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伦理大剧
检查单上，是常规的性病筛查。
包括hiv、梅毒、乙肝和丙肝的筛查。
张天阳扫了一眼，其实这个男生的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但他这么着急，说明有故事啊！
郑华亮这两天咸鱼着心情好，眼看结果正常，不需要开药，索性也就没让男生再去挂号，准备当一次免费咨询。
男生被要求坐了下来，但依旧很焦虑。
半个屁股微微挨着椅子，半个身子往前倾，几乎要凑到张天阳面前了。
“医生，你们看看，我这个，我有没有......”
张天阳不自然的往后退了退，“你有症状吗？”
男生愣了愣，“症状？什么症状？”
感情这是一个连梅毒会有什么症状都不知道，被自家老婆要求了，就急火火上医院检查的主啊！
郑华亮很想以手扶额，可考虑到对病人的影响，他只能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张天阳表面保持冷静，继续询问。
“有没有硬下疳？就是那种，长在下面那个部位上的，不疼不痒的结节，指甲大小、肉红色。”
男生愣了愣，似乎有些冷静下来了。
“啊，这个，好像没有啊？”
“那有没有身上长那种，到处都有的，不痛不痒的皮疹？”
“这个，好像，也没有啊！”
张天阳叹了口气，“所以你是完全没有症状，只是因为你老婆让你来看，你就来看了？”
“对，是这样的！”
男生重新恢复了活力，“就，我老婆嘛，她在香港，然后跟我说她有这个，这个梅毒，然后让我也查查。医生啊，你看看我这个结果，我到底是......”
张天阳把检查单递了回去，“你的检查结果是正常的。”
“正常的？！”
男生一下子蹦了起来，“真的是正常的啊！”
“诶呀，你不知道我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了，太好了太好了，是正常的，我没病！”
男生激动在诊室里又蹦又跳的，脸上那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郑华亮正端着茶杯喝着水，差点没把整杯水撒到身上去。
“咳咳！那个，麻烦你可不可以先冷静一下。”
“啊，对不起啊医生，我有点激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担惊受怕太久了。”
“你先坐下，我跟你聊聊。”
郑华亮这次没让张天阳说话。
这个男生，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头顶到底多了个什么颜色的帽子。
梅毒这个东西，是通过男女关系传播的疾病。
除了因为母亲感染而导致的先天性的梅毒外，百分之九十多的梅毒患者都是通过不洁的性行为而感染的。
又因为先天性梅毒的小孩子很难活得长，所以说，大部分能够来医院就诊的梅毒患者都有一段不好说出口的疯狂经历。
如果他自己没有，那么，他的伴侣一定有。
作为医生，知情不报有些不人道，但是直接跟他说出实情，保不准人家恼羞成怒，说不定得来个怒发冲冠，到时候出点事就不好看了。
张天阳的医术已经获得了他的认可，可在医患关系的处理上，他还是自己来比较放心。
郑华亮放下杯子，首先问了一个比较保守的问题。
“那个，你跟你老婆已经领了结婚证了？我看你还挺年轻的，这么早结婚啊？”
小伙子从自己有病的认知中解脱出来，心情愉悦，一听到这个，又有些害羞。
“这个倒是没有啦！现在还只是女朋友，但是迟早会是的！”
“哦，还好。”
“什么还好？”
“我是问，你知道这个疾病是通过性传播吗？”
郑华亮抛出了直击灵魂的问题，男生却依旧没有意识到不对。
“我知道啊，我老婆跟我说过，所以才让我来查啊！”
“知道就好。”
言尽于此，再多的话就不用说了。
郑华亮重新端起了杯子，眼神飘忽，突然刷了一下病人列表，发现又有病人报道了，直接就点了叫号。
“你回去可以百度一下，这个病的传播方式。不用再挂号了，你的结果都是正常的。”
张天阳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给他打开了诊室的门。
“好的好的医生，谢谢你们，我回去就查查！”
男生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点头哈腰的抱着自己的检查结果出去了。
张天阳把新的病人领了进来，跟郑华亮对视一眼，默默叹息。
已经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再想不明白，就真的不是笨，而是不愿意相信了。
作为医生，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指着他跟他说，你女朋友出轨啦！
要真敢这样做，人家分分钟给你翻脸。
收回散发的思绪，张天阳把注意力放在新进来的病人身上。
在他面前坐下的，是夫妻俩。
病人是男人，41岁，梅毒确诊，来打青霉素的。
其实皮肤科门诊每天接诊的这样的病人很多，毕竟梅毒只要不发展到器官损害，其实也不难治。
青霉素不过敏的话，定期打青霉素，定期复查梅毒病毒定量，还是治的好的。
顶多也就是治好了之后，梅毒抗体依旧是阳性，只要住院，医生都能知道你之前的疯狂岁月而已。
郑华亮敲好了医嘱，把诊疗卡递回去，就准备叫下一个病人。
“那个，医生。”
陪着他来的阿姨突然叫住了两个白大褂，“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得的啊？我也查了，好像是正常的。”
两个白大褂对视一眼，瞬间交换了无数信息。
又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啊......
刚刚那个，家属不在，可以暗示的明显一点，现在这个，病人就在旁边......
果然，两个白大褂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就着急了。
“瞎问什么呢！人医生多忙啊！走，赶紧走！”
一边说着，一边瞪了两人一眼。
郑华亮按下张天阳，冲女人笑笑，“对，你可以回去问问你老公，他要解释不清楚，可以上网查查百度。”
男人已经拉着自家女人走到诊室门口了，听到后半句话，回头瞪了郑华亮一眼。
但张天阳已经开门叫了下一个。
男人和女人拉扯着远去，隐约间听到他们在争吵。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你还问医生，什么意思？”
“我问问怎么了，不就得问专业的医生吗！回去我就查查百度！”
“你查个屁！”
“好啊！我早就怀疑你了，你这么激动，是不是怕我知道真相！”
“你懂个屁！”
......
一路鸡飞狗跳，旁边等待着的患者和家属纷纷侧目。
诊室里，郑华亮摇着头，下一个病人已经走了进来。
张天阳抬头，嘴巴微张。
来人却冲他挤眉弄眼，食指束在嘴边，让他不要说话。
“郑医生，我来找你看看痘痘。”
第一零六章 这贼老天和这狗夜班之神
张天阳无奈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翩翩的坐下，冲着郑华亮微笑。
不由得以手扶额，无奈叹气。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突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对上了林琳犀利的眼神。
“你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郑华亮难得在门诊见到质量如此之高的妹子，正要问诊的嘴刚张开，又硬生生的闭上了。
他冲着张天阳打眼色。
“快，你快上！你看哥哥把好东西留给你，感不感动！”
张天阳避开林琳的目光，满眼一言难尽。
“哥，真不敢动，不敢动！”
郑华亮几次使眼色石沉大海，终于叹了口气，久违的亲自上阵。
他表面上带着微笑，态度亲切，可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个小剧场正在播出。
“没想到啊没想到，英雄果然最后还是难过美人关！”
“话说，这是一个思路啊！要不要，试着给小张介绍一个女朋友？”
可这年头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要去接触年轻好看的妹子，自家老婆这一关他都难过。
说不准，下个月的烟钱就泡汤鸟。
郑华亮心里mmp，表面笑嘻嘻，聊着聊着，却突然发现了不对。
这个好看妹子，怎么自己在给她诊断，眼神老往小张那里跑呢！
郑华亮突然顿了一下，心中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浮出水面。
“咳咳！那个啥，我去上个厕所，你来看吧！”
郑华亮随便找了个借口，抱着水源已经告罄的杯子就钻出了诊室。
林琳小护士身着一条粉色连衣裙，突然一笑。
“你这老师还挺有意思，去厕所带着水杯。”
张天阳也笑，“谁让你演人家呢，估计是看出来了，给我们腾二人空间。”
“呸！”
林琳笑骂一声，小脸微红，“别贫了，快随便给我开点药，我找你是正事。”
“什么正事？”张天阳一边录入诊断，一边敲上医嘱，“你是问之前借给我的瑜伽垫吗？我让那几个牲口洗了，还没干呢。”
林琳嗔道，“谁还要你们用过的瑜伽垫啊！一群醉酒之后臭烘烘的男人用过的瑜伽垫，我那天借的时候就没打算还她们。”
“那怎么办，我买几个赔给她们？”
“不用，我已经给她们买好了，一个瑜伽垫一百多，也不贵。”
张天阳默默的想了想当初自己升起健身的念头时，在某宝上搜到的瑜伽垫的价格，三十块似乎都算贵的了，九块九包邮的比比皆是......
打不过打不过！
“别转移话题。”林琳渐渐正色起来，“下周你是不是去急诊？”
“嗯，是啊。”
“我刚好有个小伙伴也在急诊，你们俩互相照应一下？”
林琳使出了歪头杀，张天阳瞬间败退。
“可以可以，但是你不吃醋吗？”
小护士林琳的小伙伴，有哪个不好看的？
这女人，怎么把自己往外推呢？
“不吃醋啊。”
林琳歪着头，“有什么好吃醋的，来，我把我的小伙伴给你叫过来。”
她拿出手机啪啪啪敲打，几秒钟后，一个身影推开诊室的门走了进来。
“咕嘟”
张天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你说的小伙伴，就是他？”
张天阳眨巴着眼，抬头仰望着面前这位，身着护士服的小伙伴。
首先，是男的。
其次，一米八的他得仰着头看。
最后，这一点都不合身的护士服根本包不住他的肌肉啊！
张天阳严重怀疑，这根本不是林琳的小伙伴，而是她的保镖！
总归是林琳的一片好意，在小护士“死亡注视”的目光下，张天阳“愉快”的选择了接受。
......
后面两天的门诊毫无波澜，时间却过得飞快。
等到周五下午看完最后一个病人，郑华亮突然觉得怅然若失。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闲鱼了一周之后，他终于要跟张天阳这个大宝贝说再见了。
他带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嘱咐张天阳多往皮肤科走一走。
张天阳满口答应，“是是是，好好好。”
看着张天阳脱下白大褂离开诊室的背影，郑华亮不由得擦了擦自己其实并没有泪水的眼角。
这，大概就是永别吧！
......
皮肤科并没有遇到什么要死要死要抢救的病人，但张天阳那天晚上去喝酒的时候顺手抢救了一个。
所以算下来，系统的奖励也还算丰富。
“天赋技能：第六感”
“进阶技能：擒拿手”
“体力+1”
“反应速度+1”
“听力+1”
“金钱+15000”
张天阳看了看这次奖励的技能列表，感觉冥冥中有些天意。
“难道是知道我要去急诊科，提前给我点防身技能？”
“还有林琳小可爱，说是让我照顾她的小伙伴，其实给我找了个保镖。”
“这说明了什么？”
专属于张天阳的直男逻辑思维再次发动——
“这说明，我看起来真的很瘦弱啊！”
......
