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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墨龙     伦敦桥txt下载     伦敦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谁是歪瓜裂枣

    伊莎贝尔打量了庞媛媛一眼,眼中的鄙视,如有实质的钢刀般,刮得庞媛媛脸颊生疼,让她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片刻后,她冷冷地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并肩而站的男女两个负责人,嘲弄道,“我原以为浦和洋身为三大之首,所招员工必定出类拔萃。没想到居然会有一颗歪瓜裂枣。”

    大家的视线刷地一下投在了庞媛媛身上,有鄙夷,有了然,有同情。

    众人的目光,让庞媛媛的脸,火烧火辣的疼,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几个耳光一样。

    “看来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伊莎贝尔环视了一眼四周,轻笑出声。

    庞媛媛抬眸,朝男女负责人望去。

    他们不仅仅是浦和洋的员工,更是此次培训的负责人,有责任维护培训秩序,保护员工权益。可此刻,他们只是眼神闪躲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任由伊莎贝尔夹枪带棒地羞辱她,却没有出言制止。

    寒气从庞媛媛的脚底板向上冒,迅速传遍了四肢百骸。她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那绝望,放下遮住鼻头的右手,双手撑桌,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脸看起来有点儿滑稽,红肿的鼻头几乎挤开了她余下的五官,占据了脸部三分之一面积。肌肤被撑得又薄又亮,像是随时会炸开一样。

    几个人失笑出声。可刚笑了两下,笑声就凝结在喉咙里了。

    庞媛媛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脊背笔直,如苍松翠柏。双眼一寸一寸地从众人脸上扫过,凛若秋霜,冷若寒潭,令人无法逼视。

    “我往好处猜,你们认为我是个歪瓜裂枣,是因为我的学历,而不是因为别的?”庞媛媛开口询问,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一丝情绪。可“我往好处猜”这几个字,仍如大石投湖般,在众人心底,激起层层巨浪。

    “……当然……不是。”蜜雪生硬地回道,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心虚。

    庞媛媛讥讽地一笑。

    有胆做没胆认,真是懦夫。

    明明因为她的皮肤和人种看不起她,却不敢挑到明面上来说。也是了,英国人讲究绅士风度,西方人更是自诩公正平等,又怎么会把种族歧视这种事,挂在嘴边呢?

    如果仅仅是因为学历而看低她,大可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棒子将她打死。用看低等生物一样的眼光看她。

    不过,既然大家不敢承认,她也不去点破。

    庞媛媛低头,拿起面前的那张新员工资料表,从第一行开始读起,“毕业院校,帝国理工大学,剑桥大学,麻省理工大学,牛津大学,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国王学院……呵呵,世界二十大名校都集齐了,真是精彩。这样看来,我所毕业的院校开普兰学院,这所连大学都不是的职校,的确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庞媛媛笑着点点头。

    “知道就好。”伊沙贝尔冷哼,从鼻孔里喷出几个字来。

    庞媛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想问问,资料上列的,是不是你们仅上过的大学?”

    除了一人摇头外,所有人都点头。摇头那人道,“这是我读硕士的学校,我的本科是在另一间学校读的。”

    庞媛媛朝那人轻声道谢后,将手中的纸放下,再次环视了眼四周,“由此可见,资料上列的,是近期院校,而不是所有院校。开普兰学院是我近期就读的学院,但在此之前,我曾于中英两国四所大学里,拿到过四个学位。三个学士,一个硕士。全是最优毕业生。”

    “啥?四个学位?!”众人惊呼出声。

    “这日子没法过了。”马修感叹,“我被秒杀了。”

    托德更甚,夸张地哆嗦着手,一脸惊恐地指着庞媛媛,“您老高寿呀?”

    所有人低笑出声。室内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下来。

    也不怪托德这般大惊小怪。庞媛媛虽然鼻子受伤,穿着打扮老气横秋,但眉眼间的青涩让人一目了然。看起来跟个高中生一样。

    她却说自己已经拿到了三个学士,一个硕士,实在是太惊秫了好不好?一个学士学位最快耗时三年,一个硕士学位最短需要一年。三个学士外加一个硕士,就是十年了好不好?读十年大学还看起来跟个高中生一样,这人要嘛是神童,要嘛是驻颜有术。

    “年龄是女人的秘密。”庞媛媛没好气地白了托德一眼,“历时没你想像中那么长。两个学士是在中国同时读的,硕士是在英国拿的,另外一个学士只是顺带而已。”

    “顺带?还而已?”史蒂芬有气无力地摸了摸额头。不行了,被打击惨了,这个世界玄幻了。

    “肯定都是野鸡大学吧,所以才让你顺带拿学位?”蜜雪挑衅道。

    庞媛媛翻了个白眼。

    这人还有完没完了?这是跟野鸡耗上了。

    “什么样的才叫做野鸡大学?”庞媛媛觉着她有必要确认一下。

    “世界大学排名榜进不了前一百名的,都是野鸡大学。”蜜雪斩钉截铁地回道。

    “照你这么说,”约瑟理了理衬衣的袖口,慢条丝理地道,“这世界上的一百五十多个国家里,岂不是至少一半国家都只有野鸡大学?”

    蜜雪的脸再次涨得通红,看庞媛媛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恨意。

    “那就世界前三百,英国前五十吧。”爱丽丝朝约瑟妖娆地一笑。

    庞媛媛点头,“听起来很公平。我在中国读的两个学位,一个是华都大学,另一个是华都政法大学。在今年的世界排行榜上,分别是第二十一和七十五。”

    蜜雪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觉着自己被啪啪啪地打脸了。

    “至于在英国的两个大学,分别是赫特福德大学,和牛津布鲁克斯大学,不巧的是,”庞媛媛直勾勾地看着蜜雪,笑着调侃道,“这两个大学,在今年英国的排行榜上,分别是第三十九和第二十七。虽然没有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出名,但显然与诸位一样,够资格进浦和洋的门儿了。”

    蜜雪咬唇,觉着她的脸已经被啪啪啪的打肿了。

    众人看庞媛媛的眼光也变了。有惊讶,有叹服,更有羞愧。

    “至于我是不是歪瓜裂枣,自有浦和洋人事部来决定,还轮不到你伊沙贝尔来指手划脚。”庞媛媛的语气一下子犀利了起来,像一把利刃,直插伊莎贝尔的心房。

    伊莎贝尔从小到大,被人千追百宠,何曾被这般下过面子。顿时脸色青红交加,下意识地抬手指着庞媛媛,想反驳,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庞媛媛迎着伊沙贝尔的手指,脊背挺得更直了,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们西方人有一句俗话说的好,当你伸出一根手指指责别人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三根手指指向自己。”

    “说得好!”

    ps:更晚了,妹纸们对不起。这两天有点儿小忙,明天可能也会晚一些,暂定晚上八点。正常更新是早上八点。

第17章 执念成痴

    喝彩声,伴着“啪啪啪”的掌声在会议室内响起。

    约瑟率先起身,马修,詹姆士,史蒂芬和托德紧随其后,赞许地看着庞媛媛,拍手叫好。一个接一个的同事起身朝庞媛媛致敬,就连男女两个负责人都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庞媛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两手撑桌,微微前仰,脸似火烧。

    两络秀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落下来,贴在了脸颊上。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将它们拂到耳后。手刚离开桌面,脚踝处一阵刺痛传来,让她一个猝不及防,差点儿跌坐在地。

    刚刚羞愤交加,起身时完全没有注意到右脚踝上的伤。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那里的痛感,跟水泵一样,一波一波地朝大脑传递。不仅仅痛,还憋胀得紧,鞋子跟个紧箍咒似的,把右脚都箍得有点儿麻了。

    这下糟了,伤得比她想像得还严重。

    庞媛媛咬了下唇,堪堪稳住身形,心里焦虑万分,脑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继续含笑低头,一脸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的模样。

    庞媛媛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约瑟的眼睛。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庞媛媛虚站着的右脚一眼。笑着举起双臂,一副现场指挥的权威模样,“都坐下,都坐下,不要太热情了,不要吓坏了我的搭档。”

    众人哄笑。

    是谁先带头的?

    “媛媛你也坐,这会儿我独场。”约瑟朝庞媛媛眨了眨眼。

    庞媛媛耸肩,恭敬不如从命。

    约瑟满意地点了点头,搓了搓手,痞痞地笑着说,“既然我的搭档已经开始自我介绍了,那我就插个队,趁热打铁,先完成我这半部份破冰游戏。你们肯定没有意见吧?”

    “有……”托德刚张了个嘴,“意见”两字还未出口,那头约瑟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大家已经知道了,我的搭档媛媛是一个中国人。像大多数我所知道的中国人一样,媛媛勤奋好学,刻苦努力。我最喜欢她的特质,是她对生活,尤其是大学生活,无与伦比的执着。说是走火入魔也不为过。”

    众人:“哈哈哈哈……”

    可不就是走火入魔嘛。谁没事儿年经轻轻,一口气读四个学位?简直是欲罢不能。

    庞媛媛磨牙。

    你小子给我等着!

    “为此,”约瑟继续道,“她甚至勇于只身一人,在一句英语都不会讲的情况下,不远千山万水,飘洋过海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从零开始。”

    好多人闻言,扭头朝庞媛媛看来,眼底有惊叹,有钦佩,也有不可置信。

    “真的是一句英语也不会?”托德挑了挑眉,挤眉弄眼地看着庞媛媛,一副“你就承认吧,我帮你保密”的模样。

    庞媛媛被他逗笑了,配合地低头想了想,压低声音,一副“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的模样,“的确会说两句。”

    “爽快!”托德大力拍桌子,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会!哪两句,说来听听。”

    “咳咳,”庞媛媛清了清喉咙,学着自己当年生涩的口音,略显生硬地说道,“第一句,我不会说英语,第二句,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同事们笑翻。

    “海关居然让你进来?”托德拍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还别说,我就是凭着这两句顺利过的海关。”庞媛媛得意地昂了昂脖子。

    “我不信,快说快说。”托德身子前倾,一脸的急不可耐。

    庞媛媛嘴角翘了翘,“我一到海关人员面前,就先发制人,坦诚道,“我不会说英语”。海关人员连问了我两个问题,我连回了两个“我不知道”。然后海关人员眼一翻,大手一挥,放我走了。事后,排在我后面的一个中国人好心地跟我解释,海关人员刚刚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那你来英国干什么,第二个问题是,那你知道你叫什么吗?”

    众人笑泪了。

    “咳咳,跑题了!”约瑟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强忍住笑,板着脸接着说道,“话说媛媛在只会说两句英语的情况下,咳咳,大家不要笑,严肃,就勇于飘洋过海,横渡英吉利海峡,奔赴英伦留学,这份胆识和魄力,还有臂力,就非常人所不能。”

    同事们面面相觑。

    臂力?

    约瑟却一脸拜服地看着庞媛媛,“至少我就办不到,…………因为我是只旱鸭子。”

    同事们了然大笑。

    庞媛媛捏紧拳头。

    好想用她惊人的臂力狠狠揍他两拳怎么办?

    “但这种为了心中梦想,而义无反顾的精神,不曾执念成痴的人,无法体会……”

    庞媛媛嗖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约瑟,心中反复咀嚼“执念成痴”四个字,不知不觉间,已然热泪盈眶。

    她想起了高考冲刺前,为了抵抗疲惫,在自己腿上掐下的斑斑淤痕。

    想起了在麦当劳打工时,走断的几双军用鞋鞋底。

    想起了她看第一本法学书时,几乎一个单词都不认识时的无助。

    想起了她在英国过的第一个春节时,抱着被子捂头痛苦的情景。

    想起了她做清洁工时,蹲在马桶前,卖力刷洗时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靠的可不就是“执念成痴”嘛。若是没有那份追梦的执念,她又怎么可能撑得到今天?

