    宙释一路飞奔,忽然脚下一轻,整个人升入空中,他大惊失色,上下看去,原来自己已被封禁在一轮浮荡着金银二色的浑圆法界之中,提入聂小凤脚下。

    宙释惊慌失措地拍打着这道禁身法界,堂堂翱琳神王之力在此间竟如空石投水,波澜不惊。聂小凤眯着一双日月天瞳,歪头将宙释细细打量一番,朗声道:

    “前王宙释!你乖戾凶残,荒淫无度,刀俎神门,涂炭苍生,今日我聂小凤便代替四大元践行神义,将你齑毙当场!”

    “你敢!”

    宙释在异光法界中惊慌地大吼起来,聂小凤目光一提,浑圆如玉的异光法界内顿时发出一阵阵嗡吟震荡,那震荡的频幅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不消半刻,便听宙释在法界中抱头发出凄烈的惨叫。

    嘣然巨响后,法界内空空如也,只见透明的界壁上洒满了密密麻麻的鲜红肉沫,神王宙释的神髓在法界中孤零零地来回飘荡着,一派无所归依。

    聂小凤松下口气,将血肉荼蘼的法界收入身后的羲皇甲中,这便旋身一转,高高飞上森林上空,继续寻找着她走失的夫君。

    罗玄在树下二度醒转过来时,入耳便是聂小凤声声悲切的呼唤:

    “军!军你在哪里?你为何不应我啊?~~~~~~~~~~”

    聂小凤的声音近在咫尺,罗玄坐在树下静静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计,他的两条胳膊和半张脸皆已蒸化成了絮絮血水,向空气间四下飘去。聂小凤已在他上空盘旋了好几个来回,但森林枝繁叶茂,层峦叠嶂,加之暴风骤雨,她在上空实则什么也看不真切。

    聂小凤心焦如焚,转身飞至一片高挺的悬崖上立住,她收拢起两扇凤翼,面向连绵的山峦,高声传音道:

    “军!你在哪里? ~~~~~~~~~~~~~~~”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无数道回音从千山万岭间原封不动地反射回来,听在聂小凤耳中,句句如同讽刺。她泪流满面,张开双臂,仰天发出一声漫长的哀嗥,一双黄金凤翼乍然大开十方,金色的火焰瞬间贯穿了整片美坚天地。

    悬崖之下,美坚森林内顿时响起层层叠叠的连环爆炸声,一排排、一列列巨木与老树被连根拔起,一座座、一堆堆山峦与岩滩粉身碎骨,东西两岸的海域就像两锅烧开了的沸水般翻腾不休,隔着整片美坚大陆发出嗡嗡的共鸣,天地之间飞满了碎砾黄沙、树枝繁叶,上下旬空,伸手不见五指。

    罗玄背靠的樱花树亦被连根拔起,擦着他脑袋飞将出去,他原地未动,一遍一遍地听着聂小凤在上空的惨声哭叫,心中如临碎刀寸剿,生死无门。

    他低头看着自己点滴蒸化的熔魄骨臂,皱眉一口咬将下去,死死嚼住,不令自己因一时冲动而发出半点声响。

    “军~~~~~~~~~~~~~~~~~”

    聂小凤撕心裂肺的一吼中,美坚森林上下呼啦啦燃起了蹈天大火,森林上空热浪蒸腾,万里无边,和着披天而落的暴雨,顿呈一派人间地狱的景状。

第58章. 圣约书亚

    突然蹿上天空的无边火焰把正在飞行的血舌妖该隐吓得往旁边一跳,舌妖背上的华歌惊道:“隐叔,你没事吧?”

    血舌妖晃晃脑袋,扭头嗅了嗅一旁顾铭君手中的双玉蝉,巨身一躬便驮着华歌向下方的无边浓雾里钻去,顾铭君与乾一左一右,护驾而航。

    三人一舌降下森林上方尚有三丈之遥,就听见聂小凤气急败坏的哭喊声一阵接一阵传来:

    “魄军!你究竟躲在哪里?给我出来!!”

    四人赶紧沿着喊声找到了跪在悬崖边上的聂小凤,华歌从舌妖该隐的宽背上一跃而下,扑腾一声将正要往下跳的聂小凤摁倒在地。

    “别拦着我!军中了亡神血咒,我要在血咒害死他之前找到他!”

    聂小凤大喊大叫,全身上下湿的像个落汤鸡,她挣开胎神华歌,哧溜一声冲上森林上空,四人只得追上前去,一路在天空中跟着她奔来跑去。

    “我师父追杀我们。。。我的血咒又犯了。。。军救了我。。。宙释来了。。。军去引开他们。。。。”聂小凤一路东飞西跑,语无伦次地直叨叨。

    四人七七八八连听带猜知道了大概,华歌顿时大咩一声,叉腰瞪眼吼道:“好一个罗玄!他在山上要抓你肯定也是为了你的神髓!小凤,我们好险啊!”

    “军在哪里?他究竟躲去了哪里?他一定是怕我看见他化成血水的样子。。。。这个傻瓜,他是我的夫君啊!我怎会嫌弃他?时间还来得及的,只要把他带回昆仑境,阿公一定有办法化解!这个傻瓜,这个傻瓜!!”

    聂小凤一把推开众人飞出重围,顶着暴风雨在森林上空钻来钻去,她不停地在一棵棵东倒西歪的巨树间来回盘绕,大声哭喊着魄军的名字,直喊得喉咙嘶哑,声带冒血,惨如七日叫魂。

    “魄军哥哥你快出来,快出来呀!”

    胎神华歌心疼地追上聂小凤,陪着她一道在森林上空呼唤寻找“魄军”。顾铭君立在天中,抬头看了看天秘神障之外正在幽幽交换位置的弦月和朝阳,心中不由也升起一股艰巨与酸沉

    在场众人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千日子时早已过去,就算魄军还未被亡神血咒杀死,如今的他必然也已死在了女娲壤的手上,化成天地间的一捧泥沙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一路追随着在天空中东飞西跳的华歌和聂小凤,对身旁的乾低声道:“把她们带走。”

    ================================================================================================================================================

    罗玄在满地暴雨和泥泞中艰难地向前攀爬,仅剩的一只骨臂和身体还在向空中不断散发着滋滋血烟。他一路挪移,终于爬到美坚森林中央处的地裂边缘。

    子时已过,五行转换已经完成,他身上的所有仙神修为和精气皆已空空如也,就连在人间练蓄的几十年武功修为,也悉数转去给了赝人。

    冥疆十九狱,佛刑天地,佛之惩戒至为残酷彻烈,故而他饮下青枝露后重获的人类之躯已尽被撤散,打回了熔魄之身。一无所有的罗玄,如今与一届凡夫俗子的唯一区别便是,他不是人。

    没有绘苍诀,他无法再变回魄军,变不回魄军,他就无法承担再被聂小凤找到的后果。故而他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巨大的地裂宛如锯齿深渊,下方一望无底,黑得就像宙劫空亡的大嘴,仿佛能吞入整个极荒永夜和三千烦恼世界。

    罗玄由不得想起了在冥疆下原之下的那条地裂一千个冥疆年前,他的爹娘罗冠清与段可卿便葬身在刹修罗撕开的一道地裂中,今日,他总算能用同样的方式追随他们而去。

    冥疆十九狱虽可将九界生灵判罪为熔魄,却未曾规定熔魄不可被其他力量所杀,想不到遭遇亡神血咒反噬的唯一好处,便是虽不能再像人类一样活着,却可以选择像人类一样死去。

    他这一路并无遗憾,至少聂小凤已知道,有人曾经天地无视、奋不顾身地爱过她,她那荒芜绝望的人间一世,从此也可划上终结的句点。

    罗玄一手摸索着地面,咬牙挺身立起,他褪下染血的白色外袍,折叠齐整后摆放在地裂边缘的一块翘石上,又褪下脚上的布靴,扣在其间。

    这一回,他须让聂小凤死心塌地相信他已彻底离去,于她于己,都是个了结。

    掌心滑过白袍上的绵密针线时,罗玄的手一抖,那是聂小凤在昆仑境、南樱界中为他缝补袍衫时留下的针脚。

    他手抚白袍,揉了又揉,豁然起身赤足走到地裂旁,看着地平线上缓缓升高的朝阳,深吸口气,闭上双目,向万里深渊中直挺挺栽去。

    罗玄的身体化作一脉脉血气,一边下坠一边向空气中不断蒸腾泄散,来自地心的风又快又疾,吹散了他一头泼墨长发,束发的银光丝带脱卸而出,随风直上,一路飘远。

    “噗”地一声,地裂深处一望无垠的山野间传来一计无关痛痒的轻响,尚未完全化成血气的罗玄残躯砸落在地心湖当中的一块岩石上,浆液迸裂,粉身碎骨。

    =================================================================================================================================================

    众人追着聂小凤降入森林中徒步寻找魄军,聂小凤一路奔跑在前,华歌骑着血舌妖紧跟其后。快接近森林中央时,血舌妖忽然仰起脑袋向天空中嗅来嗅去,聂小凤一阵紧张,抓过它颈项上的黑白茸毛问道:

    "你发现什么了?”

    血舌妖冲众人点头示意上空,聂小凤抬头一看,只见一抹银色丝带正从远方冉冉飘来。她从破败的山林间一跃而出,抓过空中的丝带,双手剧烈颤抖,掉头便向丝带飞来的方向狂奔而去,及至地裂边缘,猛地刹住了脚步。

    “魄军”的白袍一角,正在崖边的凸翘岩石上汩汩飘动。

    聂小凤一步一步,走得极之轻缓,生怕将它惊飞了般,及至石前三步,她一头扑了过去,抱起罗玄留下的外袍。

    洁白的襟袍上血迹斑斑,到处浸染着大块大块的血渍,断裂的袖子针脚上,还留着几枚深深浅浅的血指印,也不知罗玄摩挲了多久。

    聂小凤低头看看下方深不见底的地裂,周身颤抖着将白袍紧紧扣入怀中,“啊”地一声跪倒在地,仰天惨叫起来。

    华歌、顾铭君、乾、该隐纷纷站在她后方,个个低头示哀,无人出声。聂小凤起身揩一把眼泪,抱着白袍就往地裂中跳。众人惊呼声中,顾铭君长袖一卷将她掀落在地,饕客皿“呼啦”一声飞上地裂,将一条长长的断崖罩得严严实实。

    “别糟蹋自己!魄军。。。。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聂小凤闻言一愕,随即缓缓起身,冷音顿字道:

    “顾铭君!我的丈夫在下面,你快撤掉结界,放我下去!”

    顾铭君无视她一脸隐忍杀气,连连摇头:“有件事,魄军一直求我瞒着你。日前他在鼎沸魔都中被女娲壤所染,那名从女娲壤中生出的赝人实则一直未死。昨晚子时,是他与赝人互换五行的最后期限,偏偏你们那时被亡神血咒缠身,又遭宙释所袭,根本无暇顾及消灭赝人。小凤,我真的很抱歉,可魄军他打定主意要离开你,只怕不仅是他担心亡神血咒的反噬,更因他早已知道,自己无法撑过昨晚。”

    聂小凤泪目圆睁,目瞪口呆地看着顾铭君,神叹了口气道,上前一步扶住她肩头,轻声劝道:

    “他已为你的将来做出了最好的安排,小凤,放手吧。”

    “我的将来?”

    聂小凤双唇颤抖,胳膊一挥,剧烈吼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将来?我的丈夫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将来?做寡妇的将来?孤苦伶仃的将来?!”

    华歌看着聂小凤满头乱发、魂飞魄散的模样,回想起她与魄军这一路走来的种种幕幕,当下亦只觉悲从中来,不由从身后一把抱住她,痛声哭道:

    “小凤,别傻了!魄军哥哥拼上性命也要让你活下去,你若是死了,岂非真正辜负了他?”

    聂小凤的双肩一阵抖涩,她转身紧紧抱住华歌,二人双双跪倒在宽大的地裂边缘抱头痛哭起来,华歌将聂小凤搂在怀中,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哽噎道:

    “这一切都怪罗玄!是他把你们害成这样的,早知如此,我在山里时就该全力打死他!魄军哥哥也不至于被他害到今日这般田地!”

