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年磨一剑
皇家歌剧院里,三年一度的世界青少年钢琴大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伦敦皇家歌剧院位于科文特花园,是世界最古老的歌剧院之一。
科文特花园里,找不到参天大树,也找不到草长莺飞,因为这里其实是一个大型集市。或者说,是大型购物中心,外加人文艺术表演,游览和就餐中心。
今天,科文特花园一如既往,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皇家歌剧院内,也是济济一堂,座无虚席。钢琴大赛为时五小时,共有七十三名来自世界五十六个国家的参赛者。
舞台正中,是巨大的黑色钢琴,与舞台成四十五度角。让台下的观众不但可以看到钢琴,也可以看到弹琴的选手。
正面舞台的第一排,是七位本次比赛的裁判。七人均是德高望重,享誉全世界的钢琴家。其中有五人已经连续担任了至少四界比赛的裁判,为世界音乐界挖掘出不少天才来。
大赛自十点钟准时开始起,短短的两个小时,已经有来自世界各国的三十多名参赛者进行了表演。其中,年龄最小的参赛是,是一位来自俄罗斯的年仅六岁的小姑娘。
这一界的比赛竞争尤为激烈,就连选手们的专业水平,也普遍比往年高。选手们无论年龄大小,钢琴技艺都达到了让众裁判交口称誉的惊人高度。
选手们不相伯仲的精彩演出,让皇家歌剧院内,爆彩声,巴掌声连绵不绝。**连连,气氛热烈。
二楼右侧的皇家包厢里,气氛也极为热烈,却是与此次比赛毫不相干。
“哈哈哈哈,表哥,那个叫露什么的,肯定跟你有仇!”年轻男子笑得前仰后合。
威廉抚额,无奈地伸出手,说道,“资料拿来我看看。”
恭立在一侧的男人立刻将一个a4大小,标有“媛媛庞”的文件夹,双手捧着放在了威廉手中。
“只有这么一点儿?”威廉随意地翻了两下,年轻男子也好奇地探过头来。
文件夹内,约有五十多页纸,比露西之前给他的那本,厚了十倍不止。
恭立在一侧的男人了额上的汗上的薄汗,“中国那边的资料,明天才能传到。”
威廉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闲适地翻看了起来。恭立在一侧的男人如释重负地退出了包间。
庞媛媛的资料,是他下令查的。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露西,可不能否认,他对这个异常鲜活有趣女人,并不排斥,也不抵触。既然如此,就先查查她有没有什么不良纪录,再做决定吧。
麻烦有一次就够了。
文件夹分为学习,打工,住宿,刑事纪录和其它问题五部份。威廉想了想,先翻开了刑事纪录,隐隐好奇那般生动活泼的女人,能有什么刑事案底?
越看,脸色越黑。
“有血性!我喜欢!被人戏弄辱骂了还硬忍,才是孙子!表哥,这女人我喜欢!这个刑事案底,忽略也罢。”年轻男子猛地一拍大腿,赞道。
威廉深表赞成。可抬头对上表弟一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吊儿郎当样,隐隐觉着脑门疼。
“亨瑞,仪态!你不是普通人,该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世人关注的对像。十七岁了,该有点儿沉稳的模样了。”
亨瑞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表哥,你饶了我吧。来你这儿是躲清静的,有爷爷他们天天唠叨就够了。你让我再好好享受几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吧。接着看嘛表哥,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性…取向混乱。”
威廉无奈地摇了摇头,翻开文件夹的第五部分:其它问题。
这部份,有七八张标注着不同公司的申请表格,有申请开户银行的,有申请医疗保险的,还有申请税号等等。每个公司的申请表的内容相同,都是最后一页的《公平机会调查表》。
在英国为了彰显公平,在很多申请表格后,都有附加一个这样的调查表,询问申请人的人种,性别,信仰,是否有残疾等。有些公司,也会询问性…取向这样的问题。
威廉对此举,非常看不上眼。
难不成这些信息对申请人的申请有益?既然自称公平,又怎么会因为表格上的信息影响申请结果?既然不会影响,又何必特意弄出这么一个调查表来?倒落了个欲掩弥彰之嫌……
威廉抿了抿唇,看向第一张表格。
这是申请税号时所填写的。表格最下方的最后一个问题,写着“请选择你的性…取向,1.单性…恋,2.双性…恋,3.同性…恋,4.还未确定,5.不愿意透露。”
庞媛媛选了第2个选项,双性…恋
亨瑞诡异地瞥了威廉一眼。威廉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第二张,是申请开户银行填的。同样的问题,庞媛媛选了3.同性…恋
亨瑞笑着拍了拍威廉的肩膀,“至少你是安全的。”威廉抚了抚额头,隐隐明白手下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结论了。
第三张,申请汽车月票卡的。庞媛媛选了4.还未确定,然后居然在答案后做了个备注“不太确定,我回去查查。”
亨瑞:“......”
威廉:“......”
……
八张表格,庞媛媛五个答案轮番选过。
“哈哈哈哈,表哥,哈哈哈哈,这是个活宝吧?她别不会是不认识这些单词的含义吧?她怎么进得浦和洋?肯定是误招的!怎么样?这个伙伴,你要还是不要?”
威廉嘴角抽了抽,觉着脑门更疼了。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台下主持人高声说道,“下一位选手,来自英格兰的麦克尔库克。”
威廉抬头,朝台下望去。
舞台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只余一道圆形的探照光柱,投在了舞台左后方。从重重天鹅绒红缦后,走出一个略显瘦弱,面庞虽依旧青涩,气质却温润如玉的少年。少年淡然从容,身姿挺拔,嘴角含笑,双目平静无波。只有攥紧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表哥,就是这小子?看起来很一般嘛。至于专程为了他,出席这场比赛吗?我今晚可是在巴黎蓝谭餐厅订了桌子的!”亨瑞不满地嘟囔道。
威廉淡笑不语。
麦克尔优雅地对歌剧院内的众人鞠了个躬后,就淡定地坐在了钢琴前。灯光再次暗了下来,只留下柔和的蓝色灯光,投射在位于舞台正中的一架诺大的钢琴上。
微微抬高手,麦克尔侧头,朝台下第三排望去。
那里,并肩坐着姐夫米勒探长,姐姐安吉儿,和恩师梅多顿先生。三人俱是十指相握,屏息敛神,一副紧张地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麦克尔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就连之前快要跳出胸膛的心,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微微倾身,对着麦克风,轻笑着说道,“这一曲,献给我的三个守护天使。”
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了起来。声动梁尘,如梦似幻的天籁之音,似破网而出的美丽蝴蝶,振翅飞舞在了皇家歌剧院的每一个角落。
与歌剧院只有一墙之隔的科文特花园广场里,耍杂技的,变戏法的,演哑剧的,弹琴的,跳舞的,花样繁多,人声鼎沸。
但歌剧院内,却犹如独立于世的世外桃园,万籁无声,只除仙音渺渺。琴声时而不绝如缕,委婉连绵;时而似高水流水,深广激荡;时而如鸣佩环,清脆悦耳。
数千人都屏息盯着正前方的舞台上,那个身着黑色燕尾服,面目略显青涩,却全身绽放着耀眼光彩的少年。
少年的身形随着乐音而微微摇摆晃动,似无意,又似轻舞。他修长而灵活的十指,如飞般在键盘上跳动,荡起一道道白色的虚影。
清灵之音突然急转而下,音符中跳动着与年龄不符的风霜和苍凉,凄苦和绝望,沉沉如暮霭,绵绵似细雨,将人一点点蚕食鲸吞。偏偏在灭顶之前,乐音陡变,恍如劈裂苍穹的一把利剑,驱暗辟邪,破云拨雾,让阳光普照众生,令生机重归大地。
完美的诠释了何为涸鱼得水,绝处逢生。
人最怕不是困难,而是绝望。日子似死水般沉寂,看不到生机,等不到契机,盼不到转机。日复一日地被同样的痛苦折磨。如失恋之人,怕再也寻不到爱情的踪迹。生病之人,怕再也看不到痊愈的曙光。
可既没有亘古不变的宇宙,又何来永无天日的痛楚。只要不放弃希望,再执着久一点,努力多一点,终有走出泥沼,开云见日的一天。
一曲终了,直到少年起身,儒雅地朝听众鞠了一个躬后,歌剧院的两千多名听众,包括众裁判们,才仿若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这般刻着悲与喜的两极,揉着死与生的冲击,矛盾却又奇异的和谐的琴音,居然出自一个还不足十八岁的年轻人之手。看来此界大赛的桂冠,非他莫属。
米勒探长拼命地拍着巴掌,无法相信他与妻子安吉儿一手带大的麦克尔,那个几年前还抱着他的腿叫姐夫的麦克尔,居然优秀至斯!让他有种家有吾儿初长成,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安吉儿则早已泪流满面。
她想到了爸爸妈妈双双辞世时,她在手术室外,抱着不足四岁的弟弟瑟瑟发抖的那个夜晚。想到了他们跋涉千里来英国投靠亲人的艰难旅程,想到了他们被亲人拒之门外时的惶恐无助,想到了他们流浪街头时的艰辛痛苦,想到了恩人对他们施以援手时的感激涕零。
后来虽然重新过上稳定的生活了,但她的弟弟再不复当年那般天真活泼,变得真来真沉默和内敛。唯一能够让他笑得像个孩子的东西,只有钢琴。
机缘巧合下,弟弟遇到了梅多顿先生,一个因被妒才而被排挤出英国国家钢琴队的顶级教练。并成了他的关门弟子。开始了他“十年磨一剑”的艰苦训练。今天,弟弟这把宝剑终于出鞘了!他终于攀上世界钢琴界巅峰了,为他自己,更为倾囊相受的恩师梅多顿先生。
第一次,皇家歌剧院内的所有人,像是约好一般一致起身。一边激情地拍掌致敬,一边齐声高呼少年的名字。
“麦克尔!麦克尔!麦克尔!……”
台下激情澎湃的观众,没有注意到一对脸色铁青的夫妇,拍了拍米勒探长的肩膀,低语了几句后,又一前一后离开了一楼大厅。
威廉却注意到了。
他兴味地挑了挑眉,拍了拍身侧年轻男子的肩膀,懒洋洋地说道,“亨瑞,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今天带你来吗?重头戏开始了。”
第32章 一场好戏
威廉推开包间的房门,亨瑞紧随其后。两人左拐右拐,穿过好几道暗门,进到了一间顶多两平方米的小房间里。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扇泛着蓝光的玻璃窗。
亨瑞狐疑地走到窗前。
窗外,是一间会客厅。装修的非常豪华,巨大的水晶吊顶,昂贵的波斯地毯,高雅的组合沙发,每一个角落,每一处装饰,都带着英国十八世纪贵族的气息,奢华而优雅。
“这是哪?”亨瑞小声问道。
威廉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会客厅的房门,被人从外拉开,两男一女鱼贯而入。正是刚刚楼下见到的那对夫妻和米勒探长。
米勒探长一跨进房门,就直直地朝威廉和亨瑞所在的玻璃窗望了过来。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目光锐利似刀,带着刺.穿人心的洞察力。亨瑞下意识地猫腰想躲,有种偷窥被逮个正着的心虚感。
“放心,这是单面玻璃。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
威廉拍了拍亨瑞的肩膀。果然,米勒探长朝他们瞥了一眼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与两夫妻一左一右,盘踞房间两侧,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双方。
夫妻两人面色铁青,额头青筋跳动,眼中火花四射。米勒探长则一派悠闲自得,对两人的怒火熟视无睹。舒舒服服地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状似无意地朝玻璃窗,又瞥了一眼。
窗后的威廉,丝毫没将米勒探长的小动作放在心上。仍旧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夫妻二人,眼底渐渐染上一层阴翳,似海面上突然刮起的一阵冷风。让亨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表哥,他们是?”亨瑞朝夫妻二人怒怒嘴,不解地问道。
表哥说带他看一场好戏,显然戏中人与他有一定的利害关系。
“拉其厄夫妇。”
亨瑞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居然是他们?!