    庞媛媛看向约瑟的同时,约瑟也正好朝庞媛媛看去。四目在半空中交汇,一股气流在两人间流动。约瑟的眼底,带着三分骄傲,三分自豪,还有三分烫人的灼热。似盛满了整个星河,璀璨流光,熠熠生辉。

    “……因此我可以体会。”约瑟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只有两人才懂的默契。

    庞媛媛的眼睛湿润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道穿梭在雪崩中,踩着呼啸翻涌的雪浪,婉若游龙的红色身影。

    他当然可以体会。

    世人为他那一刻的惊才绝艳而折服,她却为他背后所付出的汗水所震惊。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若非执念成痴,又怎么可能练就能与死神赛跑的神技。

    虽然这死神是他自己找来的。

    “我最羡慕媛媛的,是她鲜活的生命力,和百折不挠的战斗力。看看她的鼻头和脚踝就知道了。在座的有几人,能够像她这样,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依然坦然自若,落落大方?”

    庞媛媛微微仰头,将快要溢出的泪水,又逼回了眼眶。只是心底那份浓浓的感动,如发酵般,疯狂膨胀。

    “当然,在座的除了媛媛,也没有谁有这个能耐,被门这么大一个凶器重伤成这样。”

    会议室里爆笑声如雷呜,震耳欲聋。

    庞媛媛心底那份刚刚升起的感动,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狠狠地捏了捏手中的笔,幻想着约瑟的脖子。

第18章 感不感动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场休息,趁着会议室里四下无人,庞媛媛忙不迭地低头打量脚踝。这一看,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知道她的右脚踝肯定肿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肿得这么高!大大的一陀,跟个大肉瘤子一样。难怪会痛得那么厉害。

    这还能走得成路吗?

    庞媛媛双手扶桌,试着将自己撑起来。可右脚一用力,就疼得她全身哆嗦,冷汗直流。几次不成功地尝试后,她的额头和整个后背都覆上了一层细汗。

    这该如何是好?真得蹦着走一天?好吧,专业形象什么的,她就不奢望了。可她晚上回家怎么回家?

    她家可是在另外一个城市呀!整整一个小时的车程,外加半小时的步行!难不成也蹦回去?那她的好腿估计也保不住了。

    好吧,她今天奢侈一把打个的。但明天呢,后天呢?伤筋动骨一百天呀!一百天呀!打一百天的车,她肯定要穷得露宿街头了。

    正在庞媛媛托着腮帮犯愁的时候,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到了她的面前,“行了,别愁了,脸都皱成菊花了。”

    庞媛媛一噎。

    抬头,对上了约瑟揶揄的双眼!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他知道不知道菊花是用来形容臀部的某个部位的?居然拿来形容她的脸?她跟他果然犯冲。

    “哼。”庞媛媛不屑地别开脸。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别以为用一杯咖啡就能收买她。她还没消气呢!这小子实在太可恶了!频频戏弄于她。新仇加旧恨,她现在恨不得踩死他。谁要喝他的咖啡!

    “不喝?你倒是单脚蹦着去接一杯咖啡试试?”威廉将咖啡往庞媛媛面前又送了送,醇香的咖啡味溢满了庞媛媛的鼻腔,让她不自觉地流出口水来。

    她面上仍不为所动,心中却暗暗称奇,约瑟怎么知道她的脚踝肿了不能着地?

    “下次课间休息就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庞媛媛利索地伸手接过咖啡。大丈夫能屈能伸。

    脸上却摆出一副不情不愿地模样,“看在你这么坚持地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庞媛媛仰头牛饮了一口,然后噗哧一下,全喷了出来。约瑟似是早有防备,身手敏捷的向后一蹦,险险的避开了波及区。

    “咳咳……你……你放了几勺糖?!呸呸……”庞媛媛吐舌皱眉,一脸嫌恶。

    约瑟心底快笑抽筋了,面上却一派正经严肃。单手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地深思了半天,才道,

    “三勺?也可能是四勺吧,五勺也说不定。不好意思,当时只顾着与露西打电话了。不过……”约瑟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庞媛媛圆嘟嘟的脸颊,“我以为你喜欢吃甜食。”

    庞媛媛气绝,小脸一鼓一鼓的,跟只小青蛙,“你也说了,甜食是用来吃的,不是喝的!!”

    咆哮完,又觉着哪里不对。眯着眼睛戒备地盯着约瑟想了片刻,才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你!你!你说我胖!”庞媛媛恼羞成怒地伸出小胖手,控诉地指着约瑟的胸口。

    圆嘟嘟的腮帮快爆了。如果不是高度不相匹配,够不着约瑟的脖子,她真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祸害。

    约瑟不答,只是淡定地瞥了眼庞媛媛的那只珠圆玉润的小手,还有上面五个圆滚滚的小肉窝。挑衅地挑了挑眉。像是在说,这还用得着说?

    “你!你!你!”被踩到痛脚的庞媛媛双手叉腰,做泼妇状。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胖!虽然她的确很圆。但圆不是胖,她只是比别人横向多发展了一点,却并没有一节一节的游泳圈,而是一个完整圆润的桶。

    正准备发飙,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你也认识露西?”

    约瑟得瑟地一挑眉,一屁股在庞媛媛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条大长腿大大咧咧地往桌子上一翘,舒舒服服地晃荡了两下,才懒洋洋地说道,“当然了。不然怎么叫她来接你去看医生,顺便送你回家了?”

    “送……送我回家?还看……医生?”庞媛媛的脑子当机了。

    她没听错吧?她刚刚还在为今晚回家的事发愁,约瑟,这个相识不过一个小时的陌生人,竟然不声不响地帮她解决了。连她没考虑到的,也帮她考虑到了。

    一层水气从庞媛媛的眼底泛滥开来,让她的鼻子更酸了。心里却暖洋洋的,像三九天里,抱着个大暖炉。

    “我……”庞媛媛的声音颤颤的,糯糯的,带着连她都没有意识到的委屈,和感动。

    约瑟眸光闪了闪,突然倾身向她欺来,沉声说道,“感动?”

    庞媛媛根本就没听到约瑟的话,她只觉着眼前一花,下一刻,约瑟那张放大的俊脸,居然快要贴上她的。

    炙热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和海水的味道,将她一下子包裹其中。就连呼吸都与她的纠缠在了一起。让她的脸一下子着了火,手足无措,心里如一只小鹿狂奔。

    下意识地向后倒去,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力度没把握好,居然连人带椅仰倒在地。摔得她差点儿岔气,痛不欲生。挣扎了几次都站不起身来。只能跟只翻壳的小乌龟似的,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拼命地踢腾四肢。

    “哈哈哈哈……”

    约瑟指着庞媛媛,笑弯了腰。“不用感动得为我倾倒吧?”

    庞媛媛咬牙。

    她感动个屁呀!她要灭了他!

    庞媛媛还来得及行动,就被露西给拽去了伦敦桥医院,伦敦数一数二的私人医院。

    她的主治医生是一个叫布莱尔的骨科专家兼科长,看起来非常权威和专业。办事也麻溜,检查,拍片,上石膏一气呵成。庞媛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拄着双拐,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了。一路上,一直都在寻思临别前,布莱尔医生指着她的鼻头,说的那句话,

    “如果明天受不了的话,就贴块创可贴吧。”

    受不了啥?受不了疼?莫非英国的创可贴还能止疼?呵呵,西方国家的医疗还真先进。庞媛媛心满意足地摸了摸石膏脚,突然对自己的康复充满了信心。

    两个小时后,庞媛媛拄着双拐,打着哈欠推开家门,本打算好好上楼睡一觉,却在看到入口处地毯上的那封信时,呆住了。

第19章 最后通知

    在英国,信件投递的方式,与中国不同。

    除了公寓房备有统一收信箱外,英国普通民居房,都在各家各户的大门上,与锁平行的位置,留一个长三十厘米,高六七厘米的小洞。俗称投信口。洞口由一扇可以朝里推动的木门或者金属门挡住。邮差投递信件时,只需要将信件或者小包裹自小门推入就行了。

    庞媛媛初来英国的时候,对英国人这种投信方式感到匪夷所思。这种在自家大门上凿个洞的事,在中国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开什么玩笑,在中国一个大门都不够,还要再加道防盗门,越结实越好的那种。如果让中国的小偷来英国,估计笑都要笑死了,简直就是购物天堂呀!

    因此,庞媛媛第一次搬出学校宿舍,在校外租房的前两个月,愣是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如惊弓之鸟一样,一点小动静就能将她吓醒,抱着被子抖呀抖的,担心是不是有贼夜闯民宅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她从何时不再害怕的。习惯这东西,实在是可怕。

    这封让庞媛媛瞳孔一缩,直接吓醒的信件,有个很普通的信封。

    棕色,商用,a6大小,封面上打印着庞媛媛的名字和家庭住址。

    让庞媛媛眼球几乎掉出来的,是信封左上角八个红色的大字:“最后通知,即刻付款”。

    每读一个字,就让庞媛媛的眉头皱紧一分。

    “最后通知”的言外之意,是在此之前,曾有过其它通知,而且不止一封。英国人也有事不过三的说法,能用到“最后”两字,证明这很可能是第三封,甚至是第四封信。可她怎么不记得有收到过催付款的信件?

    既然她肯定没有记错,那就只余下两种可能。

    一,之前所有的信件,都寄丢了。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概率非常小。第二种可能,就是信的确寄到了,她却没收到。

    真若如此,就耐人寻味了。

    这房子,是她与另外两个波兰情侣合租的。平日里,她早出晚归,信件都是由房友妮莎收取,再分发给各人的。

    拿到浦和洋录取通知书后,她虽因等工签的缘故,对邮件关注的热情比之前高涨了百倍,可因为她白天需要去开普兰上学,晚上又要打工,很少有机会白天在家接收邮件。昨天,要不是她心灰意冷,决定翘课一天,根本不会那么巧在家签收护照。

    也因此,她几乎没在大门后的投递口,见到过任何邮件。都是妮莎给她什么,她看什么。从未怀疑过什么。

    庞媛媛眯了眯眼,胸口有点闷。逃避似的将目光转到了“即刻付款”四个字上。

    这就更奇怪了。

    从她手中走的花费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样。学费,火车票,购物等消费,都是银货两讫,没有欠款的可能。能够先消费,后付钱,并且从她帐上走的,也就只有每个月的水,电,气费了。可这些都是每个月一号自动转帐,不存在漏付,晚付的可能。

    除此之外,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另外一个费用,就是房屋税。税收的多少,与房屋的价值成正比。是英国当地政府最重要的税收之一。

    她所租住的这房子,位于圣奥尔本市郊区,是英国很典型的小别墅型,三室两厅,与邻居一墙相隔。有上下两层楼和前后两个小花园。

    虽然地处偏远而且非常破旧,但因为圣奥尔本市的房价普遍比较高的缘故,每年也需要上缴两千五百英镑的房屋税,由她与其他两对房友,五人分摊。两千五百镑,按照一比十五的比率,合近四万人民币。就算五分之一,也有近八千人民币之多。听听就肉痛。

    万幸的是,全日制学生的房屋税是全免的。而庞媛媛自来英国后,在今日前,一直都是全日制学生。不然多出的这些房屋税,她每月得多刷**个小时的马桶,才挣得回来。

    既然不是房屋税,更不可能是水电气,那这封给她的催款信,催得是什么款呢?