周一，照例是急诊科的大交班。
还没入科的六个小白大褂不敢占了上级医生的位置，有椅子不敢坐，一直瑟瑟发抖的围成一团。
直到交班开始了，才敢找个角角落没人坐的椅子，带着窃喜的心情坐下。
好不容易熬过了交班，紧接着的是冗长的入科教育，主要说的是一些急诊的注意事项。
往往这个环节都是最容易让人入睡的环节，可或许是因为急诊科的特殊性，这次六个五年制的同学没有一个打哈欠的。
“急诊科，是没有工作日、休息日这一说的，只有三班倒。下面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急诊科的教秘是个女生，可看起来一点也不柔弱，活生生一个暴力分子，性子急，声音也快。
“三种班，分别为白班，小夜班，大夜班。”
“白班的上班时间跟正常上班时间类似，为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以及下午三点，到下午六点。”
“小夜班的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
“大夜班的时间为，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早上的八点。”
“你们的班次跟随你们的带教老师，也就是说，他们排什么班，你就跟着上什么班。”
“每个人大概需要上两个白班，一个小夜和一个大夜。”
“当然，这是常规情况，有些同学可能跟随的带教这周要多上班，还请保持冷静。”
“我已经把排班表发在群里了，你们可以都看一看。”
教学秘书说着，眼神在六个学生的脸上扫过，随后停留在张天阳这里。
张天阳早就心有所感。
打开排班表，暗道一声，果然。
这贼老天，还有这个狗夜班之神，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第一零七章 急诊序章
张天阳盯着手机上的排班表，露出了“呵呵”的笑容。
说好的正常一周会有两个白班一个小夜班一个大夜班呢？
凭什么他白班小夜班和大夜班都是两个！
这样四舍五入，他要比别人多上一半的班！
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天阳只不过在心里吐槽了一下，然后就默默接受了。
兴许是，脸黑成习惯了吧。
教秘等了一小会，发现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不仅有些错愕。
那个只排了3个白班没有拍夜班的幸运儿自己偷着乐也就算了，那个一共要上六天班的小可怜竟然也没有吭声？
真是任劳任怨，艰苦奋斗，苦中作乐的模范啊!
当医生，可不就需要这种精神！
她对这一批五年制的感官瞬间好了起来。
“好，那么我接下来再讲一讲，急诊科的五大部门。”
“第一个，急诊内科，负责接诊内科疾病相关的病人，包括但不限于感冒发烧，头疼头晕，癫痫晕厥等等的疾病，严重的还有可能遇到多器官衰竭的病人。”
“第二个，急诊外科，这个就比较血肉模糊一点了，往往需要做急诊手术，比较需要体力。”
“第三个，120，需要跟着急救车出诊，接回来的病人你们也负责管。”
“第四个，抢救室，不管急诊内科还是外科，如果收到危重病人，需要马上送进抢救室。”
“以上就是你们可以轮转的四个部门，第五个部门是急诊ICU，等到你们第二轮轮转的时候，说不定可以轮到，但是现在就不放你们进去了。”
按照教秘的介绍来看，急诊内科应该是最轻松的，急诊内科和120则有可能比较血腥和消耗体力。
至于抢救室，那就更不用说了，全都是危重病人，运气稍微差点，就跟上一届的一个师兄一样，一周收了六个病人，送走了五个。
张天阳如有所感，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带教所在的部门。
果然，妥妥的就是抢救室。
此刻无声胜有声，唯有呵呵心中留。
“咱们急诊，跟其他科室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相比大家心里都有数。”
“我们也不要求你们多厉害，多能帮老师分忧，只要求你们不要犯错，不要添乱。”
前面都是对急诊科的介绍，这时候教秘严肃了起来，说的都是重点注意事项。
“不可以跟病人吵架，更不可以跟病人动手，一旦你觉得这个病人你处理不了，立刻叫你的上级医生！”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万一万一遇到了一些恶**件，比如说，拿刀的啊，你们只要做一件事。”
“跑！”
教秘说到这里，一脸的认真，可下面的几个同学，却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在他们心里，总觉得其实自己离危险还远着。
“你们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
教秘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几个同学笑不起来了。
“听好了，万一万一你们这么不好彩，遇到了，什么都不要想，直接跑！有多快跑多快！”
“不要想着你的带教老师，觉得她们可能是女的啊，打不过啊之类的。”
教秘凌厉的眼神在六个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我们急诊科的女医生都是练过的，跑的绝对比你们快，到时候你们不要拖后腿，反而让她们回来救你！”
“记住了，跑！”
介绍急诊科的上班规则和各个部门教秘用了十分钟，让学生们记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也让她用了五分钟。
直到下面五个脑袋都点头如捣蒜时，她才满意。
“好了，今天早上的入科教育解散，你们如果有今天跟白班的，就上去各个对应的地方找自己的带教老师。
如果是夜班，或者今天没有班，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今天下午三点有一个心肺复苏术的教学小讲课，要求你们参加，需要签名签到的，不要迟到！”
“对了，张天阳是哪个？”
教秘特意点了张天阳的名字，“你下午可以不用来培训。”
有嘴快的同学随口就问了出来，“为什么他可以不来参加？”
教秘撇了她一眼，“你如果可以在入科之前，亲手用心肺复苏术救回来一个人，你也可以不用参加。”
说罢，她转身离开，行走之间带起一阵阵旋风。
嘴快的女生愣愣的看着教秘离开的背影，有些错愕，一扭头，发现除了张天阳之外，剩下的四个五年制竟然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们干什么？”
“我们还想问你干什么呢！”
四个大汉也不顾什么以多欺少以男欺女了，隐约把妹子包围住。
“托阳哥的福我们才稍微摆脱偏见，能管病人，阳哥干什么都是应该的，你竟然还质疑？”
“你的信仰不够坚定。”
“根据信阳哥得永生的基本规律，你可能需要跟我们一起走一趟！”
五个人半开玩笑半打闹着，纷纷跟杵在原地的张天阳打了声招呼，然后在过道的十字路口处散开。
该上班的上班，该回去补觉的补觉。
张天阳倒是可以回去休息了，因为他一上来就是一个大夜班，晚上十一点上班，早上八点说不定还下不了班的那种。
可他没那么着急走。
趁有空，他想熟悉熟悉地形。
急诊科接诊病人的地方就在一楼，地形简单，一目了然，张天阳以前自己生病看急诊的时候早就把地形摸透了。
但急诊科的医生办公室和休息室，他还真是第一次来。
急诊科的医生办公室和休息室，包括护士休息室，跟着120到处跑的护工的休息室，都在负一楼。
也不知道是因为空间问题，还是因为防护问题，整个负一楼其实建地面积还挺广的，也没有大面积的实心墙的存在，可就是建造的七拐八拐，却又四通八达。
张天阳来回走了两遍，总算熟悉了负一楼的地形。
在一条通向教授办公室的走廊里，他停下了脚步。
走廊的墙上，写着的是先进个人的事迹，挂着的是他们的红底照片。
有医生，有护士，甚至还有护工。
张天阳的目光落在一副人像面前。
这幅人像所拍摄的真人，不久前跟他见过两次。
“这就是我的带教了。”
他的目光顺着照片往下，落在了带教的名字上。
“杨文。”
第一零八章 第一个急诊病人（4500字二合一）
墙上，照片里的人笑容和煦。
看起来年纪约有四十多的样子，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可明亮的眼睛却如同少女。
微卷的头发，看起来质地柔软，跟笑容配合起来，让人看着有种心安的感觉。
照片下面，有先进分子的介绍。
张天阳一行行的看下去，不由得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自己的带教是一个副主任医师，主攻方向是高血压病和危重病的抢救及诊治。
除此之外，她竟然还是协和的研究生？
“怎么了。”
有些熟悉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张天阳抬头，对上了那张有两面之缘的脸。
跟照片比起来，真人显得更加疲惫一些。
不知道是因为照片p过，还是因为太累了。
但一样的是，眼里的那道光。
让人经验，人心生向往。
张天阳笑了笑，“杨老师好。”
急诊女医生今天上的是大夜班，现在并不处于工作状态，整个人显得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要温和的多。
这时候竟然也跟张天阳站在同一条线上，一起看着自己的照片和介绍。
但她只坚持了两秒，就不好意思的扭过了头。
“唉，我老跟他们说，不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自己的照片挂在上面，老被走来走去的人看着，怪奇怪的，就跟遗照似的。”
“不能这样说。”
张天阳摇头，认真解释，“遗照是黑白的。”
空气中似乎有一丝停顿。
女医生杨文突然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深了点。
“你倒是有意思。”
“对了，既然提前碰到了，就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对于张天阳刚刚的话，她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面前这个孩子直爽的可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对于有能力的，有好感的人总是有着很大的宽容度。
她甚至还突然间觉得，自己把张天阳提前抢过来，是一件极为正确的事情。
这孩子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她太喜欢了。
直接，爽快，不滑头，也不让人心生厌恶。
再加上两次都得到她验证的能力。
跟那些天天脑子里不装患者，尽装着勾心斗角利益营生的人可爱太多了。
杨文掏出手机，把自己的二维码展示给了张天阳。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
“你好，我是你的带教老师，我叫，杨文。”
张天阳扫了码加了人，也伸出手，握了上去。
“你好，我是这周跟着您的实习生，我叫张天阳，请多指教。”
顺利的加好了微信，杨文挥挥手，驱赶张天阳赶快离开。
“你别仗着年轻，就小看急诊的大夜班，赶紧回去休息去，现在不抓紧时间睡觉，晚上可别喊累啊！”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你可是男丁，我可不会用着手软的啊！”
“好。”
张天阳也笑了。
这个老师给他的感觉很不错。
不仅仅是因为前两次的印象，还因为冥冥中的一种直觉。
而这种直觉，在他回到宿舍后无意间翻开杨文的朋友圈时得到了应证。
张天阳偶尔也会翻翻别人的朋友圈。
因为这种比较私密的地方，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
比如说林琳小护士的朋友圈，就很朴素。
朴素的只剩下了吃，吃，跟吃。
从今天的云好像棉花糖，到路边看到臭豆腐想吃，再到各个新开的饭店的转发优惠促销活动，林琳一点也没有作为富婆的觉悟。
从网红小吃店，到大排档，再到鱼子酱，她更可谓是大胃包万物，一点也不带忌口的。
更气人的是，人家还不胖！
而那些跟奢侈有关的，什么口红啊，包包啊，名牌啊什么的，一点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小林琳一定很有钱，可张天阳却从来不觉得跟她很难相处的原因了。
相对于小护士花里胡哨美食环绕的朋友圈，杨老师的朋友圈跟大部分中年女性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就比如说，你的妈妈会给你转发很多养生公众号。
而杨老师的朋友圈里则有很多权威指南的解读链接。
比如说，你妈妈会关注你的吃喝拉撒。
杨老师的朋友圈里，除了学术和医学之外，提到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儿子。
张天阳在无数类似于“不断变化的主动脉，三种急性主动脉综合征”、“干预性研究中2型糖尿病并发症危险性的下降”、“重症感染诊治的几点考虑”等标题中翻到了这个朋友圈。
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发的朋友圈，距离现在已经有七八个月的时间。
“22年来，今年是儿子第一次没有在家过年，将心比心，即使我得了肺炎，也坚持把除夕的夜班上了......”