    聂小凤闻言,从华歌怀里猛地拔起头颅,她仰望苍穹,双目间跳出两团久违的枭狠精光:

    “你说得对!军的仇还没报,我有什么颜面去追随他?”

    她蹭地起身,单手向空中一张,高远的云层间顿起一阵嗡鸣舞动,天际线上迅速飞来一件金光闪闪的物事,“咻”地落在美坚大陆中央、地裂边缘的聂小凤手中。

    众人定睛一看,此物不是别物,竟是聂小凤日前在大纵天州用来齑杀厉佛的佛法器龙舌剑。

    她高举剑柄,一剑深深插入地面,顺势跪倒在崖边,泪水如同决堤的海洋,与剑锋齐齐入土:

    “军,你放心!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耗尽为妻一生,我聂小凤,定要将罗玄碎尸万段,带他的心来此祭你!”

    “来此祭你”。。。。“来此祭你”。。。。“祭你”。。。。

    聂小凤的回音一声声响荡在巨大的地裂上下,火红的朝阳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暴雨歇毕,天地间顿时亮堂了起来。

    =================================================================================================================================================

    地裂深处,湖心岩上。

    周天碧日,万里无云,地裂上方的一线天,湛蓝得好生醇净,透澈得就像一场梦。

    罗玄的睫毛抖了一抖,又抖一抖,缓缓张开了去。

    他尝试着扭动脖子,试图支起腰杆,可大半天也没能将上身撑起,脑袋底下早已积满了一滩厚重粘稠的脓液。

    他艰难地四下一看,原来自己跳下来时仅剩的一只胳膊早已被摔得脱体而出,落在很远的地方,再一环顾,只见双腿、盆骨以及腔内不少零散的器官也皆被自由落体的巨大冲撞力摔得七零八碎,纷纷散落在湖心岩四方。

    脑液都快流尽了,他却还没死。

    为何?

    他早已一无所有,亦经历了亡神血咒,跳下来时整个身体分明还在向空气中蒸发着丝丝血水。眼下艳阳高照,亡神血咒和女娲壤千日之约的威力都已双双过了,按理说如今他早该跳脱五行,化为虚无,却为何,他还没有死?

    罗玄失去了四肢,周身皆不能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液正从头颅内向外迅速流失,意识也随之一寸一寸模糊下去,整个人就像地心深处一摊白里透红的浆糊,被活活地晒干在这块湖心岩上。

    忽然间,有人从远方踏水而来。

    此人踩着地湖,光着脚踝,不疾不徐地向湖心岩石走来,胳膊下还夹着一捆古旧的羊皮卷。沁天谧地的温暖与祥和之光随着他的足迹,步步而至。

    罗玄的脑袋正好耷卧在湖心岩中央的凹陷处,他只得努力向上翻眼才能看清来人的脸。来人一路涉水走至湖心石旁,蹬上岩体,将罗玄仅存的躯干扶直、坐好,伸手一招,四周七零八落的器官和肢体顿时纷纷飞来,一块块自动组起,物归原位。

    罗玄疲如抽丝地看着来人手背上醒目的钉痕伤疤,胸臆间长长吐出一口气:

    “约书亚!”

第59章. 不共戴天

    来人正是美坚大陆主神耶和之子,约书亚。

    约书亚在湖心岩石上盘腿坐下,将拼凑完整的罗玄置于自己膝间,一掌覆上他的额头。圣子那布满受难钉之痕的手掌和胳膊上蒸腾起阵阵祥和的白光,向地心湖四周一圈圈波散开去。

    罗玄一抖,顿时感到体内各处的伤痛正在迅速抽离,约书亚敷在他额头的手掌渐渐开始发抖,不消三刻,圣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见他胡鬃沧桑的脸庞上肌肉不停抽搐,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罗玄一把攥住约书亚的手腕:

    “住手,我的苦难你承受不来,快住手!”

    约书亚双目紧闭,两排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连表情都扭曲起来,他腾出两手更紧地扣住了罗玄的头颅,迅速将他所受的苦难与创伤一一吸导入自己体内。十三道千神齑从罗玄胸口一掌接着一掌连续贲出,连连击打在圣子的胸前,约书亚口吐鲜血,身体剧烈摇晃着几欲歪倒,两只手臂却仍死死扣着罗玄不放。

    “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承受我的苦难?”罗玄拽着约书亚的麻衫袖口,不可置信地抖声问道。

    “罗玄,你同我一样都曾受尽世人的背叛,都曾被钉上同一柄十字架,我们的鲜血与命运早在时空中交融相遇,所以今日我才能得到你的受难感应,及时赶到你身边。”

    罗玄艰难地抬头看他,喉结一紧一收,约书亚拍拍他,轻声道:

    “不用为我难过,我约书亚的毕生意义就是替人类承受他们的劫数,带走世间一切伤痛与苦难。罗玄,若你今后能够赎尽罪孽,我愿将我的最后一次牺牲,奉献于你。”

    罗玄用力试图掰开约书亚的胳膊:“你不明白,除了上下八界给予的苦难,我身上还有佛加诸的种种刑罚,你的神祗之身若要强行渡走这些佛刑,必会没命!”

    约书亚端坐湖心,静静一笑:“渡多少,是多少。”

    待数道千神齑的杀伤力与亡神血咒的反噬力悉数转移后,佛桃花刑之伤、熔魄之伤和被乾坤钢、妄魔先后洞穿心脏的致命伤势也纷纷开始向约书亚身上转移。佛之刑的转渡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罗玄眼看着约书亚痛得单手撑地,一把扯开胸前的麻衣,他雪白的身体已变得透明一片,九十九桃花钉、一枚桃花蔻在他心瓣间穿梭不休,通红的心脏上迅速绽放出一枚碗口粗的窟窿,正是昨日被那名面具白袍之人用乾坤钢洞穿的伤势。

    约书亚的身体已开始化作一缕缕白色光晕向四周泄散开去,显然他无法承受全部的佛刑罚。时间紧迫,罗玄跪在圣子脚边,握住他手仰头哀求道:

    “求你,先取走我的熔魄身!其它的,我都可自行承受。”

    约书亚低头看入他双眼,闭目长叹一声:“痴儿。”

    巨大的白色光晕暴涨而起,平地里裹住罗玄提入空中,约书亚张开双臂,呼啸着冲出地裂,雪白的神身化作一场夹杂着血花的大雨,浇灭了美坚森林上空的熊熊烈火。

    罗玄噗通一声从空中掉下湖心岩,身体和容貌俱已恢复成了在人间终老时的七十古稀之相。

    这已是圣子能为他做到的极限。神佛有别,约书亚纵然拼尽身与髓,终归只带走了佛的熔魄之罚和其余八界留在他身上的长年伤损,而佛的桃花刑伤、被乾坤钢毁尽的心脉和那些一去不返的人间岁月,终究无法痊愈。

    心脉破败,乃是诸行武学中的大忌,这便意味着他今后再如何苦练修行,也无法蓄聚气海,得道功成。如今他已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废人,除了在人间多年练就的一些腿脚功夫,再无九界中的任何力量可以傍身,如此活着,还不如死去,就算已恢复了体貌,他又如何能以这般老朽陋态去见花颜玉色的聂小凤?

    君正年壮卿正娇,山峦万碧篙橹摇。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罗玄一念至此,万念俱灰,索性翻身落入水中,向湖心深处沉沉坠去。

    ================================================================================================================================================

    芮蚕姬心口咯噔一跳,从梦中惊醒。

    夜幕已深,白国三军都在山城脚下扎营休息。自从三年前她与白国统帅阮思辰达成君主协议,开始收复东土三十六州的大业以来,她就一直跟着阮思辰和他的军队在各国的各大城池间辗转来去。

    这三年间的岁月,大抵是她打从娘胎出生到现在所过的最敞快惬意的三年了,这三年之间,不仅广擎天未曾再来找她的麻烦,就连穆银川也一直未曾现身。

    唯一让她想不通的,是篓儿、开心与殷翔一夜之间的不辞而别。

    篓儿和开心身为仙子,说走就走并不奇异,可白国三军总将殷翔却突然放弃养父阮思程的统国大业,跟随两名仙子修习仙道去了,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陪她收复这些年来白国流失的疆土。

    就在她以为将要和他发生些什么的时候,殷翔却不辞而别,就连阮思辰的四海精锐师也查不到他的下落。

    芮蚕姬叹了口气,掀开玉里软绵绵的尾巴,从它肚皮上起身下床,来到灯火萧窕的军营帐篷外。她挑了一处篝火余烬坐下,远眺着由远而近、密密麻麻的白**营帐篷,抱着胳膊陷入沉思。

    身后的营帐里很快传来絮絮梭梭、布帘摩擦的声响,她回头一看,果然是玉里的巨大脑袋从军帐幕帘里探了出来。

    雪狼狐在她身旁收足坐好,一条大狐尾习惯地将她环绕起来,它瞅瞅天幕上明亮的弦月,再瞅瞅身边的她,神情有些纳闷。

    芮蚕姬将脑袋靠进厚厚的狐鬃内,轻声道:“玉里,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感应到我当年立下的亡神血咒,已经完全消除了。”

    玉里吃惊地看着她,瞪着一双狐目静候下文,芮蚕姬把脸埋在高高的白狐毛里,闷声道:

    “当年我虽恨穆银川对我恩将仇报,可其实我最恨的,还是自己不争气,竟会爱上这等寡绝无情的男子,真是自作自贱!所以我用天蚕丝为器,诅咒爱情,诅咒那些痴情的女人,我本以为我当年的恨是世间任何力量都无法逾越的,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有一个男人对他妻子的爱,竟然驱散了我的恨,就是这个人,化解了我施加于人界多年的亡神血咒。”

    芮蚕姬说到此处,幽幽抬头看向雪狼狐,整个人忽然微微激动起来:

    “玉里,我自由了!我终于知道,原来世上真有这般的男子,真有这样的爱!我又可以相信,我又可以爱了。。。。”

    她抱住仙兽,泪水一滴滴落在玉里的肚皮上,转眼之间竟哭成了个泪人儿。穆银川抬掌抚摸着徒弟的乌黑秀发,温暖的狐爪很快让少女再度陷入了梦乡。

    她不会知道,三年前他已暗中尾随两位仙子和殷翔利用翡翠天梯拜访了广擎天,并在神皇辛天权面前许下了一个歃血仙诺只要广擎天不再过问他与芮蚕姬之事,他便在宙劫来袭之际死守九界,与空亡决战到底。此后篓儿、开心和殷翔便被送去了南海世音地静修,终生不得出。

    她更不会知道,他已向神皇要回了她的情魄,所以今日她才能感应到亡神血咒的破解,感受到全新的生命与七情六欲。

    辛天权不愧是九界神皇,其人谋略极其深远。当初他取走芮蚕姬的情魄是看中她的亡神潜质,好让她心无旁骛的为广擎天办事,可如今,寰宇无匹的乾坤钢自己送到了他面前,他焉有避重就轻之理?穆银川对芮蚕姬的执念正合他意,为了拴住这截乾坤钢的心,神皇当时便将芮蚕姬的情魄还给了他。

    只是还归还矣,他这冰雪聪明的徒儿吃一堑长一智,终究是不会再将宝贵的爱情供奉于他,他尚有自知之明,却也是他要隔离殷翔的原因。因为殷翔,才是当年那头真正的雪狼狐,如今他已修成人形,且对蚕儿也留有前世依恋,这若让情魄归位的蚕儿知道了真相,选择与殷翔共结连理,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可是他呢?他穆银川与芮蚕姬一世师徒,历经三万载春秋冬夏,她被他养过、教过,误解过、摧残过、杀戮过,她也毫不客气,利用他的愧疚不动声色地啖他心、噬他肉,更将他亲手毙杀在天山之巅,抱了当年负心夺命之仇。然而命运的线索总将他二人牢牢捆绑在一起她是娲皇女,他乃乾坤钢,对九大世界的共同责任,注定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至少,这是他的理由。

    生命,在万念俱灰之际总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才能坚持下去,芮蚕姬面露微笑,在梦中甜甜呓语:

    “可以爱了,终于又可以爱了。。。。”

    穆银川俯身倾在徒弟耳畔,雪亮的银袍从一身狐绒之下缓缓溢出,低声应道:

    “好,师父等你。”

    ================================================================================================================================================

    美坚大陆不夜天,云海蒸腾彩缤舟。

    已完全修补好的爆云花舫中,聂小凤抱着腿坐在厢房床榻上,呆呆地盯着两扇紧闭的房门,手中紧紧握着魄军留在地裂边缘的白色长袍,一双高大的黑底男子缎靴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榻前方。

    过道里传来一阵絮絮梭梭的脚步声,两扇门牖吱呀一声开了,胎神华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白玉水饺,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

    “小凤,君哥哥做了水饺,你最喜欢的醋溜肉味哦,要不要吃一点?”