拉其厄夫妻,q国人,十七年前来英国定居,在英国财富排行榜上排得上前十的人物。出了名的恩爱夫妻。据说大学时就爱得如胶似漆,毕业结婚后,更是形影相随,相扶相依。
拉其厄先生在商场上独具慧眼,杀戮果断,拉其厄太太则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短短十七年间,夫妻创下了价值近百亿英镑的商业帝国。完美地诠释了何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不知羡煞多少人。
两年前的一天,表哥突然告诉他,这两人很可能是a国人,而且很可能与他爸爸的意外身亡有关。两年来,表哥一直都在寻找证据,追查当年的真相,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收获。
难道?
“表哥,你查到什么了?”亨瑞急切地拉住威廉的衣袖,年轻英俊的脸上,满是急切。
威廉神色一黯,“还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我可以肯定的,舅舅当年飞机失事,应该不是单纯的意外那么简单。”
亨瑞的嘴哆嗦了两下,眼底浮起一层泪光。正欲张口,室内一声咆哮声传来。
“米勒探长,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毁了我的公司?”拉其厄先生冲到米勒面前,气愤地挥舞着拳头,“就凭一封匿名举报?啊?!你知道此事一旦立案,会对我们公司的名誉造成多大的损害?!”
“两封。”米勒探长晃了晃腿,伸出了两根手指。
“什么?”拉其厄先生略显迷茫地皱了皱眉,很快就反应过来米勒探长话中的含义,
“我管你一封还是两封,反正都是诬陷!难道就是因为吉姆是我的首席会计师,他的失踪就必须有商业色彩?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他没有偷窃任何商业机密,更没有掌握什么所谓的违法犯罪的证据!他的失踪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警方不是已经说了他是畏罪潜逃?现在居然因为两封小小的匿名信,就妄想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也太会做梦了!别说我没警告你,这件事情闹大,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人给你强加莫须有的罪名,你放心,清者自清。”米勒又晃了晃腿,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警方需要对纳税人负责,出现这样的匿名信,就有责任立案核实一二。这不也是为了洗刷你的冤屈嘛。”
“你!”拉其厄先生的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像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
“先消消气。”拉其厄太太柔声安抚,给丈夫的胸口顺了顺气,“小心心脏病犯了。”说完,眼带威胁地瞅了米勒探长一眼。
米勒探长嗤笑出声,“如果你们叫我来,就是说这个的话,那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大家宝贵的周未。改天我的探员会去你们公司拜访。希望界时你们可以配合警方的调查。”
说完起身便走。
手刚碰到房门,只听拉其厄先生阴测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米勒探长,我辛苦打下来的商业帝国,比我的命还重要。别挑战我的底线。”
米勒探长像是没听到似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拉其厄先生气得一把将身前小几上的茶具,瓷器扫落在地,又不解恨地踹翻了小几。
“表哥,这是在演哪出?”亨瑞看得一头雾水。
“三天前,拉其厄的首席会计师吉姆突然失踪。与此同时,他的妻女也惨死家中。警方怀疑他畏罪潜逃。不想今早,北区警署收到两封匿名信,声称吉姆因发现拉其厄公司非法经营的证据,被迫逃亡。他的妻女也是被拉其厄下令害死的。警署立了案,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了。”
记者会一开,不管匿名信的内容属实与否,都会给拉其厄的公司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
“匿名信是你的手笔?”亨瑞有点儿明白了。
“算是吧。”威廉低头,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口,“我只是许给两个人一些好处,让他们愿意吐露实情罢了。”
他查了拉其厄夫妻两年,毫无所获。两人不管是公司还是私生活,都保护得滴水不露,让他完全无从下手。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篓子,他如果不趁机把水给搅混了,岂不是愧对老天送双手捧上的机会?
“表哥,你看。”亨瑞指了指室内。
只见一个保镖打扮的男人推门而入,神色慌张地说道,“拉其厄先生,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第33章 谁的丽莎
“孽障!”拉其厄先生飞起一脚,将仰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陲沃尔,踹到了地上。
陲沃尔躺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疼的胸口,不可置信地望着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似的爸爸,脑中一片空白。
“桑顿,不要!”拉其厄太太飞扑过来,用身体将儿子死死护住。
“爸爸,你发什么疯?”陲沃尔终于反应过来,火爆脾气一上来,梗着脖子吼道。
“我发疯?你这个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小畜生!早知如此,你生下来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你掐死!温蒂,你让开,让开,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打死他!”
“我早就生不如死了!不如你现在就掐死我!”陲沃尔粗着脖子,双眼圆睁,不管不顾地吼了回去。
拉其厄先生气得抬脚踹他,无奈陲沃尔被太太护得滴水不漏,根本无从下脚。他想伸手将太太拉开,又不想盛怒之下误伤到她,只好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陲沃尔,你闭嘴!谁让你这样跟爸爸说话的?!”拉其厄太太扭头,厉声呵斥儿子。
陲沃尔心头一震,妈妈从未对他这般疾言厉色过。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好对上妈妈朝他打了个眼色。这才委屈地撇撇嘴,低下头不再说话。
拉其厄太太见安抚好了儿子,这才扭身,仰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丈夫,柔声道,“桑顿,你别冲动,给陲沃尔一个解释的机会。”
拉其厄太太虽已近四十,但保养得极好,如三十出头的模样。皮肤白里透红,体态婀娜多姿,一举手一投足,俱是万种风情。看得拉其厄先生心头一软,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可转头看到爱妻身后倔得跟个小牛犊似的儿子,又气不打一处来。
“哼!有什么好解释的?!”拉其厄先生松了松领带,烦躁无比地踱了几步,才怒道,“难不成他不知道他睡的是谁?”
“我睡了谁?”陲沃尔一脸茫然,“不就是丽莎吗?有什么问题吗?”
敢情老爸一回家就喊打喊道杀的,就是因为这个?
陲沃尔怒了。
他昨晚抱着丽莎,在酒店房间天雷勾地火了一整晚。今早,温香在怀,美美睡了个懒觉,正准备再大雄风一番,居然被三个保镖半拖半扛得带回了家,窝了他一肚子的火。这会又被爸爸无缘无故地一通发落,简直是忍无可忍。
“是丽莎没错,可你知道是谁的丽莎?”
“还能是谁的丽莎?当然是我的了。”
陲沃尔不悦皱眉。他们都已经交往了两个月了,虽然大部份的时间都是在酒店房间里。
拉其厄先生甩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恨不得拿个锤子,在儿子头上凿个洞,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棉絮。他与温蒂都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能生死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儿子出来。
“那是你校董的丽莎!他新婚的妻子!!你这个蠢蛋!世上女人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招惹这一个?你真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陲沃尔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
丽莎已经结婚了?她结婚了?嫁给校董那个老头子?她居然结婚了!!她居然骗他?!
陲沃尔仍在震惊着丽莎的欺骗,拉其厄先生已经开始干脆利落地做着后续安排,
“明天不用去上学了,我即刻给你转学。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必须断掉,永不能再见!”
拉其厄先生边说,边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陲沃尔的学校,是英国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他的校董,不但是这所学校的所有人,更是学术界的泰山北斗。门生无数,人脉极广,是连他都不能轻易招惹的厉害角色。幸亏他怕儿子惹事,暗中派人盯着,才能这么早发现这件丑/事,将它扼制在摇篮里。但愿一切还不晚。
只是转去哪个学校,倒是个棘手的问题。陲沃尔的高三已经上了一半了,这个时候,很多学校都不愿再接受转校生。辍学是绝对不行的,他得好好想想,好好打算……
星期天的晚上,在许多人辗转反侧中慢慢划过。庞媛媛阖眼前,暗暗祈求,明天一切顺利。
可惜老天一如既往地忽略了她的祈祷。
星期一早上,上学第一天,庞媛媛再次姗姗来迟,而且整整晚了十五分钟。
庞媛媛咬咬唇,硬着头皮推开了教室门。
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三十一个新同事们齐刷刷地朝门口望去,突然有种重温旧梦的恍惚感。
只见庞媛媛如初见时那样,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捂着鼻子,红着眼,懦懦地说道,
“对……对不起,我……我……”
同事们听得有点着急。我什么呀?这次又要找什么借口?
“……迟到了……”庞媛媛吭哧了半天,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了。
同事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这个庞媛媛也算是个神人了。上班才四天,就迟到两次,早退一次,外加缺席两天。这在浦和洋里,肯定是前无古人吧?估计也后无来者了。
“没关系。这位同学,进来吧。我也才刚开始。”
讲台上站着的一个身着粉底紫花衬衣,黑色西裤,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的女老师,热情地对庞媛媛招了招手。
庞媛媛感激地朝她一笑。然后扭捏了一下,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将头又缩了出去,教室门也随即重新关上。
同事们不解地面面相觑,怎么又跑了?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教室门又开了。确切地说,是被一根银色的拐杖顶开的。
接着,挪进来了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小屁/股卖力朝后一撅,将身后的门推开了大半。再然后,上半身和左腿也进来了,紧随其后的,是另一根银色的拐杖。最后,则是一条打着石膏的右腿。
待庞媛媛艰难地拄着双拐,在教室门口站定后,教室里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大笑。笑声清脆悦耳,如山中潺潺流水。
只是,才刚起了个头,就被人生生地掐断了。
第34章 胖小姐
众人声望去,居然看到站在讲台上的女老师双手捂嘴,缩着脖子,一副极度心虚的模样。
庞媛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亏得你为人师表,居然嘲笑残障人士。学生们都比你……
有良知。
话还没想完,教室内就响起无数暴笑声,如雷声滚滚,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庞媛媛再翻了个白眼。
她早该知道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约瑟抚着肚子,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真的不能怪女老师失态,庞媛媛的这个形象,实在是……太奇葩了。
老气横秋的西装套裙,一丝不苟的花苞发髻,保守正式的黑色皮鞋(一只),虽将她显得过于暮气沉沉,倒也不失沉稳庄重。
可这沉稳庄重的形象,被她腋下的两根银拐杖,和右脚的大石膏,毁了个十之三四。而余下那十之六七,则被她鼻子上并排贴着的两块白色创可贴,毁于一旦。
鼻子居然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肿了几圈,几乎把余下的五官都遮完了。可能因为鼻头过肿的缘故,创可贴只能将其遮住大半。
露出来的地方,破了很大一块皮。红里透着紫,紫里泛着黑,五彩缤纷的,跟开了个染色铺一样的。
约瑟喷笑。
她绝逼是喜剧演员吧?怎么会这么逗?也真难为她顶着这副尊容,也敢来上学。
“…….我最羡慕她的,是她鲜活的生命力,和百折不挠的战斗力……”
他第一天就是这么介绍庞媛媛的吧。他果真是有大智慧的!一语道破她的本质。
约瑟越笑越欢,庞媛媛眼中的愠火,却如浇了油似的,蹭蹭蹭朝上窜。由两团微弱的小火苗,一路攀升至怒火中烧。眼看就要拂袖而去了,约瑟终于大发慈悲地起身,朝庞媛媛笑着招了招手,
“胖小姐来这儿,专程给你占了位置。”
话音一落,两个人的脸,俱变了色。
蜜雪的脸,血色尽失。
看向庞媛媛的目光,像夹着冰,淬着毒一样。她狠狠地攥紧手,修剪完美的指甲,在雪白的掌心处,留下四个月牙似的深痕。她却像是毫无所觉般,越纂越紧。
“专程给你占了位置”
“专程给你……”
“专程……你……”
那个座位,居然是他专为庞媛媛占的!!