过年还值班啊......
张天阳有些感叹。
可想想自己，又觉得可以理解。
虽然才刚下临床不久，没有遇到除夕这种时候，但周六周日又何尝不该是休息日？
该查房不是照样查房？
病人下午下班了才来不也一样等到下班了收了病人才披星戴月的走？
难道快下班的时候病人要抢救了，他就可以说，我下班了，然后直接把病人往那一扔？
该救不是还得救？
自己加班不说，还连累了好几次小林琳陪着自己加班来着。
“都是医务工作者，都是一样的人啊。”
张天阳笑了笑，摇头，把手机收起来准备睡觉。
正直中午十一点半，宿舍门却突然被推开。
邹俊豪跟季高杰两人一起钻进宿舍里，然后就被床上的张天阳吓了一跳。
“我靠！老张你cos鬼吗！大白天的倒是开灯啊！给老子吓一跳！”
邹俊豪被吓得跳到一旁口吐芬芳，季高杰则像是被吓傻了，脸上表情管理失控，一会哭一会笑的。
张天阳一愣，翻身就要下床。
“老季咋了？真被我吓瘫痪了？快快快搭把手送去急诊！”
“嘿嘿嘿，嘿嘿嘿嘿”
听到张天阳的话，季高杰彻底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嘿嘿嘿的就在那笑了起来。
张天阳已经跳了下来，邹俊豪一把拦在了他的面前。
“行了，别管他，这渣男翻车了。”
“啥翻车？”
“他约了他四个女朋友其中一个出去吃饭，结果人家在他口袋里找到了别的小姐姐的名片，于是他就翻车了。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失手的渣男来说，这个妹子他还没领出去过就被分手了，让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哭哭啼啼的。”
张天阳愣了愣，“可他现在在笑啊？”
“哦。”邹俊豪已经拿出手机开始点他的豪华午餐了，头也没回，随口跟张天阳解释。
“就是那个小姐姐的名片啊，老季那天晚上在酒吧不是撩了一个小姐姐吗，原来人家给他留了名片，他加上了微信，然后差不多到手了。
那妹子据说是搞医疗器械的，最近经常在急诊科转悠，所以他一听到急诊，就想到妹子，就笑了。”
“原来如此。”
张天阳想起那天晚上的面善妹子，有点想说实话。
可又想想说出实话之后即将面对的腥风血雨，他果断选择了闭嘴。
邹俊豪迅速点好了常规套餐，转头好奇。
“对了，你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什么科室啊，连你都这么闲。”
张天阳眨眨眼，“急诊，白天休息，今晚大夜班。”
“哦吼！”
邹俊豪打了个响指，“急诊啊，老张，你自求多福！”
他贴心的把已经打开的游戏界面调到了最小声，以示自己的关心和悼念。
“老张，你今晚估计休息不了了，我就给你默哀三秒钟吧！”
“滚！”
张天阳笑骂着，又爬上了床。
......
晚上十点，张天阳断断续续的补了四五个小时的觉，补充好了能量，准备出发。
“老张，把这个拿上。”
学神陈佳杰继上次挡酒失败之后，终于再次找到了打好关系的机会。
“这是什么？”
张天阳看着陈佳杰递来的一堆巧克力，有些傻眼。
刚想推辞，却被陈佳杰拦住了。
“老张，相信我，你需要它们！实在不想吃，分给小护士，还可以被少骂两句！”
好有道理啊......
张天阳收回了手，任由陈佳杰把这一堆巧克力塞进他的包里。
看着张天阳融进弄弄月色当中的背影，已经恢复表情管理的季高杰冷哼一声，“渣男！”
陈佳杰则和邹俊豪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看老张这个样子，他对急诊夜班之神的威力简直一无所知！
上急诊大夜班，竟然连苹果和香火都不提前给夜班之神准备！
飘了啊！
......
晚上十点多点，夜色已经很浓了。
尽管粤省的夜生活很丰富，可白天拥挤的人群依旧消失无踪。
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散落在道路的两旁，显得有些冷清。
白天的燥热在夜晚十分也消失不见，凉风习习，张天阳走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影子被拉了老长。
颇有些偶像剧里伤春悲秋的感觉。
虽然粤省没有秋天。
但依旧不妨碍张天阳借着这气氛酝酿情绪。
十点半的时候，张天阳已经走到了东方医院的门诊楼外。
相比于宿舍周边稍微显得冷清的样子，医院周边就更加显得寂静。
白日里熙熙攘攘的内科楼、外科楼、门诊楼等等建筑，现在都回归沉寂。
十点半，很多病房都已经熄了灯，只有医生办公室和护士办公室的灯依旧顽强的亮着。
门诊楼更是几乎整栋楼陷入黑暗，只有一楼靠西侧的急诊科还有着灯光。
从东面看它的话，感觉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巨兽。
张天阳走过白天人挤人的走廊，抄了近道，抵达自己的目的地，急诊科。
转过最后一个弯。
急诊科展现在眼前。
之前一路上酝酿的所有伤春悲秋，所有孤寂，所有冷清，统统在滚滚人流和喧嚣的热浪中化为一丝青烟，不见踪迹。
张天阳看了看时间。
晚上十点三十八分。
可急诊科，全是人。
急诊候诊区的五六排椅子上坐满了人。
好些找不到位置的，就在旁边站着。
要不然就随手把自己拎着的稍大一点的包铺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
内科急诊门外，外科急诊门外，抢救室的铁门前，等待着的全都是病人和家属。
医生相互之间的呼喊声。
病人的痛呼声。
家属焦急的解释声。
孩子的哭嚎声。
还有急诊科门外停着的随时准备出发的救护车时不时发出的警铃声......
所有这些声音汇集在一起，瞬间把张天阳拉回了现实。
他一言不发，路过那些面带痛苦，或是眼里透着期盼和焦急的人群，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下到急诊科的值班室，放好东西，换上白大褂。
口罩也就位了。
重新从负一层的值班室出现在一楼的时候，张天阳就吸引到了无数的目光。
他顶着那些目光，走到了抢救室门前。
刚好里面的医务人员有事出来，装了感应器的铁门应声而开。
张天阳与对面的人相互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抢救室的铁门是特质的。
从外面打开必须要有工作卡，滴一下开门。
而从里面打开，只需要站在靠近门的地方，让感应器感应到，门就会自动开启。
一道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像是张天阳这种只在急诊呆一周的实习生，是没有资格拥有抢救室的门卡的。
只能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的时候开门。
他顺利的进了抢救室，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张配套着监护仪的病床。
相互缠绕着的数据线将一个个病人跟监护仪连在一起，监护仪的屏幕上也就显示出了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
血氧饱和度，心率，血压......
张天阳不过略微扫了一眼，就发现所有的监护仪上的数字都不正常。
有明明吸着氧，正常人应该99-100%的血氧饱和度却只有92%的。
有不断翻着身子，血压飚到180乃至210mmHg的。
还有心率时快时慢，波形随机显示的。
监护仪的叫声此起彼伏，可医务人员们都很淡定。
张天阳稍微观察了一下，又看了看这些病人的病历，不由得心中了然。
这些人的指标相对于各个科室里病情相对稳定的病人来说，真的是很不正常了。
可是这些指标，相对于这些病人刚刚过来的时候，却实在是好了太多了。
只要症状和各项指标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医务人员心里就有底了。
剩下的，就是用了药之后，静观其变。
医务人员们在外人看来“毫不关心”的“冷漠”，其实才是患者病情得到控制的表现啊！
要是真碰上一个所有医务人员都鸡飞狗跳着处理的病人......
那才是让人绝望的事情吧......
晚上十点五十，跟张天阳同为实习生的师兄也到位了。
上一班的三个医生已经整理好了交班的表格，一双双眼神在病人们那此起彼伏尖叫的监护仪上巡视。
最后十分钟了，交了班就可以回家睡觉，谁也不想这个时候来个突发事件。
可没想到，事情不是来自抢救室内部，而是来自外面。
十点五十二分，杨文突然冲了进来，语气急促。
“快！一个人跟着交班，一个人跟我一起准备抢救！急诊内科接了一个重病人，马上转进来了！”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白大褂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上架感言
2020年1月1日，过了零点，这本书就上架了。
按照流程，说说写这本书的初衷吧。
其实看书名嘛，大家应该也知道，我刚下临床，时间大概有半年吧。
我的脸嘛，比较黑，不管是在遇到奇葩的病上面，还是遇到奇葩的人上面，都是这样。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天天晚上回家就跟我娘抱怨。
“你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一个病人，他家属好烦啊，刚从icu抢救出来的老爷子，家属不让抽血，不让做CT，说有辐射，不让上药，说骗钱。
还自己要求出院，出院之后当天晚上就被送去急诊了，然后第二天又来我们这里闹。”
“你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一个颈内静脉置管后出血的，听说百年难遇，师兄师姐上级医生都不在，我好慌啊。”
“你知道吗，我今天新收的病人是个小姑娘，好小啊，然后肾衰竭要透析，好可怜啊......”
“你知道吗，我今天又遇到一个......”
“今天又碰到一个......”