    聂小凤抬头愣愣地看着华歌,仿佛她是个陌生人,华歌被她看得心里有些,舔了舔嘴唇,上前与聂小凤并肩坐在榻旁,轻声劝道:

    “你都三天没吃东西啦,羲公知道了会怪我没照顾好你的,再说不吃东西,你哪有力气赶回昆仑境?”

    一听“昆仑境”三字,聂小凤浑身一抖,连连喊道:“不不不,我们还不能回去!我的神髓被罗玄夺走了,没有神髓我就无法再施展涅神迹,魄军就没法重生,华儿,我们还要继续找罗玄,找不到他,我绝不回去!”

    华歌急了,一把拦住正要起身向外走的聂小凤:“等一下!我们在整片美坚大陆巡视了三天三夜也没发现罗玄的行踪,就连君哥哥的观穹眼也看不到任何下落,这说明罗玄现在的法力已经深不可测了!小凤,寻找罗玄已不是我等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如今当务之急是赶回昆仑境,让羲公出面替你缉拿罗玄,才是捷径!”

    聂小凤的眼眶刷地便红了:“可这一去一回,谁晓得罗玄会伺机逃到何处?他本就和妄魔串通一气,万一他们将我的神髓分食殆尽了,军岂非永远不能复活了么?”

    华歌肯定地摇摇头:“不会的!你的神髓是诸天至宝,没人会愿意同旁人分享,只要抓到罗玄,魄军哥哥就还有救。你想,你能赐生从我出生那时起逝去的所有生灵,难道还不能赐生才离开几日的魄军哥哥吗?所以此事不急于一时,还是先回昆仑境吧!”

    聂小凤思来想去,觉得华歌说得有理,只得低头应道:“好,你们再给我一晚,明天早晨我们便启程回东天域。”

    华歌劝完聂小凤便登上船头甲板,本想趁着入寝前再看看这片美坚大陆的夜景,却发现黑白魈纹大舌胎也正蹲在船头,沐浴着月光,若有所思地俯瞰着云海下方的万点星火人家。

    明丽如水的月光映射在舌胎厚厚的茸毛上,白一条黑一条,显得缤纷灵动,甚是夺目。华歌走到黑白舌胎身旁坐下,小胳膊支着下巴,陪它一起看着下方景色,问道:

    “想家人了?”

    黑白魈纹大舌胎蓦然不语,两只精亮的大眼浅浅浮上了一层迷茫的水汽,华歌推推它,道:

    “对不起隐叔,我迟迟不给你恢复人身是为了你好,现在德古拉伯爵和全西域的剿血人都在追杀人类该隐,你如今的模样是最好的掩护,使人们既不敢惹你,又不会起疑。我既求了爹爹替你做主,怎么也该把你平安带回去不是?”

    黑白舌胎闻言起身挪开半米,伏在船头向胎神华歌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磕头礼,华歌笑呵呵地受用了去,转念一想,忽然压低了嗓门:

    “隐叔,我们明天就回东天域了,临走前要不要看看你妻子、女儿和蓓蓓现在过得怎么样?”

    黑白魈纹大舌胎猛地抬起脑袋,不敢相信地看着华歌,华歌冲它二指一嘘:“千万别让君哥哥发现我私下云舫啊。。。。”遂嘿嘿一笑跳上舌胎厚背,在它耳边低语两句,一人一舌便从爆云花舫上飞快地掠了下去。

    聂小凤从船舱后方悄然闪出,目送着两人消失在云海深处后,这才翩身一跃,从船尾跳下云头。

    匆匆赶至魄军跳崖的美坚地裂上空,聂小凤一鼓作气向地裂底部快速下降,山野间的回旋风在耳旁呼呼作响。那日,整片地裂被顾铭君用饕客皿封锁了入口,而她终究不能甘心,想在明日启程前去魄军化散殒命之地再看一眼。

    深远绵延的地心湖就在脚下,聂小凤忽然发现有几名军戎装束的仙人已浮现在地心湖的上空,他们左右共有一十二人,当中一人在周遭仙人的衬托中显得尤其娇小,细细一辨,竟是一名姿容精致、衣饰简约却不输华贵的妙龄少女。

    聂小凤顿时认出了他们,原来是大纵天州的人!

    来者正是异元神钬尊的女儿武乙巽和大纵天州的十一名护州旗仙,聂小凤忙闪去山壁上一块陡峭的凸岩后方。

    只见十一名旗仙飘在地湖上空,将武乙巽围在正中,众仙口中齐齐念诵着仙咒,平静的湖面上顿时泛起阵阵环形波纹,憔悴枯容、灰头败发的罗玄从湖心深处一寸寸浮出了水面,升上半空,飘入武乙巽的双臂之中。

    众仙齐齐围了上去,武乙巽一把搂住罗玄枯槁的身体,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隔着老远都能看见。聂小凤一见罗玄,肝火蹭地冒起,当下从凸岩后方一跃而出,扬起龙舌剑便向众仙当头劈去。

    十几名旗仙乍然被佛器的威阵包围,始料未及之下被佛剑之气轰然震飞,武乙巽“啊”一声紧紧抱住昏迷的罗玄,聂小凤的剑锋在少女鼻头上微微一停,大怒道:

    “滚开!”

    十一仙纷纷从两旁崖壁上弹跳归来,见武乙巽和罗玄已双双落在聂小凤剑锋之下,金旗仙完颜忙抱袖向聂小凤躬身施礼道:

    “卑仙完颜,觐见元之后!我等是奉异元神钬尊之命,前来接引罗玄归返大纵天州,求您高抬贵手,放诸仙一条生路!”

    聂小凤冷冷一笑:“钬尊?他不是早死了么,哪来什么异元神命?”

    “元之后请容我解释,说来还应多谢您的涅神迹,如今钬尊大已经复活,只因之前所受厉佛之伤过重,如今还得在异元令中闭关修髓。尊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令我等前来此地接引熔魄罗玄前去大纵天州。聂姑娘,大纵天州主导九界危亡,尊之命的深意更加不容置笃,还望聂姑娘高抬贵手,放诸仙和罗玄归去交差!”

    聂小凤“哈”了一声,将众仙环顾一圈,颠了颠手中的佛剑道:

    “罗玄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你们拦,我杀他,不拦,我一样杀他,奉劝诸位不若省些精力,莫碍我事!”

    武乙巽一直恨意拳拳地瞪着聂小凤,聂小凤不屑地冲她一笑,柔声戏谑道:

    “武姑娘倒还惦记着我师父,也罢,待我取回神髓,摘去他心,这具朽尸便归你了。”

    话音未落,聂小凤骤然裳起,龙舌剑在地裂空中交燃成万余朵佛光灯花,向湖面上噼噼啪啪地打去,势如暴雨倾盆,漫野梨花,每一朵灯花沾上仙身便迅速燃开,每位旗仙皆被缠绕成了半空中的一团火光。

    在武乙巽的尖叫声中,聂小凤自她怀里劈手夺过罗玄,于众仙之间陡然蹿上天空。

    “元之后!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武乙巽仰头跪在下方,苦苦哀求,聂小凤一臂提起罗玄,玩味地俯瞰着泪流满面的少女,一掌将罗玄抛上天际,旋身跃起,冲他腹中一脚踢下。

    罗玄像秤砣般从众仙之间直直坠落了下去,聂小凤一身水漾蓝裳披着月光翩然追来,一剑剑接连刺穿罗玄的肚腹和胸膛,“噗嗤、噗嗤”佛器入肉的脆响在巨大的地裂间不断回荡。

    武乙巽哭得声嘶力竭,几番要扑上去拼命,却被周围的旗仙合力抱住了,万盏闪耀着佛印的灯花在湖天之间上下飘荡,将众仙和罗玄重重隔离了开去。

    罗玄口中喷出一道道血光,连续的剧痛使他从无底昏迷中惊醒过来,一睁眼,便是聂小凤那张微笑俏然的熟悉脸庞。

    “师父,你把我的神髓藏哪儿去了?”

    罗玄的胸喉间堵满了鲜血,刚要发声,嘴里又冒出两堆血泡,聂小凤嫌恶地甩开他,一剑将罗玄刺入他被约书亚救下的那块湖心岩中,金光闪闪的剑锋穿破丹田,一路扎入坚硬的岩体。

    罗玄周身抽搐,偏偏在聂小凤的神力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努力抬起胳膊想说些什么,聂小凤好奇地俯身去他唇畔,侧耳问道:

    “什么?师父你说什么?神髓在哪里?”

    罗玄双唇颤抖,一掌本能伸向聂小凤饱满如山海般的乌黑云鬓,聂小凤凝眉细听,好容易辨识出三个断断续续的字眼:

    “不。。。是。。。我。。。”

    聂小凤直身一愣,随即莞尔笑开了,她飞身拔出罗玄腹中的龙舌剑,在空中转个圈儿俯冲直下,再次没柄插入,血光四溅。

    武乙巽眼看聂小凤连带一块块湖心岩一道将龙舌剑屡屡拔出,被剑气抛上半空的罗玄一次次被钉入一块又一块岩石中。完颜捂住少女的眼睛,自己亦难过得低下头去,众仙纷纷垂头锁眉,不忍直视,然而在佛圣物的威慑之下,个个皆是一筹莫展。

    聂小凤累得气喘吁吁,水蓝的裙裳上下和一张俏脸都溅满了血渍,罗玄却始终未曾改口。

    她抬头看看上空邈远的一线天,再看看波光粼粼的地心湖,想到三日前魄军就是从此处跳下,消失在这片冰冷的湖底,顿时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心尖,她纵身跳上罗玄,高提剑柄,贴在他心口道:

    “罗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的神髓在哪里?!”

    罗玄目不转睛地看她,忽然双臂一环将她拥入怀中,龙舌剑噗嗤一计穿心而入,径直插入他背下的岩石。

    聂小凤震惊地趴倒在罗玄怀中,罗玄喉间倒灌着嘶哑的风声,喷着血气,贴上她耳鬓颤声重复道:

    “不是我。”

    他顿了顿,呆呆看着她绝怒的容颜,胸腔中忽然爆发出一阵低沉的酸泣:

    “小凤,那不是我,不是我。。。。”

    聂小凤闭上眼,忽然意识到一切都完了。

    这就是罗玄,这就是罗玄的报复。

    这就是她的师父,直到死,他都不会让她重获幸福。

    他予她的大恩大德,共血海深仇,由来亘古未变,一脉相承。

    聂小凤甩开罗玄双臂,直身用力拔出龙舌剑,血光溅入空气,罗玄的身子在岩石上抖了一抖,躺在她身下,面上竟是一派安详。

    聂小凤脚踩罗玄颈项,高高举起佛剑,诸天佛气纷纷凝聚在龙舌剑周围,整柄剑身梵光鼓荡,金缕嘈切,向四面八方不断散发着**的佛光。远方的完颜与众仙纷纷躁动如雷,聂小凤这一剑下去,是要彻底齑灭罗玄的魂、身、灵、魄,让他天地无存。

    “小凤,住手!”