    庞媛媛取下右腋下的拐杖,靠墙放好,拄着左拐,艰难地弯腰将信捡起,直起身,撕开信封,将里面对叠的一张信纸,拿了出来。

    刚瞟到信纸抬头,还没来得及看信件内容,房内响起一个非常甜美的女声,“是谁回来了?”声音由远及近,显然说话的人正在朝门口走。

    “妮莎,是我。”庞媛媛回道。扫了眼信的内容后,伸出右手,拿起靠在墙上的拐杖,支在腋下。左手握着信纸,盯着说话的方向出神。

    “媛媛?”甜美的声音带着惊喜,“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浅棕色的头发,随意扎成了马尾。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秀丽,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像是覆了层雾霭,迷离而神秘。手中拿着一支画笔,脸上挂着如孩童般纯洁灿烂的笑容。

    “唉呀,你的脚怎么了?”妮莎一个箭步上前,作势去扶庞媛媛。却在看清她的脸后,再次惊呼出声,“鼻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神情关切地打量她的石膏脚,还有她腋下的双拐。

    目光看到庞媛媛手中握着的那封信时,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画笔的那只手,骨节有些泛白。

    “媛媛……我……我可以解释……”

    庞媛媛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紧张得有点儿手足无措的妮莎,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七个多月前,庞媛媛去森顾武小学面试清洁工一职。从校门口到老师办公楼那短短一千米的距离,她居然又迷路了。就在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校园里胡闯乱撞的时候,她碰到了妮莎。

    当时妮莎正侧对着她,蹲在一个巨大的花坛前,戴着一双手套,拿着一只小铲,聚精会神地松着土。及腰的长发也像今天这样,随意地束成马尾,扎在脑后。上穿红白格子衬衣,下着一条洗白了的牛仔裤,显得格外青春靓丽。花坛中,姹紫嫣红,花团锦簇,花坛外,她肤白似雪,人比花娇。

    似感到了她的目光,妮莎扭头,朝她扬起一个如今日这般纯净的笑,“需要帮忙吗?”她立即喜欢上了这个热情友好,青春漂亮的女孩。

    妮莎不仅为她指了方向,甚至亲自将她带到了老师办公楼里。

    她如愿地拿到了工作。两个年纪相仿,兴趣相近的女孩,渐渐熟络了起来,慢慢变成了朋友。

    至少,她以为她们是朋友。

    ps.今天好高兴,收藏终于破零了!呵呵呵,鞠躬,谢谢那个勇于收藏我的作品的妹纸!希望你能够感受到我对你浓浓的爱意^_^

第20章 糊弄谁呢

    “我真的可以解释。”庞媛媛的沉默,让妮莎有点儿尴尬。右手掌在牛仔裤上蹭了蹭,下意识地强调。

    “我在听。”庞媛媛挺直背,朝左侧倾了倾。右脚因为打着厚厚石膏的缘故,使得右腿比左腿长出一小截。感觉相当别扭。

    妮莎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一脸的纠结和烦燥,半晌,才道,“咱们去客厅……啊不,餐厅坐下来说吧。”

    庞媛媛抿抿嘴,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她也知道客厅去不得呀?

    不用看,她也知道那里此刻,正横七竖八地睡着四个大男人。到了晚上更甚,就连接餐厅里也会有两人打地铺。

    这三室两厅,只有一个卫生间,顶多可容六人居住的小房子,此刻,已经有十一个成年人落脚,而且,数目还在一路飙升。

    四个月前,也就是搬进来两个月后,妮莎敲响她的房门,提到她男朋友的两个好朋友来英国探望他们,能不能在客厅暂住两日。庞媛媛不疑有它,爽快地应下了。两三日而已,凑活一下就过去了。

    可他们这一住,就像生根了似的,怎么也不肯走了。再然后,越来越多的朋友来“借住”,客厅住不下,就住餐厅。每次庞媛媛反对,都被妮莎和余下的三个房友以“他们马上就会搬”为由给搪塞了过去。连带着将她希望这些人分摊疯涨的水电费的要求,也被一概驳回了。

    她不是没想过找房子搬出去。可她打工那点儿钱,根本负担不了独住。势必要找人合租。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外国人,在这里举目无亲,一看就是个无根浮萍,势单力薄。她怕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至少她与妮莎共事一场,也算是半个熟人。

    再加上,她是真的搬家搬怕了。来英国两年多,基于种种迫不得已的原因,她已经搬过十次家了,最短的一次,只住了七天。搬得她家底越来越薄,心力越来越交瘁。这房子,是她住的最久的一次,住着住着,就住出感情了。

    除非万不得已,她不想走那一步。也因此,虽然此刻心中满是厌恶和气愤,她仍沉默地点了点头,尾随妮莎进了餐厅。

    说是餐厅,其实就是一个摆着一张可以折叠的木质长桌,外加六把木椅子的狭长小房间,左通一楼走廊,右连厨房,是去厨房的必经之地。

    房间里没有窗。隔壁厨房虽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可这会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泛黑,那点微弱的日光根本投不进餐厅里。才下午三点多,室内就已经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妮莎拉了下灯绳,房梁上挂着的一盏陈旧吊灯,像是缓缓苏醒一样,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将一个杂乱无章的房间,一寸一寸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餐桌对折靠墙而放,六把椅子分摞成两堆放在一旁。房间正中墨绿色的地毯上,并排放着两个黑色的睡袋,旁边,是散落了一地的衣服,鞋袜,还有几个残留着饭渣的盘子。饭馊味,混合着脚臭和汗臭,让庞媛媛差点儿干呕出来。

    她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真是够了!这让她呆会儿怎么做饭!

    妮莎更加尴尬,白着脸冲进去,手忙脚乱地收盘子,捡衣服,顺带将鞋袜,内裤什么的踢到角落里藏着,嘴上还忙不迭地解释着,“不好意思呀媛媛,他们今早肯定走得太急了。”

    庞媛媛厌恶地皱眉。

    今早走得太急?是最近两个月早上都走得太急吧?自从这两个大男人入住这里之后,她就从没能在餐厅里用过餐。当初两人口口声声地保证,早上一定将餐厅恢复原状。可除了前两天做做样子以外,餐桌再也没有摆出来过。

    餐厅不用也就罢了,脏点乱点她也忍了。可臭成这样,神仙都忍不了。

    “妮莎,他们必须马上搬走。他们不搬,我搬。”

    妮莎捡盘子的手,僵在了半空。张着嘴,有点儿吃惊地瞪着庞媛媛。

    “我……我马上就收拾好了。你别生气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连眼眶都稍稍有点儿泛红。

    庞媛媛翻了个白眼。

    如果是平时,她在看到妮莎这副楚楚动人,小意讨好的表情时,肯定会心软妥协了。可现在……庞媛媛捏了捏手里的信,突然有点儿腻外了,脑海中浮现出“白莲花”三个字。

    “那你先跟我解释解释这一千镑的罚款,是怎么回事。”庞媛媛低头打开手中的信纸,看着抬头上红色的“电视执照”几个大字,冷声道,“毕竟这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电视执照,顾名思议,是为电视申请的一种执照。在英国,看电视前,需要先缴执照申请费用。不管看的是收费电台还是免费电台,只要接收电视信号,一概需要执照。跟驾照的性质相同。只要开车,不管好车还是坏车,一律要先拿驾照。

    这是因为,英国的bbc(英国国家广播电台)在节目之间是没有广告的,所以没有广告收入。bbc的运营,全靠每年收取的电视执照费用维持。

    也因此,bbc对那些不交电视执照费用,偷看电视的行为处罚的极为厉害。动辄就是上千英镑的罚款,甚至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庞媛媛连电视机都没有,这项费用,跟她八竿子都打不上关系。可偏偏她成了被罚款的人,无缘无故背负了一千英镑的债务。

    “这只是个误会。”妮莎将手中的盘子放在厨房工作台上,在牛仔裤上随意擦了擦手。

    “刚……刚搬来那会儿,亚瑟无意间开了我们房间的电视,不过他马上就关上了。真的!前后不过一分钟,就只有那么一次。谁知道怎么会那么背,正好被逮到,让我们付费。”

    亚瑟是妮莎的男友。

    两人在波兰读大学的时候开始恋爱。大学毕业后,他们决定一起来英国打工闯荡,多挣点儿钱买房子结婚。可惜英国的工作,没有他们想像中好找。辗转蹉跎了两年,只找到了些临时工而已。亚瑟现今在一个大超市作搬运工,做的是夜班。而妮莎,除了在森顾武小学做园丁外,还兼职去酒店做清洁工。

    “真是个意外。”妮莎走到庞媛媛面前,一脸诚挚地望着她,眼底是说不尽的委屈。

    “妮莎,你真当我是个傻瓜吗?”

第21章 她凭什么

    妮莎怔怔地看着庞媛媛正言厉色的脸,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庞媛媛在朝她发火?

    妮莎不确定地望着庞媛媛黑沉似墨的眸子。惊讶地发现这双总是笑意盈盈的眸底,居然有风暴在翻滚。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可在脚跟落地的那一瞬,她愕然了。她居然被庞媛媛那一刻爆发出来的威严,给吓到了!这怎么可能?!肯定是她看花眼了!

    相识七个多月,庞媛媛在她心目中,就是一只好脾气,好说话的小绵羊。总是笑脸迎人,几乎是有求必应。唯一板下脸的几次,都是因为亚瑟借住的几个朋友,还有家里翻了几倍的水电煤气费。可不也被她几滴眼泪,就轻易就打发了?钱还不是得照样掏?

    妮莎不屑地撇撇嘴。

    这种凡事总往好处想,看人也总找别人的优点看的性格,说的好听点,是善良,说的难听点,是傻缺。想不让人将她当成傻瓜都难。

    可凭什么这么一个傻姑,就那么好运的可以攀上浦和洋这样的顶级公司?

    妮莎的目光落在庞媛媛的西装外套上。

    三排扣外套,深蓝色,腰身宽松,袖口处,各缀一颗深蓝色纽扣,上面刻着lk bent,她最喜欢的设计师品牌。她曾无数次上下班时,驻足在lk bent店的橱窗前,打量过这件外套,幻想前穿在她身上,昂首挺胸的走进办公室,成为白领丽人的一天。

    没想到,居然在一个多月前的一个早晨,从庞媛媛身上看到了它。

    当时,她正穿着一身洗白的工作服,在厨房做早餐。金色的阳光从落地窗投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朦朦胧胧中,她看到一个穿着西装套裙的身影走了进来。做工精良的深蓝色西装外套,将她的身姿衬得说不出的笔挺,从容和自信。

    身影越来越近,她看到了庞媛媛笑容满面的脸。阳光洒在她身上,似为她镀了一层金一样,金光闪闪的,刺得她眼睛酸痛。让她的整个世界都褪了色,只余下那片耀眼的金黄。

    她那时才知道,庞媛媛要去浦和洋参加面试。她当时就笑了,“你花了一个月的薪水买了这件外套,就是为了参加浦和洋的面试?你知道你只是去打个酱油,走个过场吧?咱们这种人,怎么可能进得了浦和洋?”

    庞媛媛是硕士毕业生没错,可在这个屋檐下的十一人,光博士生就有两个。硕士更是一抓一大把。可他们还不是只有下苦力,做搬运工的份儿?英国人对他们这些欧洲人都这么排外,更别说对她这个中国人了。一般的工作尚且如此,更别提浦和洋这样的金馍馍了。英国人都恨不得削破脑门往里乱,哪儿会轮得到她。

    没想到,这个傻缺居然成功了。她居然进了浦和洋!她凭什么??她英语没自己的好,长得没自己漂亮,身材没自己窈窕,她甚至都不是一个白人!!

