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为什么病人总是不愿意相信真相？
是不是真的很危险？
张天阳无奈的笑。
很危险，超级无敌飞天危险的那种危险啊阿婆！
但这种话不能直接说给患者听，张天阳只能苦口婆心。
“阿婆，抢救室的病床是很宝贵的，你如果真的可以出去，我们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
“先上厕所吧，憋了挺久的。我给你把帘子拉上啊。”
......
“呼——”
老太太终于安静了一点，张天阳深深的松了口气。
白色肉盾刚刚一直不敢说话，现在眼看张天阳没事了，才缓缓凑了过来。
“阳哥。”
大汉满脸疑惑，“我觉得你跟那个老太太说的很清楚了啊，主动脉夹层，如果破裂神仙难救，需要决定的平静，可为什么她不肯相信啊？”
张天阳还没来得及回应，旁边的男护士欧阳就主动的接过了话头。
“师弟，你下临床多久了？”
大汉也是个墙头草，谁跟他说话他就跟谁说话，当时就回应，“算是今天刚下吧。”
“怪不得。”
张天阳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这个略显阴柔且有点小颜值的欧阳护士似乎有很多话要跟大汉说。
于是他也不打扰，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听邓师兄说，杨教授是去忙那一家难缠的家属去了，这个腹主动脉夹层的老太太还得他们俩看着。
腹主动脉夹层就是个定时炸弹，想要把这个炸弹拆卸，必须要外科手术。
张天阳打电话一个个联系，看看有没有手术的可能性。
另一边，两个身穿护士服的“真假”男护士聊了起来。
“师弟，你刚下临床就在急诊，也太惨了。不过在急诊待过之后你再去别的科室，遇到事情就不会慌了。
急诊啥事都有可能发生，像你问的这个，患者不肯相信病情的事情，很常见的。”
大汉眉头紧皱，“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不愿意相信啊！”
欧阳护士忽略了旁边三个小护士满脸“从来不见你对我们如此温柔”的表情，自顾自的给大汉解释。
“其实很多时候病人已经知道自己十有**就是这个病，但是潜意识里就是不肯去相信。”
“具体的表现有很多种，比如说这个老太太这样的，觉得我们说的太严重了，她自己根本没什感觉。”
“也会有的病人会抱着‘我不做检查，不查出来有问题，我就没有问题’的念头，明明有症状了，却拒绝做检查。”
“还有的病人，干脆直接不相信医生说的一切事情，专门对着干，因为他们觉得‘只要不听医生的话，医生是错的，我就没有得这么可怕的病’。”
“这都是正常人也可能会有的念头，为的就是逃避事实，其实很好理解。”
“你要说他们做错了，他们只是不愿意相信事实而已。”
“只是作为医务工作者，遇到这样自欺欺人的病人，一方面很难开展治疗，另一方面，容易被仇视。”
“其实又不是我们让他生病的，仇视我们也没用，可有些病人就是拎不清，也没办法。”
欧阳护士这么一通解释，大汉顿时恍然大悟。
张天阳刚打完电话，一直心分二用的他有些差异的看了欧阳护士一眼。
“你理解的挺透彻的嘛！”
“那是。”欧阳护士谦虚的笑，“我以前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哲学家，可惜选专业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最后变成了一个急诊护士。”
“医生！那个大姐叫你！”
张天阳正想跟欧阳护士聊一聊，那边护工阿姨却开始端着便盆呼叫他了。
避开护工阿姨的手，张天阳拉开帘子，发现老太太已经完事了。
不同于刚刚多动症一样的表现，现在老太太规规矩矩的平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张天阳。
张天阳叹了口气，心一软。
毕竟是活蹦乱跳只是有点胸闷自己走过来的病人，猛地告诉她她胸口有个不定时炸弹，不能走也不能坐，不能激动不能大声说话，连上厕所都不能自己去。
换成他他也不肯相信。
他把帘子系好，走到老太太跟前。
“怎么了？不舒服？”
“我刚刚已经把钱转给她了，你不用帮我给了。那个，医生啊......”
老太太可怜巴巴的犹豫了好一会，咬了咬嘴唇。
“可以帮我联系我的女儿吗......”
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现在随时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老太太最后的心愿只是可以让女儿过来陪陪她。
“可以啊！”
张天阳感到了突然的惊喜，“家属能来是最好的，把你女儿电话给我吧。”
刚刚给外科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家属这一点让那边的手术医生很犹豫，如果老太太的女儿能来，说不定能尽快手术，老太太也就不用一直一脚踏在悬崖边上了。
老太太的态度是转折点，张天阳很快联系到了老太太的女儿，家属在十五分钟之后就赶到了医院。
“我们家的小区就跟这边隔了两条街，我之前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所以......”
老太太主动向张天阳承认错误，还为自己之前动来动去给医生添麻烦这件事专门道了歉。
一屋子的白大褂和护士们瞬间觉得空气清新了几分。
其实他们要的不多，病人能够理解就是最大的庆幸了！
“没事没事，主要是担心你动来动去出问题，好好躺着，心情放松。”
“咚咚咚！咚咚咚！”
张天阳正在宽慰老太太，抢救室的铁门突然被敲响。
他皱了皱眉，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去门口感应的地方晃了一下，开了门。
“妈！我妈是不是在里面！”
张天阳一个顶身直接把快要冲进来的女人推了出去。
“小声点，里面全是重病人，吓到了吓死了你负责吗？”
女人被吓住了，闭上了嘴，可依旧想往里冲。
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一个男孩，也都想往里冲，直接被张天阳和后面顶上来的白色肉盾堵在了门外。
“家属不能进去！”
“再闹就叫保安先把你们压到派出所，谁你都见不到。”
“你再敢往前冲一步？”
第一二零章 看病小技巧（感谢月光晒了人心大佬的盟主~第三更）
“你们再往前冲一步试试？”
张天阳强硬的态度摆出来，三个人顿时老实了。
可能主要还是因为张天阳旁边那个白色肉盾的视觉冲击力比较大......
“冷静点，好好说话，你们是谁的家属啊？”
虽然是在武力震慑下，但三个家属看起来还是可以沟通的，张天阳不由得松了口气，开始和颜悦色的提问。
也不怪他反应激烈。
实在是今天一上来就有一家让他赶紧极度不舒服的，他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三个家属被挡了这么一下，情绪稍微没有那么激动了，但说话还是带着颤音。
“我，我妈妈她，她今天只是觉得胸闷，我，我也没在意，结果她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说什么夹层，说，可能会死，我，我呜呜呜呜......”
行了，这下张天阳知道她们来找谁了。
“家属别哭，你这样就进去，是想让患者看到你们的样子受到刺激，更危险吗？”
张天阳的话镇住了女人想要马上进去的想法，抽泣了一会，强行止住自己的哭泣，擦擦脸，抬头看着张天阳。
男人就在旁边抱着女人，男生也在旁边抱着他妈妈，三个人表情都在忍耐，险些要抱头痛哭。
张天阳叹了口气。
“家属要比病人坚强，你们这样，本来还没什么事的，说不定被你们的样子吓出点什么事情来。
稳定一下情绪吧，现在不到探视时间，你们的样子也不适合进去，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病情。”
张天阳找了个角落跟家属商量去了，很快，家属平复了下来，之前没有签的授权同意书等等文件也都补签了一份。
“考虑到老太太自己一个人来的，现在虽然没有到探视时间，但是可以让你们去看看他。”
“听我说，只能进去一个人，而且要镇定，不要刺激到病人，不要大惊小怪，不要发出太大声音，你们看看谁进去？”
最后，跟着张天阳进去的既不是老太太的亲女儿，也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子，而是老太太的女婿。
毕竟，成年男人有时候在情绪控制这方面还是比女性和孩子靠谱很多的。
张天阳把男人带到了老太太身边，然后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不会影响到别的病人之后，才去干自己的事情。
白色肉盾再一次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旁观了张天阳跟家属的全程交流，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规律。
他凑到欧阳护士身边，“那个，师兄啊，是不是急诊科的病人和家属，会比其他科室的病人和家属要难对付？”
欧阳护士正在录入数据，劳动力自己找上门，他当然不能放过。
抓着白色肉盾帮忙干活，欧阳终于把自己的心思解放了出来，也有空跟大汉聊天了。
“是这样的。如果你在其他科室轮转过，就会觉得大部分病人和家属都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但是在急诊，遇到奇葩病人和家属的概率会大大升高。”
白色肉盾一边学着干活，一边发问，“为什么？大家不都是病人吗？为什么急诊科遇到奇葩病人的概率就高？”
欧阳苦口婆心。
“你想想看，平时去看各个科室门诊的都是什么病人？
那都是有了症状，对自己的病有了一定的认识和预期，算是心里有底了吧，所以对于医生的诊断和处理可以更加理解。
还有那些已经住院了的，更是应该知道自己的病严重到需要住院了，所以一般会比较好沟通。
我们一般称他们为，普通病人。”
白色肉盾上道很快，“那急诊的病人是？”
“急诊科的病人我们称为：应激状态下的病人。
急诊科的病症常常发病急，病因不明确，病情发展迅速。这种状态下，病人和家属都处于极度激动和焦虑甚至害怕的状态。
所以就很难保持正常的思维和判断能力。
也就会像刚刚老太太的家属那样，会有一些极端情绪，做出一些让人反感的事情。
其实等他们冷静下来之后，他们本质上还是普通病人。”
白色肉盾点头，但很快又想起最开始气管插管那个老太太的家属。
“第一个病人的家属，他们应该不是因为应激状态吧？我觉得他们的三观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
邓师兄暂时干完了自己该干的活，此刻也参与进来。
毕竟长夜漫漫，想要保持清醒，除了食物之外就只有聊天了。
邓师兄作为医生，对这件事情了解的更深一点，这时候叫上了张天阳一起。
“师弟，我下面说的可都是人生经验，你也听听。”
“急诊科的病人确实处于焦虑状态，但确实真正的奇葩病人比例也很多。
你们猜是为什么？”
欧阳护士直接翻了个白眼，“不说我干活了！”
“诶！说说说！”
邓师兄特意戳了戳张天阳，“师弟，你知道其实其他科收病人的时候都是有挑选过的吗？”
“只有急诊是所有病人照单全收，其他科室其实都是挑病人的。”
张天阳还真没关注这种事，“怎么说？挑选的标准是什么？”
邓师兄伸出两根手指，“挑选标准有两个，能救的，和能救的。”
现在是三个人翻白眼了。
“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不一样的。”
“第一个能救的，是指从当代医学的角度看，有希望治愈，或者有希望让病人好转的情况。
如果待在医院也救不回来，续不了命，还不如直接送回家。”
张天阳眨眨眼，他想起来自己最开始到感染内科的时候送走的第一个病人。
在回天乏力的时候，确实应该直接让病人回家。
“第二个能救的，是指，不管是病人自身的意愿，还是家属配合度，乃至经济条件这些影响因素在内的能救。”
这一点邓师兄没有展开讲，但是在场的医务人员都懂了。
确实，如果病人不愿意相信医生，不愿意遵医嘱治疗，那还不如赶紧回家，免得大家都不痛快。
其实在临床呆过一段时间，多多少少都会遇到这种“主观上没救了”的病人，也都有过不愉快的经历。
所以除了白色肉盾之外，其余几个医务人员的情绪一时间低落了下来。
“医生。”
那边，腹主动脉夹层的老太太的家属已经跟病人交流完了，把张天阳叫到了外面商量对策。
外科那边拖着不来的原因就是老太太没家属，现在家属到位了，那边住院总也很快到位评估。
老太太家毕竟是在东方医院附近，邻居里多多少少跟医疗系统沾亲带故，这时候一通通电话打过去找了关系，没想到还真给他们找到一张病床！
外科那边本是人满为患的，可好菜不菜，有个病人十分钟之前闹情绪大半夜自动出院了，刚好空出来一张病床。
也算是老太太命不该绝。
再次急查了血象，手术室那边也通知过了，只要结果出来，老太太马上可以推过去急诊手术。
家属打完了无数通电话，最后握着张天阳的手千恩万谢。
可其实最开心的还是抢救室里的医务人员。
老太太的夹层万一破裂连抢救都没机会，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在面前逝去是医务工作者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现在老太太有救了，他们比谁都开心。