    神的声音从上空陡然降来,聂小凤抬头一看,只见顾铭君、乾、丁香舞影、华歌与黑白魈纹舌胎也纷纷向此处赶来。

    事不宜迟,聂小凤深吸口气,小腹一收,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罗玄额心刺去,忽听惨叫一声,众人低头一看,龙舌剑咣当落地,聂小凤提剑的右臂停在空中瑟瑟打抖,几缕血丝从她腕间的双玉蝉上滑落。

    聂小凤百思不得其解,弯身提剑还要再刺,腕间的双玉蝉头骤然发亮,再度收紧,凶狠箍勒着她细嫩的皓腕。如是三番,聂小凤不得不满脸震惊地放下龙舌剑,腕间的双玉蝉却将身一抖,咻地蹿去了罗玄的左手腕上。

    “小凤,魄军虽死,却不是滥造杀孽的理由!”

    顾铭君的黄衫垂直落下,悬空定在聂小凤和天州十一仙之间,他一把夺过聂小凤手中的龙舌剑,收锋入鞘,天州众仙身周的禁锢顿时解除。

    “得罪了!”

    天州旗仙完颜大喝一声,向天展开一幅卷空幡将岩石上的罗玄席卷而去,武乙巽扑上空中,双臂接住卷空幡,十一旗仙纷纷上前守护在她身侧,地裂上空顿时划开了一道金光灿灿的异元裂。

    众人护着罗玄向异元裂中一路飞速退去,聂小凤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嘶声吼道:

    “罗玄!我的双玉蝉,还我双玉蝉,还我双玉蝉!”

    双玉蝉仍缠绕在罗玄的左手腕上盈盈生辉,聂小凤一路急追,几个纵跃扑上他身,伸手就去扯他左臂,企图将之连根扯下。顾铭君、乾、华歌等人慌忙赶来阻拦她的激烈举止,十一旗仙和武乙巽也拼命护着罗玄,两队人马一时在辽阔的美坚地裂上空形成了拔河之势。

    “罗玄!当年你毁我清白,夺我骨肉,害我人生,如今你盗我神髓,杀我夫君,绝我幸福!我聂小凤与你罗玄,生生世世,不共戴天!!!”

    聂小凤在众人钳制间向罗玄连连嘶吼,连声音都扭曲了,她泪流满面地撕扯着罗玄,恨不能把他整条胳膊都撕下来。

    罗玄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双玉蝉固若金汤地扣在他左腕之间,纹丝不动。

    想不到这世间唯一识得他的,竟是双玉蝉。

    见罗玄还笑得出来,聂小凤脑中“轰”一声炸开了双玉蝉是魄军留给她的唯一信物,罗玄夺了她的神髓,夺了她夫君的性命,如今又要夺她的双玉蝉,他究竟是她几世修来的罪愆?

    宽长的异元裂迅速向中间部位合拢,十一名旗仙已拖着罗玄进入异元界中,“聂姑娘快放手!没有异元神的邀请,任何擅入大纵天州之人都会遭到异元令的攻击,姑娘,快放手!”

    完颜高声叫喊,顾铭君一把揪起聂小凤的衣领,厉声喝道:“小凤,此话不假,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快放手!”

    “小凤放手,快放手,你会受伤的!”华歌紧紧抱着咬牙切齿、涨红双眼的聂小凤,难过得埋在她肩头呜咽起来。

    聂小凤目光发直,双臂颤抖,十指如勾硬生生不肯放人,金色的异元令战气从巨大的天缝间隐隐泻出,情势十万火急。

    “都闪开!”

    只听乾大吼一声,红、白、蓝三书从他发冠间齐齐飞出,砰、砰、砰三声连砸在异元裂的边缘,异元裂哗然一闪,带着天州众仙凭空消散了去。

    红、白、蓝三书在天空中嗤嗤化作三道火苗,灰溜溜地掉了下去。乾忙飞去将它们一一捞起,抱着不断跳跃的火苗吹拍半天,总算保下了三本焦黑半残的天书。

    聂小凤一把挣开众人,向异元裂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追上几步,忽然手捂胸口,噗嗤口吐鲜血,仰头栽倒下去。

    “小凤!”

    众人疾疾追下,美坚地裂间一片惊喊,此起彼伏。

Minions/小黄人北美首映全剧透

    明天放出玄坤异史记第五季第一章!今晚抽空剧透下minions/小黄人,据说国内要到11月才有可能引进~~

    minions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海生物种,他们致力于服务各种极品大坏蛋,然而,从恐龙到原始人,从埃及王到德古拉到拿破仑到美国独立战争,历史上所有极品坏蛋都在他们的服务下领便当了。

    不受待见的minions们只好避入冰山隐居,因为跟一个坏蛋死一个坏蛋,minions没有了主人,渐渐的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

    就在这时,一个具有革新精神的minion叫做kevin,他决定走出冰山,去外面的世界寻找全新的坏蛋主人,于是他招募了两个伙伴,bob和stuart,三人踏上了寻找新主人的跨界历程。

    kevin,bob和stuart跋山涉水,来到了美国纽约市的自由女神像前,三人在城市中找到了一个家具仓库,晚上睡觉看电视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邪恶电台,电台说,世界上最伟大的极品恶人大赛将在奥兰多454大道上举行,主办者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女坏蛋----scarlet overkill。

    为了找到这个最强大的女坏蛋做她的员工,三个minions又踏上了去奥兰多的里程,在路上他们被拒绝搭车无数次,终于被一家子银行抢劫犯捎上了,原来他们一家也是去奥兰多参加全球坏蛋大会的,路上闲着没事就抢抢银行。

    抵达奥兰多,三个伙伴如愿以偿进入会场坐下,scarlet出场,眩惊全座,粉丝无数,scarlet提出自己要进行一个大壮举,向全场招募新员工,说只要有人能抢到她手中的红宝石,谁就能做她的员工.

    全世界的大小坏蛋都冲上去抢宝石,被scarlet打得满地找牙。minions也被坏蛋们挤上场去,一番混乱之下,红宝石和bob的宠物泰迪不知怎么的掉包了,scarlet得意洋洋地举起一只布熊,红宝石在bob嘴里,于是三伙伴如愿以偿成为了scarlet的新员工。

    scarlet告诉minions,她下一个目标是英国伦敦,她要去抢女王的加冕皇冠,minions经历了一番曲折惊险后,盗宝失败,被全伦敦的警察追捕。三伙伴逃到伦敦中央公园,眼看走投无路,bob跑到公园中央的历史遗迹----石中剑旁,警察们向他瞄准,bob为了自保,大吼一声拔出了尘封千年的石中剑。。。。

    全场震惊跪拜。原来英国皇室法律规定,任何人能够拔出亚瑟王的石中剑,将被加冕成为英国国王。

    于是bob成了新一任的英国国王。

    scarlet在美国看到英国新王登基的全球新闻,大怒,带着武器家当杀到伦敦找三个叛徒算账。另一头,雪山中的minions大部队们迎来了新主人,四个阿拉斯加野雪人。于是在一次为主人精心准备的舞蹈中,minions又成功便当了一名大雪人。

    其它雪人大怒,把minions赶出了雪山。minions只好按照kevin的电话提示,结伴前去英国伦敦面见新bossscarlet overkill。

    然而scarlet非常生气,指责三个伙伴夺走了她的梦想,剥夺了她做女王的机会。为了证实自己对她的忠诚,bob制定了新国会法,退贤让位,让scarlet加冕成英国女皇。可是scarlet还是不肯原谅三个伙伴,把他们关进了布满酷刑的地牢中行刑。

    拉锯刑,砍头刑,吊颈刑,然而所有的刑具被minions一一玩坏之后,监狱长疯了,和minions一起玩起了各种死刑。

    玩累后,minions从下水道离开地牢去找scarlet,要再次向她表忠心,自己是爱她的。。。。在下水道中,bob和一只水老鼠交上了好朋友,鼠鼠和他一起出洞了。

    另一边,scarlet把所有秘密武器和核武器装在了加冕女皇的礼裙里,去教堂参加加冕仪式。

    三位伙伴也赶到了加冕现场,从高窗上爬了进去,下面正在宣誓,三人忽然发现scarlet头上的吊灯是个豆腐渣工程,眼看摇摇欲坠了,三伙伴赶紧跳上吊灯用奔跑来上紧螺丝,谁知跑错了方向,大吊灯掉了下来,砸倒了新女皇。。。。

    scarlet暴怒倔起,与minions们誓不两立,举起核武器四处追杀三伙伴。三个伙伴跑散了,kevin夺路逃到scalet的秘密实验室中,无意中闯进了一个功能类似“离火淬神笼”(异史记原创神器,将于第五季中闪亮登场,请勿模仿)的机器里,一番锤炼之后,kevin变成了史上最大的minion,像哥斯拉一样闯出了实验室,在伦敦大街上到处寻找两个伙伴,肥胖的身体在两旁的高楼当中不停地挤来挤去。

    scarlet抓住了bob和stuart要挟kevin,双方的矛盾已不可调和,kevin不得不和scarlet在伦敦街头进行一场决战,scarlet愤怒大叫道:“我这辈子也不要再看到你这张minion脸!!!”就在此时,minions的大部队坐地铁赶到了伦敦街头,呼啦啦一大群盖住了整条大街。。。。

    scarlet陷入失控边缘,要用核武器炸掉整个伦敦,kevin将两个伙伴解救下来,自己吞下了点燃的核武器,scarlet驱动长裙飞船想要逃跑,kevin一把抓住船尾,和她一起飞上了蓝天。。。。

    然后,天地大爆炸。

    两个伙伴、老鼠和一群minions在大街上哭成一团,kevin吊着巨大的蓝色工装裤悠悠闲闲的从白云上飘下来了。原来大爆炸抵消了他身上的巨型药性,kevin恢复了正常体型,巨大的工装裤就正好做降落伞了。

    大家找回原来的英国女皇,把皇冠还给了她,女皇分别嘉奖了三个minions,就在这时,女皇发现自己的皇冠又被偷了,原来侥幸不死的scarlet和她的坏蛋科学家丈夫也混在人群中,伺机偷走了皇冠。

    就在两人带着皇冠驾车逃跑时,一道急冻激光射来,把两人一车冻成了一块大冰雕。

    然后,出现了minions第一部的男主,少年格鲁。

    (看到这里,全场欢呼鼓掌,后排的人都激动得站起来了,美国观众们是很童心未泯的!)

    少年格鲁牛逼哄哄的拿走皇冠,给他的宠物狗戴上,说,这是我宠物最喜欢的玩具,你们记住,史上最极品坏蛋就是我,格鲁!美国见!

    minions激动万分,呼啦啦追着格鲁的针型飞行器跑上了大街。bob把英国女皇刚刚赐给他的小皇冠送到了冰冻的scarlet手中,说:“这是给你的。”

    scarlet愣住了。

    大格鲁飘然远去,minions轰然追下,end。

    之后的片尾曲就放了些少年格鲁和minions一起长大的快乐画面。完美的和despicable me的第1、2部电影衔接上了。

    片尾曲从头到尾没人离场,一直鼓掌。minions简介+北美首映全剧透,over!

第60章. 昆仁新寡

    题引:玉蝉休

    昨夜门前双栖柳,一朝蓬山万里愁,鸳鸯失守梧桐堕,潇潇碧蝉折翼休。

    --------------------------------------------------------------------------------------------------------------------------------------------------------------

    一百零七天,昆仁上境。

    振聋发聩的号角声在天地间隆隆吹响,神境八方的云彩向十野上下睥流淌开去,挂满白幡的爆云花舫迎着日光破云而出,穿过透明的神境天罩,向一百零七天深处的昆仁大境中缓缓驶去。

    境内境外、天道两旁,一路跪满了披麻戴孝的仙神与宦婢,整片神域内素幅阡陌,满境白皑,十万神山、十万神海、十万神宫上下也尽皆披起了雪白的天绸幡。

    顾铭君、乾、丁香舞影三人默然立在舫头,花舫所过之处,神境中人纷纷磕头示哀。元伏羲早早便迎出了天猿殿,等在大境中央的万古朝亘坛上,雪白的天袍肩头亦佩上了一块醒目的玄黑悼慈晶。

    聂小凤在胎神华歌的搀扶下从花舫内舱间缓缓迈出,她一身雪白云缎,脑袋上扎起二尺白绫,消瘦的脸蛋容颜枯憔,泪痕犹湿,在满境仙神的注目中,一步步向伏羲艰难走去。

    元公看得心中大恸,三两步上前,一把抱起腿软及地的孙女。

    聂小凤扑倒在伏羲怀中,再也遏制不住连日来的激怆悲愤,抱住家公肆无忌惮地放声哀哭起来,一旁守候已久的聂媚娘、觉生与聂小凤的外婆统统围上前去,一家人抱作一团跪在大境神坛中央,唏嘘不止。

    “阿公,我要报仇!我要习尽神天科,将罗玄碎尸万段,给我丈夫报仇!”