    妮莎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挤命压下胸膛里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和嫉妒。她不能失控,亚瑟说了,要以大局为重。她还有用,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再睁眼时,妮莎的脸上已经再次挂上温柔的笑意。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森然。

    “媛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庞媛媛冷哼一声。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我问你,电视执照的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只写给我一人?就算这房子里有人接收电视信号,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到底是谁。就算写信,也只会笼统的写“住户”两个字,而不是点名道姓只写我一人。”

    租户合同上,有五人。电视执照却只罚她一人。对此,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明确地跟电视执照的工作人员透露了她的名字,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这个诬告她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更何况,如果真照妮莎说的那样,亚瑟只是无意间开过一次电视,很快就关上了,电视执照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会罚他,要求他付费。必然是他经常看电视,而且每次时间都很久,才会被查到的。

    看着妮莎略显惊慌的脸,庞媛媛用力地抓紧了手中的双拐,心下一片悲凉。这就是她挖心掏肺,诚心以待的朋友。

    友谊,对于异乡漂泊的庞媛媛来说,还真是个奢侈品。不是她人品不好,交不来朋友,而是大环境使然。

    因为自己便是个留学生的缘故,她所交的朋友,也都是来自不同国家的留学生。对留学生而言,英国只是他们的中转站。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他们都不想或者都无法留下来。

    好几次,庞媛媛好不容易认识了个志趣相投的人,可还来不及深交,这人就离开英国了。

    渐渐的,庞媛媛觉着她像个无根的浮萍,或者风中飞舞的浦公英,孓然一身,踽踽独行。身边纵然人潮汹涌,川流不息,留给她永远都是冰冷的背影。

    在这种情况下,别人一丁点的善意,会让她觉着格外的温暖。对友谊,也格外珍惜。即便明知有些人打着朋友的名义利用她,她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是真傻,她是太孤独了。

    “这……这个,电视执照的人打电话来,问这里的住户都有谁。我……我下意识地就说了你的名字。对不起,我当时有点儿慌……是他们没听我解释,就这么把你的名字写上了……”妮莎向前一步,拉着庞媛媛的右臂,红着眼眶解释。眼泪汪汪的模样。一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模样。

    庞媛媛抚额,还没来得及出声,一个雄厚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

    庞媛媛与妮莎同时转头。只见亚瑟满面怒容地站在餐厅门口,身后跟着四个面色不善的高大男人,正是“借住”在客厅里的四个波兰男人。目前正与亚瑟一起在超市打夜工。

    妮莎在看到亚瑟的那一刻,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呜咽着扑到了他的怀中。

    亚瑟看庞媛媛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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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剑拔弩张

    亚瑟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妮莎,朝身后四人使了个眼色。四人会意,迈步走进餐厅,两两站在亚瑟左右两侧,无形中将庞媛媛围了起来。

    五个大男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手臂上肌肉纠结,力量惊人。狭小的餐厅被他们一堵,仿佛空气都稀薄了几分,压抑得让人呼吸困难,就连灯光都昏暗了几分。

    庞媛媛纂紧身下的拐杖,撑起上身,挺直脊背,昂着头与五人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室内死一般的静寂,只有妮莎高高低低的抽泣声,如火上浇油般,让萦绕在众人周身的气流,越来越凝冷冽。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一颗汗珠从庞媛媛的额头滑落,落入左眼,咸咸的汗珠将她的眼睛蛰得生疼。她却紧抿着唇,纹丝不动。

    亚瑟眯起了眼。

    面前的矮冬瓜鼻青脸肿,形容狼狈。弱女子一个罢了,他一个巴掌就能把她打趴下。更别说身后还站着四个彪形大汉了。他不明白的是,她显然也看出势力悬殊,眼底有些惧怕了,可她为什么不退缩?不示弱?不服软?

    她居然昂着头,跟个女王一样笔直地站在那里,与他们对视,一脸的决然和坚毅。好像身下拄着的不是拐杖,而是权杖一样。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般倔强和硬气的一面?是做了白领后才有的底气,还是他之前从没看清过她?她这么不驯,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亚瑟还在心中估量这项新发现的后果,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他低头,看到妮莎满面泪痕地望着他,“别担心,刚刚只是有点儿误会。”说完,朝亚瑟动了动嘴,隐晦地作了个眼色。

    亚瑟会意,朝庞媛媛左手纂着的信瞥了一眼。

    原来是因为这个。

    刚刚他一过来,听到妮莎那般小意惶恐,还以为庞媛媛发现了那件事。原来只是因为电视执照罚款。

    亚瑟松了口气,一敛之前的戾气,笑着朝庞媛媛道,“妮莎说的对,这只是个误会。这都是我的错,前一段时间我上班太累太忙,把这件事情也耽误了。不然,我早就跟电视执照那边写信澄清了。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决不会让你背黑锅。”

    庞媛媛盯着亚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感觉有点儿怪异。只是当下并不是琢磨的好时机。

    她朝亚瑟点点头。既然他这么干脆地认错,并保证绝不会连累自己,她也不好一直纠着不放。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且看他日后的行动。

    正准备找借口回自己房间,只见亚瑟轻柔地拍着妮莎的背,低头凑近妮莎小巧的耳垂,用波兰语温柔地低语了几句。妮莎轻呢着回了两句,一脸娇羞的往亚瑟怀里拱。

    好一副浓情蜜意,相爱无间的模样。

    庞媛媛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湖底。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面不改色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回卧房。

    一回到房间,她就背抵着门,瘫坐下来,心中犯怵。

    亚瑟和妮莎以为他们用波兰语说话,就可以毫无顾忌。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会说波兰语。而且说的还非常好。至少他们两人刚刚一脸深情的对话,她就听得一清二楚。

    亚瑟:“这种小事不要惹恼她。你敢跟她撕破脸我饶不了你。”

    妮莎:“我又不傻,放心好了。”

    庞媛媛手脚发凉,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亚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后,会觉着怪异。

    很显然,亚瑟误会她与妮莎的争吵,是为了另一件事。一件让电视执照那上千英镑罚款,都只是一件小事的事。他刚刚肯定以为事已暴露,才会使眼色让身后几人将她围住。

    这么说来,她刚刚从那几人身上感觉到一闪而逝的杀气,并不是错觉。

    他们到底瞒着她做了什么?她又有什么可被图谋的?

    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只是一个留学生,兼职清洁工而已。一没钱,二没美貌,三没家世,四没前途,根本就无利可图。她现在虽然上班了,可也是个朝不保夕,随时会被三振出局的实习生。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亚瑟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妮莎与她争吵,惹急了她,少了一个冤大头,心甘情愿地让他的朋友们免费吃住?所以才会那般警告妮莎?

    或许他心里,真的以为电视执照的罚款只是一件小事,一件他真心会解决的小事,所以在知道这是两人争执的原因时,才会松了口气?而他刚刚的怒发冲冠,也纯粹是因为他以为她欺负了妮莎,要为心爱的女人出头?

    心中两个自已各抒己见,争论不休,各有道理。庞媛媛被她们吵得头痛欲裂,挣扎着爬上床,抱着被子闭上了眼。

    ***

    庞媛媛是被乌鸦的叫声吵醒的。

    睁开眼,窗外枯树上,站了一树的乌鸦,黑漆漆的一片,歪着头东张西望,偶尔振翅“呀呀”叫两声。枯树后,是漫天的桔红色的霞光,和半隐半现的金黄色太阳。

    “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

    《天净沙秋思》里的这两首诗,浮现在脑海。

    庞媛媛轻笑出声。为这突如其来的伤感,也为这满树的乌鸦。

    她想起到英国后的第一个早上。

    那天也如今天这般,是被乌鸦叫声吵醒的。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些“呀呀”的鸟叫声居然是乌鸦发出来的。

    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她气急败坏的走到窗前,顶着一头鸟窝头,大力地拉开窗帘,猛地推开窗户,随手拿起窗前桌上的一支圆柱笔,朝不远处的树枝上掷了过去。

    然后她就傻眼了。

    一树黑漆漆的鸟,有二三十只之多,被圆柱笔吓得一惊而起,纷纷尖叫着振翅朝庞媛媛飞来,如乌云压顶般,吓得她差点儿魂飞魄散,连躲都忘了。就那么直愣愣得盯着它们从她的头顶掠过,飞上了房顶。久久不能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黑色鸟羽,从房顶飘落,缓缓的随风摇摆,落在了她的头上。那轻得不能再轻的触感,却让她想起了死神的吻,顿觉背脊生寒。

    俗语说“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她刚刚居然顶着乌鸦毛,被一整树的乌鸦从头上飞过!完了,完了,她要克死异乡了!

    她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呀!妈蛋的,早知道姑奶奶就不来英国了!

第23章 只有更坏

    庞媛媛的悲观,来的太早了。

    之后的一天,她终于体会到了那句“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的含义。

    她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情,推开了宿舍楼的大门。脚刚跨出门槛半步,又直接蹦了回去。躲在门后,一声接一声念“阿弥陀佛”。她不会中邪了吧?那是幻觉吧?肯定是吧?!

    求证似的,她鼓足勇气拉开一条门缝,朝门外草坪上望去。

    妈妈咪呀!那里,真的停了一草坪的乌鸦!!至少有二三十只!不会还是刚刚从她头顶飞过的那些吧?难道它们记仇,专程来堵她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呀!

    很快的,庞媛媛就知道她想多了。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短短十五分钟的路程,她在树上,草坪上,房顶上看到了不下百只乌鸦。让她禁不住怀疑是不是整个中国的乌鸦,都移民到了这里。

    她的心情,也由最初的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到破罐子破摔,再到后来的见多不怪。到了最后,她甚至有心情想,这些乌鸦移民到英国后,是不是连叫声也改成英语了?

    怔仲间,窗外的霞光淡去了几分,太阳却更加耀眼了。庞媛媛惊诧的扭头看桌上的闹钟,居然已经早上七点了!她原以为她只是躺床上眯了眯眼,顶多不过一两个小时的光景,窗外的美景是夕阳西下,不料居然是旭日东升!

    糟糕,迟到了!!

    庞媛媛挣扎着起身,这才意识到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右脚踝,痛得腿都抽筋了。而且重如千钧,把她的脚都快压麻了。

    怎么回事?

    支起上半身,庞媛媛低头朝右脚望去。在看到那大大的一陀白时,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初醒的脑袋混沌一团,好半晌才想起昨天负伤的经过。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不用担心会迟到了,今天休病假。

    第二个念头,才是她的白领形象呀!她的白领生涯呀!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让她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双手掩面,庞媛媛的羞愧心,在迟到了近二十四个小时后,终于姗姗来迟。她懊恼地床上踢腾了两下,刚一抬起右脚,就嚎了起来。她的脚好疼呀!比昨天疼了一倍不止,不会被石膏给压断了吧?!

    庞媛媛颤巍巍地爬下床,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到了洗手间。然后,再次见证了那句“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的八字真言。

    她差点儿被镜子里的那张猪头给吓尿了。

    “如果明天受不了的话,就贴块创可贴吧。”

    原来布莱尔医生说的受不了,不是指的疼得受不了,而是丑的受不了呀。

    她的鼻子,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嫌太低调了。不但整个鼻梁都是紫红相间,鼻头更是肿大得让人无法直视,堪比一千瓦的红灯泡。就连那双她最引以为傲的杏眼,也肿成金鱼眼了。只留下两道细小的眼缝,让她看起来无比猥/亵。

    她突然想起那句“打得你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要不要试试我妈能不能认出我来?庞媛媛托着腮帮,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坚定地否决了。决定谨遵医嘱,从药柜里扒出一盒肉色的创可贴,一口气贴了三个,将鼻子捂了个严严实实。

    一切收拾妥当,给妈妈发了封电邮,才重新躺回床上,拨通了姐姐的手机。

    “姐姐,我没夸张,他们两个真的是帅裂苍穹,宇宙第一!惊天地,泣鬼神!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都跟我是一个部门哟!”