这床病人的事情算是处理的告一段落，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
张天阳抬头。
“杨老师。”
第一二一章 治不好老太太，要你们陪葬
杨教授带着满头满脸的汗回来了，一坐下来先喘了一会平复心情。
“杨老师，家属很难搞？”
张天阳和邓师兄自动自觉的抄起旁边的A4纸对折起来给杨教授扇风。
眼看张天阳哪壶不开提哪壶，邓师兄还瞪了张天阳一眼。
“都搞了俩小时了，能不难搞吗？还问这种问题！”
张天阳自动自觉，闭上了嘴巴。
难得碰到这么难缠的家属，一屋子医务工作者都想知道“谈判”结果，结果一个个都被邓师兄用眼神瞪退了。
最后，杨教授身边只剩下了两个白大褂。
“杨老师，怎么样，老太太要怎么治？”
邓师兄很有眼力见的把杨教授面前的电脑打开到了老太太的病历，并且点开了开医嘱的那个界面，这才开始询问。
“没法治。”
杨教授叹了口气，看了看旁边躺在病床上依靠呼吸机过活的老太太，摇了摇头。
“家属不接受老太太病危病重的说法，坚持老太太很健康。不让上治疗，只让输液。”
“我靠！”
邓师兄忍不住爆粗了，“都特么气管插管上呼吸机了还说她很健康？眼瞎了吗？”
杨教授默默的盯了邓师兄一会，邓师兄立刻举起双手投降。
“对不起杨老师，我不应该爆粗，我重新说一遍啊。”
“这群家属如果觉得自己的眼睛没有用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杨教授叹了口气，“没办法，家属自称也是搞医的，不相信我们。”
白色肉盾一直躲在旁边皱眉听着，这时候突然发问。
“家属说自己也是医生，那他有执业医师资格证吗？”
“显然没有。”张天阳帮着回答，“我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正经学过医书，哪怕是个医学生都知道老太太现在的情况已经危及生命了。”
“是这样的。”杨教授继续叹气，“但是人家坚持这么说，并以此为理由，攻击我们，说是老太太送到医院才病情加重的，说是我们处理不当。”
还有这种思路的吗？？？
在场的白大褂脸上都是三个问号，心里一股股的气往外冒。
邓师兄也是个爆脾气的，“我靠，脸呢！老太太没事你倒是好好在家呆着啊！送医院干什么！妈的！”
这次，连杨教授的眼神都制止不了他爆粗口了，“杨老师，这老太太我们能不能不治了啊？家属不是不相信我们吗，让他们转院可以吗？”
杨教授摊摊手，“医疗值班给的建议也是让家属转院，可是人家不愿意，咬死了老太太送到我们医院的时候就是好的，走出我们医院的时候也必须要是好的。”
“我靠！”
邓师兄受不了了，跑去角落的洗手台洗脸冷静去了。
张天阳眉头紧皱，“杨老师，咱们医院不是有监控吗？可以当证据证明老太太来的时候已经很危重了吗？”
“没用的。”杨教授扯起一丝苦笑，“你真以为他们心里没数？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这种人我在急诊遇到的多了。没办法。”
“刚刚医疗值班跟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时候，他们还叫嚣着如果老太太情况不好了，要杀医生陪葬呢。结果一说上治疗，又不给我们用药，只能输液。”
“我的天！”
一屋子医生和护士们都无语了。
“输液，只输盐水能治个屁病啊！他们这是想要老太太死吧！”
“可不是哦，人家还说了老太太万一出了什么事要杀了我们陪葬呢！”
“我靠，这特么有病吧！”
怪不得医疗值班和杨教授跟那群家属扯了这么久，这群人特么就真是无法沟通啊！
又不让医生正常治疗，又不让病人病情恶化，这是想桃子吃呢？
杨教授是参与讨论的当事医生，到了现在，该惊讶的该无奈和吐槽的情绪都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只有叹息。
她把一群围观的护士们驱散，然后开始在屏幕上敲医嘱。
其实也没什么好敲的，家属只让输液，她也只能给老太太开个氯化钠盐水挂着。
但是这么重的病情，盐水能顶什么用？
杨教授开完医嘱，又去老太太身边看了看，再次叹了口气。
邓师兄没跟过来。
他现在已经气的七窍生烟，情绪激动，一看到这个老太太就想到她的家属，所以根本不会靠近老太太两米之内。
张天阳有冷静+1的buff在身，这时候倒是还好，跟在杨教授身后。
“杨老师，老太太现在有肺部感染，心功能不全，消化系统出血，只输盐水，不用药，只靠人体自身的调节，应该好不了吧？”
要是面前有这些症状的不是一个既往多灾多病的老太太，而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大汉，张天阳相信依靠人体本身的调节能力还有可能好转。
可按照病人现在的基础情况，能好才怪呢！
“唉，谁说不是呢？”
杨教授今天叹气叹得额外的多，“看看查血结果吧，实在不行，把科里备着的药先给她用上。”
“家属不是拒绝查血吗？”
“是拒绝，可已经抽出来了，就送检了，医院里先垫付的钱。”
张天阳沉默了。
他以前也遇到过奇葩的家属，像是那个红衣女人，又像是那个激动的记者。
虽然人家也做了很多奇葩的事情，可毕竟人家还是盼着病人好的。
而现在碰到的这群人，给他的感觉相当的不好。
如果每个人都有颜色的话，那么这帮家属一定是黑的，比墨还要黑，还带着恶臭的那种。
张天阳一想到他们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右眼皮使劲的跳。
看着杨教授的背影，和病床上老太太的样子，想起杨教授提到的家属的威胁，他忍不住了。
“杨老师，您能不能少一点跟这帮家属接触？下次换我去吧？”
“怎么？”杨教授回头，冲张天阳温柔的笑，“你是担心他们说的老太太治不好就杀了我们？”
张天阳老实的点头，“是。”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心底里觉得，这种事情他们干得出来。
“没事的。”
杨教授在没有病人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她以为张天阳刚下临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家属，觉得害怕，还好言安慰，“很多家属急躁的时候都说过这样的话，没关系的。”
“可是，杨老师......”
张天阳的坚持被杨教授打断。
“这事听我的，这帮家属你们处理不了，不要去单独跟他们接触，交给我。我都在急诊干了这么多年了，比你们有经验。”
“万一有事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笑得很温和，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温柔的气息。
“放心，没事的。”
第一二二章 天使与魔鬼
杨教授的笑让张天阳没办法在坚持什么。
想了想，作为副主任医师，杨教授在急诊待的时间说不定都比他现在的岁数都大。
可能是神经过敏了？
摇了摇头，张天阳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以自己实习生的身份确实不应该跟容易有问题的家属接触。
还是让上级医生决定吧！
他不再纠结这件事，只是偷偷的跟白色肉盾通了个气。
“平时你多注意注意那个老太太的家属，如果杨老师要出去跟他们交涉的话，麻烦你保护一下杨老师，可以吗？”
“我可以多注意，但是小姐跟我说的是要我保护你啊，我去保护她的话，你出事了怎么办？”
张天阳叹了口气，“果然，你不是护士。”
“诶呀！说漏嘴了！”
张天阳拍了怕满脸惶恐的白色肉盾的肩膀，“你帮我保护一下杨老师，我不告诉林琳你说漏嘴了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一顿？”
“成交！”
偷偷交易完毕，张天阳一边在手机上下单点外卖，一边暗暗叹气。
总觉得杨老师太相信别人了。
总觉得小林琳派来的这哥们有点傻傻的。
......
半小时后，老太太的查血结果出来了。
杨教授和张天阳在电脑上查看结果，邓师兄依旧在赌气，敲明早的交班去了。
“血常规示白细胞升高，贫血，感染指标也是高的，而且还高的不少。”
叽叽喳喳的小护士听到张天阳在汇报结果，嘴巴嘟得能挂个晾衣架。
“肺部感染石锤了，这种感染，不用药怎么可能好的了啊！”
杨教授也皱着眉，“肌钙蛋白也有点高，心脏不太好。感染这么严重，只会更加增加心脏的负荷。”
欧阳护士也凑了过来，眉头皱的可以跑火车了。
“只能让老太太听天由命了，家属要是情绪激动，大家要躲远点哈！”
叽叽喳喳的小护士在旁边应了句，“会的会的，跑的一定比您老人家快！”
然后在欧阳护士凝重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张天阳翻动着老太太的结果，扭头看向杨教授。
而杨教授在眉头紧皱着思考了半分钟后，作出了决定，“欧阳，现在抢救室里常备的药还有哪些？有抗生素吗？”
这话一出，一群打闹的护士都安静了。
欧阳护士眉头紧皱，“还有两只舒普深，但是杨老师，用了药如果家属不能补回来的话，是要扣您工资的。”
邓师兄本来一听到这个老太太的事情就烦，这时候却瞬间闪了回来。
“杨老师！这老太太的家属那么坏，你为什么要给她垫药！再说了，人家家属自己都说了只给输液，其他的药都不能用！”
“我知道。”
杨教授点头，但很坚持。
“老太太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用药真的好不了，扣钱就扣钱吧。总不能看着她病情恶化，却什么都不做吧？”
张天阳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抢救室里除了抢救用的肾上腺素之类的药，其他种类的药物也会有备用的。
也是第一次知道，万一病人用了药之后家属不给钱，这些缺口是要开药的医生补上的。
放在其他病人身上，像是他以前遇到的几个小姑娘，还有老爷子身上，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赞同杨教授的选择。
可这个老太太......
“杨老师，老太太的家属不让用药，你如果用了的话，他们会拿这件事情攻击你的。”
张天阳看着杨教授的眼睛，“正常人是有逻辑的，会知恩图报，但是我觉得这个老太太的家属，他们不会。杨老师，没必要的。”
没必要为了这样一群人赔上自己的工资，更重要的是赔上自己的热情。
“没事，我跟他们聊一聊。”
杨教授温和的笑着，“欧阳，麻烦你先把要给她配上吧，这个病人不抗感染真的不行。”
欧阳护士只是个护士，杨教授坚持，他也只能照办。
邓师兄本就气的七窍生烟，这时候固执的拦在欧阳护士身前，扭头劝杨教授。
“杨老师，他们不会承你的情的！赔钱是小事，老太太这个病它根本不可能像家属希望的那样好起来的，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拿这件事攻击你的！”
“那是家属的事情，病人做错了什么呢？”
杨教授，看了看病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老太太，冲她微笑。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们是医生啊。”
“可是！可是！那帮家属都是这个老太太自己教出来的啊！人家自己都不愿意好好救他们的妈妈，您这样真的，不值当！”
邓师兄还在挣扎，可杨教授冲他笑了笑，然后往抢救室的门口走去。
“孙魏氏的家属！”
眼看杨教授不听劝，邓师兄气得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死死的盯着门外朝杨教授跑来的几个家属。
张天阳叹了口气，叫上白色肉盾一起，也走了出去。
他能理解杨教授的想法。
毕竟老太太就躺在那里，作为医生，很难做到见死不救。
如果真的像家属说的那样只给盐水输液，在医生眼里就是老太太明明有救，却让她自生自灭。
这样，比努力抢救了但是没救回来还让他们难受。
他也能理解邓师兄的想法。
病人是家属的妈妈，又不是医务工作者的妈妈，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什么都给讲明白了，但是家属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就是不想救。
家属都不想救了，医务人员为什么要冒着被家属打骂的风险去救呢？
两个人的想法他都能理解，但真让他去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叫上白色肉盾，护杨教授一下罢了。
“来了来了！”
“是不是我妈妈好了？”
“我就说嘛，我自己是搞医的，瞎用什么药，输液就能好的非要骗钱。”
“喂，你怎么不把我妈妈推出来？”
几个家属一冲上来，张天阳就觉得太阳穴的血管在那里拼命的跳。
再听听他们说的这些话，冷静+1都阻止不了他心里想要打一架的**。
张天阳和白色肉盾两人联手把家属挡在距离杨教授一米左右的地方，杨教授这才有机会说话。
“老太太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们想......”