    聂小凤伏在家公膝头,恨泣得声泪不能自已,伏羲叹了口气,不停安抚着孙女。一境悲伤惶惶中,元公的目光忽然向天一提,他起身扶起孙女,拍拍她肩,轻声道:

    “凤儿,打起精神来,几位开天宗到了。”

    除了伏羲祖孙,其余境人皆保持着跪拜姿态,昆仁境上空的天穹护障悠悠打开,降下了以旷异天为首的四位广擎重神夜瑾王华厚豁然在列,长神娉风诗邈随侍同行,日赫王腾阳竞未曾出现,倒换了他儿子腾隐人替父到场。

    四位重神降下神坛上空,旷异天袍风四动,手持一柄崭新的帝诣卷,周身溯溯环绕着一道道紫青流光。伏羲向天中还了一个神礼,便见冥神旷异天将手中诣卷当空一披,朗声念道:

    “印绶天女聂小凤接旨!”

    聂小凤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眼波中一丝光痕皆无,伏羲低头看看孙女,也俱沉吟,负袖直立,面向上空。

    “尔等此行西域,剿灭宙释,根除血祖,救难苍生,功不可没。今特封元之后、印绶天女聂小凤为天地玺主,位同开天十一宗,列居十二,钦此。”

    旷异天二指一提,帝诣卷中顿时飞出一块溢彩流光、方正浑圆的九界玉玺,那玉玺色质曜白,玺身由上至下、工工整整地爬满了横九道、竖九道的红色缡纹,正好将玉玺分为九九八十一格。

    “小凤,这九九八十一宫格,象征着玉玺之主的权威,上下可通达‘梵天、神、魔界、仙境、人间、妖世、鬼域、精轮、物野’九大世界,纵横可践行‘垂训、明德、敕正、安生、表信、立尊、惩罪、皓命、永昌’九项乾坤伦常。天地玺主神位之殊荣,可并同广擎天日夜二王。元之后聂小凤,你初战归来便获此特授,实乃大喜大贺之事,快快跪下接玺吧。”

    聂小凤似浑然不闻,看着诸天四神的目光仿佛瞅着一大团空气。聂媚娘抬头看了看女儿,目中满是担忧,她踟蹰再三,索性起身出列向旷异天恳求道:

    “异天君来得真是不巧!小女刚刚回境,体乏脾虚,这玺主之位,君可否等到明日再宣。。。。”

    话音未落,玉玺“砰”地一声从空中甩下,砸在万古朝亘坛上。聂小凤收起手势,拂袖扬长而去。

    华歌一跺脚,跟着聂小凤的雪白裙影疾疾追下。

    在场众仙、神个个傻眼,三位宣旨之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得面面相觑。

    冥神旷异天眉心微蹙,将天袖一收,帝诣卷与九界玺纷纷合并成卷,悠然飘浮在神坛上空。伏羲目送着孙女远去的背影,转身向旷异天淡然颔首道:

    “有劳冥与诸位。小孙今日不在状态,这九界玺,昆仁境收下了。”

    ================================================================================================================================================

    大纵天州,胤上宫群。

    黝黑色的异元令瓶高高悬在殿顶,大殿内外浮动着黑金相间的无边真气,十一旗仙和少女武乙巽纷纷围在殿底站成一圈,仰头观看。

    异元令正在修补罗玄破损的心脉,丝丝缕缕的神元真气从罗玄胸口的大窟窿里穿入穿出,前后十三柱香过去了,罗玄的伤势却无济于事,就连他满身的佛剑之伤也是刚刚补上,不出半刻又绽裂开来。

    殿梁一角的玛瑙沙漏中刷刷刷流下了大半瓶金砂,罗玄的三魂七魄纷纷开始从心口的窟窿处流泻而出。

    “这罗玄一心求死,如此一来就算尊倾力帮他,也是医不至心,这可如何是好?”

    火旗尊樊煌转身瞪着金旗尊完颜,急咻咻地吼道。

    他话音刚落,罗玄噗通一声从空中掉入地面,顺着高高的神殿玉阶一路滚了下来,武乙巽几步蹬蹬上抱住他身子,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她仰头向高空中的异元令瓶恳求道:

    “爹爹,求你把我放入他的心智里去!我去劝他,我一定能把他劝回来的,他是九大界坤唯一的希望啊!”

    “武姑娘,罗玄体内的乾坤钢已经没有了,如今他只是一介凡人,又一心求死,这时候把你送进他的神智中去,委实太冒险了!万一他神智奔溃或中途死去,你的心智也会随他一起陨灭,少主,还是让尊自行定夺吧。”

    “正是!眼下尊的神魄和异元令也铺刚复元,今日打开天缝、救回罗玄已耗损了大量真元,乙巽少主莫再强求!”

    众旗仙纷纷上前劝说武乙巽,少女连连摇头,指着十一旗仙泪目道:

    “你们怎能如此说话?罗玄在冥疆救过我们,难道你们都忘了?我的人间之父武廊桓能保住一魄顺利转世,也是他的功劳,怎么如今他身临大难,你们就这么容易放弃他?你们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何曾放弃过你们?!”

    众仙驳她不过,只得相互看看,皆自叹息,异元令在空中微微旋了半圈,停下道:

    “爹只能顶上一炷香的功夫,你须处处谨慎,速去速归!”

    武乙巽喜出望外,抱着罗玄冲异元令连连点头,异元令中霎时光彩大放,罗玄的躯干上迅速升起一道闪烁着金芒的裂缝,那裂缝越长越大,眼看另一团金光从少女武乙巽的头顶百会穴中一跃而出,跳进了这道裂缝。

    天旋地转,风声号啕,武乙巽被卷入一道龙卷风内,四下直打转儿,好容易扑腾一声砸入地面,小姑娘起身一看,眼前竟是一条流水潺潺的山泉,四周也皆是一片片连莽无边的巨大青山。

    武乙巽四下瞧瞧,心中索然无味,见得山顶有宅有光,便沿着陡坡向上爬去。因是在他人的意境中,所以她丝毫施展不了自己这些年来修得的仙门法力,只得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攀爬上山。

    上得山顶,眼前豁然开朗此地竟是一座宽敞飘香的庭院,院中的景物摆设、植藤栽种样样古雅清幽,晋风盎然,与自己所认识的罗玄气质十分相投。

    武乙巽寻思着,此地想必就是罗玄的人间故乡,这便意味着,她已来到了罗玄灵智内的最中枢地带。

    她四下看去,只见庭院中一左、一右并列砌有两座敞亮的厢房,每座厢房的门牖都大敞四开着,里头披红戴绿,红烛正高,两座厢房的墙壁上也都挂有一轮金光灿灿的大红“喜”字。

    再往厢房深处定睛一瞧,只见罗玄身着红彤彤的新郎喜服,正襟危坐地镇守在左厢房内的雕花新床旁,他手里还握着一只玉如意,紧张兮兮地搭在腿上,双目直直盯着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武乙巽闯进厢房,一路小跑到他身边,低头唤道:“玄叔!”

    罗玄一动不动,径直看向厢房门外,对她的出现视而不见。

    武乙巽连喊几声,推了他好几下,罗玄像块磬石般毫无反应,她有些恼了,见新房中央的龙凤缘喜桌上立着一只黑底黄花的高颈酒壶,上前捞起来便往罗玄的脑袋上浇下去。

    醇香的酒液顺着罗玄两旁鬓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罗玄仍是没有半分动静。眼看两旁的墙壁开始一寸寸向四周碎裂泄散,武乙巽知道罗玄的神智正在逐渐奔溃,当下急得跳到喜桌前,端起一盘水饺就要往罗玄身上泼。

    罗玄忽然从床头跳起来,抓着她手恼声喝道:“你做什么?小凤回来要吃的,都给你弄翻了!”

    还没等武乙巽反应过来,罗玄夺过她手中的水饺盘一阵风似地向外走,武乙巽傻了眼,赶紧跑步跟上,只见罗玄熟门熟路地拐进一座厨室,放下冷水饺,架锅生火,捏皮调馅,一气呵成,不消半刻又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新饺出来了。

    武乙巽见他方才血脉贲张,一触即发,只道是什么大事,原来竟是煮饺子!

    她只得气咻咻地跟着罗玄回到左厢房,见他还不忘从厨室里拿了个鎏花银盖扣在水饺盘上,小心翼翼端回圆桌原地,这才返榻坐好,一手握起玉如意,又是闷声不吭地直盯门外。

    武乙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在此时,庭院内响起了咯嗒咯嗒的马蹄声,聂小凤的嗓门在屋外脆生生响起:

    “有人吗?我想借宿一宿,主人可否行个方便?”

    罗玄全身顿时骤然绷起,腰杆挺得一如笔直松柏,膝盖上的玉如意一个劲打抖。

    武乙巽见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忘了自己此刻是在罗玄的意境中,跳起来就向外冲。恰逢聂小凤正低头迈进门来,武乙巽一拳头照她脸上挥过去,整个人却径直穿过聂小凤,“扑通”跌地,摔了个狗啃泥。

    “玄叔!”

    武乙巽气得大叫,罗玄在自己的意境中还如此护着聂小凤,不让她动她!

    罗玄痴痴地看着门槛前的聂小凤,聂小凤抬头一见是他,疲惫的脸蛋上顿时冒出一片惊恐神色,她连连后退,掉头便走,拐个弯向隔壁的右厢房快步跑去。

    “小凤,别去!”

    罗玄跳起来夺门而出,二人一前一后迈过跌倒在地的武乙巽,武乙巽咬牙爬起来再追,聂小凤已一头扎入右厢房中,八扇连排门牖砰一声闭紧了,厢房里顿时传来聂小凤惊喜的呼喊:

    “军!”

    罗玄赶到右厢房前,抓住门大力摇晃,边摇边喊:

    “小凤,不是他!这一切都是我,是我!”

    哀牢山的建筑结构精固,严密不摧,罗玄如今只是一介凡身,又失去了人间武功,几扇高廓的红木门在他的大力捶打下只晃了一晃。

    武乙巽赶来,见罗玄一幕失魂落魄、昏昏噩噩的模样,刚要劝他,罗玄忽然皱眉收了拳头,转身就跑。

    武乙巽眼看罗玄一阵风似钻进了走廊尽头的丹房,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山院里传来咣啷、咣啷的连声巨响,罗玄肩扛一口巨大的鼎炉,从丹房里出来了。

    武乙巽吓得怪叫一声跳开老远,罗玄看也不看,抱着丹炉上来猛砸右厢房的房门,几下之后,两扇门哗然开裂,罗玄闯入其间,只见聂小凤和魄军正慌慌张张地跳上一匹黑色骏马,从百叶帘窗中一跃而出,奔远。

    罗玄跳出后窗,踩着满山青草穷追不舍,武乙巽只得跟着他三人脚程一路狂奔,想不到做个凡人也是这般不简单!眼看聂小凤和魄军的坐骑跑到哀牢山顶峰,在一处丈宽的断崖边停下了,武乙巽刚要叫好,却见那匹黑马忽然张开两扇黝黑天翼,冲天而起,向远山间汲汲飞去。

    罗玄追上断崖,伸手够向聂小凤与魄军扬长而去的背影,胳膊上的碧玉蝉兀自嗡鸣不休,两只蝉目间泪流不止,罗玄捂住胸口,脸色颓然一暗,跪倒在地。

    武乙巽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到他身旁,罗玄目光呆滞地跪在原地再无动弹,仿佛一具作古的行尸。武乙巽四下一看,只见两旁的山川绿野也皆在一寸寸向风中飘散。

    小姑娘心急如焚,大力拉扯着罗玄的衣袍来回推搡道:

    “玄叔!只要离开这里你就还有救,快跟我走,跟我走吧!我求求你了!”