今早一进教室,她一眼就见到约瑟,慵懒地坐在座位上,与詹姆士和马修,调侃着昨天在“大教堂”极限滑雪时的情形。
想着昨晚的发现,她的心激荡地快要跳出胸膛。他居然是约瑟!那个约瑟!那个曾经只能遥望,仰视的存在。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走下神坛,成为她的同事!近得触手可及!真是天赐良机!她一定要在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前,捕获他,征服他!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约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蜜雪全身的血液,都不可抑制地沸腾了起来。再次娇羞地朝约瑟望了一眼。
然后,她看到了约瑟身旁的空位儿。她的眼,刷地一下亮了。还有什么,能比同桌更容易培养感情的?!天都在帮她!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蜜雪一步一步的朝空位儿走去。恍惚间,她脚下的走道,好似铺上了一层红红的地毯。地毯的尽头,约瑟正深情的朝她挥手。
“有事?”声音淡漠清冷,似一个铁锤,敲碎了蜜雪的美梦。
蜜雪攥紧手,扬起一个极尽温柔的笑,甜甜地问道,“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虽是问话,却说的非常笃定,似乎吃准了约瑟会答应。
若约瑟是个正常人,的确会答应。因为正常人没有拒绝的立场,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没拒绝的立场,是因为开学第一天,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座位的权利,换句话说,所有的座位都是无主的。没拒绝的理由,原因就更显而易见了。她是个美女呀。美女的请求,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更何况,六个女同事中,她不管是容貌,身材,或者家世,背景都属顶尖。
可惜约瑟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嗤……”约瑟嗤笑出声,看傻子似地瞥了蜜雪一眼,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了。”
没想到,那个座位,居然是为庞媛媛占的!约瑟居然为了个死胖子,拒绝她,落她面子?!
蜜雪死死的纂紧手指,感觉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嘲弄和同情。她这辈子,从未这般丢人过!她对天发誓,终有一天,她要将庞媛媛加在她身上的屈辱,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庞媛媛是第二个变脸的人。不同于蜜雪的白得似雪,她的脸,黑得滴墨。双眼冒火,就连鼻孔也开始喷烟了。跟座即将喷发的小火山。
初见就说她胖,她忍了,毕竟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可今天,他居然当着所有新同事的面,叫她胖小姐!这也欺人太甚了!
约瑟被庞媛媛火冒三丈的模样给弄懵了,他怎么惹着这个女王陛下了?难道是不喜欢他占的座位?
顾及她的脚伤,他都已经把最喜欢的临走道的座位让出来了,这还不够?
难道,她不想坐他身边?
这个想法一起,约瑟的眼睛都亮了。他这是被人嫌弃了?这可真新鲜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没被别人嫌弃过呢。可嫌弃的目光应该不是这样吧?
庞媛媛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了。因为约瑟眼里的茫然和无辜,太明显了。看来是她反应过激了。她先入为主的认为约瑟在戏弄她,这才忘了她自己的这个姓,有多么的让人咬牙切齿了。
哼!千错万错,都是爹妈的错!
第35章 包包事件
都怪爹妈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媛媛单听还是蛮不错的,可耐不住她姓庞呀!害得她在国内的时候,被叫了近二十年的胖圆圆。
来英国后,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恶梦了,没想到外国人居然完全不懂什么是“平上去入”四声。不管她怎么教,怎么强调,她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从英国人口中绕了一圈儿吐出后,都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河南话。
全成了铿锵有力的第四声了!真糟心呀!
于是,她这个第二声的“庞”,也就很悲催地变成了“胖”。而她,跑了半个地球,始终还是没有摆脱被叫“胖小姐”的悲惨命运。
如果她纤细修长,如弱柳扶风倒也罢了,奈何,她是真的胖呀!一米六三的身高,一百六十斤的体重!还是完全减不下去的那种。这一声声的“胖小姐”,跟催命符似的,快叫得她魂断神消了!
要不然改跟妈妈的姓?姓古?
这个念头一起,庞媛媛立刻又不好了。古媛媛,鼓圆圆,还不如胖圆圆呢。怎么老爸老妈的姓,都这么膨化呢?!
环视了眼教室,庞媛媛耷拉个脑袋,跟个打败的公鸡一样,不情不愿地拄着拐杖,朝约瑟给她占的空座走去。不去也没辙,谁让那里,是整个教室唯一的空位。
教室统共四排,每排八个座位,以走廊为分界线,左右各四个。正好三十二个座位。三十二个同事,一人一个,刚刚好。干嘛要算得那么精呢?多给一个空位儿会死呀?她真的不想坐在约瑟旁边,受三个月的荼毒呀!他跟她,是真的八字犯冲呀!
庞媛媛被迫无奈的表情,让蜜雪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眼底更是被雄雄怒火,烧出了一层水气来。她居然敢不乐意?她算什么东西?!也不看看她那个德行,圆滚滚的水桶腰,土得掉渣的造型,还有那让人笑掉大牙的创可贴,她居然还不愿意坐约瑟身边?!
约瑟居然为了这样一个东西,拒绝自己?!她觉着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
她知道她该保持淑女形象的,她是上流社会的贵女,有着最顶尖的礼仪修养。她不该与这种低下的丑八怪一般见识。
可是,她的肺快被气炸了!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
看着庞媛媛拄着拐杖,越走越近的身影,蜜雪突然灵光一闪,将脚边放着的包包,朝走道踢了出去。
走道相当狭窄,庞媛媛拄着双拐,走得步履维艰。外加拖着条重如千钧的石膏腿的缘故,身体平衡感不是很好,反应也不如往日敏捷。所以,虽然庞媛媛看到了面前突然出现的障碍物,她却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左拐杖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包包砸了下去。左脚也因惯性,踩在了包上。身体条件反射地朝右倾,以避开障碍物,却忘了右脚正打着石膏,完全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
一阵剧痛传来,庞媛媛的身体,像只麻袋似的,朝前倒去。发出“咚!”地一声巨响。整教学楼都晃了两晃。回过神来的众人,缓缓探头朝地上望去。只见庞媛媛面朝下,呈大字型,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显然摔得不轻。
“哈哈哈哈,胖小姐,哈哈哈哈……”
笑声张狂而恣意,化成灰她都记得。
真可恨呀!
庞媛媛挣扎着想翻个身,再来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站起来,为自己挽回点面子。可弹腾了半天,除了加重自己的伤势外,愣是没办法挪动半分。完了,内脏肯定摔错位了!没准肋骨也断了。
就在庞媛媛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骨节分明,指肤覆着薄茧,看起来强壮有力。顺着大手朝上望去,约瑟真诚无比的脸,出现在眼前。
“来,我拉你起来。”声音低哑而温柔,带着无尽的蛊惑。
庞媛媛的身上,即刻冒出一片一片的鸡皮疙瘩。是他长的有问题吧?不然怎么他一摆出这副真诚的模样,她就有种暴揍他的冲动?心里这样想,手还是不情不愿地递了出去。
刚爬起一半,约瑟欠扁地声音又响起了,“胖小姐,我不过给你占了个位子而已,不用感动地再……次…….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吧。”再次两字,故意托着长腔,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庞媛媛直接把约瑟的手甩开了。谁也别拦她,她这次真的要灭了他!
庞媛媛的除害计划,被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打断了。
“啊啊啊!!!媛媛胖,你赔我的包来!!我的路易威登!我的全球限量版的路易威登!”蜜雪的声音既响亮又尖锐,差点将庞媛媛的耳膜/刺穿。
微微皱眉,庞媛媛回头朝蜜雪看去。这一看,差点儿喷笑。
只见蜜雪白着脸,举着一个白色的手提包,包上,有一个大大的鞋印。鞋底的花纹,错落有致,纹理分明。比庞媛媛大学刑侦课上,用专业工具提取的“呈堂证供”还清晰。
“我这个是包限量版的!全世界只有十个!花了我三万英镑!赔钱或者赔包,你选吧。”
庞媛媛的下巴直接掉地上了。三万英镑?四十多万人民币!一个手提包?烧钱都不带这样快的吧?
按理说,毁坏别人东西,的确是要赔的,只是…….
“赔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能不能先跟我解释一下,你这包,怎么会在走道上?”
她很肯定,被绊倒前,走道上并没有包。因为走道的地毯是深蓝色的,一个白包躺在上面,比她鼻子上的创可贴更打眼。忆起那道乍然出现的白影,再看蜜雪狮子大开口,坚决让她赔偿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诬陷的手法,着实低劣了些,代价,也过于昂贵了点。
小剧场:
庞媛媛:拿三万英镑的包包给我做垫脚石,却之不恭呀!其实我最想踩的,是约瑟那张脸!倒贴都行。
作者君高冷一笑:啥时票票过百了,再议
第36章 公道话
“我……”蜜雪被庞媛媛诘问,弄得点儿懵,下意识地拂了拂发际的黄钻簪花。
这怎么跟设想的不一样?这个贫民,不该在听到三万英镑的赔偿费时,被吓哭,或者吓傻,伏低做小,求她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吗?然后任她搓扁揉圆吗?可她怎么会这么冷静?甚至理直气壮地质问她?
蜜雪娇美的脸,由白转黑,又由黑变红,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蜜雪的包,并没在走道上,”爱丽丝妖娆地撩了撩头发,双眼含波地朝四周望了望,一副“我知道内情”的权威模样,“是你的拐杖,把她好好放在我桌下的包,给勾出来了。”
“噢?”庞媛媛好笑的挑挑眉,举起右拐杖,从头到尾端详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东西虽然叫“拐”杖,却其实并不“拐”,直气得很。底部也没带勾子,到处“勾”这事儿,比你想像得要难。”
“你!”爱丽丝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眼波中的妩媚消失殆尽,只余恼怒和阴翳。居然敢暗示她到处“勾”引。谁给她的胆子,这么编排她?!真是不知死活!
男同事们则哄笑不已,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个庞媛媛,可不是一般的牙尖嘴利!
托德一本正经地打量了庞媛媛一眼,中肯地说道,“对你而言,是挺难的。”
庞媛媛狠狠剐了托德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从容不迫地将右拐杖放下,庞媛媛再次挺直了脊背,嘲弄地看了爱丽丝一眼,
“再说了,蜜雪的包,好好地为什么在你桌下?难不成是蜜雪交给你保管的?若真如此,将我绊倒摔伤,你怎么着也该担个保管不利,外加意外伤人的责任吧?”