“我草你麻痹！”
杨教授的话还没说完，家属的情绪顿时就爆炸了。
“我妈刚刚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现在情况就不好了！”
“我曹你大爷你们医生都是什么玩意！就知道骗钱！”
“肯定是你们给我妈妈治坏了！老子告诉你，我妈妈要是死了！”
家属根本不讲道理，一瞬间，情绪最激动的那个小儿子就举着拳头冲了过来。
“老子要你偿命！”
“咔！”
第一二三章 再叫一声，把你手掰断信不信？（感谢星辰依然在上铁甲的盟主）
张天阳看的分明，家属的拳头是冲着杨教授去的。
眼力极强的他甚至可以看到挥拳的中年人脸上扭曲的疯狂。
一瞬间，因为这家奇葩积累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张天阳一个侧身，捞住中年人的拳头，擒拿手的经验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下一秒，连他自己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下就已经做出了动作。
一瞬间，中年人的手就被他扭到了背后，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冲到了地上。
“咔！”
“嗷！”
疼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走廊。
情绪激动的家属们停顿了一瞬间，眼看着双目圆瞪，嘴巴张大，就要使出“无理取闹”的技能。
张天阳先下手为强，手上直接一个用力——
“嗷！”
中年人的惨叫再次响起。
“你们再说一句话，再叫一声，我就让他叫十声！”
张天阳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杨教授完全是因为善良，不忍心对老太太见死不救，为此甚至宁愿自己来出这个钱，也想要给她上治疗。
可这帮家属呢？
从始至终，不仅没有真正想把老太太治好，还一直以最大的恶意来看待他们这些医生！
心中怒气升腾，张天阳的眼神冰冷而可怕。
他已经预料到家属们会尖叫着说他身为医生竟然打病人了，毕竟这家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挪开了目光，避开跟张天阳对视。
之前一直吵吵嚷嚷的理论和讨伐也没有了，现在几个年长的家属一句话都冒不出来。
只有之前那个因为打游戏占了候诊区位置的年轻人死死的盯着他。
以及手里这个半边脸快要挨着地面的中年男人，依旧在挣扎。
“小张，你......”
杨教授被吓了一跳。
家属动手出乎她的意料，张天阳动手更出乎她的意料。
她虽然善良，但并不是是非不分，这时候一张脸直接冷了下来。
“没事，杨老师您现在可以跟他们说了，现在他们应该可以好好听您说话了。”
张天阳恢复了冷静，这时候冲杨教授笑了笑，然后瞪了手底下还在挣扎的中年男人一眼，俯身到他耳边，轻声开口。
“你再叫一声，或者挣扎一下，我就把你的手掰断，你信不信？”
呼——
世界安静了。
张天阳扭头，看向周围那些震惊傻了或者已经拿出手机想要开始拍摄的家属们。
冰冷的眼神，直接让他们把手机重新揣回了兜里。
“帮个忙。”
张天阳冲白色肉盾示意。
“请围观的家属们往候诊区那边站，别围在这，然后，报警吧。”
......
警察来的很快。
托国家暴力机关的福，这帮奇葩家属总算是老实了。
在警察的围观下，也终于可以交流了。
医疗值班晚上第三次被叫了过来，满脸都写着“不愿意”，可还是要硬着头皮处理这件事情。
扯皮扯了半个小时，家属终于同意使用抗生素给老太太抗感染。
但几个人嘟嘟囔囔的，张天阳听到了只言片语。
“又想骗钱了......”
“医院都是黑心的......“
“我是搞医的我不知道吗，肯定是他们治坏了......”
“抗生素多贵啊，还有副作用......”
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张天阳一个眼神过去，家属终于安静了。
其实舒普深并不贵，一瓶二三十块钱，但是可以大大缓解老太太的病情。
他真的是想不明白。
这群家属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可以一边要求“一定好治好老太太”展示自己的母子情深，却一边一分钱都不想出的心疼药物贵。
为了防止家属变卦，医疗值班在警察的围观下跟家属签了治疗用药同意书，还录音为证。
而张天阳，因为监控显示是家属先动的手，而且他除了把家属弄痛了点，确实也没造成什么伤害，所以录了个口供就不管他了。
回到抢救室的时候，邓师兄殷勤的把张天阳迎到了座位上，一顿锤肩锤腿，立场鲜明的表示自己的态度。
欧阳护士也冲他点了点头。
剩下的一个大护士和两个小护士叽叽喳喳夸张天阳“干得漂亮”，眼看杨教授过来了，才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
“小张。”
杨教授叹了口气，“拳头是冲我来的，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不这样，难道让他打你吗？”
张天阳摇头，“杨老师，你太善良了，想要救老太太没错，可是这帮家属，我不想惯着他们。”
“就是！”邓师兄在旁边猛点头，“张师弟下手肯定有分寸的，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唉。”
杨教授叹了口气，“我们知道这群家属有问题，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小张你今天这样如果被拍了下来，掐头去尾，网上会怎么看你？别的不说，教务处也得给你处分。”
白色肉盾在旁边听得忍不住了，“那难道遇到这种事情就得挨着？太不公平了吧！”
“是这样的。”
杨教授微笑，“大部分人都觉得医院、医生很强势，其实病人才是真正强势的一方，现实里的医生，是弱势群体。”
“我气不过！”
白色肉盾决定不再听杨教授说话了，自己开门跑了出去。
林琳特意吩咐要保护好张天阳，网络上有人骂他的话她肯定也会生气的。
白色肉盾决定一个一个家属去贪心，绝对不能让他们拍视频。
张天阳在抢救室里待了一会，看着欧阳护士配了药，把抗生素给老太太挂了上去。
又看了看其他病人，病情都还挺平稳的。
“杨老师，我去上个厕所。”
现在是半夜四点半，大夜班上了五个半小时，张天阳才找到机会去厕所。
肚子有些不太舒服，他估摸了下时间，挑了间靠里面的坑位。
三分钟解决问题，他冲了水，刚想出来，门外却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张天阳的耳力好，一瞬间就辨认出来，这似乎是老太太那几个家属的声音。
仔细一听，有三个人。
“诶呦，我胳膊现在还疼呢，你说这医生真敢还手啊！”
这是被张天阳一个擒拿手按在地上的那个小儿子。
“撞到铁板了吧！跟你说了收敛点，这里是大医院。”
这似乎是最大的那个儿子。
“大医院才好啊！才能治好那个老不死的！”
这是二儿子的声音。
“治好了也不好，半死不活最好了。”
这次就又是最小的儿子的声音了。
短短几句话，张天阳似乎听到了很多关键信息。
他当机立断，暂时不出去了。
也不管手还没洗了，直接掏出了手机，点开。
开始录音！
第一二四章 财帛动人心
老大的声音带着怪罪，“毕竟是咱妈，怎么说话的！”
小儿子被张天阳暗暗教训了一下，这时候脾气上冲。
“咱妈咱妈，老不死的要不是咱妈，老子才懒得管她！不能动不能走的，天天把屎把尿老子容易吗！”
老二是那个看着憨厚但总觉得阴狠的中年人，这时候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懒得管她就别管啊！咱妈死了，你看你还拿不拿得到钱。”
“我呸！”
小儿子喷天喷地，“也不知道什么破规定，竟然说老不死的死了就没钱了，还月月下来检查，闲的发慌吗！老的死的那不就得小的继承吗！凭什么老不死的死了就没了！”
“行了行了，发牢骚有什么用。听医生说，咱妈这次好像确实挺严重的，要不然还是用药吧？”
老大还算有点正常思维，可这话一说出口就被小儿子反驳了。
“我呸！破医院做的那些破检查那么贵，老子好不容易赚点钱就搭进去了，想得美！”
老大语气有些不爽，似乎还是有些在意老太太的死活的。
“你一个月拿咱妈的七万六补助，给咱妈用点药怎么了！”
“老子就是搞医的，不用药，能治好！什么破检查，除非医院出钱，不做！你这么关心咱妈，你出钱啊！”
小儿子一怼，老大顿时不纠结这件事了，换了个话题。
“你既然是搞医的，怎么把咱妈弄成这样的？”
“呵！”老二在旁边冷嘲热讽，“喝了酒出去耍了呗！咱娘一口痰没咳出来，县里的医生不说了吗，感染了！”
“再说，老幺当年搞兽医的时候，不都骗人的，还不是往院子里一扔？那动物活不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呸！你就不能盼着老子点好！”
小儿子恶狠狠的连自家哥哥也怼，然后继续放狠话。
“反正老子吃定这家医院了，医生要是治不好，老子跟他玩命！”
老二继续杠，“呦，这么牛逼，今天怎么没打过人家啊？”
“哼！等着瞧吧！”
......
三个人完事了，互相怼着出了厕所，声音也渐行渐远。
张天阳站在最后一个坑位旁边，心情复杂。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只有代表着录音的指示灯还在亮着，照在他的半边脸上，显得有些凄凉。
缓了一会，他才叹了口气，重新点开手机。
结束录音，保存，录入录音的名字——“人渣语录”。
......
张天阳重新走进抢救室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邓师兄刻意看了看表，然后一脸揶揄，“怎么上个厕所这么久啊张师弟？”
“我在厕所里碰到那个老太太的家属了。”
“嗯？？”
邓师兄凑了上来，张天阳却没有马上展开说，而是转向杨教授。
“杨老师，咱们的系统能看到老太太是个什么身份吗？什么样的身份才会有每个月几万块的补助啊？”
“我看看啊。”
杨教授思索片刻，调出了老太太的就医信息。
老太太是1924年5月生的人，算算时间，今年是95岁。
是有医疗保险的，参保人员类那里显示的是“征地超转人员”，保险险种显示的是超转人员。
邓师兄也凑了过来，“杨老师，什么叫征地超转人员？”
他在临床的时间比张天阳久，见得最多的是粤省医保，要不然就是省内异地，这种保险，还是第一次看到。
“也是一种保险吧，说是可以享受城镇退休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待遇，在我们急诊的话，一年可以报销两万块左右，如果住院，好像一年可以报三十万。”
邓师兄愣了愣，“这不就相当于免费了吗？”
“也不好说，这种基础情况本来就差的老太太，一年可能得进医院好几回。”
杨教授摇摇头，“我就只知道这些了，你说的补助，有没有可能是退休金？”
“嗯，是这样。”
张天阳把自己在厕所里听到的事情简短的复述了一下，一屋子的医生和护士都震惊了。
“我说什么来着！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邓师兄情绪激动，难以自控，又跑到角落的洗手台冷静去了。
欧阳护士眉头紧皱，没有说话，但敲打键盘的手一直在抖，字符都打错了好几个。
“怎么可以这样啊......”