    然而任凭武乙巽如何哀求,罗玄一径置若罔闻地跪在哀牢断崖上,目光空灵地凝视着远方天际,他满头的灰发一根根地向空气中飘飞起来,点滴蒸化消融。

    哀牢天幕上的异元神光也开始忽明忽暗,上下游移,一炷香的期限早过,异元神钬尊已经支持不住了。

    武乙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她看着罗玄自暴自弃的模样,忽然一吸鼻挺身而起,面对正在坐等灵识泄散,一心求死的罗玄颤声道:

    “好!玄叔,你得不到她就要自尽,那我呢?你向来对我不屑一顾,我是不是也该自暴自弃,绝命当场?”

    说完,少女躬身向哀牢断崖中跳了下去,一路如秤砣般掉至半山腰时,身子猛地一沉,腰间被一条牙白袖缎拴住了。

    武乙巽苦中作笑,整个人沉甸甸地吊坠在山崖半腰罗玄,他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却终究不忍漠视其他生命在眼前流逝。

    悬崖上垂来的袖缎一动不动,武乙巽只得自己拽着缎子艰难地爬了上去,山风猛劲,把小姑娘的身体吹得在崖壁上不停晃来晃去,罗玄端坐风中,晷然不动,直到武乙巽扯着他的袖子爬到他面门前,身影亦未曾稍斜。

    武乙巽爬到罗玄面前,只见他仍然睁着眼睛,目、鼻、耳、喉等感觉器官一一向风中化去,他正在放弃人类灵识中最宝贵的六大感观。

    武乙巽看着秃了双眼的罗玄,他仍是坚持等死,半点没有离去的意思,少女咽下唇边的泪珠,伸臂将罗玄裹在怀中,伏在他残留的耳旁轻声道:

    “师父,小凤回来了,你不走,小凤也不走!”

    罗玄骤然怒喝出声,武乙巽尖叫着震飞开去,差点又被掀下悬崖,她抬头瑟瑟地看着震怒的罗玄,只见一片盛大的气海缠绕在他周围,元真澎湃,川流不息。

    他分明有能力活下去,可他就是不想活!

    武乙巽咬牙一跃而起,跳到罗玄面前指着他鼻头骂道:“罗玄,你这个懦夫!怨不得聂小凤看不上你,你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你以为付出一定要有回报?你以为受得这点委屈就足以放弃生命?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肝脑涂地、倾情而终之人?有多少被所爱千刀万戮、投入地狱之人?”

    罗玄低头任由她骂,一若寻常,武乙巽却忽然深吸口气,退开一步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都在胡说些什么?

    脑海中猛地钻来一丝剧痛,武乙巽大叫一声跪倒在地,无边无际、腥涛泛滥的万兽刑海忽然在眼前纵横披攉开去。

    “不,不,不要!”

    少女突然抱头痛哭,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拼命挣扎,也不知要挣脱什么,罗玄光秃一片的脸庞朝她的方向移了移,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抓住了她。

    本在天空中四处盘旋的数道异元令神光迅速组合起来,拼出了一张异元神钬尊的脸庞,异元神音从天幕上闷闷传来:

    “罗玄,我儿又被隔世的血忆所扰,她在前世里被神皇辛天权活赐于万兽生嗜,老夫至今也想不明白。如今我虽复活,但神力仍然有限,既无法替女儿报仇,亦不甘再事杀我骨肉之人!而你不同,你身为梵天后人,只要寻得一处命中注定的梵修圣地便能东山再起,否极泰来。今日我钬尊便拼尽最后一抹神魄,用异元令替你打开通往净宇慈航的天佛隧道。净宇慈航乃是帝佛如来上古以来的梵真秘境,你若能从中获得半分帝佛点化,便可翻天覆地,扭转乾坤,改变自己和所有人的命运!”

    “命运”二字,掷地有声,罗玄低垂的头颅微微一动,空空如也的面庞上辨不出半丝征兆。

    异元大的金光容颜在天幕上一漾一漾地黯淡下去,见罗玄的神智总算有了起色,钬尊神连连头,高声道:

    “这便对了,罗玄,你有所需,我亦有所求,别忘了你在冥疆蜀山中便已予我的承诺!我助你上慈航偷习如来诸法,你护我女儿终身周全安虞,可否?”

    罗玄低头看向左腕上的双玉蝉,玉蝉的翅膀正一翼一翼地向空气中散去,他抬掌捂住玉蝉,掉光了头发的脑袋向天空中点去。

    万顷地脉之间迅速升起一轮浑圆澎湃的光华隧道,罗玄的整片意境内都飘满了孤注一掷的异元光辉。罗玄和少女武乙巽从悬崖边双双升起,进入隧道,迅速攀飞上天。

    胤上宫中,十一位旗仙正环绕着罗玄和异元神令隆隆合咒,以仙界之力协助异元钬尊。少女武乙巽从罗玄胸膛间猛地弹了出来,众仙慌忙将她接住,捏人中的捏人中,探手腕的探手腕,武乙巽幽幽醒转,第一句话便是:

    “玄叔呢?我爹呢?”

    说时迟,那时快,罗玄的身躯从殿阶上哗然升起,钻入黑黝黝的异元令中。三角锥身的异元令在大殿上空开始高速自转,瓶身“咻”地缩成空中一点,砰然消失。

《玄坤记》现代篇番外1

    玄坤异史记现代篇无厘头番外:

    【食肉女皇骞晴变,九界堪堪不命归,口生泪临穿心择,异掌泱泱还悦来】

    宙劫空亡二度来袭的五千年后,元女神聂小凤、胎神华歌、悦神骞晴、神女白等人纷纷转世人寰,再修尘缘。

    相传悦神骞晴的父亲壤父大走南闯北,游历九界,在自家坎宫中收藏了无数九界上下的奇异景观,其中有一座种植了怪异的九界植物的四季暖房,上有温控显示和物种说明,著名的艾佛瑞卡妖洲食肉草就栽种在其中。

    悦神骞晴转世之后,壤父地母放心不下,一路筹备相随,便连广擎天上的坎宫也一并搬去了下界,幻化成一套人间居室。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著名的妄魔偷偷潜入骞晴所在的人间都市,爆破了市中心的发电站,巨大的电能放射波蔓及全省全国,影响了骞晴家中的九界暖房,食肉草受到刺激,分秒暴长,很快就挤碎了花房,覆盖了骞骞的家里和楼房、社区、广场,一夜之间,整个城市变成了一座史前森林。

    口异天与胎神华歌只好端着喷火器只身进入原始森林去寻找失联的悦神骞晴。

    然而,骞晴已经变异,成了新生代的食肉草女皇,她控制着满城血淋淋的藤蔓来吸食口异天和胎神。胎神的核武器被食肉草吸收后再加工,组成了能毁灭世界的生物能核反应堆,失去常性的骞晴则把生物核武器对准了世界最大城市之一,海上升平城!

    胎神不得不挺身而出,为了保卫人间的家乡,只身前去森荫缠漫的长乐宫找骞晴谈判,骞晴一口吃掉了胎神华歌,继续追杀四处逃命的口异天。

    食肉女皇骞晴以世界百座大城市的安全威胁口异天现身,口异天扔掉武器,视死如归地走到原始森林中央,原来口异天早通过幸存的两朵鼓风花和骞晴腹中的胎神商议好,由胎神用尽全力控制骞晴的神经中枢一分钟,让她无法动弹,而口异天则要在一分钟内作出一个严酷的决定,毁灭骞晴,或是看世界毁灭。

    悦神骞晴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口异天,温柔地说:“口哥哥!世界重要,牺牲我吧!我不想成为食肉草的傀儡!”

    口异天含泪举起一把巨型割草机,澡盆大的齿轮在空中连连颤抖,迟迟无法落下,骞晴大叫一声,自己扑向割草机,正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一阵恢宏的神音:

    “异史官,现在你应该明白,科学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时刻,还靠神迹!”

    只见一只飘着青金色袖摆的大掌从天空中向地面隆隆按下,那大掌按住食肉草女皇骞晴,三下五除二把她衣服剥了个精光。

    骞晴一边被脱一边哭喊:“不要碰我的食肉草大衣!!你看,上面还有商标呢!north face!!”

    一只白皙遒劲的大掌捏住雪裸的骞晴,另一只大掌之中则升起了一颗璀璨夺目、金光闪闪的小行星,小行星耐心地在骞晴白嫩嫩的小身体上游来游去,一根根吸出了她体内的食肉草筋,小行星每吸入一根草筋,骞晴就嚷嚷一声。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翌日清晨,悦神骞晴在温暖的大掌中巍巍醒了过来,低头一看,满地荆刺和食肉草,而她体内的食肉草筋已被除尽,恢复了健康。

    口异天吃惊地盯着精光无暇的小行星:“这是什么宝贝?”

    大掌笑道:“此物叫做铂金小星琅。前些日你们九界的美坚大陆曾派出新视野号前来拜访本之领宙,这颗由精纯铂金打造的小行星,便是本赐给你们九界的礼尚往来之物。”

    口异天:“我也听说了此事,怪不得那铂金星在经过地轨后就莫名失踪,原来是您出尔反尔,临时收走了?

    青金大掌:“非也。人性贪婪,诸国混乱,若将铂金星降入地球,岂非引燃第三次世界之战?本思前想后,觉得这小星琅应有更高尚的用途,直至今日,果然揭晓!”

    口异天:“揭晓什么?”

    大掌:“五行原理乃金克木,这悦神娃娃所中的是食肉草,而铂金,是最能克锄妖灵木气的五行利器。我用铂金小星琅提走了她体内猖獗的食肉草筋,便从根本上制服了你们的敌人,保留了无辜的生命,是否比你等殃及池鱼的手段要公道些?”

    口异天直觉他在装逼,自己在挨骂,遂面色不善亦不语。大掌将拔光刺后满身拱起小肉球的悦神骞晴递到口异天面前:

    “你看,毒筋拔光了,她不就正常了么?怎能碰到问题都用毁灭的方法去解决?”

    口异天刚要反驳,大掌已重重叹道:“愚蠢的人类啊!”

    口异天牙唇嘎吱,义愤填膺:“得瑟个啥?你既然这么本事那我问你!那些被她吞吃的市民,还有胎神华歌,肿么办?”

    大掌和颜悦色:“你等等”,遂拎起骞晴,倒掉悬天,伸出一指揉起了她的肚皮。

    骞晴顿时哇哇大叫,肚子里叽咕直响,周围空气间隐隐浮现出一片香香的屁味。又一只大掌随即扣住骞晴,双掌交握捂住小女神,举到空中晃了晃,朗朗神音泱泱传来:

    “差不多了。”

    只听双掌中一阵稀里哗啦。。。。待二掌再次打开时,掌心中站满了委屈大哭的胎神和一众市民,骞晴咬唇噙泪,涨红了脸提着小裤带愣是不说话。

    粘糊糊的胎神抹泪抗议道:“你都把她倒提了!就不能叫她吐出来吗??”