后来我娘就烦了，说，“你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呢，我看你就是想表达，缺听众，干脆写下来算了。”
我一想，对啊！
所以就有了这本书。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把我自己碰到的有意思的，值得深思的，值得纪念的病历记录下来。
后来，我又想，能不能把我现实里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也写下来。
再后来，我写的不仅是自己的病人，还有师兄师姐的，我看到的，我听到的。
以及，很多人看不到，但是我真的想让大家看到的东西。
我这个人吧，其实不太客观。
就从被留言气哭了好几次就能看出来吧？
因为我觉得，我没错，而有些人错了。
我经历的事情，我看到的东西，我遇到的人和事，所有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形成了我的三观。
我是个不太能把话憋在心里的人，有时候看到一些事情，我就会想很多东西，也会想让更多人去思考一些东西。
所以说，其实这本书也夹杂着很多“私货”，不仅在写我看到的，也在写我想到的。
我想讲一个故事，也很高兴有人愿意听。
谢谢.asxs.这个很好的平台，也谢谢一直陪伴我的你们。
然后，说一下加更规则。
1、每天保底的两更。
2、之前值班欠了四更，先还一更。
3、之前欠了两位盟主大人一共8更，欠了师兄1更，欠了老陈1更，这10更，也先还一更。
以上，1.1日就有至少4更了。
4、均订加更，均订每多1000，加一章。这个实报实销，到了我就更。
也就是说，首日均订精品就是4+3=7章，万定就是4+10=14章。
5、打赏加更：盟主加四更，白银盟加五十更！
6、均订超过5000的话，正版群里会爆照。（你们要的白大褂c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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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上架感言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现在我想多说两句话。
其实我一直在纠结上架的时候主角应该在哪个科室。
主要在急诊科和神经内科这两个之间纠结。
两个科室可以写的东西都挺多的，要刺激有刺激，要热血有热血，要思想有思想，要人性有人性。
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下了决心。
下一个科室，就是急诊。
有些事情，也许现在很多人义愤填膺。
可毕竟事不关己，很快，真的很快，所有人就会像是忘了有这件事发生一样。
可我比较轴。
我不想忘，我也不想让别人忘掉。
那就写下来吧。
至少，只要这本书在，以后看到这本书的人就会记得。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到底有怎样一个优秀的人离我们而去。
那天，到底人性可以可怕到什么地步。
我不敢奢望这本书可以成绩好到得到更多推广，也不敢奢望改编什么的。
我不敢奢望会有很多人能够看到这些。
但是，我还是要写。
因为，感觉，不值当，感觉，凭什么！
这件事一点都不讨好。
但是可能我比较蠢吧，我还是要做。
我会努力把书写好。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第一零五章 紧急调动（第一更）
“快快快！”
一瞬间，所有白大褂都行动了起来，准备下班的医生脸上的懒散瞬间变成了坚毅。
上一班的三个医生，主班医生和一个实习医生负责交班，分出一个实习医生来杨教授这里帮忙。
而杨教授手下的那个，比张天阳的经验要稍微丰富一点的师兄主动承担了接受交班的任务，把刚刚进入急诊科的张天阳派去跟着杨文一起接新病人。
毕竟，那边有带教老师看着，自己这边只有自己！
不过是三秒的时间，六个白大褂就已经默契的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然后猛然向四面八方散开。
三个白大褂去床旁争分夺秒的交班。
作为主班的杨教授跑去急诊内科熟悉新病人的病情。
被分来帮忙的师兄招呼着旁边的男护士一起开始把抢救室里还空着的一张床推出去准备接病人。
抢救室的护士长也迅速响应，跑去翻出了装着肾上腺素等等抢救用药的箱子。
而张天阳，提前早来十几分钟，早就熟悉了抢救室里各个物品的摆放位置，这时候直直的冲着边角的贴纸写着“急救物品”的柜子跑去。
旁边本来想帮这个“萌新医生”指路的小护士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人影就已经飞到了自己的手指想要指向的地方。
“哗啦！”
柜门猛然被拉开，张天阳的眼神迅速的在里面的物品中扫过，然后瞬间确认了目标。
抢救用的药品都在护士长手上，他现在需要找的，是抢救用的器械和耗材！
病人不是急诊外科收的，而是急诊内科收的，说明并不是外伤。
更有可能的是类似于张天阳之前遇到的那种心跳呼吸骤停，或者本身有基础疾病，突然恶性加重的情况。
不管是什么情况，除了尽快建立动静脉通道之外，最最最需要关注的，就是呼吸困难的问题！
张天阳迅速翻找出了面罩、球囊、气管镜、以及分别为7.0和7.5两种直径的气管插管、牙垫、润滑液......
在不知道患者性别的时候，气管插管男人常用的型号和女人常用的型号都不能少！
张天阳把东西堆在治疗车上，一弯腰又抱出来一个气管切开包。
面罩给氧失败的时候就要上气管插管，困难气道气管插管失败的话就必须气管切开。
张天阳直接一步到位！
静脉通道一般是护士负责建立的，医生负责的则是建立动脉通道，张天阳又打开另一个柜子，找齐了包括动脉穿刺针在内的所有东西。
“哗啦啦啦咣咣咣咣”
那边一个白大褂和一个男护士已经推着平车咣当咣当的去接病人去了。
张天阳抱着一堆东西，紧跟其后。
“杨老师，病人呢！”
“还在车上，马上就到！”
杨教授重新恢复了前两次跟张天阳见面时一样一样的严肃脸色，语速飞快。
“95岁，老年女性，脑梗死后遗症，长期卧床，一小时前突发呕吐，意识不清，离得近的家属先赶过来了，病人在后面的车上。”
“东西都准备好没有，患者意识不清，呕吐很容易引发窒息，气管插管拿了没！”
来帮忙的师兄猛地一拍脑袋，“对不起，我忘拿了！”
说着，一个转身就想往回冲，可张天阳快他一步，举起手里的一堆东西。
“拿了拿了！面罩，球囊，气管镜，插管都拿了！”
正准备回去补救的师兄看着张天阳陌生的面孔，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眼神迅速在张天阳的胸牌上扫过，待看清楚是今年的“全院轮转”实习生后，不由得更加惊讶。
杨教授冲张天阳点点头。
放在平时，她会好好的夸一夸张天阳这个根本不需要她费心的学生。
可是现在，有个病人在等着抢救！
她的眼神迅速在张天阳手里那堆东西里扫过，“气管导管几号的！”
一般来说，因为地区和体质差异，我们国家的成年女性患者通常使用7.0号的气管导管，个别身材瘦小的，可以使用6.5号。
我国的成年男性一般适合使用7.5号的气管导管。
不同的型号，直径不一样，太小了很难保证正常通气，太大了又会损伤气管，引起很多后遗症。
她不是对张天阳不放心，而是她知道这是张天阳第一次碰到需要使用气管插管的情况，她怕张天阳不熟悉情况。
可张天阳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平车上，瞬间找出里面的两根管子。
“7.0的给女性用，7.5的给男性用，我都拿了。”
“好。”
杨教授点头，给了张天阳一个赞许的眼神。
“你现在开始做准备工作吧，会准备吗？”
杨教授心里有谱，作为实习生，张天阳可以参与抢救，但肯定没有亲自上手插管的机会。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问张天阳会不会插管。
张天阳也不需要会。
只要能够提前把插管用的工具准备好就可以了！
张天阳没有墨迹，直接答道，“会！”
气管插管这个东西，现实里没插过，学校里没教过，可在系统里，他可练了几百次了！
别说物品准备了，让他自己插都不是问题！
“交给你了！现在开始准备物品！
那个谁，跟我一起出去等病人！
车先放这，不要挡路，随时回来推！”
杨教授语速飞快的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叫上来帮忙的师兄就风风火火的走出门口，跟着家属一起焦急的等病人来。
张天阳留在原地，伸手把平车摆放的位置稍微挪了一下，不让它挡住过道。
急诊科的通道就是生命的通道，虽然他们的病人似乎很危重，可毕竟还没来。
万一在她之前来了个出车祸的呢？
到时候，这车堵掉的，就是一条命！
张天阳就站在平车旁，在急诊候诊区无数患者和家属的注视下，开始准备气管插管的物品。
“需要帮忙吗？”
跟张天阳一组的五年制小组长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不需要！”
张天阳根本没有抬头看来的是谁。
他只知道，患者随时会到，一旦患者到位，最先要解决的就是保证气道、静脉通道、动脉通道的通畅！
建立静脉通道他帮不上忙，那就要保证第一时间可以把气道开放好！
时间紧迫，争分夺秒，唯一的要求就是快！
而以他的手速和反应能力，谁来了都只能帮倒忙！
五年制的组长被张天阳一伸手拨到了后面，有一瞬间的愣神。
可他没有负气离开，而是随时在张天阳身后准备着。
既准备着帮忙，又准备着瞻仰张天阳的神操作！
阳哥在他心中，绝对不会出错！
张天阳顾不得那么多了，迅速把散落在平车上的一堆东西拨动到了他能瞬间拿到的地方。
然后，拆包！
第一一零章 张天阳，你在干什么！（第二更）
首先是面罩，直接拆包。
张天阳捏了捏面罩周围的气垫，感觉有些软，里面的气体不够。
气垫就是面罩直接接触患者皮肤的地方，如果里面充盈的气体不够，面罩就扣不严实。
当患者本身气道未开的时候，面罩扣不严实，就不能加压通气，就不能成功开放气道。
最后的结果，是医生急死类似，患者憋死。
张天阳迅速拆了个5ml注射器，抽吸空气，打进去，气垫瞬间充盈起来。
将面罩跟气囊连好，放在旁边备用，张天阳扑向另一堆物品。
跟在张天阳后面的组长瞬间就惊了。
他刚刚还在准备着要帮张天阳的忙来着，如果有袖子的话那应该是袖子都撸起来了的状态。
可这才多久？
五秒钟？
怎么就已经接好了一个了？
组长没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刚刚渗出的汗，一扭头，就看到张天阳的手已经飞起来了！
......
急诊配备的喉镜是可视喉镜，不需要拆装，直接按个开关就好。
拆开保护套，套在已经开始亮灯的喉镜上。
三秒左右，不过是喉镜通电成功的时间，张天阳就已经把这一块准备就绪，放在一边备用。
......
患者为女性，对应的气管导管直径应该为7.0。
张天阳手一抖，轻松拆开7.0口径导管的一角包装，但不把导管抽出。
抽出充满金属质感的粗壮导丝，将导丝从导管的尾端戳进去，一直将导丝的尾端送到导管的气囊处。
用手掰动导管的前端，借助里面导丝的固定作用，将导管固定成一个弧度。
解开缠绕在导管尾端的细小空心管道，迅速拆开一只5ml的注射器，抽吸空气进行导管前端气囊的验漏。
到这里，他一共花费了十秒。
张天阳的手一直都很快。
快到出现了残影，快到让坐在候诊区漫不经心看他操作的几个患者家属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快到他身后的组长彻底放弃了自己可以帮得上忙的想法。
可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明显慢了下来。
好几个盯着他的家属脸上表情微变，想要开口，却又忍住。
可他身后的组长知道，这不是卡壳，也不是忘记了下一步要干什么，而是认真和负责。
气管插管前，对要使用的导管上的气囊验漏，是很重要的一步。
气管导管必然要比气道小一圈，才能顺利的插进去。
然而也正是因为小了一圈，气管导管不可能塞满气道，这就导致了导管和靠外侧的气管之间，有空隙。
一旦进行辅助呼吸的时候，气体就会通过这些缝隙全部漏出来。
有效的通气不能保证，这个病人，就得死。
所以说，这时候，必须要使用气囊。
在气管导管的末端用气囊吹起来一个泡泡，塞满整个气道，让气体能够通过的旁路全都堵死，这才能保证气道的开通成功。
有时候，情况非常紧急，有的人一着急，忘记给气囊验漏，就直接把导管送了进去。
结果发现没办法辅助呼吸之后，还得拔出来，换一根管子，再插一次。
情况危机的病人，又如何能够经受得住这样来回的折腾？
所以，事先认真验漏，是必要的。
张天阳专注的盯着被气体胀满的气囊的变化，足足等待了三秒，才满意的点头。
迅速将气体回抽，让气囊瘪下去。
准备好的气管导管连同包装一起拍在平车上，张天阳进行最后一步。
快速拆开一小瓶新的润滑油，又拆了一个5ml的注射器，拔掉针头，直接用注射器的钝头用力戳进润滑油的橡胶膜里。
反复抽了好几次，终于抽到了大半管粘稠的无色液体。
直接全部射到装着气管导管的包装袋里，将管子上下摩擦，沾满润滑。
张天阳停下了动作。
到此为止，四十秒钟。
所有东西已经准备完毕。
气管切开包有点贵，当气管插管插不进去的时候再拆，也来得及。
“呼——”
这不是张天阳的声音，而是来自于急诊候诊区，那些正对着张天阳，全程看了他“表演”的患者和家属们发出的声音。
张天阳的动作太快，表情太严肃，及时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能猜到这事很急。
所以，张天阳完成准备，反而他们感觉更加的激动，也终于如释重负。
“老张，你牛逼啊......”