    庞媛媛乐滋滋地靠躺在床上,左手抱着一只超大的补丁玩具熊,右手举着电话,兴奋地跟姐姐聊着浦和洋的新同事们。

    与妮莎和亚瑟的争执和不快,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姐姐总说,她的恢复力,跟小强一样。再多的烦恼一觉睡醒就忘了个七七八八。不知该说她是心太大,还是人太傻,没心没肺的。不过这样也好,活得自在。省得自寻烦恼。

    其实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自从十四岁住了一年医院后,她的人生观就变了。生命可贵,活着不易,当珍惜当下。能笑着,就别哭。

    庞媛媛笑眯了眼,如数家珍似地跟姐姐讲着她的两大帅哥。

    那个闪烁耀眼,如似火骄阳的男人,叫里昂。里昂在英文里,有狮子之意。庞媛媛觉着的确人如其名。里昂的确跟头狮子一样,看似慵懒散漫,却极具有侵略性。

    那个芝兰玉树,雍容淡雅的男人,则叫亚里克斯。身形修长精瘦,气质沉稳内敛,举止优雅大方,从容不迫。在他面前,会让人不自主地产生自惭形秽的自卑感来。

    两个男人,一个邪魅张狂,一个温润如水。长这么大,庞媛媛还没有见过这般出挑的人物。当然,那个讨厌鬼约瑟也不差,就是人品太低劣了!

    说到精彩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抬起右脚,想翘个二郎腿。可试了两下居然没抬起来,低头一看,居然又把石膏脚的事儿给忘了!庞媛媛的脸黑了,这也实在太不方便了吧?!

    布莱尔医生昨天说这石膏要打三周多呢!她不过就是崴了一下,不用慎重到打石膏吧?以前又不是没崴过,都是过一两周就自行痊愈了。庞媛媛从鼻孔哼哼了两声,若不是他看起来正义凛然,牛b哄哄的,她甚至要怀疑他是故意整蛊捉弄她了。

    不过打石膏也不是没一丁点儿好处,至少露西大手一挥,就准了她一周病假,外加报销四周打车的花费。只不过,她一不大算休那么久的病假,二也不打算打那么久的车。

    不是不想休,是不敢休。怕掉队了,考试不通过被开除。至于打车,她就更不敢了。往返四个小时的车程,光是计程车费,就至少250英镑。她还没开始给浦和洋创造价值,不敢让浦和洋每天大笔大笔的往外掏银子。万一浦和洋以“员工成本太高”为由,直接找个由头给开除了。她岂不真成了250了?

    她不能因小失大,咱家这是放长线吊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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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心有不甘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呀。”姐姐庞娟娟一边敲着键盘,一边不以为意地说道。

    说实在的,庞娟娟这会儿心里蛮郁闷的。再有几天就过年了,所有同事都是一打卡就溜去办年货了。她倒好,居然被头儿紧急召来办公室加班,赶报表,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她紧赶慢赶终于快做完的时候,远在英国的小妹又兴致昂扬地打电话找她倾诉。怜惜妹妹远在英国孤苦无依,实在不忍心泼她冷水,只好一心二用,边工作,边听妹妹叽叽喳喳,漫无目的地神侃。

    庞媛媛一听姐姐不信,急了,“姐姐,是真的!他们两人都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男神。里昂是英国人,毕业于帝国理工,学的居然是核能量!怎么样,够人才吧?”

    “够。”庞娟娟非常配合地附和道。

    “还有,还有,里昂大学毕业后,居然为了挑战自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分文不带,只身环球旅游。一边打工边游玩,去了三十多个国家。没钱的时候,就以天为被地为床,流水行云,信马游疆。好棒哟!像不像闯荡江湖的大侠?”

    “像。也很会省钱。”庞娟娟关注的重点,与妹妹显然不在一条平行线上。

    “亚里克斯也很牛b的,他是南非人,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哟!神级学校!我以前还以为南非在非洲,所以都是黑人呢。没想到,居然也有白人。”

    她今天谷歌了一下南非。这才知道,原来,南非一百年前,曾为英国殖民地,近几十年才宣布独立。所以最早期的南非白人其实都是英国人。

    “你这个男神又是怎么美貌与智慧并存了?”工作顺利收尾,让庞娟娟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笑着调侃小妹。

    “亚里克斯高中的时候,差点儿就成了专业高尔夫球员。合同都签了,可惜家里人不支持,希望他走传统的考大学找工作的路。”

    “那还真可惜。”庞娟娟点头,“能打到专业球员的水平,可见他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为了家人,说放弃就放弃了,真不是一般的孝顺。

    “这种做法,在以孝为本的中国男人中都不算太多见,更别提亲情相对淡薄的西方社会了。这个亚里克斯,让我刮目相看。”

    “我也这么想。”庞媛媛挠了挠鼻头,创可贴下的皮肤有点儿痒。“不过我有好几个同事都不赞成他的做法,认为他傻。要知道,专业高尔夫球员,除了身家不凡外,社会地位更是卓尔不凡。上大学不就是为了能够达到这样的社会和经济地位吗?

    “浦和洋虽好,但也不至于好到可以与专业高尔夫俱乐部相媲美的地步。他倒好,居然为了家人,放弃自己的梦想和一步登天的机会。简直有点儿不可理喻。”

    “你也这么想吗?”庞娟娟问道,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小心翼翼。

    庞媛媛笑了,她知道,姐姐又想到她放弃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的事儿了

    其实当年,在她拒了通知书后,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她的心,却却日日夜夜饱受不甘的折磨。这份不甘,让本以为的美梦成真,变成了插在心口的一把淬了毒的剑。将她变得越来越怨天尤人。

    或许人在伤心之时,会下意识地寻求有着快乐回忆的地方疗伤。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像游魂似地,飘荡在赫特福德大学的校园。虽然在这个校园只呆了短短的一年,但它却见证了她人生最艰难的成长历程。从初入时的惶恐不安,到毕业时的沉稳自信,每一层的蜕变,都是她用汗水和心血换来的。

    她不甘她如万里长征般的求学生涯,在已经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里,终点在望的情况下,被现实生生折断了双腿,功亏一篑。老天何其不公!

    她怨气冲天的在校园里乱逛,居然遇到了她硕士研究生的导师,斯徒尔先生。

    穿着那一身标志性的休闲西装,打着蝴蝶形领结,四十多岁的斯徒尔先生左手捧着一杯热饮,右手拿着一本书,坐在一颗梅花树下的长凳上,在寒风冽冽的十二月天里,悠然自得地看书品茶,赏梅闻香。

    庞媛媛的眼睛湿润了。

    从开学第一天遇到他,他就如一座闪亮耀眼的灯塔,为她这个初到异国他乡,如艘支离破碎的孤舟,在巨浪涛天的海面上颠簸夜行的学子,指明了前行的方向。是他的淳淳善诱,倾囊相授,成就了她在领奖台上的辉煌。

    似乎感应到庞媛媛的目光,斯徒尔先生从书中抬起头,在看到庞媛媛的一瞬,眼底满是惊喜。大笑着拍拍身侧的长椅,召唤她坐下。

    “你怎么了,我的孩子?有什么让你烦恼的事情吗?”斯徒尔先生慈爱地拍了拍庞媛媛的头,声音中浓得化不开的关切。

    庞媛媛哇地一声哭了。将心中的困扰,不甘和痛苦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斯徒尔先生闻言笑了,倒了一杯茶给她,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一个他自己的故事。

    来英国当教授前,斯徒尔先生曾是美国华尔街的金牌律师。年薪上千万美金,专打跨国际的大金融案子。

    华尔街是与伦敦金融城齐名的世界金融中心。在这里做金牌律师,压力之大是无法想像的。无数的截止期限,动辄上亿美金的巨案,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无休无止的出差,让他如陀螺一样,没有喘息的机会。

    辛苦的回报也是丰厚的,钱如潮水般涌来,紧随其后的,是如雷灌耳的名声,举足轻重的地位,美丽性感的女人,和奢靡无比的生活。

    被乱花迷失了双眼的他,有天一觉醒来,发现偌大的别墅里居然空荡荡的。这才知道他的妻子,早在三个月前就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离开了。而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在他们卧室的梳妆台上,放了三个月了。

    整整三个月了,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直到成为孤家寡人之时,他才明白那些所谓的金钱名利,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ps:谢谢书友20190728185748837的打赏,今天三更

第25章 唯爱最真

    他在别墅里呆坐了三天,痛哭了三天。再出来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第二件事就是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求得了妻子的原谅。举家迁到英国,甘之如饴地在一个排名只能算是中等的学校,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教授。

    平淡中终见了真知,患难后才得了真情。

    未了,他说,“再美的梦想,也比不上家人的爱。别等你失去之时,才发现,原来你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与他们一起分享喜悦。人这一生,唯爱最珍。”

    人这一生,唯爱最珍。

    庞媛媛咀嚼着这八个字,突然回想起十四岁那年,她躺在医院病床上,挣扎在生死边缘时的情景。住院前,她每天关注的,是考试的名次,比赛的结果,和老师同学对她的看法。住院后,她最怀念的,却是家中的欢声笑语,爸爸妈妈温暖的怀抱,和姐姐温柔的笑脸。

    她当时就发誓,如果老天垂怜,给她生的机会,她会倾心余生来爱家人吗?怎么走着走着,她就失了初心呢?她怎么就忘了人生苦短,富贵贫贱,生带不来,死带不去。只有真情无价,唯爱最真了呢?

    庞媛媛咧嘴笑了,给了斯徒尔先生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他及时点醒了她,让她的心里再次充满了爱和希望。

    庞媛媛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回味着那天淡淡甜甜的梅花清香。仿佛再次看到斯徒尔先生坐在梅花树下,笑望着她,睿智的双眼中满是鼓励。

    “姐姐,你知道亚里克斯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庞媛媛没直接回答庞媛媛的问题,她挠了挠鼻子,得瑟地抖了抖左腿,吊足了庞娟娟的胃口后,才与荣有焉地继续道,

    “他说,梦想可以重找,成功可以再拼,家人却无可取代。再说了,谁又能说,此路风景不会更美?呵呵,怎么样,说的好吧?把我的心声全说出来了。早说了我的男神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庞娟娟的眼睛模糊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往下落。嘴却快咧到耳后根了。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这次是真的相信妹妹不怨恨自己当年的那通电话了。这份折磨了她一年多的愧疚,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庞娟娟吸了吸鼻子,打趣道,“你少在那里左一个男神,右一个男神的了。男神都是别人的,男朋友才是自己。你快二十三了,现在又上了班,是时候交个男朋友了。”

    庞媛媛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右手,口中泛苦。

    庞娟娟也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只余下两人在电话两头的沉重的呼吸声。

    “媛媛,医生说了……”半晌,庞娟娟才艰难地开口。

    “不是因为这个!”庞媛媛略显尖锐地打断姐姐的话。

    “那是因为什么?”庞娟娟疑惑地皱眉,在脑子里思索着其它可能。

    记忆之海被微微搅动,一张浮黄了的影像缓缓浮上水面。上面,妹妹青涩娇美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双眼晶亮含羞,两颊艳丽似火,“姐姐,我喜欢他……”

    庞娟娟惊呼出声,脱口而出道,“你不会还没忘了他吧?”