    大掌:“反刍呕吐有伤食道,不可。新陈代谢,顺序自然,方为最佳良策。”遂替骞晴紧了紧裤带。

    骞晴被大旷的手掌一刺激,又一阵哇哇大哭,花枝乱颤。

    全球危机解决,game over。悦神骞晴被简单粗暴的冥神旷异天此番天来一手,性子变得比过去文静了很多,胎神华歌经历过此番新陈代谢,也变成熟了不少,两人在各自命运的牵引下,于回归神之阶的本命征途上又双双迈进了一大步,与元女神聂小凤命运交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午间偶憩·随感

    上帝,我向您忏悔。

    今天我去老地点喂母松鼠小媚,放好坚果、蛋糕和水果在树下后,我离开了一会儿。此时,有两拨大雁正在附近徘徊,爸爸从家里取来一些意大利千层面喂给它们,也都吃得很欢。

    本以为如此相安无事,谁料我回来时,恰巧见到小媚的蓬松大尾在大雁群中穿过,向大树底下跑来,而几只身高马大的野雁已经埋头树下猛吃我留给小媚的食物。

    我顿时怒从中来,一声大吼,吓走了无数头大雁,好家伙!也都只是凶凶地斜眼瞪瞪我而已,在我的进一步驱赶下,才一只只慢吞吞地从大树底下踱开了雁步。

    一直在围观的麻麻批评我了:“你对大雁那么凶,小松鼠都给你吓坏了,爬到树上趴着不出来了。”

    果不其然,任凭我在树下重新放好坚果,柔声细气地呼唤半天,小媚就是未曾再下树吃东西。

    我回过头来,望着一只一只正排着整齐的队伍有序离开的大雁,那些蹒跚的背影,忽然让我心里酸酸的。

    在弱小的动物面前,人类是强大的主宰,是营养和食源的提供者,然而我们的偏爱,却决定了在这条食物链上的不公正。如同我偏爱松鼠,为了保护它们去驱赶本能前来抢食的大雁们,为了一种动物而去呵叱驱逐另一种动物,剥夺另一种动物对食物的渴望和生存的需求,我同样犯了对生命本身的怠慢与不公之错。

    上帝,请原谅我,今天,我发脾气了。

    人类,最是骄傲无情,又最是诚恳有情。当我们冲动的时候,犯错的时候,最珍贵的就是有一把提醒与规劝的声音,如同母亲对我之偏心的“微词”,为大雁们向我发出的埋怨和申诉。

    不要小看这种细微的提点,这便是我们命格中“正印”的重要性。

    为了补偿我的过错,我火速赶去超市买了足够多的新鲜提子面包、饼干和水果切片,回到草坪上一一喂给了蜷伏在此的大雁们,并柔声向它们道歉,解释了我对小松鼠的特别关心与偏爱,请它们今后不要再抢夺松鼠的食物,并保证今后将给它们提供充足的食粮。

    有一点值得提到的是,大雁们的团队与领土意识很重,这造就了它们两个群落之间容易为了食物而相互撕咬争抢,譬如当我在给一对或一只落单的大雁喂食时,其它的大雁会飞过来撕咬着两只大雁的羽毛,吓得它们不敢再吃地上的食物,那些霸道的家伙们便会一拥而上,扫荡一空,这也是我今天会发怒的原因之一,只因之前观察它们的霸道习性,也算久了。想想它们对待彼此都会如此,更何况是对身材比它们弱小n倍的松鼠一族呢?我最担心的,无非就是柔弱的小媚和松松健健小聪它们对被这些大家伙欺负罢了。

    想想离开旧居的日期一天天逼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被照顾了这么久的几只小动物,离开了我,它们会过得好吗?今后会挨饿吗?冬天会受冻吗?松松你找到代替楼顶小巢的林中大树了吗?你们都存了足够的余粮了吗?我给你们的大量新鲜坚果都收好了吗?

    起起伏伏,聚聚散散,这就是人生。

I LAVA U from Disney

    the most beautiful short moviedisney's history (so far):

    movie: lava

    type: animation

    a long long time ago,

    there was a volcano

    living all alohe middlethe sea.

    he sat high above his bay

    watching all the couples play

    and wishing thathad someooo.

    and from his lava came

    this songhope thatsang out loud

    every day for years and years.

    i have a dream.

    i hopewill e true.

    you are here with me.

    and ihere with you.

    i wish that the earth, sea, and skyabove

    would sendsomeoo lava.

    hereto singing all alone

    and turning his lava into stone

    untilwasthe brinkexiting sun.

    but little thatknow

    that livingthe sea below

    that another volcano

    was listeninghis song.

    everyday she heard his tune

    her lava grew and grew

    because she believed that song was for her.

    now she wasreadymeet him above the sea.

    assang his songhope for the last time.

    i have a dream.

    i hopewill e true.

    you are here with me.

    and ihere with you.

    i wish that the earth, sea, and skyabove

    would sendsomeoo lava.

    rising from the sea below

    stood a lovely volcano

    looking all around

    but she could not see him.

    he triedsinglet her know

    that she was not there alone

    but withlavahis his song wasgone.

    he filled the sea with his tears

    watched his dreams disappear

    as she remembered what his song meanther.

    female voice:

    i have a dream.

    i hopewill e true.

    you are here with me.

    and ihere with you.

    i wish that the earth, sea, and skyabove

    would sendsomeoo lava.

    main voice:

    oh they werehappy

    to finally meet above the sea.

    all together now their lava grew and grew.

    no longer they are they all alone

    with alohatheir new home.

    and when youand visit them thiswhat they sing:

    (together)

    i have a dream i hopewould e true.

    that you will grow old with me,i will grow old with you.

    we thank the earth, sea, and skythank too.

    i lava you! i lava you! i lava you!

    disney制作史上最美丽动人的微电影之一,lava。

    纯净的爱,配纯净的灵魂。积极健康、完美无瑕的青少年爱情启蒙,disney再一次做到了。

回归通告172

    今日金曲:

    bruno mars

    "just the way you are"

    ----“天生完美”

    (自创译名,请勿模仿)

    ohhhhh ohhhhhh ohhhhhh ohhhhhhh

    [verse 1:]

    oh, her eyes, her eyes

    make the stars look like they're not shinin'

    her hair, her hair

    falls perfectly without her trying

    she'sbeautiful

    and i tell her everyday

    yeah

    i know, i know

    when i pliment her she won't believe me

    and it's so, it's so

    sadthink that she don't see what i see

    but every time she asks me, "do i look okay?"

    i say,

    [chorus:]

    when i see your face (face, face...)

    there's not a thing that i would change

    'cause you're amazing (amazing)

    just the way you are (are)

    and when you **ile (**ile, **ile...)

    the whole world stops and stares for a while

    'cause, girl, you're amazing (amazing)

    just the way you are (are).

    yeah

    [verse 2:]

    her lips, her lips

    i could kiss them all dayshe'd let me

    her laugh, her laugh

    she hates but i think it's***y

    she'sbeautiful

    and i tell her everyday,

    oh you know, you know, you know

    i'd never ask youchange

    if perfect's what you're searching for

    then just stay the same

    so don't even bother askingyou look okay

    you know i'll say,

    [chorus:]

    when i see your face (face, face...)

    there's not a thing that i would change

    'cause you're amazing (amazing)

    just the way you are (are)

    and when you **ile (**ile, **ile...)

    the whole world stops and stares for a while

    'cause, girl, you're amazing (amazing)

    just the way you are (are)

    the way you are

    the way you are

    girl, you're amazing (amazing)

    just the way you are (are)

    [chorus:]

    when i see your face

    there's not a thing that i would change

    'cause you're amazing (amazing)

    just the way you are (are)

    and when you **ile

    the whole world stops and stares for a while

    'cause, girl, you're amazing

    just the way you are

    yeah

    一首能把人瞬间听high起来的鲜肉歌,茶余饭后播放一首,益食养生助开颜~~

喜讯:小黄人脸盟已登陆!

    喜讯:北京时间9月13日,《小黄人大脸盟》正式登陆内地大屏幕!万众期待的脸盟黄豆大军已隆隆开来,童鞋们还记得我两个月前的剧透吗??再贴一遍,记得去看!

    minions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海生物种,他们致力于服务各种极品大坏蛋,然而,从恐龙到原始人,从埃及王到德古拉到拿破仑,历史上所有极品坏蛋都在他们的服务下领便当了。

    minions们避入冰山隐居,因为跟一个坏蛋死一个坏蛋,minions没有主人,渐渐的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

    就在这时,一个具有革新精神的minion叫做kevin,他决定走出冰山,去外面的世界寻找全新的坏蛋主人,于是他招募了两个伙伴,bob和stovat,三人踏上了寻找新主人的跨界历程。

    kevin,bob和stovat跋山涉水,来到了美国纽约市的自由女神像前,三人在城市中找到了一个家具仓库,晚上睡觉看电视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邪恶电台,电台说,世界上最伟大的极品恶人大赛将在奥兰多454大道上举行,主办者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女坏蛋----scalet overkill。

    为了找到这个最强大的女坏蛋做她的员工,三个minions又踏上了去奥兰多的里程。在路上他们被拒载搭车无数次,终于被一家子银行抢劫犯稍上了,原来他们一家也是去奥兰多参加全球坏蛋大会的,路上闲着没事就抢抢银行。

    三个伙伴如愿以偿进入会场坐下。scalet出场,眩惊全座,粉丝无数,sculat提出自己要进行一个大壮举,向全场召集新员工,说只要有人能抢到她手中的红宝石,谁就能做她的员工。

    全世界的大小坏蛋都冲上去抢宝石,被scalet打得满地找牙。minions也被坏蛋们挤上场去,一番混乱之下,红宝石和bob的宠物泰迪不知怎么的,掉包了,scalet得意洋洋地举起一只布熊,而红宝石则衔在了bob嘴里。。。。于是三伙伴如愿以偿成为了scalet的新员工。

    scalet告诉minions她下一个目标是英国伦敦,她要去抢女王的加冕皇冠,minions经历一番曲折惊险,盗宝失败,被全伦敦的警察追捕。

    三位伙伴逃到伦敦中央公园,眼看走投无路,bob跑到公园中央的历史遗迹石中剑旁。警察们向他瞄准,bob为了保护伙伴们,大吼一声拔出了尘封千年的石中剑。。。。

    全场震惊跪拜。

    原来英国皇室法律规定,任何人能够拔出亚瑟王的石中剑,就将被加冕成为英国国王。

    于是bob成为了新一任的英国国王。

    scalet在美国看到英国新王登基的全球新闻,大怒,带着武器家当杀到伦敦找三个叛徒算账。另一边,雪山中的minions大部队们迎来了新主人,四个阿拉斯加野雪人。于是在一次为主人精心准备的舞蹈中,minions又成功便当了一名大雪人。

    其它雪人大怒,把minions赶出了雪山。minions只好按照kevin的电话提示,结伴前去英国伦敦面见新boss:scalet overkill。

    scalet非常生气,指责三个伙伴夺走了她的梦想,剥夺了她做女王的机会,三个伙伴为了证实对她的忠诚,bob制定了新国会法,退贤让位,让scalet加冕成英国女皇。

    可是scalet还是不肯原谅三伙伴,把他们送进了地牢行刑。

    拉锯刑,砍头刑,吊颈刑,所有刑具被minions一一玩尽之后,监狱长疯了,和minions一起玩起了各种死刑。。。。

    玩腻地牢后,minions从下水道离开去找scalet,要再次向她表忠心,自己是爱她的。在下水道中,bob和一只水老鼠交上了好朋友,鼠鼠和它一起出洞了。

    另一边,scalet把所有秘密武器和核武器装在了加冕女皇的礼裙里,去教堂参加加冕仪式了。

    minions也赶到了加冕现场,从高窗上爬了进去,下面正在宣誓,三人忽然发现scalet头上的吊灯是个豆腐渣工程,眼看摇摇欲坠了,三伙伴赶紧跳上吊灯用奔跑来上紧螺丝,谁知跑错了方向。。。。大吊灯掉了下来,砸倒了新女皇。

    scalet暴怒倔起,与minions们誓不两立,举起核武器四处追杀三伙伴。

    三个伙伴跑散了,kevin夺路逃到scalet的秘密实验室中,无意中闯进了一个类似离火淬神笼(异史记原创法宝,请勿模仿)的机器里面,一番锤炼之后,变成了史上最巨大的minions,像哥斯拉一样闯出了实验室,在伦敦大街上到处寻找两个伙伴,肥胖的身体不停的在两旁的高楼当中挤来挤去。。。。

    scalet抓住了bob和stovat,双方的矛盾已不可调和,kevin不得不和scalet在伦敦街头进行了一番决战,scalet愤怒大叫道:“我这辈子也不要再看到你这张minion脸!!!”就在此时,minions的大部队坐地铁赶到了伦敦街头,呼啦啦一大群盖住了整条大街。

    scalet陷入失控边缘,要用核武器炸掉整个伦敦,kevin将两个伙伴解救下来,自己吞下了点燃的核武器,scalet要驾驶飞船逃跑,kevin一把抓住她的船尾,和她一起飞上了蓝天。。。。