身后的组长也松了口气，刚想夸夸张天阳，医院门口却突然有个白大褂冲了过来。
“快！快！病人来了！推车！”
冲进来的正是刚刚跟着杨教授出去等病人的师兄。
师兄一边冲，一边喘着大气，“气管插管准备好了没有，快......诶你这么快就弄好了？走走走！”
张天阳一手抓起比较贵的可视喉镜，一手把准备好的气管导管按在平车上，全身用力，推着车往前冲。
“走！”
组长眼里，一抹白大褂“咻”的一声冲了过来。
紧接着，两个白大褂再加一个平车就“咻”的一声又冲了出去。
两人的行动力简直惊人，平车咣当咣当的愣是被推的飞快。
组长一时间都给看愣了。
“你咋不去呢！”
下面旁观的患者和家属们看不下去了。
这明显就是来了个危重患者要抢救啊！
那俩白大褂都飞过去了，这个白大褂咋搁这发呆呢！
“快去啊！”
被一个肌肉发达的家属吼了一句，组长瞬间打了个机灵，拔腿就冲了过去。
刚冲到门口，迎面就是张天阳严肃的脸。
“闪开！”
组长被吓了一跳，他本能的想问为什么。
可同样，本能告诉他应该听张天阳的话。
一瞬间，他用尽全身气力，使劲往旁边一闪——
“咔嚓！”
“终于，闪开了。”
张天阳身后，跟着的是放上病人之后咣当不起来的板车，这时候在张天阳开路的引导下，直接送进了抢救室。
“家属留在外面！要抢救！”
平车推了进去，三男一女四个家属也想跟着，却被张天阳直接推了出来。
“我们要进去！你给我......诶，你干什么！”
捂着腰赶过来的组长接收到了张天阳关门前递来的眼神，结结实实的把几个家属挡在了门外。
门内，本该下班的上一班白大褂依旧守在岗位上，准备帮忙。
老太太的情况不是太好。
虽然一发现不对就被家属打车送了过来，可路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老太太意识不清楚，在车上还吐了两次，快接近医院的两分钟里，似乎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咔哒！”
平车下方的固定踏板被踩下，车身固定。
张天阳迅速接过护士们递来的监护仪，快速连接，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波形。
“血氧饱和度在降！”
已经降到76的血氧饱和度触目惊心，杨教授早就没有了平时的温柔，说话也只剩下了吼。
“怀疑呕吐物堵塞气管，马上插管！”
杨教授吼着指挥，小护士们早就自动自觉麻溜的过来给老太太开通静脉通道。
张天阳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指尖血氧饱和度的一瞬间，就抓着手里的东西闪身到了老太太的头侧。
“肾上腺素有没有备好？”
“你们气管插管的物品准备好了吗？我来给她......你......”
杨文盯着窜到老太太头旁的张天阳，瞪大了双眼。
“张天阳！你在干什么！”
第一一一章 你怎么这么熟练？（感谢再三须重事大佬的白银盟）
杨文在平时生活里从来都是个温柔的人。
就算在急诊科上班，患者的病情不危急的时候，她都能好好说话。
也就遇到要死要死的病人的时候，她才会说话移动靠跑，说话靠吼。
像今天这样，直接吼了张天阳的名字质问他在干什么的情况，极为少见。
一瞬间，抢救室里所有白大褂连同好几个清醒着的病人都转过头去，将目光落在张天阳的身上。
那么，张天阳在干什么呢？
他此刻已经将平车上老太太头部这一边的所有杂物清理干净，然后搬起了老太太的脑袋，准备自己动手插管了！
但凡事情不紧急，他也不会自作主张。
可现在，老太太的血氧饱和度肉眼可见的在降低，就这两秒钟，已经从76降到了74。
这种情况下，必须要尽快插管成功。
但凡插来插去没戳进去，浪费多一秒钟，老太太就危险一份。
而关键时刻，他最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我来插，你把导管放下！”
杨教授已经往这边飞过来了，可张天阳不慌不忙，脸色沉稳，双手更稳。
准备好的气管导管被他放在平躺着的老太太的身上，手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好了的普通手套。
只见他左手握着可视喉镜，按在老太太的下巴上，右手撑在老太太的头顶偏后的地方，两手合力，将老太太的脑袋搬动成向上仰着的状态。
然后左手微微用力，老太太的下巴被按下，嘴巴就张开了。
左手握着可视喉镜顺势而上，用喉镜压下老太太鼓起来的舌头，然后顺着舌根和喉咙往里怼。
很快，送到位置，可视喉镜的屏幕上显示出了清晰的会厌。
“很好，不是困难气道！”
张天阳心中一喜，右手抽出沾了润滑剂的气管导管，顺着可视喉镜和老太太嘴巴的间隙就一点点插了进去。
很快，可视喉镜上出现了导管前端和气囊，张天阳手下微抖，调整好位置，往前一送，导管前端顺利的滑进了气道。
杨教授已经冲到了张天阳跟前，满脸怒意，“你怎么就自己开始......”
“帮我拔一下导管！”
“你！”
杨文开口想骂，可眼神撇过可视喉镜的屏幕，登时顿了一下。
下一刻，她迅速反应过来。
张天阳已经成功一半了！
她也不骂了，迅速配合张天阳，将气管导管里用来定型的导管往外一抽。
同时，张天阳抓着气管导管的右手往里一送，左手的喉镜同时往外退。
“插进去了！”
一瞬间，抢救室里的白大褂们松了半口气。
另外半口气，要等到真正通气成功的时候才能吐出来。
杨教授不开口了，她也不看张天阳的脸，只看他手下的操作。
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可咬紧的下唇，无意识握紧的拳头，都证明了她的震惊。
张天阳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手下和老太太身上。
可视喉镜已经失去了作用，被他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师兄。
腹身看了看气管导管表面的刻度，这个刻度就代表着气管导管下去的深度，发现到牙齿刚刚好是22cm。
“刚刚好。”
左手代替右手，握紧了气管导管，不让它更深入或者往外拔，右手抄起刚刚用来验漏的注射器，往气囊里打了半管空气进去。
扔掉注射器，右手单手把连了面罩的气囊卸掉，然后连到了气管导管上，开始给老太太通气。
“呼——吸——呼——吸——”
杨教授已经自动自觉的把自己当成了张天阳的助手，这时候拿起听诊器，开始听老太太的双肺有没有呼吸音。
气管插管如果插到胃里，是听不到双肺呼吸音的，只有真正气管插管成功，才可以听到双肺呼吸音。
而张天阳，他分身乏力，没办法听诊，就只能盯着监护仪屏幕上的血氧饱和度。
“滴滴，滴滴，滴滴”
监护仪发出急促而短暂的报警声，屏幕上蓝色的血氧饱和度随着老太太的心跳而拨动。
曲线旁边的数值一开始是76%插管前降到了74%，而随着张天阳的通气，这个数值正在一点点往上升。
78%
84%
89%
92%
“呼——”
终于，所有神经紧绷着的白大褂们松掉了最后半口气。
“行了行了，折腾了这么一会，我下班了啊！”
上一班的主班医生这时候挥挥手，跟杨教授道别，领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开门出去了。
“呼，这病人的家属好难缠啊！”
借着开门的空挡钻进来的组长右手捂着后腰，步态有些不自然的凑了过来。
“刚刚那个病人放在哪了，是不是要气管插管？”
“哝，在这呢。”
刚刚帮忙推平车出去的男护士冲着依旧捏着气管插管的张天阳努了努嘴，给组长指出了一条明路。
组长有些发愣。
他凑近了一些，顺着张天阳的目光，看到老太太的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正好从99%跳到了100%。
再一回头，张天阳已经左手牢牢捏住气管导管，右手去掉正在鼓气的气囊，然后接上杨教授递过来的连着呼吸机的管子。
拆牙垫，贴着气管导管塞进老太太的嘴巴。
取胶布，将气管导管和牙垫一起绑起来，十字交叉固定在老太太脸上。
“好了，不会呼吸困难了，可以做检查上治疗了。”
张天阳功成身退，脸上露出了笑容。
组长围观了这一小段，到现在还有些发愣。
“这就，插完了？”
张天阳一边脱下污染了的手套，一边点头，“对啊，插完了。”
“这么快？！”
组长急了，“我进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怎么插管的，之前听说一般都要插个好几分钟的，这个怎么回事，半分钟就完事了？”
“还好吧。”
张天阳去抢救室角落里的洗手池洗手去了，留下组长和杨教授面面相觑。
“别看我。”
杨教授正在后悔自己刚刚无缘无故的生张天阳的气，这时候既震惊又感慨。
“不是我插的，就是你同学他自己插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熟练，比我自己操作都快。”
杨文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然后又跟张天阳道了歉。
“对不起小张，我以为你不会插管，是自己在擅自行动，没想到你这么熟练。”
张天阳扬起笑容，“没事。”
拥有跟自己实习生的身份并不匹配的优秀，这种事情张天阳都已经习惯了。
他现在反而关心的是病人的事情，“教授，需要去问问病史吗？”
“我刚刚问过了，不过你可以再问详细点。”杨教授也露出了笑容。
“给家属和病人把授权同意书，病危通知书都签了吧，再让他们赶紧去交钱拿药，我再给她开点检查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的。”
张天阳和杨教授一人霸占了一张电脑，两人分头行动。
打开医生工作站，登上杨文的账号，张天阳探了个头过去问。
“对了，这个病人叫什么？”
“叫，孙魏氏。”
第一一二章 难缠的家属（1000均订加更）
张天阳点开了老太太的名字，然后就看到了一片空白的病历。
这个老太太以前没有在东方医院就诊过，这次来的又急，直接送抢救室插管，病历里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写。
而张天阳现在需要让患者家属签两个文件，一个叫授权委托书，一个叫病危通知书。
授权委托书是指患者没办法自行决定是否接受治疗时，将授权给直系亲属，由他们来决定是否接受治疗。
这个倒是简单，只需要签名和身份证号就行。
可病危通知书则要充分告知患者家属患者的病情危重，是需要结合病史的。
他转头看向杨教授。
“杨老师，要不您简单的写一下这个孙魏氏的情况？”
“好，正在写。”
杨教授双眼盯着屏幕，一个一个字符敲下。
静静的等在她身后的师兄向张天阳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以后我们俩都跟着杨教授，你叫......”