两个实习的小护士满脸不理解，“这不是坑我们吗！而且，那可是他们的亲妈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反而是杨教授这时候一脸恍然大悟。
“这样就说的通了。”
“家属想要老太太的退休金，所以不想让她死。但是治疗需要花很多钱，这么爱钱的家属不肯出钱，所以就只能给我们施压。”
“原来如此。”
张天阳一脸无奈的看着依旧淡定的杨教授。
“杨老师，这个好像不是重点，我跟您说这件事的目的是，这群家属我觉得不太好，有暴力倾向，您一定要小心。”
“谢谢你呀，小张。”
杨教授笑眯眯的向张天阳表示感谢，然后又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张天阳叹了口气。
也对，打不得，骂不得，也赶不走的家属，还能怎么办呢？
“医生，这个老爷子心率快了。”
“来了！”
高血压的那床大爷似乎出了点问题，张天阳应了一声，过去处理了。
......
早上八点，抢救室里已经有了十个病人。
除了原来的六个病人之外，一晚上一共收了六个。
那个脑梗的老太太直接走绿色通道转到了神经内科。
腹主动脉夹层的老太太也在早上七点半的时候被推去了手术室。
推出去的时候，老太太开心的要跟张天阳打招呼，险些又要坐起来，被张天阳眼疾手快的按了回去。
“谢谢你啊医生，谢谢谢谢。”
老太太的女儿跟着床匆忙走了，但老太太的女婿还有那个女孩留了下来，对张天阳千恩万谢。
“别谢了，赶紧去吧。”
老太太能够平安待到接受手术，是让在场所有医务工作者开心的事情。
八点十五，开完早交班后，下一班的医生上来接班。
第一二五章 微信上叫人家小甜甜，见了面叫人家牛夫人
周二白班的主班医生是个彪形大汉，张天阳他们跟他做了交接。
尤其交接了气管插管的老太太的病情，并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家属的信息都告诉了他。
“来者不善啊！”
主班医生面色凝重，“行吧，你们下班吧，我会注意的。”
走出抢救室的时候，几个夜班医生都有些精神恍惚。
连着上了九个多小时的夜班，几乎都是高强度的工作，还碰上了难缠的家属。
不仅身体累，心更累。
抢救室外左右散落的都是等待着亲人情况的家属，见到三个白大褂走出来，都抬头看了一眼。
可没有叫到他们，他们也没有动作。
还是气管插管的那个老太太的家属，这时候竟然又想呼呼啦啦的围上来。
张天阳直接一个眼神瞪退了他们，“有事找下一班医生，别围着。”
眼看他们不敢跟张天阳怼，竟然想往杨教授那里去，两个男医生赶紧护着杨教授往医生办公室走。
下楼的时候，张天阳回头。
几个年纪大的家属正凑在一起，嘟囔着什么。
小儿子和玩手机的年轻人正盯着他的背影，满脸阴狠，眼看他回头，才连忙把视线移开。
右边眼皮又在跳了。
张天阳转回头，看着前面已经走到负一层的杨教授的背影。
“我倒是不怕他们，系统的擒拿手还是很有用的，就怕......”
顿了顿，他使劲摇摇头。
“不会的！”
但手里还是不自觉的掏出了手机，跟白色肉盾联系。
“多帮我留意一下那个老太太的家属。”
......
为了自己一直在跳的右眼皮，张天阳甚至没有真正下去休息室。
只是把白大褂一脱，口罩也一扔，然后就在楼梯口等着。
“咦？小张你在这是？”
“我送送您。”
张天阳一直把杨教授送到了医院外面，确认老太太的家属没有跟上来，才松了口气。
“怎么，还担心啊？”
杨教授穿便装的时候更温柔了，“没事的，脱了白大褂，很多病人就认不出来了，便装的时候是最安全的。”
张天阳叹了口气，“也不能因为他们的威胁就报警抓紧去，天天提心吊胆的，唉。希望下次上班的时候，他们已经转走了。”
“我们医院的神经内科不可能要她的。”
杨教授耸耸肩，“一是没有什么治疗的意义，另一个是这样的家属他们也不敢收。”
“杨老师，您要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小张啦！”
......
目送着杨教授离去，张天阳才重新返回办公室，把白大褂挂好，拿上自己的物品，准备回宿舍。
“滴滴！”
手机突然响起，张天阳划开屏幕一看，是来自林琳小护士的消息。
“大夜班辛苦啦！现在肯定身累又心累，快回去睡一觉，晚上出来吃好吃的|????)っ?”
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弧度，张天阳打字回复，“好的。”
根本不需要问林琳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大夜班，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心累。
问就是白色肉盾告的密。
“呦，这不是小医生吗！”
热情的女声叫住了张天阳，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消退，回头一看。
竟然是那天酒吧驻唱心跳呼吸骤停的时候拿出面罩和球囊的面善妹子。
她还给了名片来着，后来名片被自己送给了季高杰。
叫什么名字来着......
张天阳一边在脑海里拼命的回忆，一边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不管记不记得，打招呼总是没错的！
“你轮急诊科吗？”
面善的妹子表现得热情，但脸上却是可爱与纯情。
“是啊。”
张天阳随口应了一句。
他不怎么会看女孩子有没有化妆，但他总觉得这妹子两个脸蛋红的没有林琳好看。
看着看着，心神竟然飘了出去。
刚刚自己发了消息之后，林琳还没有回复呢。
她今天是上白班吗？
现在去肾内科的话，可以看到她吗？
眼看张天阳应了一声之后就没下文了，面善妹子心里暗暗mmp，但表面上该保持着微笑。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淡淡的尴尬，面善妹子等了几秒钟，准备主动出击。
她主动向张天阳发出邀请，“是下夜班？这么巧，要不然一起吃个饭？”
“不了。”
张天阳一口回绝。
可也就在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感觉有一丝不对。
眼神扫过面善妹子的脸，他突然发现了妹子微微抽搐的肌肉。
鬼使神差的，他补了一句，“大夜班碰到的家属太糟心了，心很累，想回去休息。下次吧。”
下一瞬间，气氛正常了。
正常的道别，张天阳转身离去，头也没回。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买点早餐去找小林琳一起吃。
一整个晚上连同刚刚他的情绪都很压抑，一直到看到林琳消息的那一刻。
那一瞬间，像是久旱逢甘霖，一下子他就不烦了。
甚至还有点想哼个小曲。
难道，这就是喜欢？
张天阳陷入了沉思。
这女人，竟然该死的上头！
……
另一边，面善妹子看着张天阳头也不回的背影，面露疑惑。
“不对啊？”
“明明微信上聊的好好的……”
“微信上叫人家小甜甜，见了面叫人家牛夫人，哼！”
面善妹子气的眉头一皱，一把掏出手机。
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发消息。
只是盯着自己给对方备下的备注“潜力股”发呆。
过了一会，她突然点开备注，在后面加了几个字。
“潜力股，可能是渣男”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是渣女，那就各凭本事吧！”
收起手机，面善妹子首先到厕所的大镜子前面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然后才跑到急诊科旁边，等待时机。
“喂！我妈妈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你们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给我妈妈治坏了！”
“喂！跟你说话呢！”
“什么探视时间，我只知道我们来了一晚上了，一面都没见到！什么破医院！”
旁边似乎有人在闹事，面善妹子小心的往后躲了躲，然后才偷偷观察情况。
被那群看着就不好对付的家属围着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医生，看起来也是个暴脾气，直接开骂。
“别挡着通道，再嚷嚷我就叫保安了！保安！保安！”
眼看门口的保安杵着叉子应声而来，面善妹子赶紧躲到了一旁。
“这就是他刚刚说的难缠的家属吧？”
“唔……”
面善妹子眨眨眼，计上心来。
第一二六章 你们战斗力不行啊
九点整，张天阳提着丰富的早餐杵在了肾内科护理站前。
小护士们来来往往，忙东忙西，张天阳耐心的等着，可一连等了半个小时，都没看到林琳的身影。
反而被查房的刘教授抓了个现行。
“稀客啊！小张！”
刘教授一边感叹，一边顺手就抓了张天阳的壮丁。
“那什么，今天好几台手术造瘘的，我跟你梁师姐都没空，下面这些小医生都是新来的，你带他们换个药再走。”
“不是，刘教授......”
“就这么说定了啊！”
刘教授根本不把张天阳当外人，风风火火的走了，估摸着是往手术室去。
梁师姐乍一看依旧是以前那副冷漠的样子，但路过张天阳身边的时候，却偷偷的冲他眨了眨眼。
“放下你的大餐，老实干活吧！你那小女朋友出科了你不知道呀？”
“不是，我那个......”
“我先走啦！”
梁师姐也风风火火的走了，张天阳那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她不是我女朋友”也就没了说出来的机会。
“师兄。”
眼看刘教授和梁师姐这两个大佬都把他们托付给了这个穿着便装的师兄，几只小白可怜巴巴的看着张天阳。
张天阳无奈，可他一动，几只小白就跟着他动，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唉......”
他叹了口气，自动自觉的拐到医生办公室，把丰富的早餐放下。
既然被抓了壮丁，估计一早上就得交代在这了。
亏他还专门买了银耳莲子糖水，小林琳喜欢喝甜的。
话说回来，她怎么出科了呢？
出科了也没跟自己通个气。
想着想着，突然又有些郁闷，干脆冲着身后几只小白大手一挥。
“刘教授查房查的早，没吃早餐呢吧？帮我把这些解决掉。”
“真的？”
几只小白有些惊喜。
肾内科的手术一般都是排到中午去接别的科的台。
毕竟动静脉造瘘术比较简单，相对外科动不动就切这个切那个的手术来说实在只是个小手术，优先程度自然低。
难得排得这么早，今天刘教授可是要求他们七点到，七点半开始查房，哪里有时间吃早餐，这会正饿着呢。
“吃吧吃吧，你们是今天刚入科的？等会我带你们转一圈，熟悉一下流程吧。”
张天阳挥挥手，几只小白顿时兴奋了起来。
两个男生还好，两个女生直接欢呼了一声，然后满怀期待的打开大袋子。
四个实习生，分吧分吧，竟然还剩了一盒肠粉没吃完。
不是跟小林琳一起吃饭，张天阳也没胃口，看着剩下的那盒肠粉，叹气摇头。
“你们的战斗力不强啊！”
四个人，还没小林琳一个人的战斗力强。
这上哪说理去？
实习生们自动自觉的收拾了残骸，然后一个个掏出了小本本，满怀期待的看着张天阳。
这是他们下临床的第一天，所有的东西都是新鲜的，都是陌生的。
刘教授风风火火，又忙，他们不太敢放松。
梁师姐又总是扳着一张脸，感觉生人勿进，还不爱回答问题。
作为刚到临床第一天的小萌新，他们觉得无所适从。
还好，这个师兄看起来很不错。
“你们有没有多的白大褂，给我找一件，我带你们转一转。”
穿上借来的白大褂，张天阳带领着四只小萌新，五条白大褂衣角飞舞，竟然也颇有些教授查房的气势。
家属们纷纷避让，然后满脸好奇，“这是哪位教授？还是主治？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啊？”
张天阳在肾内科虽然只呆了两周，但熟悉程度跟呆了两年没什么区别。
一方面是因为他有到一个地方首先熟悉地形和情况的习惯，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脸黑。
遇到的事情多，基本上所有可能需要的东西他都去找过一，自然就熟了......