    庞媛媛再次沉默。

    庞娟娟的心抽痛。她不明白,她的妹妹这般娇憨可爱,勤奋努力,为什么命运忍心对她百般捉弄?!

    她捂着胸口,嘴张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半晌,才心一横,双眼一闭,哑着声音说道,“媛媛,他……上个星期……结婚了。”

    庞媛媛死死地捂住嘴,将滚动在喉间的呜咽,狠狠地压了下去。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

    “……娶的是他大学的同学,听说谈了好多年了……”

    姐姐后来说的话,庞媛媛一个字都没听到。

    就连怎么挂的电话,她都不记得了。

    在她的意识终于回笼的时候,她发现她居然双手抱膝,蜷缩在床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右桌角处,一只泛黄了的千纸鹤。自虐似的将巨大的石膏腿死死的踩在地上,任脚踝处的钻心疼痛刺激着她已经麻木的神经。

    “大家好,我叫甄阳,从潭市转来的,请多多指教……”

    “庞媛媛,胖圆圆,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胖圆圆,这是我亲手折的千纸鹤,你要赶快好起来!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考大学,一起出国的……”

    “……他上个星期结婚了……娶的是他大学的同学……”

    庞媛媛把头埋在腿间,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

    距此百里外的一辆风驰电掣的列车上,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也与庞媛媛一样蜷缩成一团,抱头痛哭。

    不同的是,他的声音更加压抑,像只被捂着嘴,做垂死挣扎的小兽,呜呜闷嚎。胸腹急剧起伏,身体剧烈颤抖,眼泪鼻涕横流,双眼腥红地盯着手中《太阳报》上的一则新闻:

    “昨夜,伦敦北区桑漠路一家民居发生惨案,母女双亡,嫌疑犯吉姆贝可,死者的丈夫和父亲,在逃……”

    新闻下方,是一左一右两张照片。左边的两层楼的别墅照。房子被警方的黄色警戒带围着,警戒线外,守着两个身穿制服,全副武装的警察。

    右边的,是一张男人的大头照,三十岁左右,金发,长脸,无框眼睛,长相斯文。与男人如出一辙。照片下一行小字,“如发现行踪,请拨打xxx”

    “呜呜呜呜……”吉姆抖着手,反复地摩挲着“母女双亡”四个字,心如刀割。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溅在图片上。水渍如涟漪般在报纸上漾了开来。没多久,就侵蚀了整别墅,只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脑中的记忆却更加清晰。

    第一天搬进这别墅,他与妻子并肩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妻子偎依在他怀里,左手攥着刚拿到手的钥匙,右手则与他的手相握,放在她怀胎七月圆鼓鼓的肚皮上,一起打量着别墅的一砖一瓦,满心满眼的骄傲和喜悦。

    久到后面的搬家公司都等得不耐烦了,他们才近乎虔诚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他一把将妻子抱起,两人大笑着跨进屋里。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放下来,单膝跪地,贴着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柔声轻语,“我的小公主,这是咱们的新家。你将来出生,长大的地方。”

    可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小公主长大了。她才四岁呀!!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第26章 一线生机

    “啪啪!嘿!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太过份了!死在里面了?”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一个烦燥的男声传来,“你已经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了!!还让不让别人用洗手间了?!”

    门后,吉姆的身形一动不动,蜷成一团坐在马桶盖上,如老僧入定。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说话声越来越吵杂,越来越愤怒。

    吉姆被吵得头痛欲裂,心中恨意翻涌,有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滚!!”

    外面的吵闹声一窒,接着,更加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薄薄的门板剧烈地晃动着,像随时会倒下来一样。

    “先生您好,我是列车长,请您先出来一下好吗?您已经扰乱列车秩序了。”

    “刷!”洗手间的门猛地被拉开,吉姆从门后走了出来。

    戴着棒球帽,胡子拉碴,着黑色休闲装,挎棕色公事包。天花板的灯光投在帽檐上,将他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中。只能隐隐看到一双猩红的双眼,如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和狠厉。

    所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吉姆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双眼阴鸷的从乘客们的脸上扫过。

    他们不是要杀他吗?来呀,来呀!他就在这里,快来杀他呀!他不躲了!他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可就算能杀光这些人又如何?他们不过是那两人的狗罢了。他死不足惜,可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妻女的仇谁来报?

    吉姆绝望地跌坐在一张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可他又能如何?

    那两人,富可敌国,权势滔天。只用了三天,就将他从天堂打入地狱。将他由一个家庭美满,年薪百万的财务总监,变成一个家破人亡,亡命天涯的杀人嫌疑犯。在他没出事前,想凭他的力量扳倒他们,也无异于蚍蜉撼树。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自身难保?

    吉姆摸了摸/胸前口袋上别着的钢笔,自嘲一笑。就算有这个又怎么样?他能交给谁?谁又会信他?谁又愿意与那两人抗衡?谁又有能力将他们拉下神坛?摆在他面前的,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下一位,丹尼米勒探长!”一个男声在他的右前方响起。

    吉姆的眉心动了动。

    丹尼米勒探长?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吉姆扭头。右前方靠窗的位置,一个男人正抱着一个手提电脑,看得津津有味。电脑屏幕上一个身穿制服的男警官,举着麦克风站在领奖台上,他身后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写着“最佳警员颁奖大会”几个大字。

    吉姆眸光微闪。

    居然是苏格兰场一年一度的“最佳警员”颁奖大会的现场直播?

    这个在苏兰格场总部举办的颁奖大会,可谓英国警界的一个盛会。数千名来自英国各个警署和分区的警察齐聚一堂,由伦敦市长亲自颁奖,英国各大电台现场直播。既是表彰杰出警员的舞台,也是向英国民众展现警界业绩的窗口。

    拿着麦克风的男警官话音一落,厅内就爆发出一阵爆笑声和雷呜般的掌声。一个一身浩然正气,魁梧高大的男人起身,步伐稳健从容地朝主席台走去。

    吉姆瞳孔一缩。是他!难怪他觉着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这个叫做丹尼米勒探长的男人,在英国可以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

    十几年前在阿富汗服兵役的时候,他曾因单枪匹马地闯入敌方后营,营救出两名战友,和两个来自美国的战地记者,而名声大躁。美国好莱坞甚至将他的事迹改编成电影。英**方专程为他举办了颁奖仪式,由伦敦市长亲自授予他二级荣誉勋章和英勇勋章。

    最难能可贵的是,米勒探长却没因世人的追捧和盛名,迷失了本心。他十年前退役后,加入了伦敦北区警署,由低级警员做起,兢兢业业,稳扎稳打,一步步升到了探长。

    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电脑屏幕上,米勒探长正迈步上领奖台,拿着麦克风的男人看着他揶揄道,

    “丹尼米勒探长,拜托你给别人一个机会,不要每年都出现在这个领讲台上!”

    台下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米勒探长走到主席台上,冲站在主持人身边的西装笔挺的男人笑着微微弯了弯腰,叫了声“市长”后,拿起主持人桌上的话筒,对台下所有人笑着说,

    “不好意思诸位,这奖,我可是铁了心的打算拿到退休的!”

    “好!”

    “好样的探长!”

    ……

    观众台上喝彩声连连,鼓掌声振聋发聩。不知是谁起的头,不一会,台下上千人都开始同声喊道:“米勒探长!米勒探长!米勒探长……”

    一时间,场内气氛让人热血沸腾,慷慨激昂。

    吉姆的血液也沸腾了起来。他摸了摸钢笔,从一个死局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

    三天后,远在美国阿拉斯加州的约瑟,却命悬一线。

    他与死神搏斗的一幕,以着每秒钟上万点击率的速度,用现场直播的方式,在世界极限运动爱好者间,疯狂地传播开来。

    马修和詹姆士,与其他几十万人观众一样,紧张地捂着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雪山顶那架旋转失控的直升飞机,和挂在机门口,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甩出来的约瑟,默默地祈祷着神迹的出现。

    约瑟的心,此刻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身体飞起的那一刻,他听到的,不是机桨的轰鸣声,风暴的怒吼声,和朋友们的惊呼声,而是庞媛媛不可思议的质问声,“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约瑟咧嘴笑了起来。

    他当然想过。但他也想过成功的后果。人总不能因为失败的可能,就止步不前,不敢尝试吧?

    而他今天的尝试,是征服“大教堂”,楚加奇山脉群的第一险峰。

    楚加奇山脉群,位于加州南海岸。其最闻名于世的,并不是平均海拔至三千多公尺的崇山峻岭,而是它的降雪。

    不但降雪量大,而且雪质疏松,极易把滑,是世界滑雪爱好者的天堂。更是滑雪终极运动,极限高山滑雪的始源圣地。

    它的第一险峰只所以被昵称为“大教堂”,是因为它的半面山,像是被刀一把切下一样,几乎是垂直而下,与大教堂的陡峭的顶部,有异曲同工之妙。

    成,皆大欢喜,败,命丧黄泉。

    不过今天,命运之神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约瑟一行人这边。

第27章 命悬一线

    一行人刚坐上直升飞机“睥睨8x”没多久,就遇到了风暴。

    肆虐的山风,不但将“睥睨8x”都冲得东摇西摆,还卷起厚厚雪花织成了浓浓的雪雾,严重影响了空中可视度,大大地增加了飞行危险系数。

    要知道,“睥睨8x”可不是普通的直升飞机。它是由有着天上雄鹰之称的哥伦比亚航空公司,最新推出的机型。拥有最先进的引擎技术,和超强的稳定性,即便在暴风雨中穿行,仍如履平地,轻松自如。其卓绝的性能,精良的装备,豪华舒适的装修,让它迅速风靡全球。

    而这架机尾标有“斯坦莫特斯”几个大字的“睥睨8x”,更是特殊订做的,不但性能更加卓绝,装置也更加优良奢华,就连机身都比普通机型,加长了近十米。也因此,更加平稳。

    飞机终于摇摇晃晃地来到“大教堂”海拨一千五百多米的山顶了,却又因山风过急过猛的问题,而无法降落。

    整整十分钟后,“睥睨8x”才终于在暴虐的山风中,找到了平衡点,颤颤巍巍地停在了“大教堂”西侧山道的峰顶。

    “大教堂”的东西两侧山面山体结构略有不同。东侧山面较之西侧起伏度稍小,可供滑行的山道也略宽。即便如此,全世界曾征服过东侧山道的,也不出五人。

    约瑟一行五人的挑战目标,则是从未有人尝试过的西侧山道。

    这所谓的停,不过只是飞机底盘勉强地点立在了峰顶而已。因为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狂风,让机身似在怒海狂涛中挣扎的一叶小舟,东倒西歪,颠簸起伏,剧烈晃动。让下飞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变得惊险万分。

    约瑟紧随四个好友下了飞机,就在他扶着舱门,双腿悬空,准备朝下跳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如排山倒海般,扑天盖地而来,将机身吹离地面一米高。

    约瑟的身体被惯性抛了起来。

    失重的那一刻,无数念头划过他的脑海。最后定格的,居然是庞媛媛在知道什么是极限滑雪后,睁着圆滚滚的杏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脱口而出的问题,“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他当时没有回答。他把他的答案,用“执念成痴”几个字,间接地告诉庞媛媛了。在执念面前,失败只是成功的热身罢了。

    身体一摔回机舱,约瑟就敏捷地跃到门边,牢牢地抓住了舱门扶手。刚一抓牢,整个身体就被盘旋的飞机扔了出去,像只旗帜一样,悬空挂在了机舱门上。

    趁机身堪堪稳住的那几秒空当,他果断放手,跳下机舱,落到了雪锋顶。几乎是他双脚刚一着地,飞机再次被剧风卷起,吹离了地面。

    飞机螺旋浆转动时带起的旋风,将约瑟掀翻在地,直朝山崖下滚去。幸好护在他左右两侧的好友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他。

    “约瑟,今天有点儿时运不济,趁咱们将好运用完前,还是回去吧。”一个好友惊魂未定地建议道。

    约瑟挺直胸膛,穿过雪幕,环视了眼周围银装素裹,危峰兀立的群山,和脚下壁立千仞的悬崖,勾唇笑了笑。

    “你怎么会喜欢这种近乎自杀的极限运动?”庞媛媛问他。

    “因为我喜欢那种直面恐惧,向命运挑战的感觉。”

    时运不济是吗?可惜他不信这一套,他只相信人定胜天!