“狡辩!明明是你弄坏了蜜雪的包,却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爱丽丝刷地一下起身,气得哆嗦。
约瑟则在心里“啧啧”叹了两声。
看不出来嘛,这个总被他捉弄的小女人,口才居然这么好。两句话,就将蜜雪和爱丽丝挤兑得哑口无言。不做律师,还真有点儿屈才了。亏得他刚刚还为她担心呢。
约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眼右手背。这小女人也太狠了,将他的手甩开也就罢了,居然顺带在上面拍出一道红印子来。
“你!你强词夺理!你妈妈没教你弄坏别人的东西,要赔的吗?”蜜雪与爱丽丝并肩而立,抖着手,指着庞媛媛的鼻子。
“那你妈妈没教你做人要诚实吗?”庞媛媛挺直脊背,神情不卑不亢,声音不温不火,将指责说得坦坦荡荡,落落大方。
“咳咳,”坐在庞媛媛身侧的亚里克斯,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庞媛媛与蜜雪的对峙,也成功地吸引了室内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全看到了。”
蜜雪和爱丽丝闻言,脸色大变。庞媛媛却是瞳孔一缩。
一段她以为已经淡去了的记忆,突然变得浓墨重彩了起来。
“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全看到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恍惚间,庞媛媛又看到了那碎落了一地的水晶,如万千颗繁星般,散落在黑金色的地板砖上。
几缕血丝从她莹白的脚下缓缓渗出,悄无声息地扩张版图,很快就将几颗碎水晶包围其中,将眩目的七彩光芒,染上一层妖冶的红。
碎水晶的尽头,一个叫莉莉的年轻女子,披着一头美丽的银灰色头发,半坐在地上,拼命地咬着唇,眼底,是让人窒息的慌乱和惶恐。
庞媛媛不忍地垂下眼眸。
可是,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媛媛手滑,打翻了水晶花瓶,莉莉试着抢救,却自己摔倒了。”沙哑的女声缓缓道。
庞媛媛刷地一下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一脸正气凛然,口口声声说要“说句公道”话的女人,海伦。
“对不起,我尽力了。”莉莉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了,眼中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惶恐。
庞媛媛笑了,“这就是你的公道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她真傻。以为只要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就能够弥补她语言交流方面的缺憾。终有一天,能够得到同事们的认可和接受。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心,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捂不热的。
刚赶到的总经理,不问缘由,就一竿子把她打死了,“东西就不让你赔了。你被开除了。我们酒店,要不起你这样毛手毛脚的员工。”说完,一脸不耐地朝她摆摆手,像要赶走一只苍蝇似的。
庞媛媛闭了闭眼,仿佛还能听到脚底踩在碎水晶上时,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还能看到她身后留下的一串血色脚印,和洗手间镜子里她笔直如松的侧影。
“别怪我,莉莉需要这份工作。”经过海伦身边时,她如是说。
庞媛媛嗤笑出声,头也不回地走了。莉莉需要薪水买烟,她却需要买饭。所谓的“公道”,不过是亲疏之间的抉择罢了。
事隔两年,居然再次听到有人要“说句公道话”。只是不知这次,她又要为这份“公道”,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庞媛媛抿了抿唇,心情复杂地朝亚里克斯望去。正好看到他朝爱丽丝投去的一笑。眸底流光异彩,笑容温柔如风。
垂下眼帘,庞媛媛的心,像绑了块石头似的,一路沉到了湖底。
“蜜雪将包踢到走道,媛媛被绊倒。”
不可置信地抬头,庞媛媛睁大双眼盯着亚里克斯看去。鼻子又酸又热,口中既苦又涩,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声叹息。
爱丽丝和蜜雪脸青紫交加,她心底,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沉冤得雪的快感,只有沉重的让她心酸的感叹。
小剧场
作者君(一脸谄媚):爱丽丝,给咱家去勾点票票呗
爱丽丝(一脸鄙夷):亏你开的了口!你什么蠢作者,写的一点都不真实!!这世上哪有男人扛得住我的魅力?居然弃我帮小胖子!要求重写!
第37章 哈雷彗星
她终于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口不能言,有理说不出的庞媛媛了。就算没有亚里克斯的介入,她也有能力据理力争,自我保护。
可谁又能知道,她为了这份成长,为了能站得直,踩得稳,付出了多少血和泪的代价?
庞媛媛弯腰,目光与亚里克斯平视,慎重而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的仗义执言。你本不需要趟这滩浑水的。也谢谢你,让我知道公道仍在。
亚里克斯看着庞媛媛眸底的粼粼波光,心湖也泛起星星点点的涟漪。他垂下眼帘,淡淡地回道,
“不用谢。实话实说而已。”
“好了,事情既然说清楚了,就各归各位吧。继续上课了。”女老师发话,庞媛媛从善如流。
屁股刚碰到凳子,约瑟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就凑了过来,一脸了然地问道,“又迷路了?”
庞媛媛闻言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音一落,就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让你嘴贱。
“噗哧……”约瑟喷笑,觉着让庞媛媛这个活宝,坐在他旁边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将来三个月的学院培训,肯定有意思极了。
她可不就是又迷路了嘛。
这也不完全是她无能。滑铁卢是伦敦最大的火车站之一。不仅内部结构错综复杂,修得跟个迷宫一样,而且出口就有十几个。看得她头晕眼花的,干脆随意选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的出口,就开始拄着双拐呼哧呼哧地爬楼梯。
还国际大都市呢,出口居然连个电梯都不修。抠门!
庞媛媛从来没有拄着拐杖,拖着石膏腿爬过楼梯,不知道技术难度居然这么大。她一路摇摇欲坠,惊险万分地爬到楼梯顶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方圆一米内居然人畜全无。
一米外,则是几乎叠着走的汹涌人潮。仿若她就是那颗急流中的顽石,令奔腾不息的洪水都绕道而行。
目睹这惊险一幕的工作人员,见庞媛媛终于走了,忍不住抬头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刚擦了一半,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庞媛媛居然又回来了。
走错出口了。
庞媛媛拄着双拐呼哧呼哧地下阶梯,期间险现环生自不必多说,终是顺利回了车站。喘了口气,选了另外一个看起来顺眼的出口,又拄着双拐呼哧呼哧地爬楼梯。还是不对,只好再次拄着双拐呼哧呼哧地下楼梯。
几番折腾下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最后,地铁工作人员终于忍无可忍了。亲自将庞媛媛送出了车站。差点儿一口气将她送到埃克斯瑞学院来。
地铁工作人员也真心地服了,九号出口上,不是标着“埃克斯瑞学院”几个大字吗?难道这外国人不认识英语?
法学硕士高材生,浦和洋精英中的精英员工庞媛媛:“……”
总之,从滑铁卢车站到埃克斯瑞学院之间两分钟的路程,愣是被庞媛媛走出四十五分钟出来。走得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真是个悲催的大年初一!
不知道家人正在干嘛?姐姐一家应该在陪爸爸妈妈吧?有然然那个小活宝在,大家应该不会太寂寞。然然那张小甜嘴,哄了不少压岁钱吧?
糟了,忘了给然然准备压岁钱了!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她现在已经上班了,是大人了。从今年起,她应该给然然发压岁钱的!她这个小姨当得实在是太失职了!
庞媛媛懊恼地跺了一下右脚。脚还没着地,就后悔了。那是她的伤脚!可后悔也晚了,剧烈的痛感如电流般,从脚踝直入心脏。
“啊啊啊!!”
庞媛媛砸吧一下嘴,有点儿懵。她嘴还没张开,居然就已经叫出声了?
庞媛媛还在这厢琢磨,那厢,约瑟已经像个炮弹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抱着左脚,右脚在地上蹦,活像斗鸡。
可惜座位间隔太小,完全没有可供约瑟发挥的空间。他只蹦了一下,右膝就撞上桌角,将他反弹回了座位。疼得他嘶叫连连,面黑似墨。
“我特么肯定是疯了,让你坐我旁边!”约瑟揉揉左脚,再搓搓右膝,龇牙咧嘴地冲庞媛媛吼道。
简直是莫名其妙嘛!关她什么事?!庞媛媛一脸茫然,清澈似被泉水洗过的双眸里,盛满了委屈和不满。两个小梨涡忽闪忽闪的,说不出的无辜。
约瑟气笑了。
磨了磨后槽牙,挑高剑眉,讥讽道,“石膏打得太厚了吧?我的脚背,没硌着您老的脚底儿吧?”
“哈哈哈哈……”回味过来发生何事的众人,暴笑出声。
庞媛媛也听出约瑟话中的深意。不可思议地低头向桌下看去。怎么可能?!好好的,她怎么可能会踩到约瑟?这一看,庞媛媛立刻心虚地缩回了石膏脚,尴尬地冲约瑟笑了笑。
哎呀妈呀,居然真捞过界了。
“你还好吧?”庞媛媛尴尬地摸了摸肿鼻头,讪讪地笑了笑。
“暂时死不了。以后嘛,有你这个哈雷彗星在,就是未知数了。”约瑟放下左脚,没好气地回道。
大爷的!她刚刚真该多踩两脚的!
***
好不容易挨到课间休息,庞媛媛拄着拐杖,头一个冲出教室,直奔女洗手间。锁上门,急匆匆地解决完内急,放下马桶盖,坐在上面,飞速地写起了短信。
这几天本就有点儿魂不守舍,又被新工作一搅和,她居然把今天是年三十的事儿,给忘了。不但忘了给然然准备压岁钱,还忘了给家人和朋友拜年!这会儿,国内都已经快晚上七点了!真是该死。
课间休息只有十五分钟,她必须要争分夺秒!好了,爸爸妈妈的发了,姐姐的发了,该二姨的了……
“砰!”的一声巨响,像炸雷般,在寂静的洗手间内响起。吓得庞媛媛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给扔了。
两个脚步声传来,一个轻灵,一个沉重。一个柔媚的声音嗔道,“你轻点儿推,保持仪态。”
“仪态!仪态!要不是为了保持仪态,我早一巴掌扇死媛媛胖那个该死的死胖子了!”
第38章 红鸾星动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用得着为那种低贱人,赔上限量版的路易威登?卖了她也不值一个包带。”爱丽丝嗤笑了一声,打开粉饼盒,对镜补装。
“的确不值!不知道她给约瑟灌了什么**药,居然能让他给她占位子!”蜜雪越想越气,一把抓起补妆包里一瓶小巧的香水,狠狠地朝墙角掷了出去,发出“”的一声脆响。粉色的琉璃瓶,如绽放的烟花般,炸了开来,一阵茉莉揉合着玫瑰,泌着丝丝果甜的馨香,在空气中飘荡开来。
“再倒贴一瓶香奈尔的邂逅香水。”爱丽丝合上粉饼盒,瞪向蜜雪,如丝媚眼里,满是不屑,“你给我冷静下来。凭她那副膘肥体壮,肥头大耳的尊容,她能给哪个男人灌**药?灭魂汤还差不多!相信我,男人都是感官动物,任谁对着那颗猪头,都下不了口,恶心还来不及呢……”
“恶心……恶心……恶心……”
爱丽丝接下来的话,庞媛媛一个字也没听到。她坐在马桶盖上,中邪般,将这两个字颠来倒去地重复,脑中一片空白。
缓缓的,从一片刺眼的白里,走出了一个高瘦的身影。天蓝色阿迪达斯运动服,古铜色的肌肤,墨黑的短发下,丹凤眼灿如繁星。整个人神彩飞扬,朝气蓬勃,比骄阳还要耀眼三分。
甄阳!