新来的四个实习生是今年刚下科的八年制，其实严格来说比张天阳高一级，但是八年制是六年本科，所以四只小白还是得乖乖叫他师兄。“师兄，血液透析跟腹膜透析有什么区别啊？”
“师兄，如果一个病人是来规律血透的，我们要做什么啊？”
“师兄，哪些单子是要外送的，哪些是直接约的啊？”
“师兄，你是肾内科的吗？”
张天阳自己刚下临床的时候也有过茫然失措的时候，所以对几只小白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反正找林琳的计划已经泡汤了，他索性带着四个实习生基本上每个角落都转了一遍。
奇怪的是，肾内科但凡有些眼熟的小护士，看到他都会叫上一声。
“张医生好。”
“张医生来了啊？”
“张医生一个人来啊？”
“张医生今天来啊？”
张天阳一边礼貌回应，一边心里纳闷。
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出名了？
当初在肾内科轮转的那两周这些小护士也没这么打过招呼啊？
难道......
理科思维急转，张天阳瞬间理出了思路。
“果然，是‘被’情侣了啊......”
张天阳苦笑。
“小林琳该不会是因为不喜欢被别人指指点点，所以才出科了吧？
还刻意不告诉自己，是不是不想自己去她新的科室找她？”
这是很合理的推测。
张天阳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四只小白只是临床经验低下，并不代表人生经验低下，眼看张天阳不太对劲，也都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找借口离开。
“师兄是怎么回事啊？”
一只小白妹子忍不住好奇。
两个小白汉子毕竟是男生，能够感同身受，“被女朋友甩了吧？”
“是哪个妹子啊，这么没眼光！”
两只小白妹子愤愤不平，一会就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
另一边，刘教授和梁师姐已经上了手术台。
“教授。”
梁师姐感觉有些不妥，“您不是想把师弟拐到咱们科吗？这样抓师弟壮丁，他不会觉得那什么，那什么么？”
刘教授狡黠的笑，可口罩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只能看到他微弯的眼角。
“什么那什么？”
器械护士在旁边，看着刘教授的笑容，突然浑身一抖。
总觉得，似乎有人要被刘教授算计了呢！
第一二七章 臭男人，就算你不在，我也要美美的！
“我算是发现了，这小子鸡贼的很，我已经跟好几个教授通过气了，这小子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肯定的答复。”
“所以，我想明白了，想把这小子拐过来，用常规的方法不行。”
“就得不把他当外人，等他自己也习惯了，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他就只能是我们的人了！
至少，其他教授都会以为他是我的人。”
这是刘教授从皮肤科那个老不修那里学来的方法。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给其他教授制造假象，让他们自动退出竞争，难道不是一个抢人的好法子吗？
“反正，小张这个苗子，我是要据理力争的！不管他最后决定去哪，他选谁是他的事，我争不争是我的事。”
梁师姐有些惊讶的看着滔滔不绝的刘教授。
在她的印象里，刘教授虽然算不上寡言，但也基本不会像今天这样，巴拉巴拉自己说一大堆。
果然，还是看重张天阳啊！
可她还是有些犹豫。
“那，张师弟那个小女朋友，真的不直接告诉他人家去了哪个科吗......”
梁师姐本来是想直接告诉张天阳小林琳现在去了神经内科的，但刘教授不让。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梁啊，我说你就是太直接了，思路要拐个弯嘛。”
刘教授摇摇头，开始传授人生经验。
“小张既然找到咱们肾内科了，就说明人家小林护士没跟他说过这回事。人家自己都没说过，咱们替人家说算什么事？”
“但是呢，小张既然找过来了，就说明他对小林护士是有意思的，咱们不直接说，但是他可以打听啊！”
“小林护士本来就是为了可以跟他在同一个科室才申请轮转的，这种事情如果他自己打听到，是不是很感动？总比咱们告诉他好啊！”
“你啊，还是得学着浪漫一点。”
“对了，我这个身份不太合适，你也是女生，多跟小林护士打好关系，以后吹吹枕边风，小张不就被拐过来了吗？”
梁师姐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不太地道，但是好像又很有道理，最后只能点点头。
“好的。”
不过，自家教授为了张师弟，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
张天阳在肾内科待到了十一点半才离开。
刘教授实在是对他太信任了，竟然真的这么放心的带着梁师姐这个组里唯二的能说了算的医生去手术了。
连电话都不带接的。
四个实习生看起来很多，可都是第一天下临床的萌新，问问病史还有点用，碰到一点点突发事件就得请求支援了。
张天阳怕自己走了之后他们遇到事没辙，所以一直待到了中午。
“唉，刘教授怎么就不多带一个主治呢？”
他可不知道，刘组的主治师兄在刘教授的嘱咐下，虽然一直在关注着他们，但一直没有表明身份。
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把自己当成肾内科的自己人啊！
......
十二点二十，张天阳吃饱喝足，洗漱完毕，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一直在想着林琳已经离开肾内科但是不告诉自己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烦躁。
可他是一个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兴许自己已经给小林琳带来了困扰，但是小林琳脸皮薄，没好意思提醒自己呢？
张天阳决定自己主动点。
翻出聊天界面，他开始打字。
“你不在肾内科了？”
想了想，删掉。
“我今天想找你吃早饭。”
想了想，删掉。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
想了想，还是删掉。
唉......
他叹了口气。
想他在临床上多么杀伐果断，怎么碰到一个该死的女人竟然纠结的跟娘们一样？
算了，不想了。
直接敲上：“有点累，今晚不约了。”
然后不等回复，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往床头一扔。
补觉！
五分钟过去了，张天阳突然从被窝里弹起来。
“卧槽！老张你见鬼了啊！吓我一跳！”
邹俊豪吓的吧手里的汤给抖出来了，但张天阳理都没理他，眼神和心神全都在手机屏幕上。
五分钟了，还没有回复。
是在忙？
可是现在是中午，已经下班了啊？
生气了？
这女人换了科室都不知道说一声，还有脸生气？
难道加班了？
除了我还有别人可以让她加班吗？男的还是女的？
妈的我在想什么？
张天阳再次把手机一扔，睡觉！
下面的邹俊豪目睹了全过程，然后端着汤发了两秒的呆。
“老张这是......怎么了？”
“恋爱了吧。”
季高杰耸耸肩，“想当年，我还不是渣男的时候，谈恋爱也是这个样子的啊！”
说着，渣男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
“怎么就不约了呢？”
林琳刚刚洗完了头发，正等着理发师来做造型，突然看到了张天阳的信息，顿时就郁闷了。
太累了？
这个倒是，毕竟昨天重病人不少，幺蛾子的事也不少。
可是我约的明明是晚饭啊？
休息一天还休息不过来吗？
难道是心累？
可是我这么甜美可爱，心累不是更应该见我吗！
嗯，是有点自恋啦。
可是！
林琳不自觉的嘟起了嘴，腮帮子鼓起，眉头紧皱。
“美女，你刚刚是要求什么样的造型来着？我不太记得了，要不然你看看我们的造型模特，选一个？”
理发师捧着一本印满了各种发型照片的厚册子来了，准备让林琳挑选。
毕竟刚刚洗头的时候，林琳可是对发型提出了特殊要求的，似乎是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场合。
可册子递过来，林琳直接推了回去。
“不用造型了，随便吹吧。”
理发师愣了，“啊？”
“随便吹干就行了，我等会扎起来，不用弄造型了。”
林琳冲理发师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然后继续看回自己的手机。
不管已经开始帮自己吹头的理发师，林琳轻咬着嘴唇，开始打字。
“怎么了？睡一觉也会觉得累吗？”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吗？”
两条信息发过去，如同石沉大海。
林琳盯着屏幕，不断刷新着。
可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跳动了，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哼！”
小脾气突然上来了。
林琳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然后直接把前两条消息撤回。
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很快，发过去两个字：“好的”。
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对面依旧没有回复。
林琳突然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猛地抬头。
“怎么？”
正在帮她吹头的理发师一惊，赶紧把吹风筒关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还是帮我做个发型吧。”
林琳按下心中的情绪，冲理发师微笑。
虽然生气，但是也不能殃及无辜呢。
她态度良好，“帮我吹个大波浪可以吗？”
“好。”
理发师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给女顾客吹头发就不能掉以轻心。
给貌似要去约会结果还生气了的女顾客吹头发，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还好他留了个心眼，吹的没那么快。
来得及，来得及。
换了套装备，理发师重新确认了一下，“大波浪是吗？”
然后才开始吹。
林琳忍住自己看手机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臭男人，就算你不在，我也要美美的！”
理发师没听清，“您说什么？”
“没事！”
“真没事？”
“没有！”
第一二八章 师兄，你可能走不了了（感谢云燕大佬的盟主）
从周二中午开始，张天阳好好休息了一整天。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假期”了。
他在急诊一共会待一周，一共六个班。
周一大夜班，上到周二早上结束，所以周二中午到晚上都可以休息。
周三周五白班，相当于其他科室的正常上班。
周四周六小夜班，晚上十一点下班。
周日又是一个大夜班，一直上到下周一早上八点，直接跟下个科室无缝衔接。
杨教授和邓师兄上完周日的大夜班之后就可以休息了，足足能休三天。
可惜，假期都是他们的，张天阳什么都没有。
“你这也太惨了吧？”
邓师兄听闻张天阳的排版和下周的科室轮转计划后，一脸同情。
“这样一来，你岂不是从周日晚上开始一直到周一下午都不能睡觉？”
“要不，周日晚上的大夜班你上一半，到三四点的样子，然后直接出科？”
邓师兄生怕张天阳累的猝死了，想着给他挤出几个小时睡觉的时间。
可张天阳耸耸肩，“你觉得，大夜班你们俩可以吗？”
“我觉得够呛。”
邓师兄叹气，“本来杨教授就挺黑的，我也有点黑，听说师弟你也黑，夜班怎么可能闲的下来？”
“唉，师弟你自求多福吧！”
“医生！血液科住院总来会诊了！”
抢救室门开启，有白大褂走了进来，很快欧阳护士就扯着嗓子呼叫医生。
“好嘞！我这就来！”
张天阳应了一声，抓着早就打印出来的，写着病人基本信息和各项重要检查结果的会诊记录，跟着血液科住院总一起看病人去了。
邓师兄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干活去了。
抢救室里，医生和护士的配备依旧跟周一的大夜班相同。
一个主班医生杨教授，两个跟班医生邓师兄和张天阳。
一个护士组长欧阳护士，一个高年资护士姐姐，两个实习小护士，还有一个打酱油的白色肉盾。
病人倒是换了一茬，除了那个住了好几天的血友病男生，以及周一晚上张天阳接的那个气管插管的老太太孙魏氏还继续住着之外，其他病人都是新面孔。
疾病倒是大同小异，无非是脑梗死、高血压、重症感染、意识不清这些常见情况。
除了对症处理、稳定病情之外，急诊抢救室的一大作用就是联系各个科室的住院总来会诊，并看看是否能够转入相应科室进行后续治疗。
说到底，急诊抢救室其实是一个大型中转站。
所以，各个科室的住院总都是这里的常客。
血液科住院总是个有些婴儿肥的师兄，这次来会诊身后还带着一个实习生。
实习生胸一看就是刚下临床没多久的小白，这时候跟在住院总身后探头探脑的，一点也不淡定。
这次需要会诊的病人只有一个，张天阳领着血液科住院总，先去了那个在急诊科住了很久的血友病男生床旁。
“呦，熟面孔了。”
血液科住院总跟血友病男生打了个招呼，然后接过张天阳手里的会诊单，查看他最新的检查结果。
张天阳在旁边简单的汇报病人的基本情况和最近发展。
“最近三天每天两次补充八因子，现在APTT明显下降了，患者主诉的双膝关节疼痛近日也有好转。”
“先停止补八因子，再观察一天，如果指标没有再升的话，可以给他出院了。”
血液科住院总点头，跟病人聊了两句，“情况明显好转了，再观察一天，指标还行的话你就可以回家了。”
“来来回回看了你三四次了，不容易啊，出院之后注意休息，避免受伤，三周之后再来补八因子。”
“好的，谢谢医生。”
血友病男生脸上的痛苦表情比张天阳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要好不少，再看看他的膝盖，之前又肿又紫红的样子已经慢慢消退了。
总之，是个好消息。
其实会诊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
剩下的就是占台电脑，把会诊意见敲进去，再把会诊单打出来签名的事情。
血液科住院总刚想去找电脑，一直跟着看的实习生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说吧。”
血液科住院总肉呼呼的脸上一笑竟然也有两个酒窝，这时候准备一边敲意见一边回答实习同学的问题。
“那个，八因子为什么要一天补两次啊？不是说就算重症血友病，也是三周补一次......的吗......”