    约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设备,闭眼在脑中将滑行路线再次演练一遍后,戴好滑雪镜,冲好友们潇洒地行了一个小军礼,率先冲下了悬崖。

    暴怒的山风,夹着雪花和冰刀,如一张血盆大口,迅速将他吞噬。让他一举手,一抬足,都重如千钧。就连呼吸,都似凌迟。

    但约瑟对此,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依照计划好的节奏和韵律,点地,划行,再点地,再划行。精准得仿如丈量过一般。

    “极限高山滑雪的感觉是什么?”庞媛媛的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好奇。

    “像飞翔,又像从高空中急速坠落。像自由,又像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耳边呼呼的风声,和眼前白皑皑的雪景,都有种可以让人沉醉不醒的魔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骄傲。

    几乎是约瑟刚一向山下俯冲,四个好友也如离弦的箭般,呈包围状,散布在约瑟两侧飞射而出,盘绕着山崖蜿蜒而下。所到之处,如彗星般,留下一道长长的残影。

    五个人,五色滑雪服。将一道道残影分别染成了艳红,天蓝,明黄,新绿,绛紫,宛如一道靓丽的彩虹,旖旎地缠绕着白皑皑山腹。

    庞媛媛问他,为什么喜欢楚加奇山脉群。他奇怪地反问道,“为什么不喜欢?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楚加奇山脉群,更神圣的滑雪圣地。”

    “这里无一不奇,无一不美。我喜欢楚加奇山脉群的壮观和多变,既可以俯瞰太平洋的黑沙滩,又可以攀登未有人迹的险峰。

    “喜欢在高耸的西加云杉中穿梭,喜欢在陡刺的山巅和纵横的雪沟中滑行,喜欢自由得像只雄鹰一般的感觉。”

    仿若上百年之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当约瑟稳稳地到达山脚下的时候,他抬头,仰望那个被他征服的巨人。

    然后,他咧嘴笑了笑,庞媛媛那天介绍他的时候说的话,还真没错。

    “我最喜欢的约瑟的特质,是他不断向恐惧挑战的勇气。虽然从上千米的险峰俯冲而下,在我听来有强烈的自杀倾向。

    “但不可否认,约瑟创下了一个辉煌的纪录。一个对于世间大部份人来说,只能望而却步,望洋生叹的纪录。

    “也因此,我最羡慕约瑟的,是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灵魂。因为无拘无束,所以敢于挑战世间规则,甚至于地心引力。因为自由自在,所以活的随性潇洒,至真至善。”

    从没有一刻,约瑟觉着有人将他形容地这般精准尽致过。而这个人,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与他相识,才不过短短一小时。

    庞媛媛,的确如他想的那般有趣。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再见了。

    庞媛媛却谁也不想见,因为她毁容了。

第28章 室友是个男的

    毁容的罪魁祸手,是三天前贴上的那三张创可贴。

    贴上的当天,庞媛媛的鼻子就开始痒。起初还好,挠两下就过去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鼻子下的皮肤越来越痒。痒得几乎无法忍受。

    庞媛媛心里开始犯嘀咕了。她记得小时候磕伤膝盖,结疤快好的时候就奇痒无比。难道说是因为伤口愈合的缘故?可她怎么不记得她的鼻子磕伤了?难道是太肿了给撑破了?如果真是如此,她就忍忍吧。

    今早五点钟,庞媛媛终于忍无可忍了。她已经快有割鼻止痒的冲动了!拄着根拐杖在桌前的一面小镜子前坐下,捏起一个创可贴的一角,刷地一下揭了下来。

    “啊啊啊!!”惨叫声在清晨寂静的小楼里,显得格外嘹亮。

    “媛媛,你没事吧?”妮纱关切的声音,在庞媛媛房门外响起。

    “没……没事。”庞媛媛有气没力地回道。

    妮莎皱眉。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哭?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这么大清早的?

    “到底怎么了?你开门好好说。”妮纱坚持。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妮莎盯着站在门口的庞媛媛,直接傻眼了。

    庞媛媛的鼻子上有三块创可贴,两块贴着,一块挂着。只所以说是挂,是因为这块创可贴已经被揭了一大半,只余边缘一点儿执着地粘庞媛媛的鼻梁上,做着垂死挣扎。创可贴下露出的皮肤,红肿青紫,渗着血丝,惨不忍睹。

    “发生了什么事?”好半晌,妮莎才回过神来。

    庞媛媛泪流满面。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她居然胶布过敏?!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创可贴沾着的皮肤都烂了。这一揭,连皮都被揭掉了!都怪那个庸医布莱尔。你说你好好的骨科专家不做,非要搞什么美容建议。这下好了,直接将她弄毁容了。

    这让她明天怎么去上学呀?!

    妮莎低头,费尽全身力气,才将高高翘起的嘴边压了下去,觉着自己快憋出内伤了。“媛媛,英国有抗过敏的创可贴,要不我一会儿去给你买点儿?”

    庞媛媛点头如捣蒜,心中大喜。居然有抗过敏的创可贴?早知如此她也不用遭这么大的罪了。

    “太好了!谢谢你妮莎,我这就给你钱。”

    庞媛媛忙不迭地单腿蹦到书桌前,打开桌上的钱包。居然没有现金?庞媛媛皱了皱眉,伸手去取夹层里的银行卡。这张银行卡可以签名付款,她曾给妮莎用过几次。因为妮莎会模仿她的签名的缘故,付款时从未出过什么问题。

    “你心怎么这么大?居然同意水,电,气费都从你的帐上直接走。他们如果不还你怎么办?你不知道要帐要成仇吗?”

    查尔斯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庞媛媛探向银行卡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相信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再加上,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没必要为这点儿小事闹别扭。”她回得漫不经心。

    “你呀!别跟人说你是法学专业的,读了那么多案例,居然还那么容易相信人。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为了一点儿小钱不择手段。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

    怎么可能会忘?

    他们的相识,源于一场勒索事件。

    事情要从庞媛媛来英国的第二天讲起。

    那天,被漫天遍地的乌鸦惊吓了一整天的庞媛媛,回到宿舍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晚上十一点,仍无法入眠。于是她决定爬起来冲个澡祛祛晦气。

    她所在的这个学生宿舍,是一个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公寓,里面只住了她与另外两个学生。从昨晚入住起,就一直没与另外两个室友打过照面。

    洗手间的装修很简单。除了便池和洗手池外,就是一个大浴盆,浴盆上方是淋浴头。庞媛媛跳进浴盆里美美地冲了个热水澡,裹着个大浴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了屋,正准备拿出吹风机将头发吹干,房门被敲响了。

    庞媛媛愣了愣。

    大半夜的,居然有人敲门?难道是她的室友?

    庞媛媛紧了紧身上的浴巾,打开房门,朝门口望去。

    这一看,差点儿没把她给吓尿了。

    妈呀!门前半空中,居然飘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一口白灿灿的牙齿。

    庞媛媛地一下把门关上了,靠在门上抖呀抖的,腿都软了。

    完了,完了,肯定是乌鸦看太多中邪了!鬼上身了!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庞媛媛还没想好怎么办,敲门声又响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男人愠怒的声音,“开门!快开门!我是你的室友!”

    庞媛媛呼出一口浊气,是人就好。

    这口浊气刚呼出一半,又卡在喉咙里了。

    男的?!!

    她的室友,居然是个男的?!!

    庞媛媛立刻不好了。

    中国的大学,学校恨不得将男女生宿舍建在学校的两头,离得越远越好。楼下专门有一个大妈守着,不许男生靠近半分。也因此,庞媛媛作梦都没有想到,在英国,居然是男女混住的!唉呀我的妈呀,她来英国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跟个男人同居了!

    敲门声还在持续,庞媛媛只得匆忙换了身衣服,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心有余悸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一个身形如钟,高大魁梧的黑人男人,穿着黑衣黑裤,站在漆黑的过道上,双眼喷火。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你好?”庞媛媛紧张地朝门后缩了缩。大半夜的,怪人的。

    “你好,我叫叽里咕噜,吧啦吧啦……吧啦吧啦……洗澡……吧啦吧啦……不喜欢……”男人滔滔不绝,语速极快,越说越生气,越生气就说得越快。

    五分钟后,男人终于说完了,站在那里瞪着庞媛媛,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庞媛媛缩了缩脖子。完了,刚才被他一吓,忘了告诉他“我不会说英语”了。这会儿再开口......庞媛媛看了看男人眼底的火苗,还有他比自己大了两倍的身体,咽了咽口水,估计有点儿晚了。要不让他再重复一遍?庞媛媛瞄了眼男人额头上的暴起的青筋,和他比自己大腿还粗的手臂,果断地否决了。

    她侧头寻思了会儿,猜测他是不是想说,他不喜欢自己洗澡。又觉着这个可能性不大。

    然后她看到了门后贴着的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列了一堆内容。其中第一行,写着“公用浴室禁用时间,晚上十一点至早上五点”。

    庞媛媛头顶上的电灯泡,一下子就亮了。

    原来是不喜欢她这么晚洗澡!

    “对不起,好的。”庞媛媛笑着道歉加保证。男人气冲冲地走了。

    之后的几天,庞媛媛都是早上七点后才洗澡。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的是,她的室友又开始敲门了,一天敲几次,好几次都是半夜三更的时候。

    庞媛媛如果不开门,他就从门下塞纸条,表抗议。什么关门声音太响,走路的脚步声太重,她房间的灯光太亮,层出不穷。

    而且无论她怎么做,他都有新的理由来投诉。又过了没几天,居然开始张口闭口提“付款”“给钱”这样的字眼。至此,庞媛媛知道,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掌控之外了。

第29章 乌云的银边儿

    庞媛媛长了个心眼。

    在室友再一次半夜敲响她的门,怒气冲冲的投诉加要钱时,她偷偷录下了全过程。第二天,拿着录像直奔学生帮助处。

    庞媛媛是从门后贴着的那张纸上,得知这个部门的存在的。纸上最后一条写着“在生活上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向学生帮助处求助。”

    庞媛媛去的比较早,学生帮助处才刚开门。诺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穿着红体恤,慵懒闲适年轻男人,歪靠在窗边,拿着手机打游戏。

    庞媛媛嘴角抽了抽。

    这人看起来……不怎么靠谱。

    不过再不靠谱,庞媛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掏出手机将录像播了,年轻男人听完,拍案而起,义愤填膺,胸膛拍得啪啪响,

    “我叫查尔斯,你吧啦吧啦吧啦证据,做的很好!我叽里咕噜吧啦吧啦,投诉我接了!”