    然后,天地大爆炸。

    两个伙伴、老鼠和一群minions在大街上哭成一团,kevin吊着巨大的蓝色工装裤悠悠闲闲的从白云上飘下来了。

    原来爆炸抵消了他身上的巨型药性,kevin恢复了正常体型,它巨大的工装裤就正好做降落伞了。

    大家找回原来的英国女皇,把皇冠还给了她,女皇分别嘉奖了三个minions,就在这时,女皇发现自己的皇冠又被偷了,原来侥幸不死的scalet和她的坏蛋科学家丈夫也混在人群中,伺机偷走了皇冠。

    就在两人带着皇冠驾车逃跑时,一道急冻激光射来,把两人一车冻成了一块大冰雕。

    然后,出现了minions第一部的男主,少年格鲁。

    到了这里,全场欢呼鼓掌,后排的人都站起来鼓掌了。

    少年格鲁牛逼哄哄的拿走皇冠,给他的宠物狗戴上,说:“这是我宠物最喜欢的玩具,你们记住,史上最极品坏蛋就是我,格鲁!美国见!”

    minions激动万分,呼啦啦追着格鲁的针型飞行器跑上了大街。。。。

    bob把英国女皇刚刚赐给他的小皇冠送到了冰冻的scalet手中,说:这是给你的。scalet愣住了。

    大格鲁飘然远去,minions轰然追远而去。。。。end。

    之后的片尾曲就放了些少年格鲁和minions一起长大的快乐画面。完美的和despicable第1、2部衔接上了。

    全体美国观众都很激动,片尾曲从头到尾没人立场,一直鼓掌。

长乐芳宫惊魂夜,子由为爱辘甘肠

    《玄坤异史记》插科番外n+1:

    【长乐芳宫惊魂夜,子由为爱辘甘肠】

    近日来广擎天上发生了一系列耸人听闻的怪事,先是瑾王华厚的钟睿宫内看管甚严的所有灵鸟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满壁泣血,后有天乙贵神殿中的看门兽拓跋麒麟被开膛破肚、饕食一空,再逢界印天神麾下的首席狙击兽被吸髓嗜肝,身首异处。

    桩桩件件,皆可谓惊悚惨烈。广擎天三十六位御神彻查多日,真凶一无所获,神秘的啖食神兽事件却在变本加厉,每夜上演。一时间,大神天上下人人自危,严阵以待,拖儿带女的父母神们纷纷将自家孩儿锁在深宫之中,不令外出。

    这天深夜,神骞晴在自家长乐宫中睡觉。三更时分,小姑娘迷迷糊糊起床如厕,返回寝阁时,忽闻殿廊深处的“飒沓红尘”里似有灯影约绰,隐隐传声。

    “飒沓红尘”,本是长乐宫中的一座缩微众生池,乃是慈神聿长恭专门给她砌造的九界生态乐园,平日里鲜有人去打扰,怎会深更半夜还有动静?

    骞晴遂蹑手蹑脚,上前一看,只见她的嫡亲兄长----长生怀子由正劈手抓起红尘池中的尾尾活鱼,一口一条,嘎嘣嚼碎,满嘴鱼鳞鱼血!

    骞晴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茹毛饮血,此番子由哥哥的长生神名岂非毁尽?!

    只见昔日的长生每嚼烂一条活鱼,便从口中抽出残留的鱼骨掷回水中,血淋淋的遒指一动,鱼骨纷纷化为活鱼幻景,在鱼缸中僵直地游来游去,片刻间,原本生机盎然的九色瑶光鱼池就变成了一片冤魂不散的鱼僵城池。

    骞晴顿时明白了:这些养在“飒沓红尘池”中的七情六欲鱼本是仙境进贡的极等仙珍,平日里慈神爷爷欢喜的紧,天天对着它们下棋,鱼类数量若有变化,慈神断不至不察,然而她多日来却未曾听起爷爷抱怨过鱼少了。原来白日里,怀子由便是如此操纵鱼尸瞒天过海,粉饰血腥!

    一条大鱼从怀子由掌中用力挣扎入水,怀子由一愕,扑腾跳入水中顷刻将大鱼逮住,刺拉撕成两爿,背对着骞晴一口咬下鱼头,宽肩耸抖,吭吭咀嚼声不绝于耳。

    躲在帷幕后的骞晴耐不住尖叫一声,池塘中的怀子由“噌”地回头,充满血丝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骞晴藏身的宫帷。骞晴眼看着挂在哥哥嘴上的血迹斑斑的鱼骨,顿觉全身每一粒毛孔都跳起了脱衣舞,她扭头跌跌闯闯地逃回睡觉的殿闱,一脑袋扎进被子里裹牢自己,吓得梭梭发抖。

    半柱香,一柱香,一柱半香过去了,六大神宫上下静静悄悄。骞晴斗胆掀开被褥一角四下张望,突然发现自己寝殿的大门两旁,因长年懒散缺人打理而垂头丧气的两座巨大绿萝已慢慢抬起了头来。

    骞晴屏住呼吸,透过被缝紧张地盯着自家殿门,不消片刻,果见长生神怀子由的身影沿着殿门外的幽长宫廊一路缓缓飘近,立定在两扇紧闭的宫门前。

    死而复生的绿萝树发出浓郁而诡谲的香气,在长乐宫上下阴气森森地漫延,高大的宫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向两旁缓缓推开了。

    长生神怀子由精赤着双足飘了进来,湖蓝色的天袍衬着一双惨白的腿脚幽幽扫过大理石铸的光滑殿面,冷殿深夜中回荡着刺耳的指甲刮响。

    眼见怀子由一层层绕着宽阔的殿宇四下盘旋,如鹰隼巡食,骞晴心中暗暗叫苦:都怪那胎神华歌在广擎天上违禁饲养着高危宠物----黑白魈纹大舌胎,旁人不察也便罢了,她还能不知这舌胎乃是西域血祖该隐的变身?子由哥哥怕是何时被它咬了,才会变得这般不神不魔的怪模样,等天一亮她一定要去禀报帝,不管子由哥哥变成什么样,都不是他的错!

    小女神正躲在被窝里腹诽,忽觉一阵裹着腥膻的寒气扑面而来,在她卧榻前嘎然而止,骞晴吓得蜷作一团,窝在一层薄薄的锦绣被下方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未见动弹,骞晴以为怀子由找不到她走了,遂微微撑起被褥再向外张望。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长生神怀子由从殿梁上方呼啸扑来,“轰隆”一声罩在了骞晴的被子上。

    骞晴的亲魂芳魂萌主魂一时全被吓出体外,她拼命拽住被子裹住全身,边挣扎边嚎啕大哭道:

    “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怀子由一把扯开骞晴的被子,伸手就去她小衣里掏,掏呀掏,骞晴猛地一个激灵,想起自己的私房钱还藏在腰间荷包里!顿时警觉地护住自己腰包,紧张道:

    “你要干什么?!”

    怀子由嘴里一边嚼鱼一边嘟嘟囔囔:“妹子别怕,哥只是太饿了!几颗,你就匀哥几颗坤皇钻,哥趁明儿早店打折多买两块鸿蒙烧饼吃!”

    骞晴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暴跳而起一脚踢开怀子由:“滚开!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攒下来的嫁妆钱!”

    怀子由死死拽着骞晴小衣,契而不舍:“旷异天那么有钱,哪里会在乎你每月这点坤皇钻俸禄?所谓情比金坚,好妹子,你就把荷包给我吧!给我,给。。。。你给不给?!”

    骞晴咬牙死守阵地:“不一样!他有钱是他有钱,我可不能缺了骨气!女人经济须独立!男人越有钱,女人越要攒够私房钱!你、走、开、啦!!!”

    怀子由面露疾苦,声声泣血:“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哥每日饿得前胸贴后胸,晚上流窜于广擎天上下偷吃各大神殿的值勤神兽?!”

    骞晴气咻咻地:“谁叫你把钱都拿去跟穆银川斗富了?人家天生一副乾坤钢,坤皇钻脉就长在他身上好吗?!你呢,你有什么?凭什么去跟人家钻石祖宗斗富?!你看看你那永生宫里如今还有一块好砖吗?全都给你拿去典当换九界币了!玛门君都给你乐死了!知道你能吃,这么多年人家的早饭饭也都偷偷倒给你了,我这个做妹的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怀子由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穆银川晒着一身金碧辉煌的坤皇钻,趴在天山头冷冷看着自己四处典当家产的情景,当下悲从中来,一揩泪目道:

    “妹子!哥知道你的好,可这些时日来哥每天就吃一顿,每餐一个包子,日子特紧的时候三天啃一根老玉米,五天喝一碗盐开水,哥还不是为了把你蚕姬嫂子早日娶进门来?她根本不想嫁给那喜怒无常的穆银川,别人不管,我还能不管她?妹子,你就行行好,荷包给我,我保证不当掉。。。。”

    怀子由一边唠叨着一边不由分说用力抢夺,骞晴急了,一把扯下脚上小鞋往空中一抛,大喊道:

    “旷哥哥!!旷哥哥!!!”

    平地里青华一闪,满殿金辉汩荡,冥神旷异天旋身出现在长乐宫中,浩袖一扬,pose还没摆稳,猛被骞晴一把拉去床榻旁,“噗通”栽倒在地。

    怀子由一看旷异天给他五体投地了,忙也在骞晴榻上跪下回礼道:“旷啊!你憋跪我,该我跪你啊!借小弟五千万坤皇钻吧,成了亲就还你!”

    旷异天听得“坤皇钻”三字,面色一悭,笔直的神身如大虾般曲躬道:

    “子由啊,不是哥不罩你,你抽空去瞧瞧我那冥霄城,满城壁的坤皇钻一早就给拔拉没了,各大宫殿里带点金子和宝石的殿梁殿柱摆设家具也早都搬空了。实不相瞒,如今往生殿上下就剩了一块床板,本每晚睡觉都是悬浮的啊。。。。”

    怀子由震惊地看看正背手绕殿散步的自家妹子,再看看一脸苦色的旷异天:

    “此话当真?”

    旷异天沉沉看去骞晴一眼,胸臆间长长输出一口气:

    “千真万确。。。。”

    怀子由低头一阵唏嘘,忽如山魈出窍,冲骞晴一跃而去:

    “荷包拿来!!!”

    骞晴拔腿就跑,怀子由穷追不放,旷异天紧随二人呼喊而下:

    “没钱,真没钱啊,钱都给她养子日月去了,憋追了。。。。”

    短剧终。

    注释:悦神骞晴的“经济独立”,就是扒光大旷的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462/ 第一时间欣赏玄坤异史记最新章节! 作者:口异天所写的《玄坤异史记》为转载作品,玄坤异史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玄坤异史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玄坤异史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玄坤异史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玄坤异史记介绍:
在阳世,他是神医丹士罗玄,傲骨清风,妙手回生,身负旷世神功。他仁济天下,偏偏对她狠心绝念、碎骨封喉,憎她魔教余孽,无视其真情痴慕,且为他诞下一双骨肉,一路杀灭她至冥疆九泉。 她死后,他带着与她的女儿云游四海,悬壶济世,却不料天道轮回,禅机乍现,当年深心罹误,一朝净明。他痛心疾首,追悔莫及,方知权因自己心魔深驻,矫枉过正,铸下了她一生冤轮。 “师父,我最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她临终遗言,灿灿明心,从此缠绝他余生,那一世千年。 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驰骋于诸天万界,八荒离土,前世今生,羁旅千秋,开始了夺回爱徒聂小凤的悠悠梵程。 这是一个盛大峥嵘的玄幻故事,曲折万展,悱恻缠绵。佛与魔的交兵,恨与爱的彻骨,我将向您讲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前所未见的千古传奇!玄坤异史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坤异史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坤异史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