眼看住院总师兄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实习医生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最后，干脆闭了嘴。
住院总突然没心情敲字了，“昨天让你看的书你没看？”
“看了，上面说的就是......”
“你只看分型，不看症状的吗？重症确实一般三周补一次，但是这个病人他那么大两个又红又肿的膝盖你没看到？不得紧急补吗？”
被怼了一下，实习医生一脸讪讪，可还是坚持提问，“那为什么，要一天补两次。”
张天阳摇头，这实习同学也活该被骂。
明明是查查资料就明白的事情，硬要在这里直接问上级医生，这不是赶着趟的暴露无知加找收拾吗？
眼看血液科住院总再怼下去会耽误自家病人的会诊，张天阳忍不住了。
“八因子在循环中的半衰期是10-12个小时，所以一天最好补充2-3次。师兄，您是找不到病人信息吗？我给您找，呐，就是这个会诊单。”
解释了实习医生问题的同时，还暗暗提示了一下师兄赶紧干活。
住院总师兄面色好了些，刚想敲字，谁知实习同学又开始锲而不舍的追问。
“这个病人在急诊住了好久了吧，为什么不收到我们科呢？”
这下好了，住院总师兄彻底不开心了。
他冲实习医生挤出了笑容，“来，这位同学，你摇摇头。”
实习医生一脸懵逼的照做。
“有没有听到脑子里晃动的水声啊？”
又被怼了一下，实习同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犯蠢，还是张天阳给解得围。
“血液科的床位都很紧张，而且主要是用来给病人做化疗的，化疗必须留院观察。
而这种血友病的病人，主要治疗就是补充八因子，在哪都能补，没必要浪费你们科室的床位。”
“实际上只是一个资源最大化利用的事情而已。”
听到张天阳这浅显易懂的解释，血液科住院总挑了挑眉，“呦，小伙子不错啊。”
看了看张天阳的胸牌，他眉毛挑得更高了。
“你也是实习同学啊？怎么都是实习同学，我就没捞着你这种呢？”
“医生！新来一个病人你快来看看！”
欧阳护士突然喊了一声，张天阳瞬间起身，冲血液科住院总抱歉的笑了笑，然后“咻”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血液科住院总看着张天阳迅速消失在抢救室门外的背影感叹了一会，回头瞪了自家实习同学一眼，然后继续开始写会诊意见。
三分钟后，新鲜出炉的会诊单被打印出来，签上了住院总的大名。
张天阳刚好也在这时风风火火的重新冲进抢救室。
“对了，师弟，这是你病人的会诊单......”
张天阳抓着血液科住院总胳膊就往外走。
“师兄！你可能走不了了！”
第一二九章 这么厉害的吗？
血液科住院总师兄被张天阳抓着手臂，被动的往外走。
实习生连忙惶恐的跟在后面，张口想要呵斥张天阳别这样，可又有些不敢开口。
血液科住院总是很忙的。
毕竟东方医院的血液科在粤省也是数一数二的，整个粤省连同周边一些小省份的血液疾病病人都会慕名而来。
住院总每天安排住院病人，又要全院上下跑各种会诊，忙的是脚不沾地。
这一点，实习生才跟了两天半的时间，但却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
在这么忙的情况下，如果有医生拿没必要请会诊的病人来烦住院总师兄，师兄可是会直接开骂的。
更别说这种刚来了一个病人，会诊单都不写就拉着住院总师兄看的情况。
不骂的对方狗血淋头那都不是血液科住院总的风格。
更可怕的是，住院总师兄骂了管床医生之后，往往还会余气未消，把他这个无辜的实习生也骂一顿！
太难了！
所以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实习生动了好几次想要率先站出来把张天阳骂一顿的念头，可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这个张师兄，看起来气质像是高年资医生，他不敢骂啊！
一路上，实习生一直在等住院总爆炸开骂。
可让实习生惊奇的是，一直到张天阳带着住院总师兄跑到了新病人的旁边，住院总师兄都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烦。
更别说呵斥“会诊记录写好了再叫我”了。
连反抗张天阳拉着他胳膊的手都不带反抗的！
终于，几个白大褂看到了病人。
病人刚从救护车上被搬运下来，这时候整个人躺在平车上，用被子裹住，只能看得到他有些惨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什么情况？”
住院总师兄刚开口问，张天阳就已经开始自觉的汇报病情了。
“从下级医院转上来的病人，患者为28岁男性，因为意识不清3小时入院。
昏迷状态，发热、寒战，查体贫血貌，腹部和部分胸部有皮下出血点。
下级医院查的感染指标是高的，血常规示三系减低，淋巴细胞比例增高，中性粒细胞小于0.5*10^9，补了网织红细胞的检查但是结果还没出，骨穿还没做。”
快速而简洁的陈述了一遍病情，和跟血液科相关的重要症状、体征和检查结果。
张天阳一把将手里攥着的一叠检查单塞给血液科住院总，然后搭手帮忙把病人推往抢救室。
实习生整个人的反应慢了半拍，被血液科住院总瞪了一眼又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搭了把手。
住院总师兄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一叠检查单上，顿时眉头一挑。
手里这些基本上全是检查检验结果，下级医院兴许是不放心，直接给病人全套查了一遍，项目繁杂。
更让人绝望的是，下级医院并没有把这些检验检查结果汇总！
可刚刚那个张师弟给自己汇报病情和重要检查指标的时候不是挺有条理的吗？自己想要听到的结果都听到了，不需要关心的结果都没有。
住院总师兄心中疑惑，“难道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总结的？”
“我记得他只是个实习同学啊？跟我那个实习同学差不多来着？”
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
“咕嘟咕嘟咕嘟”
板车与地面接触发出噪音，但这是急诊，没人觉得不妥，大家都主动避让。
右手边似乎有几个想要拦车的，不知道为什么又被人拉了回去。
一路飞快没有阻碍，张天阳和一个下级医院跟车来的医生一起把新病人送进了抢救室。
实习生慢了半拍，被欧阳护士抓了壮丁，手里直接被塞了心电监护的数据线。
眼看实习生愣在原地，欧阳护士开始吼了，“上手帮忙啊！”
“我......”
实习生哪里见识过急诊抢救室里争分夺秒的样子？直接蒙了。
两个白大褂和欧阳护士忙着帮病人过床；
护士姐姐抓着病人的右脚查看着哪里可以建立静脉通路；
血液科住院总师兄在皱着眉头浏览着下级医院带来的各项检查结果和病历；
杨教授和邓师兄围在另一个出了状况的病人床边；
所有人似乎都在忙，气氛也很紧张，只有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实习生愣是涨红了脸。
“我不会......不会连这个......”
“我来吧。”
张天阳刚把病人过了床，打发走了下级医院跟来的医生，这时候直接把东西接过，熟练的给病人接上。
实习生松了口气，连忙躲到血液科住院总身边，却见他眉头紧皱，捏着那叠厚厚的检查单走到张天阳身边。
“师兄，你看看他腹部和胸部的瘀斑。”
张天阳看了住院总师兄一眼，拉开患者的被子和衣服，把患者腹部亮给他看。
“全腹、部分胸部散在紫色瘀斑，直径约5mm到1cm。”
想了想，张天阳继续说自己的想法。
“再加上贫血面容，现在症状意识不清、发热、寒战，查血感染指标升高，三系减低，淋巴细胞比例增高，中性粒细胞降低，考虑是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
“嗯？”
血液科住院总师兄挑了挑眉，“下级医院给的诊断？我好像没看到出院小结之类的东西。”
张天阳摇头，“不是，是我的判断。”
他重新把患者的衣服拉下，被子盖好，指了指血液科住院总师兄手里拿着的那一叠资料。
“下级医院带过来的只有这些，都是检查检验结果，文书的话只有一个急诊入院，没有病程记录和小结。但我觉得证据很充分了，应该是这个诊断。”
血液科住院总师兄点头，又把刚刚张天阳说的哪几项结果翻出来仔细看。
同时，张天阳也没闲着，已经回到电脑前准备开始敲医嘱了。
点开患者信息，张天阳想了一秒钟，抬头催促血液科住院总师兄。
“师兄，这个病人在我们这里顶多是对症治疗，只能抗感染、退烧，止血，如果能申请到输血当然更好，但现在血液紧张，我看够呛。”
“所以，再生障碍性贫血你们收吗？”
第一三零章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爽了！
“我问问还有没有床位。”
非常罕见的，没有否认张天阳的判断，也没有扯皮，也没有抱怨床位紧张什么的。
血液科住院总师兄直接掏出手机开始联系床位。
实习生全程看着两人交流，脸上的表情从“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茫然渐渐转变为“住院总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的震惊。
他也收过病人，可汇报病史的时候总是因为漏了项目，或者多了项目，或者条理不清晰等等各种原因被骂。
为什么这个师兄汇报的病史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住院总师兄的脾气那么好？都不带骂他的？
明明那么厚一叠检查检验结果，其他的难道不用汇报吗？
是这个师兄有关系有背景？
还是自己太菜了理解不了？
他的嘴巴张大，想问什么，却没敢问出口。
只能偷偷挪到张天阳身后，看他在电脑上操作些什么。
而张天阳，根本没有在意身后的实习同学，手下飞快的敲入医嘱。
舒普深抗感染、物理降温、氨基乙酸止血，然后又点开输血申请，快速的填写信息，抄起电话就给输血科打了过去。
一分钟后，血液科住院总结束了通话，张天阳也结束了通话。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询问：
“怎么样，能收吗？”
“怎么样，有血吗？”
顿了顿，两人又分别回答问题。
“有床位，可以收。”
“血液紧张，尽量争取。”
在实习生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目光中，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说，“好！”
下一秒，张天阳重新在电脑前坐下，开始开住院证。
而血液科住院总师兄招呼着实习生，又看了看病人，然后出去和跟着来的一脸焦急的病人家属进行交涉。
一分钟后，住院证开好，张天阳嘱咐了家属去办理住院和交钱。
五分钟后，支持中心派来了护工大叔。
七分钟后，家属、血液科住院总、实习生、护工大叔一起推着病人从抢救室往血液科去。
“周转好了？”
杨教授和邓师兄处理的病人也重新稳定了下来，杨教授看了看张天阳的处理记录，点点头，还算淡定。
毕竟，在把张天阳拐到自己手下之前她就已经见识过了两次他的能力。
周一大夜班的气管插管更是让她刮目相看。
现在不过是周转一个血液科的病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牛逼啊张师弟！”
邓师兄倒是有些惊喜和惊奇，实习生他见得不少了，可像是张天阳这样一点也不闹心，还可以帮助分忧的，太少了！
他拍拍张天阳的肩膀。
“十年之后，你说不定就是我张师兄了！”
张天阳惯例谦虚。
“没有没有，刚刚血液科住院总在，我就打打杂。”
“师兄别说笑了，十年之后你肯定还是我邓师兄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
抢救室里，病人们生命体征平稳，白大褂们面带笑容。
一片欣欣向荣。
......