师兄看了看张天阳的胸牌，“张师弟。”
张天阳也看清了师兄的胸牌。
邓文奇，轮转医生。
“邓师兄好，我只待一周。”
“只有一周吗？”
邓文奇惊讶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张天阳的胸牌，“那你是第一轮全院轮转啊？今年刚下临床的实习生？”
“是的。”
“那你很厉害啊！”邓师兄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刚刚看你的状态，比我靠谱多了，我还以为你至少也是轮转医生呢！”
“临床上有能力的人会飞的很快的，张师弟以后可要带带我啊！”
邓师兄上来就是一顿捧，脸上的笑容也看得出是发自内心。
张天阳被质疑的时候一般内心毫无波动，但被这么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太着急了，就想着赶快把气管插管给插上，也没想那么多。”
他笑了笑，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对了师兄，要不然跟我说一下这些病人的交班？我看他们好几个生命体征还是很有问题的。”
“好。”
抢救室里一共有11张床位，走廊上还可以再放个两三张，所以一共算是14张床位。
这14张床位，周转率很大。
毕竟急诊科其实是一个紧急处理急症之后将病人分流到各个科室的地方，很多病人在抢救室里待不了两三天，就会直接转到相应的科室，或者进到更里面的急诊ICU。
张天阳他们接手的时候比较幸运，目前只有6张床上还有病人。
邓师兄跟张天阳两个白大褂拿着交班表一床一床的看过去。
1号床的老太太是个高血压急症的，来的时候血压高压230，用了药之后降到了180，上一班的医生已经叫了床旁CRRT，张天阳他们需要跟进一下。
2号床的大爷是个脑梗死后并发症的，已经联系了神经内科的住院总，等待会诊。
3床是个大爷......
4床是个大妈......
5床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6床是唯一一个看起来年轻的，年龄只有18岁，患有血友病，这次是双膝剧烈疼痛进来的，血液科不愿意收，只能住在急诊抢救室。
看了看他的病程记录，已经在抢救室里待了14天了。
7床就是刚刚新收的老太太，气管插管后呼吸倒是没问题了，可并不代表她的其他情况就能恢复。
只不过现在什么检查都没做，也没办法判断病情。
静脉通道倒是建立好了，现在挂了瓶盐水维持通道顺畅，其他的药物得等家属交钱拿药回来才能上。
抢救室的小护士已经给老太太抽了血，项目包括血常规、肝、肾功、离子六项、肌钙蛋白、感染二项、术前四项等等，全都是常规必查项目。
肉眼看上去其实抢救室里的病人都差不多，只有借助查血和各项其他检查的结果，才能明确患者到底是什么病因，也才能对症处理。
急诊科距离缴费处以及药房仅有一步之遥，家属交钱送了血液标本之后，急查血很快就会有结果，然后再交钱拿药，患者的病情也不至于耽误。
只是她的病史似乎有些复杂，邓师兄带着张天阳巡了一圈病人之后杨教授还在敲字。
张天阳扫了一眼屏幕，发现这个老太太既往既有脑梗死病史，又有肝硬化，还有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的问题，基本上哪哪都是病。
张天阳盯着还没写完却已经有大半个屏幕的病史思考了一下，“杨老师，这个病人是不是要叫个床边CT？”
患者意识不清，是不可能推着她去做检查的，只能让医生推着CT的机子过来给她床边做。
杨文双目盯紧屏幕，头也没回，“要的。”
“好，我现在打电话联系床边CT。”
整个东方医院那么多科室，不能移动却需要做检查的病人多了去了。机器却只有那么一台，推着满医院的转，必须要提前预约。
眼看张天阳和杨教授甚至连邓师兄都准备去忙了，一直等在他们身后的组长忍不住了。
“那个......”
两个白大褂身后，他捂着自己的右腰，脸上冷汗津津。
“阳哥，师兄，老师，你们能不能也帮我看看我的腰......”
组长此时此刻只觉得欲哭无泪。
人高马大的他其实被分配到了急诊外科，预备着做手术的时候可以帮着抬个手，抗条腿什么的。
今天他分配的也是大夜班，所以这个点才会出现在医院里。
相对于抢救室这边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的鸡飞狗跳，急诊外科这个时间点还很闲。只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两点，三四点，大家喝酒喝上头了之后，急诊外科才容易开张。
而且一开张生意就极为容易红火，病人都不是一个个送过来的，而是几个几个一起被送过来的。
所以在那之前，急诊外科的带教老师让他四处转转，长长见识。
没想到，这一转，就给转开张了，开张的病人搞不好还是他自己。
“你怎么弄的？”
张天阳在打电话联系床边CT，邓师兄先给组长看了看摸了摸。
“扭到了？”
“对，刚刚那个病人进来的时候我挡路了，闪的太快然后就这样了。”
“刚刚在外面老太太的家属要进来，阳哥不是让我拦住他们嘛，他们有个男的上来推了我一把，然后突然就感觉更痛了。”
“推了你一把？”
杨文突然从敲打病历的状态中退了出来，皱了皱眉头，“这个病人的家属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感觉不太好。”
组长也皱眉，一半是疼的，一半是不爽。
“抢救室本来就不能让家属进来，更何况你们刚刚情况那么紧急，进来不是添乱吗！可家属觉得我们不让他们见病人，就推了我一把。
要不是我长得还算壮，又凶了一下，估计还想挤进来。”
“这样。”
杨文迅速敲完最后一点病史，又整理好病危通知书打印出来，站起身。
“小张，这个病人的家属可能有点难缠，等会我去沟通，你可能应付不了。”
“小邓，看看情况等会要不要联系医疗值班。”
张天阳刚刚挂上了床旁CT的电话，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跟这个老太太的家属接触的其实只有送病人进入抢救室的一瞬间。
可他却总觉得不太好。
兴许是其中一个家属的满脸横肉让他看着不舒服，兴许是他们的眼神不对劲，反正他就觉得想下意识的离他们远点。
杨教授在急诊待了这么多年，既然也判断这群家属难缠，那估计就是真的有问题。
杨教授拿着两张需要签名的纸，张天阳抓着好几管抽的血，两个白大褂一起走出抢救室。
门刚刚打开，两人还没来得及喊出“孙魏氏的家属”这句话。
其他家属扭过头，只不过看了这边一眼，没有叫到他们的名字，他们没有什么反应。
可老太太的那帮家属，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医生出来了！”
下一瞬间，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第一一三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均订2000加更）
老太太的家属呜呜泱泱的围了上来。
张天阳快速的数了下人头，总共六个人。
三个中年男人，一个中年妇女，还有两个小年轻，六个人直接把两个白大褂围在了中间。
强烈的第六感瞬间让张天阳头皮发麻，他赶紧拽着杨教授闪出了包围圈。
找了个靠墙的地方，严词警告家属不要全围上来，才终于保证了两个白大褂至少背后没有人。
“我妈妈到底怎么样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就是，你们藏着掖着是不是不想救她！”
一瞬间，好几声质问直接把张天阳问蒙了。
“？？？”
这特么的是来治病的还是来讨账的？
家属的嗓门还大，旁边的家属都不由得侧目。
“小点声，里面都是重症病人。”
杨教授皱着眉，温柔全部收敛，属于副主任医师的气场全开。
至少镇住了场面。
两个小的家属只是一脸无所谓的站在外围，有一个还偷偷掏出了手机在那滑来滑去。
主要的压力都来自三个中年男性和那个中年妇女。
好在，看起来像是大哥的男人按住了剩下两个中年人，声音倒是小了下来。
“那我们小点声，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方式虽然变了点，但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感觉。
张天阳年轻气盛，皱眉上前想开口，却被杨教授死死的按了回去。
“患者刚刚出现呼吸困难，血氧饱和度一直在往下掉，有窒息的风险，我们已经给做了气管插管，保证了她呼吸的通畅。”
“现在就是想更详细的问一下病史，然后跟你们交代一下病情。”
“老太太以前有脑梗是吗？是多久之前？”
问病史的时候家属还算配合，虽然脸上依旧带着急躁和不耐烦，但至少能够一问一答了。
张天阳把手里的几管血递给那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没有玩手机的年轻人，也拿出了小本本开始记录。
很快，小本本上就记满了关键字。
6年前脑出血病史，当地医院处理，卧床状态，生活不能自理。
近3年，生活状况查。
4天前开始纳差。（也就是食欲差）
2天前开始嗜睡。
昨日曾经解黑便。
既往肺部感染、消化性溃疡、肝硬化、冠心病。
今日晚间10点30左右出现呼之不应、呕吐、憋喘等症状。
粗略的一看，果然循环、呼吸、消化等等多个系统都受到了影响，这个病危下的没错。
张天阳快速在心里判断目前老太太的病情。
考虑应该是一个重症感染加上消化道出血。
再加上患者本身基础条件不好，还有心功能不全，导致了目前看到的症状。
可具体到底是不是，还需要检查结果的验证。
杨教授的判断跟张天阳的判断相差无几，这时候正在给患者家属做着解释。
“考虑到老太太的病史和现在的情况，我们考虑......”
杨教授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在做讲解了，怕患者家属听不懂，甚至还不怕费口舌的详细解释。
可张天阳在旁边全程皱眉。
这个老太太的家属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除了那个大哥似乎真的在听杨教授分析病情，剩下的人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一会看看抢救室的门，一会看看杨教授，一会又扭头跟旁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满脸的焦躁和不耐烦。
两个小的倒是没那么焦躁。
抓着张天阳递过去的血液标本的那个正在盯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另外一个似乎已经打开了游戏，张天阳甚至能够听到从他那里传来的“全军出击！”。
这群家属果然有问题！
张天阳冲着从监护室里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的邓师兄使了个眼色，右手做电话状放在耳边。
邓师兄秒懂，重新钻进去联系医疗值班去了。
“老太太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些，现在有两个东西需要你们......”