庞媛媛心口抽痛。
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甄阳时的模样。
那年,他十八,她十五。他刚刚参加完高考,她手术初愈,刚刚可以见访客。时隔大半年未见,她从前一晚就紧张地无法成眠。
“甄阳,我住院的时候,激素打得太多了,现在变得好胖。你……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你本来就是我的胖圆圆呀!我永远都会喜欢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可当他望着病床上的她时,凤眼里璀璨的繁星,却一颗一颗的熄灭了,直到晦暗莫名。
过去七年里,她曾反复地猜测过那份晦暗的含义。可她从未想过会是恶心。因为这之后,甄阳与她虽未再见过面,但高三那一年,他一如既往地写电邮鼓励她,帮助她。后来,她前脚考进华都大学,他后脚去美国做了交换生,渐渐断了联系。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分手。
原本她以为,是住院耽误的那一年,让原本两个并肩同行的人,变成了一前一后。甄阳先她一步考上华都,先她一步出国,先她一步硕士毕业,先她一步工作……而她,只能一直在他身后拼命地追赶。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从再见那一刻,他就没打算停下脚步,等等她。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喜欢了。
庞媛媛捂脸,却摸到了湿漉漉的一片。或许她早就猜到了,只不过宁愿做只鸵鸟。
抽出几张纸巾,庞媛媛把脸擦干,搓了搓鼻涕。从马桶盖上起身,拉开单间的门,走了出来。洗手间里已经空无一人,爱丽丝和蜜雪不知何时离开的。
她拄着拐杖,走到镜子前。
“……她那副膘肥体壮,肥头大耳的尊容……”
“真有那么丑吗?”
庞媛媛上下打量着自己。
圆嘟嘟的脸,圆滚滚的眼,圆嘟嘟的嘴,圆溜溜的梨涡,圆滚滚的,咳咳,鼻头暂且忽略,圆滚滚的腰肢。好吧,她是挺圆的。但绝对说不上丑。或许爱丽丝是对的,男人都是感官动物。尤其对甄阳来说,生病前,她是校花,生病后,她是圆球。这份视觉冲击,肯定是难以想像的大。
好嘛,她都快为甄阳掬一把同情泪了。
其实她心底,从不曾怪过甄阳的。只是有些许遗憾罢了。如今,她知道甄阳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就连那份遗憾,也渐渐的消失不见了。
释然一笑,庞媛媛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拍在了滚烫的脸颊上,斗志昂扬地对着镜子说道,
“庞媛媛,按照甄阳凡事先你一步的定律,这会儿,你的红鸾星肯定已经亮得发紫了!加油,一定要幸福!寻爱第一步,减肥!”
镜中女孩的眸底墨色流动,如碧水洗过的黑珍珠,璀璨夺目,再无一丝阴霾。
只是很快,庞媛媛又开始苦恼了。她居然忘了发短信了!午休时再发,只怕春节联欢晚会,都演了一半了。
想起春节联欢晚会,她就不由想起出国前,过年的情景来。全家人穿新衣,吃团圆饭,拜年拿压钱,看联欢晚会,放鞭炮,守夜熬福,从早笑到晚。如今,她却在异国它乡形影单只。连个视频都不敢打,只能默默地对着家人的照片垂泪,搞得跟个孤儿似的。
这恐怕是她过的最悲的一个新年了。
下午,在她第n次叹气后,老师终于大发慈悲宣布课间休息了。庞媛媛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恹恹地趴在了桌子上,觉着头晕气短的。
她刚趴下,右胳膊就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庞媛媛抬头。只见贴着她的右胳膊那里,摆着一个长方形的纸盒。
盒上标着krispy kreme。
庞媛媛的眼嗖地一下就亮了。她猛地坐直身,头也不晕了,气也不短了,跟打了鸡血一样。
krispy kreme七十多年前创立于美国,后风靡全球。在伦敦,它的连锁店到处可见。在世界的知名度,可以媲美可口可乐。
目前最流行的,有十二三种口味。每种都让庞媛媛这个立志尝遍天下美食,不折不扣的铁杆小吃货垂涎欲滴。
遗憾的是,价格实在是太贵了,特别是对庞媛媛这样的穷学生而言。所以她也只在去年生日那天,忍痛买了最便宜的原味。
原味,是甜甜圈中最简单的一种。不过是用面粉捏了个圆环,放油锅里炸了炸,再刷了一层糖而已。
却口口香软酥滑,甜而不腻,让人唇齿生香,念念不忘。以至相隔一年之久,仍会让庞媛媛口水汩汩。
只是,这盒子怎么在她的桌子上?
庞媛媛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约瑟灿烂的俊脸,唇边的笑容,真诚得差点闪瞎庞媛媛的眼。
“这是?”庞媛媛歪着脑袋,眼底有着深深的戒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甜甜圈。”约瑟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破裂。
庞媛媛磨牙,“我知道这是甜甜圈!我是问你把这盒子放我桌上做什么?”
小剧场
庞媛媛:这玩意儿,不会有毒吧?
约瑟:翻白眼。作者,我强烈要求换女主,这个小胖子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第39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啧啧,戒心真重,跟只刺猬似的。约瑟暗忖。特别是那双黑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
“当然是……”约瑟拖着长腔,指了指庞媛媛,“送你的。”
庞媛媛脑中的警铃响得更欢了。眯起眼,将约瑟上下打量了一番。
浅棕色的头皮微卷,随意地耷拉在额头上。浓眉下,一双祖母绿色的深邃双眼,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如险锋般笔直挺拔的鼻梁,与那张棱角分明的饱满双唇,将他那张本就俊美的脸,更显得英气逼人,阳刚味十足。
哼,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说吧,又打什么坏主意呢。”庞媛媛不为所动。瞟了一眼krispy kreme,蜷起右手,指节轻扣桌面,一副“坦白从宽”的架势。
“我是那样的人吗?”约瑟鄙视地看了庞媛媛一眼,“不要算了,原本还想祝你新年快乐呢……”
伸手欲将盒子收走。
庞媛媛这下不淡定了,圆胳膊一挥,护犊子似地,将盒子抱在了怀里,“既然是新年礼物,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透过盒盖,乐滋滋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居然有六个!!
“咦,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中国的新年?”
中国的新年随的是阴历,没有一个固定的公历时间。别说老外们迷茫,就连庞媛媛自己,很多时候都弄不清楚大年三十是哪一天。
英国又没有庆祝中国新年的传统。因此出国两年多,这还是头一次有外国人主动跟她说新年快乐的。
“亚里克斯说的,”约瑟,“打开看看合不合口味。”
亚里克斯怎么知道?
不过约瑟的建议更诱人,于是庞媛媛很配合地压下心中好奇,打开了纸盒。盒盖一掀开,甜甜圈特有的糖腻清香扑鼻而来。
盒中整齐地装了六个不同口味的甜甜圈,有巧克力的,草莓的,原味的,咖啡味等等,色彩斑斓,让人食指大动。
好喜欢!!口水都快流成川了!
庞媛媛抬头看向约瑟,兴奋地张大了嘴,双眼冒着粉色泡泡。跟只小奶狗似的,一脸的垂涎欲滴。像是在问,“真是我的?真的可以吃?”
约瑟唇角上翘,眼中的笑意满的快溢了出来。朝庞媛媛点了点头。
心中暗暗得意。看吧,他早说过她喜欢吃甜食了嘛,居然还死鸭子嘴硬。
盘旋了整个上午的低气压,终于消散了。不容易呀!
见约瑟点头,庞媛媛欢快的低呼出声,低头将盒中的六个甜甜圈,再次打量了一遍。草莓味的娇艳欲滴,巧克力味的香气扑鼻,那个乳酪味的也不错哟,该先吃哪个?
小胖手在甜甜圈上一一划过,庞媛媛暗暗犯愁,早将之前的减肥大计,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半响,才狠了狠心,拿起了个原味的,小小地咬了一口,享受地闭眼,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余下的,就留到今晚好了。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躺,一手拿咖啡,一手吃甜甜圈,想想都觉着有点儿飘。
嗯,好吃,真好吃,松脆爽口,齿颊生香……呃?怀中突然一空,庞媛媛不解地睁开了眼。
盒子怎么会在约瑟的手上?还有约瑟的嘴,为什么快咧到耳根了?
约瑟承认,他邪恶了。可他真的忍不住了。
庞媛媛那副万分享受的娇憨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跟只餍足的小胖猫似的,让他克制不住地想去逗弄一下。
庞媛媛果然炸毛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抢。约瑟得意挑眉,微微侧身,让庞媛媛扑了个空。
“你到底想干嘛?!”庞媛媛眼中火星四溅。
“大过年的,怎么能吃独食呢?”约瑟不满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庞媛媛眼前晃了晃。
庞媛媛喷火地盯着那根手指,恨不得把它给掰折了。
“各位,媛媛说今天过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请大家吃甜甜圈了!来,这个给你托德,这是马修的,来,亚里克斯,别客气,里昂,这个是你的。”
约瑟左右吆喝着,转眼就分出了四个甜甜圈。庞媛媛眼巴巴地看了眼最后那个巧克力味儿的,眼睛都红了。至少也得给我留一个吧?
可惜,她太低估约瑟无耻的底线了。
“最后这个,我就勉为其难接收了。嗯…真甜呀……”甜死你,最好得个糖尿病。
众人纷纷道谢,庞媛媛心疼地想撞墙。
“媛媛,新年快乐。”本来可以更快乐!
“谢谢媛媛。”别!我宁愿你从没谢我的机会!
“真好吃!我还没吃过这个口味的呢。”怎么还没噎着你呢?
庞媛媛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她早上,怎么没多踩约瑟两脚的,把他踩死算了?
***
与此同时,威廉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份病历。
病历是庞媛媛的,连同她在中国的其它资料,一起传来的。内容不多,大多是她读书时的纪录。学习成绩,获奖情况,毕业合影等公共信息,几张生活照。一切都很正常,除了这份病历。
病历里,夹着一张照片。看时间,是庞媛媛手术后一周。庞媛媛躺在病床上,身后是一排排的医疗仪器,脑袋上缠着一圈圈的纱布,右手打着点滴,举起左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笑容灿烂而张扬。
威廉的心,像是被堵上了棉花似的,闷闷的。静默了片刻,他打开邮箱,给露西发了封电邮。刚按下发送键,手机就响了。
拿起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只有“加密”两个大字,在屏幕上跳跃。威廉眉心一紧,即刻按下了接通键。
“速到p见。你等了一年半的机会,终于来了!”
威廉心下一震,随手抱起一个档案箱,走进银行审计部门的档案室。
***
两个小时后,一架飞往美国纽约的私人飞机上,威廉慵懒地靠坐在华贵舒适的双人沙发上,优雅雍容地品着伏特加。辛辣的液体,在唇齿间流转,由辣转涩,再由涩生醇,再而香溢两颊,直达心脾。
威廉享受地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眸底嗜血的兴奋和期待,却更加浓郁。
小剧场:
庞媛媛:作者君,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瘦下来?