另一边，血液科住院总已经把病人送进了隔离病房，并把病人分派到的医生组的医生叫了过来。
五分钟后，做好交接，他松了口气，嘴角慢慢勾起了弧度。
周三一早上他一共跑上跑下会诊了二十几个病人，去急诊科的这一趟实际上在体力上并不算轻松，毕竟还临时收了个新病人进来。
可在心理上，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想想他去其他科会诊的时候，那是个什么情况。
首先是会诊申请，那些小医生写的会诊申请都是什么啊！
有的会诊申请上除了个病人的主诉之外啥也没有，没有主要症状没有基本病程没有检查结果。
其实这些他都可以忍，毕竟他可以去翻病人的入院记录和各项检查结果。
可是好死不死，连会诊理由都只给一句“根据患者目前情况，特请贵科会诊，谢谢！”
你倒是说说患者目前什么情况啊！
你倒是讲讲请我来会诊有什么目的啊！
mmp！
还有的会诊单，倒是什么都有了，有主诉有病程有检查结果，管床医生恨不得把病人所有的细节都写上去。
可我就是个血液科的住院总，你请我会诊只要告诉我血液科相关的症状体征检查结果就行了，你巴拉巴拉写一堆东西上去是想干什么？
你告诉我病人既往高血压、高血糖、梅毒病史有什么用？
你告诉我病人半夜打鼾对我诊断他的血液系统疾病有什么帮助？
你告诉我病人最近离婚了心情不好是想跟我说他的血液系统疾病是因为心情引起的吗？
这不是扯淡吗！
简直是一言难尽好嘛！
再说他屁颠屁颠跑去会诊之后，病人自己跑了不知道去哪的，管床医生一问三不知的，或者问一点答一点挤牙膏一样的。
心累啊！
整整一个上午，也就只有急诊抢救室的会诊单让他看了一目了然。
新收的病人更是这样，明明下级医院递上来的是一叠散乱无章的检验检查结果，可张天阳愣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总结出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甚至，自己都不用开口，对方就已经给出了自己也认可的诊断。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爽了！
以往急诊抢救室的病人都是最难搞的，他都是咬着牙去会诊的。
可如果现在抢救室是这个张师弟跟他交接的话，他甚至愿意多跑几趟！
话说回来，刚刚他只记得师弟姓张，全名叫什么来着？
血液科住院总师兄一边思索，嘴角的笑却抑制不住。
“呦，我们的住院总大人，怎么这么开心啊？找到女朋友了？”
路过的女医生忍不住问了句，然后趁恼羞成怒的住院总师兄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的时候赶紧溜之大吉。
“对不起我忘了，住院总是没有时间谈恋爱的！”
女医生的背影已经窜出了老远，可穿透人心的声音依旧传到了住院总师兄的耳朵里。
实习生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师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毕竟，住院总总住院，一天24小时泡医院。
好些医生当住院总的时候，都因为没时间陪伴，已经到手的女朋友都跑了。
这件事人人皆知，人家已经够惨了，怎么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可神奇的是，血液科住院总师兄竟然只恼怒了十几秒，就再次露出了酒窝。
“那个，师弟。”
实习生瞬间打起了12分精神，结果却等来了住院总师兄笑眯眯的嘱咐。
“帮我跑个腿，去急诊抢救室，问问刚刚那个师弟全名叫什么，什么时候来轮转血液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还没在咱们科轮转过。”
“别看了，快去吧。”
实习生呆呆的应了，他感觉迷茫而又有一丝丝的羡慕，转身等电梯去了。
......
中午十一点半，抢救室里患者情况都还挺平稳的，三个白大褂也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砰砰砰！”
外面似乎有人在敲门。
“难道又有病人了？”
几个护士正忙着按时登记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三个白大褂对视一眼，张天阳作为小师弟，自动自觉的过去晃了一下，让感应门开开。
门外，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面孔印入张天阳的眼帘。
“诶？你们不是......你们怎么来了？”
第一零四章 重若万钧
“那个，你现在忙吗？忙的话，我们就在外面等一会，等你下班。”
抢救室门外，面善妹子推着轮椅，很有礼貌的询问。
张天阳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看监护仪滴声一片的抢救室。
这算忙还是不忙呢？
要说不忙，整个抢救室里全都是监护仪数值不正常的病人。
要说忙，这些病人都有护士盯着，而且这数值已经是稳定下来的数字了。
“怎么，有人找？”
杨教授从电脑前站起身，绕出来，看到了门口的访客。
她顿了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半了，要不你提前半小时下班吧，这里有我和小邓看着。”
“好的，谢谢教授。”
张天阳也不矫情，今天早上分配给他的任务他都已经完成了，早点下班也没什么。
“我们，过去说？”
妹子推着轮椅，走在前面，张天阳穿着白大褂走在后面。
走出抢救室门口两三米的时候，张天阳突然皱起眉头。
总觉得，有谁在看他。
他扭头，左右四顾。
跟不少等待在抢救室外面的病人家属们对上了眼神。
不是他们。
他还穿着白大褂，必然会引起这些担忧着自家病人的家属们的注意。
眼神转动，落在角落里聚集在一起的几个中年人身上。
那是孙魏氏的家属。
跟其他家属们带着茫然和期盼还有一点点害怕的眼神不一样，张天阳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眼神里的一丝敌意。
可也仅仅是敌意而已。
相比于周一晚上大夜班的时候他们激动和恶心的样子，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听说后来接班的男医生很强势，一天之内叫了无数次保安，找了无数次医疗值班，连警察都被叫来了两次。
在多方“劝导”之下，这群家属终于“松口”，同意使用药物和做检查了。
只是每次让他们去交钱的时候都很不情愿，每次把老太太推去做检查的时候他们也会情绪激动，质问治疗效果，再放放狠话。
但总体来说，还好。
至少没有再动过手了。
几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一触即分，一直到张天阳走过了拐角，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轮椅不能推到负一楼，张天阳索性在往办公室去的楼梯旁停了下来。
这里也算是急诊科里比较安静的一块地方了。
“怎么，找我什么事？这位是？”
张天阳认出了推着轮椅的面善妹子，至于轮椅上的汉子，他有些眼熟，但对方带着口罩，他不太确定是哪个。
“呦，你救了人家的命，结果都不记得人家了？”
面善妹子笑嘻嘻的开玩笑，轮椅上的汉子赶紧把口罩退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你是那个歌手？”
张天阳终于认了出来，这汉子正是之前他在酒吧碰到的那个心跳呼吸骤停的汉子。
当时酒吧老板叫了救护车，跟车来的是杨教授，所以后来的事情张天阳并没有太关注。
没想到，现在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表情，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
张天阳口罩下露出了微笑，轻轻的掀开汉子的上衣，发现下面是用来固定的绷带。
“肋骨还在恢复？”
“对。”
汉子冲张天阳笑，由于笑容太大一不小心牵动了胸部，顿时疼的皱眉。
可很快，他再次展开笑容。
“你好，我叫陈汉升，现在是胡桃里酒吧的驻唱。”
“那天我唱着唱着就失去意识了，后来的事情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在急诊，听到急诊的医生说我各项生命体征都还好，就是肋骨被按断了，所以后来都在胸外科住着。”
“我也不能自己活动，所以一直到今天出院，才找到机会过来。”
他有些艰难的伸出手，因为疼痛而呼出一口气，“我听他们说，那天是你救的我，所以，想来谢谢你。”
“我的荣幸。”
张天阳赶紧握住他伸出的手，轻轻的晃动两下，然后帮着他重新把手放回轮椅两侧。
眼看陈汉升还想伸手，张天阳赶紧叮嘱，“这么痛，就不要乱动了。”
“嘿！我知道心肺复苏的，把肋骨按断的胸外按压才更有可能有效。”
陈汉升咧嘴笑，“我现在一疼，就会想起那天你救我的心情是多么迫切，就觉得我这条命还是有人在意的，就很棒。”
张天阳可以直面恶意，但面对善意的时候反而有些放不开，只能用专业来掩饰自己的失措。
“你现在肋骨断裂的地方还没愈合好，尽量减少活动，回去好好躺着休息，积极补钙，你好好的才对得起我救你一命不是？”
陈汉升还是很帅的，身体看起来也很健壮。
到底为什么会突发呼吸心跳骤停，东方医院肯定是给过他结论的，但他不说，张天阳也不好问。
“既然已经出院了，就赶紧回家吧。对了，你们酒吧老板没有来接你？”
张天阳有些疑惑推着陈汉升来的为什么是面善妹子而不是酒吧老板，刚问了一句，熟悉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在这呢在这呢！”
酒吧老板穿着西装，气喘吁吁的奔来，直接上来握住了张天阳的手。
“诶呀，张医生啊，我可要谢谢你救了我的员工一命啊！”
说着说着，酒吧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卷锦旗，双手一抖，红色的旗面展开，金灿灿的大字映入眼帘。
“妙手回春”！
顿时，张天阳愣住了。
不少偶尔探头关注这边的病人和家属们也愣住了。
然后，悄声的讨论四起，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边。
甚至好几台手机悄悄的抬了起来，拍照，或者录像。
急诊科里最常见的就是病人或家属跟医生扯皮生气，像这种送锦旗的，不少人只在电视里见到过。
眼看张天阳愣了，面善妹子笑嘻嘻的踹了踹他的鞋子。
酒吧老板双手捧着锦旗，往他身前递。
陈汉升坐在轮椅上，也笑呵呵的看着张天阳，眼神里满含期盼。
“快收下啊！”
张天阳回了神，眼神在面前这三人的脸上扫过，一时有些感慨。
下临床月余，他收到了不少来自病人和家属的善意和恶意。
收到过谩骂，也收到过感谢。
收到过投诉，也收到过果篮。
可锦旗，还是头一次。
虽然说，以他的逻辑思维，稍稍推理就可以知道，酒吧老板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原因十有**是因为这锦旗是临时赶制的。
可这旗子承载着的善意，依旧让他心生欢喜。
口罩都掩盖不住他勾起的眼角。
他轻轻的接住锦旗的两个脚，明明是轻飘飘的布料，却重若万钧。
这是来自病人的认可。
更是所有医学生心之所向，愿意终生为之奋斗的东西。
“那，我收下了？”
第一三一章 重若万钧
“那个，你现在忙吗？忙的话，我们就在外面等一会，等你下班。”
抢救室门外，面善妹子推着轮椅，很有礼貌的询问。
张天阳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看监护仪滴声一片的抢救室。
这算忙还是不忙呢？
要说不忙，整个抢救室里全都是监护仪数值不正常的病人。
要说忙，这些病人都有护士盯着，而且这数值已经是稳定下来的数字了。
“怎么，有人找？”
杨教授从电脑前站起身，绕出来，看到了门口的访客。
她顿了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半了，要不你提前半小时下班吧，这里有我和小邓看着。”
“好的，谢谢教授。”
张天阳也不矫情，今天早上分配给他的任务他都已经完成了，早点下班也没什么。
“我们，过去说？”
妹子推着轮椅，走在前面，张天阳穿着白大褂走在后面。
走出抢救室门口两三米的时候，张天阳突然皱起眉头。