“别说这么多没用的！”
几个家属本来就很焦躁和不耐烦了，这时候直接粗暴的打断杨教授的话。
“你就说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好吧！”
这话说的是理所当然而又颐指气使，旁边的家属甚至还在帮腔。
“就是，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妈什么时候可以好你倒是说啊！”
“什么时候可以说话和下床啊，人都送到你们医院了，你们倒是给个准信啊！”
几个人三言两语，步步逼近，说的话过分得连旁边等待在抢救室门前的其他病人的家属们都看不下去了。
刚刚问病史的时候他们可是亲耳听着的，这帮家属说那个老太太好几年了一直在卧床，即说不了话也走不了路！
现在病情严重了，送到医院，竟然要求这个？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即便是杨教授的涵养，也被当场气的说不出话了。
张天阳控住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心情。
“刚刚给你们解释的病情你们没听清楚吗？”
“不清楚我就再给你们说一遍，老太太现在怀疑重症感染加上消化道出血还有心功能不全，病情很重！
现在不是能不能说话能不能走路的问题，是病人有可能随时病情恶化，甚至于死亡的问题！”
“你说什么呢！”
可能是张天阳说的话太过于直白，家属瞬间就开启了狂躁模式。
“我妈送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会时间就不行了！”
“就是！你们还是大医院呢！大家都看看啊，要把病人害死了啊！”
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嚷嚷。
喊着喊着，突然看到了自家孩子手里抓着的几管血。
“诶诶诶你们怎么回事，这是不是我妈的血？你们怎么搞得没经过我们同意就抽她血呢！”
“就是就是，抽血多疼啊，而且我知道你们这些医院，心都是黑的，上来就是一堆检查，我们可不当这个冤大头啊！”
“我告诉你们，你们老老实实的给我妈治，别想骗我们花钱，打点营养针就好的事情，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我告诉你们，我也是搞医的！”
搞什么医？
你特么是搞兽医的吧！
张天阳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下临床这么久，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睁着眼说瞎话，还说的理直气壮。
就连当初遇到的红衣女人都没让他这么生气过。
这时候什么心如止水什么高手风范什么可靠+3+4都没用了。
这家人根本就没抱着相信医生的念头，可靠加1000都顶不住他们想要闹的心！
“行了行了别吵了。”
杨教授最后拉住张天阳，镇住了场子，“先把这两个东西签了。”
家属骂骂咧咧的把授权委托书给签了，可一看到病危通知书，直接笔一扔。
“我妈怎么就病重了！”
“你们这些医生想捞黑钱吧！尽把病人往危重说！”
“老子就是搞医的！你们给老子醒目点！”
没的谈了。
这样的家属，根本没办法沟通！
好在患者目前情况暂时稳定，杨教授把张天阳拉回了抢救室，免得再跟家属产生冲突。
医疗值班接了邓师兄打的电话，三分钟之内就赶到了现场，先进抢救室里跟杨教授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出面跟家属交涉。
保安也很快赶到，拿着家伙什在旁边待命。
足足花了快二十分钟，门外争吵时而剧烈时而沉寂，医疗值班终于满脸疲惫的进了抢救室。
杨教授站了起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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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自己选的路，脑子进水也要走下去（第一更）
“怎么样了？”
抢救室里的三个白大褂都很关注这件事。
就连旁边忙着在电脑上敲护理病历的护士们，还有正在给老头老太太把屎把尿的护工阿姨也都竖起了耳朵。
“难搞哦！”
医疗值班是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看起来年纪也不太大，二十七八的样子，这时候一脸疲惫。
“算是我遇见的最难搞的那种了。我自己估计搞不定。”
“你们等着，等我搞清楚了跟你们说。”
焦头烂额的医疗值班霸占了一台电脑，一遍打电话一遍敲文件。
三个白大褂很默契的向他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自动自觉的只用剩下的两台电脑。
杨教授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正在做她该做的事情。
查看上一班医生在岗时还没出来的关于病人的最新检查结果，通过数据的变化判断病情是否好转，以及是否需要继续用药或者更改治疗方案。
虽然抢救室里现在加上新病人也只有7个病号，可个个都是危重患者。
就是那种，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死给你看的那种。
就算处理的好，说不定也会莫名其妙的死给你看。
毕竟每个人的情况都不相同，医学也不是魔法，没可能一个“圣光术”下去病人就能起死回生。
顶多顶多，只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尽可能的去挽救罢了。
所以说，7条随时可能逝去的生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
张天阳和邓师兄也没闲着，而且分工明确。
邓师兄在完善着病人们的每日病程，张天阳则对着号码本一个科室一个科室的打电话过去请会诊。
“你好，这里急诊科抢救室，是神经内科住院总吗？我们这里有两个病人需要你来会诊，患者XXX，男......”
“你好，这里急诊抢救室，是心内科住院总吗？啊，你们正在抢救，抢救完过来一下可以吗，这里有个病人......”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可所有在医院里忙活的医生们都没有闲着。
各个科室的住院总上的都是24小时班，两人每天轮换，到这个点肯定是一天都没有休息了。
可病人生病可不会管你是白天还是晚上，也不会管你是不是刚刚抢救完一个病人，累的浑身冷汗站都站不稳。
作为医生，病人有需要，你就需要满医院的跑，来会诊，来抢救，来透支自己的生命去救下病人的命。
这是每个医生在当初脑子进了水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就做好的准备。
这是每个医生在举起拳头对着白大褂宣誓的时候就想到的牺牲。
哪怕累死在岗位上，也是死得其所，理所应当。
毕竟，这是自己选择的路。
......
组长的腰扭得有些厉害，但并没有请假休息。
急诊科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是实习医生也是紧缺资源，毕竟熙熙攘攘的病人那么多，总的有人来干活。
急诊外科那边也已经开张了，一下子来了两个车祸的病人。
路过抢救室往急诊外科手术室送的时候，张天阳瞟到了一眼，两个人血呼喇茬的。
“过来帮忙！”
组长的带教老师叫了一声，组长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捂着腰，走路姿势也一扭一扭的，但速度奇快，“咻”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抢救室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只有病人的监护仪在有规律的此起彼伏滴滴作响，白大褂们和护士们时不时抬头看上一眼，不让数值有太大波动。
一片平静当中，刚刚一直躲在角落里生怕影响到医生和护士工作的大汉终于松了口气，缓缓的走了出来，办了个椅子坐在全场唯二的男护士身边。
“嗯？”
男护士扭头看了看旁边同样身穿护士服的大汉，有些疑惑。
“你......是新来的？”
“对，我是实习生！”
大汉扣扣额头，笑嘻嘻的应着。
男护士却直接皱起了眉头，“手给我放下。”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然后摸摸病人，再摸摸自己的头，你是嫌病人活得长还是嫌自己活得长？”
大汉赶紧放下手，陪着笑，“不好意思啊。”
“那什么，我以前没干过护士，没注意这个，对不住啊，以后我一定遵守纪律！”
大汉笑嘻嘻的保证，男护士哼了一声，继续敲打护理记录。
大汉也不生气，就在旁边看他敲字。
看着看着，他终于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算了，反正自己本来也不是学医的，小姐学的东西，自己不懂是正常的。
老老实实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大汉眼神开始飘忽，在张天阳脸上转了又转。
他是刚刚才得到张天阳的排班表的，也是刚刚托了关系打了招呼进来的。
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姐交代了要暗暗保护的人正被一群家属围着，他当场就想撸起袖子开干。
他不是搞医的，具体的东西他不懂，但他心里有一句大槽一直想吐。
“你们说老太太送过来的时候好好的，那好好的人为啥送医院？”
来的时候你们家属还那么慌？
还不是因为要死要死才送来的？
给你把老娘救回来了你们还倒打一耙？
脸呢！
他不是医生，都觉得气愤。
可莫名其妙的，两个白大褂回来之后竟然一点都没纠结这件事情，该干啥干啥，甚至还在关注老太太的病情？？？
“要是我，我就直接把老太太扔回给家属，你们自己治吧！”
“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旁边的男护士烦躁了。
今天来的这个实习生怎么一点都不上道？
大大咧咧往自己身边一坐，不干活也就算了，还在这小声嘟囔来嘟囔去的，烦不烦啊！
大汉却一点也没被吓住，反而凑近了一点，去看男护士的胸牌。
“那个，欧阳前辈，你说，为什么医生碰到那样的家属都不生气啊？”
欧阳护士下意识的往后仰，避开大汉的压迫，随口一答，“习惯了呗。”
“这种事情还能习惯？”
大汉满脸纠结，“要我我可忍不了，他们难道就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啊。”
欧阳护士耸耸肩，“可生气有什么用？”
“都说咱们护士啊，医生啊，是服务行业，可人家其他的服务行业，什么餐饮啊，旅游啊，甚至做滴滴的，都可以挑客人。”
“来了个奇葩病人，他们可以说，出门右转，你这饭我不给你做了，爱去哪去哪吃。
来了个奇葩乘客，你可以说，你这单我不接了，爱谁接谁接。”
“到了下班的时间，人家还可以说我打样了，你去别地吃吧，我不干了，你做别人的车吧。”
“可我们呢？
来了个病人，我们能说你出门右拐，爱谁治谁治吗？
我们能说我们下班了你别耽误我回家吗？”
欧阳护士瞥了大汉一眼，冷哼一声。
“你信不信你今天敢这么说，明天你就被人肉出来天天有人跟你屁股后面骂你？”
大汉想了想，点头，“是这个道理。”
“但真的很气人啊！”
“气人啊，我也气啊，你以为医生不气？但那么多病人摆在这，你有生气的时间吗？”
欧阳护士避开大汉，巡视病人去了。
留下大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发呆，想不出个结果，只能郁闷的叹气。
“啪啪啪啪！”
抢救室里难得的一片寂静被杨教授拍的巴掌声打破。
“同志们都振作起来，又来一个病人！”
“小张，走！”
第一一五章 冷眼旁观（第二更）
又是急诊内科收进来的新病人。
杨教授招呼着张天阳，两个白大褂脚下生风。
“要推床吗？”
“不用，病人自己走过来的，去看看！”
两人说话间出了抢救室，一眨眼的功夫都快要在走廊尽头消失不见了。
大汉顾不得发呆了，赶紧跟上。
“师弟，我跟你说......”
男护士刚巡视完一遍病人，回头想继续跟大汉唠嗑，结果一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不由得心中一顿郁闷。
“干活！”
刚才巡视了一圈，记录了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都要往电脑里录。
刚刚好像又来了个病人，等会又得忙一阵。
唉......
......