作者君:等你戒掉甜甜圈的时候。
庞媛媛:嘿嘿,其实想了想,胖点也挺好的。
第40章 最神秘的部门
两个小时前。
威廉走进了档案室。步伐优雅从容,神色波澜不惊。除了抱着档案箱的手,关节隐隐泛白,泄露了他的内心,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
“……等了一年半的机会……来了”
这句话在脑中反复回响。真的来了吗?还是看似来了,却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更甚至,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想起过去两年的交锋,威廉碧蓝色的眸底,结上了一层冰霜。
档案室约两百平方米,由走道分为左右两侧,每侧都摆着一排排高至天花板的架子,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室内非常安静,只有零星几人。威廉抱着箱子,同当值的档案员打了个招呼,朝档案室尽头走去。
几分钟后,他在左侧最后一排的架子前停下,在中间的一个柜子上输入了一串密码。架子缓缓朝前移动,距前排架子仅有两厘米时,才不慌不忙地停了下来。原来放架子的地方,则露出一扇小门。门上有一个圆形按钮。
威廉抬起右手,将姆指按在按钮上。一排红光从威廉的拇指指尖亮起,顺着指肤缓缓下滑,及至关节处停下,微微停顿片刻,整个按钮转为绿色。与此同时,只见“咔嚓”一声响,小门应声开启。
门后是一个四平方米的房间。房间的出口,是一部需要指纹验证的电梯。电梯一路攀升,没多久就停了下来。电梯出口,是一个同样四平米的房间。房间左右两侧,各有两道木门。门上各有一部指纹读取器。
威廉跨出电梯,径直朝左边的门走去。验证完指纹后,拉开了木门。
触目所及,是一个档案室。与银行审计部的档案室结构如出一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房间里,整齐罗列着一排排高至天花板的架子。
木门不远处,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后,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
她朝威廉笑着点头示意,“哈罗德在三号会议室等你。”
威廉颔首。将手中的纸箱放到她的办公桌上,穿过走道,朝档案室深处走去。
这里,就是密码电话里,男人说的“p”。“p”是一个暗语,代表菲碧。
菲碧是一个隶属于浦和洋,又游离于浦和洋编制之外的神秘部门。负责一切与洗黑钱相关的审计。也是威廉真正所属的部门。
所谓洗黑钱,就是将非法收入,通过某种经济载体或途径,披上合法收入的外衣,再次注入经济市场,属于经济犯罪的范畴。同时,也是一种让任何国家,政府,和执法机关都深恶痛绝的犯罪活动。因为它严重扰乱了经济市场的稳定和公平,对百姓生活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某市的房屋市场很健康,房价与市民的收入,通货膨胀成正比,供求平衡,价格合理。
某犯罪集团有大量洗白了的黑钱,需要投资。看中了该市的房屋市场,开始到处撒钱,大量购房。造成供求失衡,现品房紧缺。房价上升,导致原本能负担买新房的老百姓,现在要嘛不得不放弃,要嘛不得不掏高价购房。
所以才有经济学家声称,为经济犯罪买单的,都是那些遵纪守法,勤勤恳恳的老百姓。
洗白了的黑钱用来做合法投资,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用来支持非法活动,威/胁社会治安。西方世界近些年来深受其害。也因此,对洗黑钱的打击力度,空前的铁腕和坚决。
可是,洗黑钱是一项非常特殊的经济犯罪。因其专业性极强的缘故,很多犯罪份子不但拥有高智商,高学历,而且拥有极其丰富的金融知识,知道怎么样在经济世界里找漏洞,钻空子。不但花样百出,而且手段复杂,让执法机关防不胜防,查无可查。
很多国家意识到,这场对决,不能靠力取,只能靠智夺。于是,一批批金融和经济界的专业人士,应邀加入了打击经济犯罪的阵营。这其中,以审计师最为抢手。因为审计师说白了,就是一个披着注册会计师外衣的侦探。拥有打击经济犯罪的最佳工具。
十五年前,浦和洋的菲碧部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菲碧,是古希腊神话中,光明女神的名字。她不但是光明和希望化身,也是睿智的象征。部门创始人,希望以此提醒菲碧成员,这是一场知识和智慧的角逐,只有真正睿智的人,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还经济界一片光明。
可惜,这个以光明女神命名的部门,却永远都只能隐藏在黑暗中。
因为英国法律规定,审计师如果怀疑客户洗黑钱,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即刻通知相关部门。第二,一切照旧,绝对不能让客户察觉异常,以免打草惊蛇,给客户销毁证据的机会。否则,视为同罪。
所以任何关于洗黑钱的审计,只能暗中进行。审计师们在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前,既不能暴露审计目的,更不能暴露身份。
因此,菲碧从部门所在,成员身份,至客户名单,都是绝对保密的。只有极个别的上层人士,掌握所有的信息。
“叩叩。”
“请进。”
威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个身着灰色西装,三十岁出头,身材高大,长相憨厚的男人,正端坐在巨大的圆形会议桌会,手托着腮帮,审视着威廉。眼底,有着与他长相不符的犀利。右手,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天蓝色文件夹。
威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文件夹,薄薄的一本,百来页左右。不知里面写着什么秘密。
“哈罗德。”威廉微微颔首,在会议桌前站定,大大方方地任由哈罗德打量。一如既往的面沉如水,淡定从容,让哈罗德有点儿气馁。
“败给你了。年纪轻轻的,比我家老头子还闷。”哈罗德举起文件夹,得意地挑了挑眉,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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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两个惊喜[二更]
威廉嘴角抽了抽,有点儿不忍直视。
这个上司,性子真有点儿……跳脱。可整个菲碧,除了哈罗德以外,他就只认识掌权人了。想换货都不行。
“想要的话,就跟我说说,拉其厄哪里惹到你了?”哈罗德倾身向前,好奇地眨眨眼,笑得很是无赖。
一年半前,威廉开出了一个条件,“如果菲碧同意,将所有与桑顿拉其厄相关的案子,都交由我主审,我就加入。”
他一直对此极为好奇。为什么是拉其厄?又为什么那么笃定,拉其厄终会落在菲碧手上?难道他早就知道拉其厄在洗黑钱?
威廉微侧头,看向了左侧的壁纸。
银灰色的壁纸上,点缀着浅黑色的郁金花暗纹,显得华贵而神秘。可这朵朵黑色的锦簇花团,却让威廉想起十七年前,飞机撞向山头时,冒起的滚滚黑烟。还有那如梦魇般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威廉闭了闭眼,直到眼底一片清明,才转头看向哈罗德。
“我有我的原因。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做出违背菲碧原则的事情。”
哈罗德眯了眯眼,再次审视地打量了威廉半晌,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真没劲”,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文件夹,推到了威廉面前。
“我们的首席审计师,在审理拉其厄纽约分公司时,发现很多帐目纪录含糊不清,而且管理层不能提供合理的解释。他怀疑拉其厄在洗黑钱,不敢接着查,以免打草惊蛇。我刚刚已经安排他的一个手下“病休”。你即刻动身,飞往美国。”
不动身色地在审计客户里安插人手,对于菲碧而言,轻而易举。因为浦和洋虽是一个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同时,也是一个庞大的培训机构。
每年都需要招收大量的新人,进行在职培训。新人加入,老人离开,审计队伍不断更新,除了最主要的两三个核心队员,其他员工都不会停留太久。客户们早就习以为常。
威廉干脆利落地起身,拿起文件夹,就朝外走去。
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合上前,还能听到哈罗德扯着喉咙喊,“别忘了给我带些巧克力回来!还有海盐焦糖味的爆米花……”
***
豪华的私人飞机,在夜色中平稳前行。机舱内光线柔和昏暗,静谧无声,只有轻柔的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
威廉慵懒地靠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丝丝点点的光斑,从舱内不同的角落,投在了威廉身上。似为他笼上了一层薄纱。柔和了他往日过于清冷淡漠的俊美眉眼,让他看起来虚幻而飘渺,如坠落凡尘的神羝。
良久,威廉睁眼,轻轻在沙发上扣了扣。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恭立一侧的男人,即刻捧起一杯伏特加,递到威廉手中。
威廉举起酒杯,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杯中淡黄色的液体,在圆弧形的杯底起伏荡漾,折射出星星点点的碎光,美得惊心动魄。
啜了一口伏特加,威廉的目光,投在了杯身上。
酒杯是水晶的,上面雕刻着两朵缠绕的曼陀罗花。
花萼似绽放的喇叭,花冠顶部呈波浪状,有五棱裂片,裂片尖锐细长,如针似刺。乍一看,似两团跳动的火焰。花茎盘绕交缠,延伸至杯底。越接近底端,缠绕得越细密,似一张千丝网。
眸色微冷,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这张千丝网,让他想起了桑顿拉其厄和他的党羽。利益盘根错节,阵营坚不可催。既无法分割,也无从下手。以至于他过去两年间明里暗里多次试探,也没办法找到一丝破绽来。
可最近,他在三天内,一连收到两个惊喜,而且一个比一个大!
第一个,自然是桑顿的首席会计师吉姆的失踪。
虽然他用两封匿名信,吸引了警方的视线,搅混了这滩水。可若想让桑顿拉其厄伤筋动骨,他势必要先将吉姆找出来。
桑顿对米勒探长说的那番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单凭他派出找人的阵营,就足可见桑顿对吉姆手中的东西,志在必得。桑顿志在必得的东西,他更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手。
而且,他差点儿就成功了。
两天前,在一个偏远小镇,他的人已经跟吉姆接上头了,却突然跳出另一波人来。两方相争,吉姆趁乱逃跑,之后像人间蒸发似的。不知是不是已经出了意外?
皱了皱眉,威廉决定再次加派人手,加大寻找力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第二个惊喜嘛,威廉轻抿了一口伏特加,瞥了眼左手边的文件夹,忆起刚刚看到的内容,眸底闪过一丝兴奋。
说不定单靠这第二个惊喜,就能重创桑顿!
“铃铃铃……”响亮的电话声,撕破了机舱内的静谧,带来一丝不详的气息。
“殿下,美国那边儿,出大事了!”
***
第二天,庞媛媛破天荒,提前近40分钟到了学院。本想悄无声息地溜到座位上坐下,结果一推开教室门,直接傻眼了。
回瞪她的,是二十多双惊诧的眼睛。
怎么已经快来齐了?完了!庞媛媛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
“哇哈哈哈哈哈……”教室内就响起无数暴笑声,如雷声滚滚,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像是昨天的重播。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点儿都不知道顾及残障人士的自尊。翻了个白眼,庞媛媛破罐破摔,昂首挺胸地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看就看吧,谁怕谁!反正她已经被人侧目了一路了!
“媛媛,这是咋了?春天提前到了?”托德坐在桌子上,踩着史蒂芬的凳子,揶揄地指了指庞媛媛的鼻头。
那里,昨天并排贴着的两个创可贴,不见了。贴过的印子,却比有创可贴时,更显眼。因为印子区的皮,全破了。
艳红艳红的,还泛着血丝。与鼻梁中间完好无损,却青紫中泛着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眼望过去,整个鼻头姹紫嫣红,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可不就是春意无边嘛。
第42章 咖喱鸡饭
某庞朝托德呲牙,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你的春天才来了呢!
“要不,还是请假去看看医生吧?看起来有点儿……严重。”亚里克斯斟酌了一下,选了一个礼貌的说法。
“别,还是饶了我吧。我伤成这样,医生居功甚伟。再折腾,我可能就直接挂了。”庞媛媛拍拍胸口,一脸后怕。
若不是布莱尔医生拉过界,建议她用创可贴遮丑,她就不会胶布过敏。
没有胶布过敏,她就不会二次受伤,差点儿毁容。更不会买抗过敏的创可贴,还是有效率高达99.9%的那种。
没买抗过敏的创可贴,她就不会发现,原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0.01%的倒霉蛋。
现在好了,这张脸彻底毁了!