总觉得，有谁在看他。
他扭头，左右四顾。
跟不少等待在抢救室外面的病人家属们对上了眼神。
不是他们。
他还穿着白大褂，必然会引起这些担忧着自家病人的家属们的注意。
眼神转动，落在角落里聚集在一起的几个中年人身上。
那是孙魏氏的家属。
跟其他家属们带着茫然和期盼还有一点点害怕的眼神不一样，张天阳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眼神里的一丝敌意。
可也仅仅是敌意而已。
相比于周一晚上大夜班的时候他们激动和恶心的样子，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听说后来接班的男医生很强势，一天之内叫了无数次保安，找了无数次医疗值班，连警察都被叫来了两次。
在多方“劝导”之下，这群家属终于“松口”，同意使用药物和做检查了。
只是每次让他们去交钱的时候都很不情愿，每次把老太太推去做检查的时候他们也会情绪激动，质问治疗效果，再放放狠话。
但总体来说，还好。
至少没有再动过手了。
几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一触即分，一直到张天阳走过了拐角，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轮椅不能推到负一楼，张天阳索性在往办公室去的楼梯旁停了下来。
这里也算是急诊科里比较安静的一块地方了。
“怎么，找我什么事？这位是？”
张天阳认出了推着轮椅的面善妹子，至于轮椅上的汉子，他有些眼熟，但对方带着口罩，他不太确定是哪个。
“呦，你救了人家的命，结果都不记得人家了？”
面善妹子笑嘻嘻的开玩笑，轮椅上的汉子赶紧把口罩退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你是那个歌手？”
张天阳终于认了出来，这汉子正是之前他在酒吧碰到的那个心跳呼吸骤停的汉子。
当时酒吧老板叫了救护车，跟车来的是杨教授，所以后来的事情张天阳并没有太关注。
没想到，现在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表情，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
张天阳口罩下露出了微笑，轻轻的掀开汉子的上衣，发现下面是用来固定的绷带。
“肋骨还在恢复？”
“对。”
汉子冲张天阳笑，由于笑容太大一不小心牵动了胸部，顿时疼的皱眉。
可很快，他再次展开笑容。
“你好，我叫陈汉升，现在是胡桃里酒吧的驻唱。”
“那天我唱着唱着就失去意识了，后来的事情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在急诊，听到急诊的医生说我各项生命体征都还好，就是肋骨被按断了，所以后来都在胸外科住着。”
“我也不能自己活动，所以一直到今天出院，才找到机会过来。”
他有些艰难的伸出手，因为疼痛而呼出一口气，“我听他们说，那天是你救的我，所以，想来谢谢你。”
“我的荣幸。”
张天阳赶紧握住他伸出的手，轻轻的晃动两下，然后帮着他重新把手放回轮椅两侧。
眼看陈汉升还想伸手，张天阳赶紧叮嘱，“这么痛，就不要乱动了。”
“嘿！我知道心肺复苏的，把肋骨按断的胸外按压才更有可能有效。”
陈汉升咧嘴笑，“我现在一疼，就会想起那天你救我的心情是多么迫切，就觉得我这条命还是有人在意的，就很棒。”
张天阳可以直面恶意，但面对善意的时候反而有些放不开，只能用专业来掩饰自己的失措。
“你现在肋骨断裂的地方还没愈合好，尽量减少活动，回去好好躺着休息，积极补钙，你好好的才对得起我救你一命不是？”
陈汉升还是很帅的，身体看起来也很健壮。
到底为什么会突发呼吸心跳骤停，东方医院肯定是给过他结论的，但他不说，张天阳也不好问。
“既然已经出院了，就赶紧回家吧。对了，你们酒吧老板没有来接你？”
张天阳有些疑惑推着陈汉升来的为什么是面善妹子而不是酒吧老板，刚问了一句，熟悉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在这呢在这呢！”
酒吧老板穿着西装，气喘吁吁的奔来，直接上来握住了张天阳的手。
“诶呀，张医生啊，我可要谢谢你救了我的员工一命啊！”
说着说着，酒吧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卷锦旗，双手一抖，红色的旗面展开，金灿灿的大字映入眼帘。
“妙手回春”！
顿时，张天阳愣住了。
不少偶尔探头关注这边的病人和家属们也愣住了。
然后，悄声的讨论四起，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边。
甚至好几台手机悄悄的抬了起来，拍照，或者录像。
急诊科里最常见的就是病人或家属跟医生扯皮生气，像这种送锦旗的，不少人只在电视里见到过。
眼看张天阳愣了，面善妹子笑嘻嘻的踹了踹他的鞋子。
酒吧老板双手捧着锦旗，往他身前递。
陈汉升坐在轮椅上，也笑呵呵的看着张天阳，眼神里满含期盼。
“快收下啊！”
张天阳回了神，眼神在面前这三人的脸上扫过，一时有些感慨。
下临床月余，他收到了不少来自病人和家属的善意和恶意。
收到过谩骂，也收到过感谢。
收到过投诉，也收到过果篮。
可锦旗，还是头一次。
虽然说，以他的逻辑思维，稍稍推理就可以知道，酒吧老板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原因十有**是因为这锦旗是临时赶制的。
可这旗子承载着的善意，依旧让他心生欢喜。
口罩都掩盖不住他勾起的眼角。
他轻轻的接住锦旗的两个脚，明明是轻飘飘的布料，却重若万钧。
这是来自病人的认可。
更是所有医学生心之所向，愿意终生为之奋斗的东西。
“那，我收下了？”
第一三二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急诊科的休息室条件不错。
一个房间里放了三张上下床，六个床位。
男医生休息室有两间。
里面漆黑而安静，床挺软，被子挺暖。
再加上急诊科忙出翔的固有属性，按理说应该很适合睡眠。
可张天阳愣是一中午辗转反侧。
红色的锦旗被工整的叠起来，放在包里。
可心里的激动没办法叠起来，冷静+1都不好使。
下午三点，张天阳顶着两圈明显的熊猫眼走进抢救室的时候，受到了邓师兄的嘲笑。
“不就一个锦旗嘛，至于激动成这样，一中午没睡吗？”
“我说我中午睡觉的时候怎么总听到有人翻身呢，感情是你小子啊！自己睡不着，还得连累我！说，该当何罪！”
张天阳矢口否认。
“我可没有翻身！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否认完，他又忍不住好奇。
“师兄，你收到了很多次锦旗吗？怎么这么淡定？”
邓师兄的脸色瞬间变了，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那，那当然！”
“我都在临床呆了多少年了，锦旗这种东西，我，我肯定收到过啊！”
刚好，旁边有个高血压病人的监护仪响了，邓师兄瞬间从位子上弹了起来，“我去看看！”
下一瞬间，邓师兄已经风风火火的飞了过去。
速度之快，掀起了一阵风。
旁边一直旁听的白色肉盾疑惑了。
“那个高血压的，不是血压一直都在180-190波动吗？那监护仪一直在叫啊？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着急了？”
张天阳眨眨眼，闭口不言。
像是收锦旗这种东西，正常人都会发个朋友圈吧？
邓师兄的微信他早就加了，抽空也翻完了他的朋友圈。
好像，并没有看见过锦旗这个东西？
他想了想，转头看向旁边淡定浏览各个病人目前医嘱的杨教授。
相比于色厉内荏的邓师兄，这么淡定的杨教授，才是真正的**oss吧？
“杨老师。”
“嗯？”
杨教授应了一声，眼神依旧没有离开电脑。
中午新收了一个酒精中毒的病人，虽然现在患者病情平稳，但她还是想再核查一遍医嘱。
张天阳探头看了看，见杨教授在忙，也就没有再问。
一直到五分钟后，杨教授浏览完所有的医嘱，和病人最新的检验检查结果，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张天阳。
“你刚刚叫我？”
“杨老师。”
张天阳回忆了一下中午的时候，除了给自己的锦旗之外，陈汉升和酒吧老板还特意给杨教授也送了一个锦旗。
当时杨教授表现的很淡定。
所以他有些好奇。
“杨老师，您经常收到锦旗吗？”
“也不算经常吧。”
杨教授笑起来还是那么温柔。
“我毕竟在急诊呆了这么多年了，锦旗的话，二三十面？”
“这么多？”
张天阳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的白色肉盾就已经震惊了，发自内心的感叹，“杨教授，您真厉害！”
“不厉害。”
杨教授却摇头，微笑，“可能主要是急诊的工作性质吧，相比于其他科室，急诊的急危重症比较多，每救回一个病人，就真的是救了一条命。”
“小张，你已经很厉害了。”
张天阳愣了下，旁边的白色肉盾帮忙说出了他的疑问。
“杨教授您是说阳哥还在实习阶段就受到锦旗，这件事情很厉害吗？”
“不是。”
杨教授摇头，“我是说，收到锦旗之后不过一个中午就可以冷静下来，很厉害。”
她温柔的笑着，眼里闪过一丝追忆。
“我当年第一次收到锦旗的时候，激动了整整三天，见人就笑，笑的停不下来。”
“这么厉害的吗？”
白色肉盾张大了嘴巴。
“对啊，就这么厉害。”
杨教授笑着点头，“你是刚下临床的护士吧？可能你在临床呆的时间还不久，以后你就知道了。”
“其实我们在意的不是那张锦旗，而是病人的认可。”
“而且，更多时候，一张锦旗背后就是一个病人的一条命。
就像是小张今天收的这个，那天如果不是小张站了出来，那个年轻人很可能就这么没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
白色肉盾恍然的点头。
他不是真的护士，也不是医学系统的人。
甚至，在接受林琳的任务之前，他甚至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她会一意孤行的想要当护士。
可跟了张天阳两天，看到了这些白大褂们抢救、处理病人，也看到了各种不同的家属们的反应，他突然有些理解自家小姐的想法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而医生，尤其是急诊科的医生，每天又造了多少级浮屠呢？
......
从三点到五点，抢救室里还算平稳。
偶尔有个血压高的，心率快的，观察观察很快又重新恢复。
唯一有点问题的是中午另一班医生收的那个酒精中毒的大叔。
听说今天中午那个大叔参加自家女儿嫁人的酒席。
想到自家女儿老大不小了终于嫁出去了，不由得喜极而泣，饮酒庆祝。
结果喝多了，直接送进了医院。
进来的时候是昏迷状态，已经算是重度酒精中毒了。
但好在家属发现的早，送过来比较及时。
中午的急诊医生给了补液、利尿促进酒精排泄，又给了纳洛酮来拮抗宜乙醇对身体的损伤。
紧急处理了之后，大叔在三点半的时候醒了过来。
鉴于患者已经醒了，后续的血浆置换也就没上。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放在醉酒的病人身上，好坏参半。
比如现在的大叔，虽然意识恢复了，但醉酒状态依然没有褪去，反而进入了轻度酒精中毒的兴奋期。
张天阳站在他的病床前，有些无奈。
病床上的大叔面色潮红，眼睛瞪大，可以很明显的看出眼结膜充血。
酒精中毒病人兴奋期常常会表现出极度兴奋，情绪奔放、健谈高歌、言语幼稚、有时粗鲁无礼、情绪极端不稳定，时悲时喜的症状。
大叔现在完全符合，简直就是个标准病人。
“呜呜呜呜噢噢噢噢~”
“老百姓啊，呜呜呜，今个真高兴啊哦哦哦~”
“嫁出去啦！哈哈哈哈！噢噢噢噢！”
“怎么就嫁出去了呢，呜呜呜呜......”
一会大笑，一会哭嚎，一会寂静，一会又骂骂咧咧。
折腾的他周围好几床老头老太太的心率都有所上升。
观察了一个小时之后，张天阳无奈的安排他暂时去了走廊，并让陪护的家属时刻注意，万一有呕吐一定要叫他们。
五点，抢救室里好不容易再次安静了下来，几个病人的生命体征也都还算正常。
“杨教授！”
抢救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医生探了半个头进来。
“那个，能不能跟你借个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