    庞媛媛怔了怔。

    寻思了一会儿,用仅懂的词汇,理了理查尔斯的意思。应该是在夸她拿了证据来投诉。他愿意帮忙。

    庞媛媛羞赧地低下头,在座位上扭了扭屁股,小声说道,“我,我不是来投诉的,我是来问问,有没有人能给我翻译一下,我听得不太懂……”

    查尔斯直接傻眼了。

    此事的后续,就是庞媛媛在查尔斯和另外一个中国留学生的帮助下,确认了室友的确在故意刁难,并借此索要精神损失费。查尔斯帮庞媛媛向校方投诉,校方帮庞媛媛调了新宿舍,并对她的室友作了记过报案处理。

    “我不也结识了一个朋友吗?”庞媛媛笑着回查尔斯。

    “你呀,不是每片乌云都带着银边儿的!”查尔斯无可奈何。

    庞媛媛甩甩头,不敢相信这番半年前的谈话,居然会此刻回荡在耳边。

    她抬头瞥了妮莎一眼。

    妮莎站在她身旁,眼睛正盯着她掏钱包的手出神,笑得温柔甜美,神色却晦暗莫名。无端地让她想起几天前,她与亚瑟两人,一脸深情地说着无情话的情景。顿觉脊背生寒。取卡的手转了个方向,打开书桌抽屉,将里面随意放置的几块硬币取出,集齐了五英镑后,递给了妮莎。

    “不够的话,我明天取钱再给你补上。谢谢妮莎。”

    妮莎诧异地挑了下眉。审视地盯着庞媛媛的眉眼瞧。见她眸底除了感激和尴尬,并无防备,遂放下心来。柔声安慰了庞媛媛几句,转身关门离开。

    庞媛媛呼出一口浊气,靠坐在书桌上,盯着合上的房门久久不语。

    室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是妮莎惯用的香水。她还知道妮莎总喜欢将香水喷在发梢。她说“这样的话,长发飘扬时,才能香飘百里。”她还知道妮莎有颗艺术家的心,喜欢画画,喜欢拍照,喜欢收集枫叶做标签,喜欢用枯花做香包……

    她以为她足够了解她,可现在,她突然不确定了。

    ***

    与此同时,远在中国莲城,古梅走进庞媛媛家的客厅,好奇地问庞妈妈古兰,“大姐,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古梅是古兰的小妹,比古兰小六岁。二妹古菊,比她小三岁。古兰十四岁那年,父母双双辞世,她用瘦小的肩头,抗起了生活的重担,担起了照顾妹妹们的责任。在邻居庞海一家人的帮衬着,三姐妹都出落的很有出息。

    遗憾的是,三妹古梅婚姻上有点儿不幸。刚生下女儿婧婧没多久,她的丈夫就过世了。猝死。白天还好好的,晚上人就没了。她也没再嫁,就这么一个人拉扯着女儿婧婧长大。古兰和庞海怜惜这母女俩,时不时地就叫她们来家里热闹热闹。

    明天是年三十,古梅这会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地方。她们母女两人每年都是在庞家过的年。因为庞妈妈不会允许自家妹妹和外甥女,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孤孤零零的。

    古兰放下手中的两页纸,笑着回道,“看媛媛给我发的电邮呢。”

    古梅瞥了眼古兰手中的信纸,一诧异从眼底划过。

    纸很普能,白色的办公用纸,随处可见。只是纸居然已经起毛边儿了,被揉得有点儿皱了,显然经常翻看。

    大姐为什么反复看媛媛的电邮?

    古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古兰一眼,见她沉默不语,眉心紧蹙,感慨惆怅,盯着客厅左侧的展示柜出神。展示柜约一米八高,共七层,上面堆满了庞媛媛从小到大赢得的奖状,奖杯,荣誉证书等。庞媛媛从小学习拨尖,爱好广泛,是学校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可惜居然会得那样的病……唉......真是应了那句人无完人呀。

    难道是媛媛在英国出了什么事?

    古梅皱了皱眉,决定旁敲侧击。

    在古兰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古梅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大姐,圆圆的新工作怎么样呀?听婧婧说,是一个注册会计师事务所?”

    圆圆是庞媛媛的小名。庞媛媛出生的时候特别胖,庞妈妈见她从头到尾哪儿都是圆滚滚的,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圆圆”。

    庞妈妈的太阳穴跳了跳,手中的信也捏紧了几分。觉着注册会计师几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

    自从女儿七岁时立志要继承她的衣钵,做一个女律师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女儿的前程就基本定型了。尤其在她顺利得考上国内最好的政法大学,继而又拿到律师资格证后,她心里更笃定女儿必定会进司法界的这条路了。

    没想到,她居然来了这么大个急转弯,转行做会计去了。

    “你说她好好的律师不做,为什么非要去做什么会计?”庞妈妈还是想不通女儿为什么这么做。

    “呃?大姐,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会计怎么了?不比你这个律师差一等。”古梅把茶盏往桌上一放,不乐意了。

    庞妈妈:“……”

    怎么把这个做会计的小妹给忘了。

    “我不是瞧不起会计师,只是觉着她将打了五年的底子全抛下,选了一条完全陌生,竞争过于大的路。”古兰叹了口气,将信纸递给古梅,“你也看看吧。”

    古梅接过信纸,看了两行,脸就变了。

第30章 天道酬勤

    “妈妈,我的新同事居然只有三十一人,不过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只是男女比例有点儿严重失调,女同事除了我以外,只有五人。据人事部的露西说,浦和洋注册会计师的男女比率比这个还高,达到七比一。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说女孩子们都不愿意做注册会计师?那我岂不是奇货可居?”

    古梅笑着摇头,仿佛能看到庞媛媛摸着下巴,得意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模样。

    “我把他们的基本资料整理了一下,让你也看看我的同事们有多牛!”

    “詹姆士是英国人,毕业于牛津大学,保险审计部门。才二十出头,发际已有朝头顶进军之势。五官英俊,未语先笑,诙谐幽默,很会活跃气氛。极限运动爱好者。今年刚拿到飞行员资格证,曾担任过跳伞教练。

    “马修长的有点儿像已故的美国歌手“猫王”,就连发型也相同。身材健壮,肌肉喷张,一点儿也不像个白领,倒更像个打手。最喜欢航海,曾与弟弟两人开游艇横渡大西洋。他与詹姆士是穿着叉档裤长大的,上学时是同学,上班后又是同事。对了,他们俩初中的时候,还曾与凯莫王子和蒂拉王妃是校友!”

    “啧啧”古梅咂舌,“与王室有同窗之谊,喜欢开飞机和游艇,圆圆这些同事出身可不简单呀!你说人家都是怎么教孩子的?这么好的出身也没给宠废了,还是剑桥大学毕业!啧啧……”

    古梅感叹了几句,接着看了起来,

    “斯蒂拂尼,毕业于麻省里工。在浦和洋税务部。美国人,有西班牙,歌伦比亚和美国三国血统,是个非常漂亮的混血儿!!最喜欢旅游,立志在四十岁前,参观一百五十个国家。现在已经去过五十一个国家了!好羡慕哟,呵呵。”

    “五十一个!”古梅惊呼出声,“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已经去过这么多国家了?这得花多少钱呀?媛媛的这些同事们,个个都不简单。”

    古梅嘀咕完,又埋着看了起来,一会儿惊呼,一会儿感叹,情绪越来越激动。

    对小妹的大呼小叫,古兰置之一笑。她最初收到庞媛媛电邮的时候,也跟小妹一样,对庞媛媛同事的优秀程度惊叹不已。

    可看着看着,她的心开始酸了,开始疼了。从庞媛媛告诉她她要报名参加浦和洋起,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了女儿这份工作的份量。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了女儿曾经面临的竞争,有多么的残酷。也第一次认识到了浦和洋这个公司的实力,有多么的惊人。

    庞媛媛曾提过与她同时参加考核的二十多人中,至少有五六个是来自剑桥牛津的。她当时还以为女儿只是在夸大其辞。可这封电邮看下来,她才知道原来剑桥牛津这样的世界名校,只不过是进浦和洋的敲门砖罢了。

    更让她惊叹的是,这些人个个出身不凡,非富即贵。从他们的业余爱好就可见一二,开飞机,开游艇,打高尔夫,探险,骑马,滑雪,哪个都不是一般家世的人可以负担得了的。

    至少不是庞媛媛负担得了的。

    难怪庞媛媛会在电邮未,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写道,“妈妈,怎么觉着我纯属是来打酱油的?不会真如妮莎所说,我是被误招的吧?妈妈,你觉着呢?”

    她觉着呢?

    古兰起身走到展示柜前,伸手轻轻抚过一个又一个的奖杯,一张又一张的奖状,最终,将目光锁在了第三层的一张照片上。

    那是庞媛媛的全身照。

    是她去浦和洋伦敦总部参加为期一天的考核前,在房间里自拍的。她耍宝似地发给庞娟娟,说让她见识一下英国白领丽人长什么样。

    照片上的庞媛媛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套裙,白色的衬衣烫的笔挺,脖子里一串乳白色的珍珠项链,过膝盖的深蓝色裙子,深蓝色的长筒袜,脚上是一双五寸方跟高跟鞋。

    背对着墙而站,举着右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调皮的抬着圆下巴,咧嘴得意地笑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刚看到照片的时候,全家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庞媛媛的衣着,有点儿过于老气横秋了。可没一会儿,就被庞媛媛身后的墙吸引住了。

    等古兰看清墙上贴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的眼泪破堤而出,泛滥成灾,怎么也止不住。就连庞海的眼眶也红了。

    庞媛媛身后,和左右三面墙上,都贴满了红红绿绿的小纸片,每张都有巴掌大,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古兰知道,庞媛媛面对的那面墙上,也贴满了同样的小纸片。两周多前庞媛媛与庞海视频时,她就曾站在那面墙前,指着满墙的小纸片,得意洋洋地告诉爸爸,这些都是她为第一次电话面试所做的准备。

    她先将浦和洋的招工条件研究了个通透。在知道浦和洋想要什么样的人才,需要什么样的品质后,再有针对性地准备答案。

    每张小纸片,都代表一个她猜测的考点,及相对应的应答。四面墙,四百张小纸片,像四百个小彩旗一样。彰显着她的努力,宣告着她的决心。

    古兰的心中,自庞媛媛任性地拒了博士录取通知书,转而学会计时就郁积了近一年的失望,伤心和不解,都在看到这些小纸片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骄傲和自豪。

    古兰在电脑前坐下,打开庞媛媛的电邮,点了回复键,一个字一个字虔诚的写道,

    “媛媛,不是误招,是天道酬勤。”

    ***

    “肯定是误招!”

    千里之外的伦敦皇家歌剧院内,有人持反对意见。

    “咳咳咳,你闭嘴。”威廉好不容易止住咳,睨了一眼与他并肩而坐的年轻男子,见后者缩脖子嘘声,才将视线挪向恭立在他身侧的男人,命令道,“再说一遍。”

    “胖小姐在警方有刑事案底,而且她个人的性…取向严重混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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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桥介绍:
伦敦金融城,中国女孩庞媛媛,以无比悲催的方式,拉开了她精彩绝伦,外加惊心动魄的白领生涯。语言交流障碍,文化差别的撞击,激烈的竞争,奇怪的客户,可疑的室友……挑战接踵而来,让人目不暇接。大浪涛沙,庞媛媛是随波逐流,碌碌无闻,还是乘风破浪,大放异彩?情海沉浮,两份深情无悔,谁才是庞媛媛最好的归宿?伦敦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伦敦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伦敦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