“其实也没那么难看。”约瑟好不容易憋住笑,一本正经地道。
庞媛媛有点儿动容,众人则无比鄙视。
“顶多像是多吃了几个甜甜圈。”胖胖肿肿的厉害。第二句话,约瑟没敢说出来。因为庞媛媛的拐杖,已经先挥过来了。
***
今天上的是会计学。
第一级注册会计师考试,共有五门,分别是经济法,企业管理,金融,会计,审计基础。虽然这一级的考试内容,比其它两级简单,但淘汰率,却是最高的,至少有三成。换句话说,在座的三十多人中,至少会有九人被淘汰。蛮残酷的。
女老师这会儿教的是初级会计学。
会计的入门技能,就是会(hui)计,换句话说,就是将各项明细分门别类地记正确,记清楚。
记录的方法,俗称t型帐户。像是一个大大的t字,将一张白张一分为二。t的左边是借方,右边是贷方。两边儿总钱数必须持平,不然就错了。
当然这只是记录的最初级,只是明细分类帐户而已。明细分类帐户需汇总为总分类帐,再转化为试算平衡,最后才是众人所熟悉的财务报告。
这些初级知识,对庞媛媛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但她依然听得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脑力活动过量的后果,就是饿得快。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时间,庞媛媛急不可耐地从背包里掏出饭盒。里面装着她昨晚做的咖喱鸡饭。
一掀开盒盖,咖喱特有的醇香扑鼻而来。庞媛媛满足地眯起了眼,口水开始泛滥成灾。
她做的咖喱,堪称一绝,而且极为地道。这个秘方,是她拿妈妈压箱底的牛腩土豆堡,与一个印度吃货换的。咖喱粉是从印度超市买的,绝对原汁原味。鸡胸脯肉用秘方配料,腌制了整整一夜。又在小火上炖了六个小时!再配上她亲手做的咖喱面包,啧啧啧!别提有多美了!
来英国前,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连最基本的蛋炒饭都不会。初来英国的第一个月,硬是含泪啃了一个月的法式长条面包,把庞媛媛快给饿变态了。再后来,她就在变态中爆发了。将打工和看书以外的所有时间,都拿来操练厨艺。
她本就极擅长于举一反三,另有一个堪称大厨级的老爹,和精通面点的老妈做技术指导,再加上不断与来自世界各国的吃货同学做经验交流,她很快就成了大学厨艺界的新星。
天份这种事情,羡慕不来的。
庞媛媛得意地昂了昂脖子,舀起一大勺的咖喱鸡,放在一块烤得酥脆脆,金灿灿的咖喱面包上,呜哇咬了一大口。鼓起腮帮子,眯起眼,幸福地嚼了起来。
嚼着嚼着,突然觉着背脊生寒,睁眼一看,居然对上七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吓得她喉头一紧,差点儿噎死过去。
咳咳咳….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晚节不保吧?
约瑟,里昂,亚里克斯,托德,史蒂芬,马修和詹姆士七人,围在她的桌旁,眼巴巴地盯着她......
......手上的咖喱鸡猛看。
将手背到身后,庞媛媛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这是她的午餐!饿了的话,自己到外面买去!
学院里没有食堂,同事们也没有带饭盒的习惯。所以午休一到,大家就结伴去周围的餐厅吃饭了。滑铁卢车站附近很繁华,各式吃食都有,非常方便。
庞媛媛一来脚不方便,二来负担不起,三来吃不习惯,所以才会自带午餐。
看不见庞媛媛手上的咖喱鸡,七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在了庞媛媛的饭盒上。庞媛媛又慌忙伸手,护住饭盒。
饭盒体积极大,可保温二十四小时。有上中下三层,上层是咖喱面包,中层是咖喱鸡,底层则是椰子饭,每层都塞得爆满。
这么多,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于是,约瑟舔着脸,开口了,“媛媛,我尝一口行吗?”目光灼灼似贼。
庞媛媛不情愿地别过头。
“一个甜甜圈。”约瑟竖起一根手指,利诱。
庞媛媛神色有些松动,护着饭盒的胳膊松了松,却没有挪开。
“外加一杯costa的咖啡。”约瑟再接再厉。
舔了舔唇,庞媛媛不情不愿地松手了,将饭盒朝约瑟面前一推,不放心地叮嘱道,“就一口。”
约瑟连连点头。
学着庞媛媛的模样,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咖喱鸡,放在一片咖喱面包上,咬了一大口。
庞媛媛一脸肉痛。真是血盆大口呀!
约瑟享受地闭眼嚼了起来。温火慢炖出来的鸡肉又软又烂,浓稠的红色咖喱番茄汁渗透到了鸡胸脯肉的每个肌理。再配上金灿灿的土豆,青嫩嫩的辣椒,和绿油油的香菜,简直就是人间极品。最关键的是,辣的太特么的过瘾了!
其余六人见状,眼睛更绿了。
“咳咳……我也能尝一口吗?一个甜甜圈外加一杯咖啡。”
里昂清了清喉咙,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道。那张素来邪魅的星眸里,此刻只有微微的尴尬和隐隐的期盼。
如此强烈的反差,将庞媛媛萌得一塌糊涂。她傻乎乎地点了点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些什么。
里昂大喜,也拿起一片咖喱面包,就着一大勺的咖喱鸡,一口咬下。
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如玉般白晰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艳红,像要滴出血来。
第43章 打个商量吧[二更]
飞扑至桌前,里昂拧开桌上的一瓶矿泉水,仰头咕咚咕咚地狂灌了起来。感觉像是吞了块火红的炭,从嘴一路烧到肠胃。烧得他双眼赤红,心跳如擂,汗如雨下。
最可怕的是,越喝水,身体里的炭火反而烧得越旺,将他体内的水份都气化了,突突突地,从脑门往上冒。无暇顾及自己完美的形象,里昂张大嘴,吐出舌头喘粗气,双手拼命地扇着风,恨不得跳进冰窟窿里降降温。
庞媛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其余几人却非常不道义地讥笑出声。
“这都受不了?里昂你个弱鸡。”约瑟嗤之以鼻。
里昂眼一翻,恨恨的反驳道,“呼呼呼……正常……呼呼……正!常!……人…….呼呼呼……都受不了……呼呼呼……!”
错,庞媛媛弱弱地在心里纠正,是正常的英国人都受不了。
英国人普遍不能吃辣。这点她很清楚。因为住大学的时候,她曾有过几次将英国室友辣哭的黑历史。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若是放在平时,她肯定会出言提醒的。可她刚刚被里昂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就把这茬子给忘了。
咦,不对呀,庞媛媛震惊地朝约瑟忘去,他怎么没事?!
约瑟得意地昂了昂脖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爷就是传说中的超人!”
鄙夷地收回目光,庞媛媛提笔,在心里的小册子上加了条备注:往后离这个中二远点。
“要不我来做个评委吧?”詹姆士盯着金灿灿的咖喱鸡,双眼晶晶。
抿抿嘴,庞媛媛万般不愿地点了点头。不让试也不行,被里昂一挑衅,这事儿明显不能善了。
詹姆士比较谨慎,只小小地咬了一口。可惜,仍没逃过变身哈巴狗的命运。
其余的人,眼睛更亮了!男人好战的天性,彻底被咖喱鸡史无前例的巨大杀伤力,激发了出来了。纷纷撸起袖子,要求尝试。
吓得庞媛媛一个飞身,扑到饭盒上,不管怎么威逼利诱,绝不松手。亚里克斯等人,只好万分遗憾地拖着两只哈巴狗走了。
擦干额上冷汗,庞媛媛呼出一口浊气。刚呼了一半,又咽了回去。约瑟那个中二居然去而复返!双眼灼灼地望着自己,笑得一脸谄媚。
“干……干嘛?”庞媛媛哆嗦了两下,不动声色地将饭盒挡在身后。
“媛媛,咱们打个商量吧。”约瑟舔着脸,讨好地朝庞媛媛眨眨眼。
“不行!”庞媛媛搓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想都不想地回绝了。
约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分午餐给我吃,我给你买甜甜圈。”
“你已经欠我一个了。”庞媛媛淡淡地撩了下眼皮,一脸的不屑。
“再加一个巧克力味的。”约瑟再接再厉。
庞媛媛有点儿心动。
将饭盒挪到面前,庞媛媛慢悠悠的取出一片金灿灿的咖喱面包,状似无意地在约瑟鼻前晃了晃,“听说最新出了新口味,海盐焦糖的……”
约瑟吸了吸鼻子,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咬咬牙,“那就外加一个海盐焦糖的。”
庞媛媛嘴角微翘。拿起勺子,打开饭盒盖子,在咖喱鸡里轻轻地搅了搅。浓郁的肉香,倾刻间就飘出老远。
约瑟咽了咽口水,心一横,“两个巧克力的,外加两个海盐焦糖的。不能再加了!”
“一言为定!”庞媛媛笑眯了眼,心里也乐开了花。呵呵,小中二,你当时是怎么把我的五个甜甜圈分走的,现在就怎么给我还回来。
嗯......减肥大计什么的,吃完甜甜圈再执行也不晚。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几分钟之后,庞媛媛得意不起来了。
他居然比她更能吃!瞧那张血盆大口呀!两三下,她的饭盒就快见底了。看得她肉痛死了。瘪瘪嘴,再瘪瘪嘴,庞媛媛几次想开口反悔。可每次她嘴一张,什么都没说,就被约瑟一句话给堵回去了,“甜甜圈不想要了?”
于是,某庞很没骨气地闭嘴了。幽怨地瞪着约瑟,将咖喱面包咬得嘎吱嘎吱响,幻想着约瑟的骨头。
约瑟一脸高冷的吃鸡,心里却快笑抽筋了。
庞媛媛那想阻止又不好意思,不阻止又极不甘心,不甘心又非常无奈的精彩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想一而再地逗弄她。
结果,一个不小心,吃撑着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食物都快顶到喉管了。噎得难受,心下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媛媛,咱们打个商量吧?”约瑟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餍足。
还来?
瘪瘪嘴,庞媛媛下定决心,坚决不再上当。
见庞媛媛鼓着腮帮不理他,约瑟讨好地将自己桌前草莓味的甜甜圈,推到她面前。
嘴角翘了翘,庞媛媛笑纳了。看在你这么有眼色的份上,“打什么商量?”
“咱们搭伙吃午餐吧?你做饭,我提供甜点和咖啡。”
咬了口甜甜圈,庞媛媛鄙夷地看了约瑟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是个吃货吗?跟他搭伙,她就只能吃饭渣了。
“甜甜圈,杯糕,蛋糕,任你选,每天都不重样。”
庞媛媛皱眉,内心开始动摇。
“早晚两次。”约瑟加大筹码。
庞媛媛咬牙。其实,跟约瑟搭伙,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试行两周。”约瑟放手一搏。
“好……吧。”庞媛媛不情不愿地应了。
心里的小人,却兴奋地上窜下跳!一天两次!任由我选!好幸福哟!我保证,我发誓,两周后一定减肥!
约瑟看着庞媛媛强装无奈的小脸,失笑出声。
庞媛媛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每次兴奋的时候,颊边的小梨涡都会忽闪忽闪的,像两个可爱的小漩涡,引得人想伸手去戳。心里这么想,手上也这么做了。
咦?手感这么好?跟果子冻似的。滑腻如脂,富有弹性。引得他不由自主又戳了两下。
“还没完没了了?!”庞媛媛炸毛了。飞起一掌,拍苍蝇似的,直接将约瑟的大手拍飞了。
约瑟大笑着收回手,手背微痛,心头却萦绕上了几丝淡淡的甜意。
第44章 铁公鸡的新金窝
放学回家,庞媛媛换了身运动装,准备下楼做晚餐。路过妮莎和亚瑟的卧室门口,突然想起电视执照那一千镑的罚单来。已经过了四五天,不知亚瑟有没有遵循承诺,把事情解决好了?
敲了敲虚掩的房门,庞媛媛打算询问一下进展。可接连敲了几次,都无人应答。庞媛媛疑惑地看了下表,这个时间段,亚瑟已经在打夜工的路上了。妮莎却是应该在的。
推开了条门缝,庞媛媛探头朝屋里轻喊,“妮莎,在吗?”
依然无人应答。
难道在沐浴?
妮莎和亚瑟的房间,是这房子的主卧,不但面积最大,还附带一个小小的洗浴房。英国很多老式的房子,洗浴和厕所是分开的。格局不是很合理,也极不方便。
庞媛媛侧耳听了听,果然听到了哗哗的水声。那她就等会儿再过来吧。
缩回脑袋,庞媛媛关门离开。门关了一半,她的手顿住了。目光凝了凝,有点儿不对劲。
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瞥,妮莎和亚瑟的房间,却给她带来一种极强烈的怪异感。具体哪点儿怪异,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思忖片刻,庞媛媛干脆转身,重新推开房门,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将房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越看,越心惊。
她终于明白那份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她很少来妮莎和亚瑟的房间。最近一次来,还是在两个月前。那个时候,这个约十平方米的房间里,除了一张老旧的双人床外,就只有一个破旧的两门衣柜,和一台老掉牙的18寸电视机。真真正正的家徒四壁,比她的房间还简陋几分。
可她眼前的这间卧室,几乎可以称得上金碧辉煌。墙上,贴着崭新的浅金色壁纸。地上,铺着厚厚的纯白色羊绒地毯。正中间,摆着一张奢华的真皮帝王床,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床单被套,全是价值不菲的真丝质地。左侧枕头边,随意扔着一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提电脑。正中间,则放着两三件普拉达(prada)裙装。
墙角,立着最新款的52寸液晶电视机。不远处,崭新的梳妆台上,摆着十几瓶兰蔻,香奈儿,雅诗兰黛等高档化妆品和香水。梳妆台旁,是一个崭新的六门衣柜。柜门大开,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名牌时装和各式鞋子。还有四五个古奇,普拉达之类的世界名包。
记忆与现实反差太大,让庞媛媛的脑子,陷入短暂的短路状态。
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站在走道上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走错房间,才又折了回来。目瞪口呆地盯着一室的奢侈品发呆。
与浦和洋的同事比,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赤贫。可与妮莎和亚瑟相比,她是个挥金如土的土豪。不是她太过于奢华,实在是这两人,是“扣门儿派”当之无愧的祖师爷。
扣门儿到哪种程度呢?拿每周超市购物来说,他们有“两不买”原则:不是白货不买,不是快过期的东西不买。
所谓白货,是超市自已生产的牌子货。
因为用的是白色的简易包装,才有了白货这一说。这种东西的价钱,普遍比同类产品低至少三分之一。即便如此,很多英国当地人还是不愿意买。价廉不代表物美是其一。太丢面子是其二。为啥丢面子?白货就是穷人的代名词。任谁放几个白货在购物车里,别人看他的眼神,即刻就由正视变成斜视。
如果说买白货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的话,买快过期的东西,就需要一定的生理承受能力了。至少练就一个铁胃是必须的。
英国食品快过期的时候,打折打得很厉害,打九折的都有,基本上等于白送。庞媛媛初来英国时,为了图省钱,曾存着侥幸的心理,买过几次快过期的食品。本以为过期一天两天的,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完全没有占到一丁点儿的便宜。保质期一到,就真的开始发臭了,邪门儿的很。
可妮莎和亚瑟,专找这种东西买,买不到还投诉。他们两人直到现在还没能吃出病来,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可就是这样两个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的人,居然突然住上了金窝窝,囤了一堆奢侈货!怪不得庞媛媛看得瞠目结舌,有种被雷劈了的错觉。脑中闪过无限种可能。
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们该不会是被穿越了吧?所以才崩了人设?想完,自己先笑了。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看穿越小说了,智商都快成负数了。
肯定是中大奖了!否则以他们每小时五英镑的薪水,就算不吃不喝打三个月的工,也买不一个古奇的包包!
可若真中了大奖,他们还起早贪黑的打工做什么?换做是她,肯定直接辞职回家浪了。和家人一起走遍全世界,吃遍全世界,啧啧,想想就爽!
“咔嚓”一声响,打断了庞媛媛的天马行空。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不悦地朝声响望去。
妮莎顶着满头湿发,裹着一条大浴巾,推开洗浴室的门,径直朝衣柜走去。可能是刚泡过澡的缘故,如玉的肌肤白里透红,丰唇微翘,神情慵懒而满足。
“妮莎。”庞媛媛轻快地打了个招呼。
妮莎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僵立在了衣柜前。半晌,才嗖然抬头,望向庞媛媛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又惊又惧。脸上血色尽失,就连嘴唇都隐隐泛白。下意识地张开双臂,遮挡庞媛媛的视线。
“妮莎,你这是?”庞媛媛不解地皱眉。
有什么好挡的?不就是些世界名牌吗?她又不跟她抢。
妮莎瞳孔一缩,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收回手臂,尴尬地咳了咳。忙不迭地将床上的几件普拉达裙装,塞进了衣柜。顺便将床边的一双古奇高跟鞋,踢到了床底。
然后,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瞧我这里……”
刚说了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白着脸转身,手忙脚乱地关衣柜的门。关得又急又重,发出一连串的“砰砰!”声。
庞媛媛眯起了眼睛,脑中警铃大震。
第45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砰!”的一声巨响,最后一扇衣柜门合上。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柜门巨大的玻璃镜里,映出两张年轻女人的脸。较远的那个,眉心紧蹙,神情晦暗莫名。较近的,脸色惨白,右手攥紧浴巾,泫然欲泣。
视线在镜中交汇,一个审视,一个闪烁,都一言不发。
良久,妮莎垂下眼睑,僵硬地解释道,“我……我就是怕让你笑话……屋里……太乱了……才这么急巴巴地关衣柜的……呵呵……”
干笑了两声,见庞媛媛依旧不语,妮莎同手同足地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条干毛巾,盖在湿发上,低下头胡乱揉了起来。
“你……你找我有事吗?”妮莎嗡声嗡气地问。声音干涩,紧张,戒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一道寒芒从眼底划过。
急着转移话题?还是急着赶她出去?
虽然来妮莎和亚瑟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哪次不是比这次乱得多?上次来时,亚瑟的脏内裤扔的满地都是,也没见妮莎有一丝动容。这会儿什么**的东西都没有,反而急躁成这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妖在哪里?庞媛媛凝神,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妮莎就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挡在了她与衣柜之间。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显然衣柜里,有她不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可衣柜里的东西,她刚刚已经看到了,无非就是堆积如山的名牌时装,鞋子和包包。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藏的?她看到又如何?她又不是她妈,管她怎么花钱?
钱?!对了,她与亚瑟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多奢侈品?按他们俩扣门儿的尿性,能一口气买这么多,肯定是因为花起这钱来,肉不痛。
不会是不义之财吧?
这个念头一起,庞媛媛有点儿不淡定了。虽不再从事法律行业,庞媛媛却有着一颗极为执着于捍卫正义的心。不知是自小就被妈妈耳濡目染的缘故,还是法律学习五年的结果。
没有回答妮莎的话,她装出一副很是艳羡的表情,四周打量了一番,“添了这么多的新家俱,和新电器呀?”
擦头发的手一僵,妮莎抬头朝庞媛媛看来。见她只是一脸艳羡地盯着床上的苹果电脑猛看,妮莎暗暗松了一口气,敷衍道,“都是圣诞节后大打折时买的。”
圣诞节过后,英国的大小商场都会开始打折,清理圣诞存货。这是一年之中,买特价商品的最好时机。
眸光闪了闪,庞媛媛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圣诞节后买的,也就是说,一个多月前。可她怎么也想不起妮莎与亚瑟两人一个多月前,有什么异样。
“啧啧,那也肯定花了不少钱吧?你们哪儿来这么多钱?中彩票了?”庞媛媛挤挤眼,揶揄地说道。
妮莎的脸更僵了几分,再次举起毛巾,低头擦着已经快干了头发。
“哪有中什么彩票。前一段时间远房亲戚过世,继承了一笔遗产,手上多了点儿闲钱,就顺带买了些东西。”语气僵硬,像在背书似的。眉宇间写满了不耐和阴冷。
庞媛媛挑了挑眉。
继承遗产?
在英国,这种突然继承一两笔远房亲戚的遗产的事情,并不少见。西方人传宗接代的观念,相对于中国人来说,要淡薄许多。很多丁克家庭,或者不婚主义者过世后,会将财产捐给慈善机构,或者分给所有的亲戚们。
正常情况下,遗产与悲伤如影相随,笼罩在亲人辞世的阴影之下。是个让人从情感上,不太容易接受的东西。
可来自远亲的遗产,则是个例外。既然是远亲,感情自然不亲近。感情不亲近,自然就不会太悲伤。这种不用悲伤,又能得到意外之财的事情,有不少人乐见其成。
这话的可信度很高,换做以往,庞媛媛很可能就信了。可今时不同往日。
早在电视执照罚款那件事后,庞媛媛就对两人起了疑心。她是那种典型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人。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漏洞摆在眼前?
妮莎提起这个所谓的远亲时,眼底冷如寒冬风霜。说到遗产时,更是毫无喜色。让她极度怀疑此人的存在。
若真是遗产带来的意外之财,的确能解释这突然出现的一室金山。但却解释不了她初见自己时的慌乱,更解释不了她对此事的隐瞒。
之前,她一直以为妮莎单纯善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她存不住话。该说的不该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说。说的好听点,是天真率性。难听点,就是口没遮拦。更何况,她还有着很多女人的共性,虚荣。
一起打工的时候,她每次新买了一根头绳或者丝袜,都会跟她炫耀半天。突然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买了一屋子的名牌,反而三缄其口了?这中间若没一丁儿猫腻,她打死都不信。
心中的怀疑,如沸水的气泡般,突突突地向上冒。只是现在,看了眼妮莎防备的肢体语言,庞媛媛决定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机。
又瞥了眼衣柜,庞媛媛转移了话题,“我来是想问问,电视执照罚款的事儿,解决了没有?”
放下手中的毛巾,妮莎走到左侧的床头柜前,信手翻了翻上面放着的一打信件,从里面抽出了一封,递给庞媛媛,“亚瑟已经把情况说清楚了。这是他们的回复。”
接过信,庞媛媛快速瞟了一眼,信上只有两行字,“……信件已收到。信中陈述的情况,我们内部讨论后,会在两周内,将最后的决定,写信通知你。”
“亚瑟怎么跟他们解释的?”将信折了起来,庞媛媛皱眉问道。
心底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小剧场:
庞媛媛:忘了告诉你,本宝宝大学时学过刑侦,一眼就能将谎言看穿。
妮莎:吹得那么厉害,那你之前怎么没看透我的本质?
庞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