走廊尽头，一群家属围着两个白大褂吵吵嚷嚷。
路过的时候张天阳瞟了一眼。
由于眼神好，他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处于包围圈中心的白大褂。
正是刚刚那个说要叫上级来一起处理的医疗值班大兄弟。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被噪音和无理取闹围攻了好一会了，满眼都是绝望的神色。
张天阳冲他比了个加油，然后继续匆匆往新病人的方向赶过去。
“怎么回事？”
新病人也是个老太太，这时候正在护士分诊台旁边。
据说老太太是走着过来的，大概也就是三分钟前的样子，陪着她的是个年轻的妹子，似乎是她的孙女。
按照医院的规则，新病人挂急诊号必须先到分诊台分诊。
分诊台有两到三个经验丰富的护士坐镇，会让量体温、血压、心率，询问基本病史。
如果是很轻的病，护士会当场开启凶狠模式，直接把你吼回家明天再来。
如果是真的需要看医生的病，护士也会根据严重情况和紧急程度分个等级。
从重到轻，分别为濒危，危重，急症和非急症病人。
前两种都是需要立刻进入抢救室的病人，急症病人也会有优先就诊，“插队”的权利。
至于那些大半夜跑过来的非急症病人，就只能乖乖的排队等着了。
这个老太太，显然就被分诊台的护士分到了前两档。
虽然看起来人还好好的，但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往地上一倒，两腿一蹬。
“怎么能让病人站着！快，赶紧找个地方给坐下！”
眼看老太太竟然还站在分诊台旁边，两个白大褂急了。
破天荒的没排队直接就见到了医生，又看到两个医生急了，陪着老太太来的妹子也急了，说话都开始打结巴。
“我我我那个我们找不到位置坐，那个那个我哥他他已经去那边借，借轮椅了，我......”
借轮椅的地方张天阳知道，上次邹俊豪通风的时候他就借了个轮椅推他回宿舍。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距离急诊要拐两个大弯，再加上第一次租借轮椅需要实名认证和电子支付押金，一时半会轮椅估计回不来。
张天阳皱着眉，看向候诊区坐的满满当当的病人们和家属们。
“病人比较危重，你们稍微让个位置给她坐一下，一会轮椅就来了。”
一声下去，无人响应。
足足二十多个铁椅子，足足二十个人，愣是该聊天的聊天，该打游戏的打游戏，像是面前没有这两个白大褂和这个老太太一样。
“我去！”
张天阳险些没忍住要爆粗。
“我我我催一下我哥哥吧医生......”
陪同老太太来的妹子又慌又急，还怂。
这椅子上大多坐着的都是中年人，中年大叔或者中年大妈，看起来都是那种在菜市场买个菜可以为了一毛钱纠结半小时的人，她瞬间就怂了。
老太太虽然被护士判断为危重病人，但自己却不这么认为，这时候还在笑着。
“我站着就好，我就是嘴巴有点漏风，我......”
“不行，你必须坐下！”
杨教授是赞同张天阳的意见的，分诊台的护士给出的判断是怀疑脑梗死，这可是分分钟抢救不及时要死人的病！
“你们这些大哥大姐怎么回事？好胳膊好腿的站一会怎么了，人家老太太是病号你们就不能给让个位？”
这回，下面有回应了。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冲着张天阳怒目而视，“不知道小点声，吓着我孩子了！”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更是嘟嘟囔囔，“让护士把自己的椅子给她不就好了，冲我们喊个什么。”
我靠！
旁观了半分钟的大汉瞬间忍不住了，直接站到了说话的中年人面前，影子直接把对方整个人都给笼罩住了。
“你特么睁大眼睛去分诊台看看，看看护士小妹们到底有没有椅子！大老爷们的站一会会死啊！”
中年人一脸讪讪，可屁股一动不动，头倒是扭到了一边，小小声反驳。
“那么凶干什么，小心我投诉哦......”
张天阳听力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这么淡定的一个人，一晚上还没过多久呢就觉得血压飚高了两次！
妈的！
“师兄......”
正当张天阳血压飙升的时候，旁边一个弱弱的，断断续续的男声飘了过来。
“要不，让婆婆坐我这边吧......”
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20左右，这时候正一脸煞白的弯着腰，努力的仰起头跟张天阳说话。
刚刚男生一直弯着腰低着头，张天阳只以为他在睡觉。
可现在一抬头，张天阳瞬间注意到了他的“痛苦面容”。
不仅面带痛苦，额头和鬓角还都是冷汗，还带着黑眼圈。
一看就是发热加腹痛腹泻的样子。
怪不得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
男生正努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也是，学医的，应该给患者让......”
“你坐下！”
张天阳直接把他按了回去，“都生病了逞什么能！”
这哥们自己也是病号，而且还是看起来很痛苦的那种病号，都知道给老太太让位置。
抱着发烧孩子的女人就算了，人家怀里也有病号，张天阳不跟她纠结。
可其他无病无痛的家属们竟然也能坐的理所当然，张天阳只觉得一股气在胸中乱窜。
陪同女孩的哥哥还没有把轮椅推过来，张天阳眼神在坐着的人里扫视了一秒，突然走到一个人面前。
“你！站起来！”
第一一六章 一路火花带闪电（第三更 均定3000加更）
“你干嘛！走开！我要输了！”
“诶，你别拽我啊！影响我操作了！”
“卧槽！”
面前捧着手机打游戏的年轻人正是刚刚气管插管的老太太那帮家属其中的一个。
这时候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别说对张天阳的声音了，就是对他的拉扯都不肯抬头看一眼，恨不得整个人钻到手机里去。
张天阳毫不客气，手上一用力，直接把他一把拉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我又死了！”
年轻人冲着张天阳怒目而视，张天阳直接瞪了他一眼。
“1-8-1的战绩，死不死有什么区别，你要是霸着位置，老太太出了问题你负责吗！”
“来，您坐这。”
两句话，面对两个人，张天阳的语气和情绪转变的飞快。
老太太千恩万谢的坐了下来，留下年轻人在后面愣了半晌。
“1-8-1？我靠，他怎么看到我屏幕的！”
“诶等会，什么叫我死不死有什么区别？我也是技术型选手好吧！喂！你！”
年轻人想冲着张天阳发难，结果眼睛一花，面前多了个白色的肉盾。
“你有什么意见？”
身着护士服的大汉终于找到了自己立功的机会，此时低着头微笑着看向年轻人，双手捏的咔吧作响。
“没，没意见。”
年轻人举起的手拐了一大圈绕到了自己的后脑勺，轻轻的挠了两下。
“我痒痒，嘿嘿，痒痒......”
好汉不吃眼前亏，年轻人迅速撤退，躲到了旁边还在吵吵的一堆家属身后，露出带着仇视的目光看着两个白大褂和白色肉盾。
“都是你们，害我这把游戏要输了！”
......
老太太在纠结了快一分钟之后终于坐了下来，张天阳让出了位置，让更有经验的杨教授问诊。
“您是......”
“杨医生！这里还有一个病人！”
杨文刚刚开口询问病情，那边分诊台的护士就已经叫了起来，扭头一看，分诊台那边又多了一个老太太！
“我去看看，你快速问个病史，有必要的话就联系神经内科住院总，交给你了!”
杨教授步履匆匆跑过去了，刚问了一句话就张罗着要把那边那个老太太推到抢救室里。
看起来又是一个重病人。
看了眼时间，快半夜一点了。
急诊科果然不愧是最恐怖的科室。
张天阳心中感叹，该干的依旧没拉下。
“来，咱们快速的问个病史，什么问题过来的？
家属你清楚的话你来回答，快一点。”
“我奶奶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照镜子，发现嘴巴歪了。”
“往哪边歪？”
“左边！”
“几点的事情？”
“半小时前！”
“还有别的症状吗？”
“嗯，今晚吃晚饭的时候好像也有点漏，其他的没有了。”
“吃晚饭几点？也是左边漏吗？”
“六点，是。”
“既往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冠心病病史有吗？脑梗死病史有吗？最近有感冒吗？”
“有高血压高血脂，其他都没有。”
迅速而简短的问完病史，张天阳直接把妹子扔到一边，开始检查老太太的症状。
“好，阿婆，来，跟我一起做几个动作。”
妹子还在刚刚一问一答的状态中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
刚刚跟打仗一样，这个医生问的又凶又急，她好几次都差点答不上来。
这时候眼看张天阳在跟自家奶奶一起做着“皱眉”、“鼓腮”、“龇牙”、“伸舌”等等像是做鬼脸一样的动作，不由得担忧的问，“医生，我奶奶她......”
“你别说话！”
张天阳头也没回，直接一声呵斥。
妹子顿时闭上了嘴巴，继续担忧的看着张天阳做着测试。
做完“鬼脸”，张天阳又开始检查老太太的四肢，主要关注痛觉、触觉以及乏力、偏瘫等等症状。
“头晕头疼恶心呕吐有没有？喝水呛咳吞咽困难什么的有没有？”
张天阳再次快速补充询问了一堆病史，迅速做出诊断。
“家属推着老太太过来，快！”
迅速给神经内科住院总打了电话，三言两语说清楚了患者目前的病情，对面刚接电话时那带着满腔不情愿的声音突然就变了。
“你们现在给病人拉个心电图，开个单马上推去CT室！我直接赶去CT室！”
对面的住院总火急火燎的直接把电话挂了，然后换了个界面就开始拨通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CT室电话。
张天阳这边动作也很迅速，家属刚扶着老太太上病床，他就已经推着心电图机子到了旁边。
床边的帘子一拉，男性家属一赶。
张天阳左手拿着沾了酒精的棉签，右手拿着心电图的一堆线路，让妹子家属敞开老太太的衣服，他快速操作。
心电图机子的屏幕上很快有了波形，张天阳快速判断了一眼，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至少心脏暂时是没问题的。
迅速把这个结果copy三份，在心电图机子咔吃咔吃打印的时候，他迅速闪到电脑旁边，把患者的CT检查单也给开上了。
杨教授正在忙另一个新病人的问题，看她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应该挺严重。
抢救室必须要有一个人坐镇，毕竟抢救室里还有剩下的七个重病人随时可能出现预料不到的情况，邓师兄必须在这里严阵以待。
所以送老太太去CT室的任务就落在了张天阳身上，责无旁贷。
两个家属，一个白大褂，再加一个白色肉盾，四个人风风火火的推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咣当咣当的往CT室去。
病床上的老太太还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不用这么紧张吧，我需要这样......”
“不，你需要。”
张天阳眼神坚定，两个家属也拼命的点头。
老太太对自己的病根本没有认识，可两个年轻的家属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过的，这时候紧张的不得了。
路过导诊台旁边的时候，刚刚一直在跟医疗值班纠结的那群家属已经散开了。
看到张天阳推着车出来，刚刚打游戏的小年轻冲着张天阳一指，好几个家属就蹭蹭蹭的想要围上来。
“滚！不滚就撞！”
张天阳一路火花带闪电，直接推着床横冲直撞，根本不带避让的，撞了也白撞。
现在谁有功夫跟他们墨迹，老太太晚一分钟要是影响预后谁的责任！
第一一七章 这也太绝望了吧！（感谢曙光守望者的盟主 第四更）
眼看张天阳竟然真的推着病床撞了上来，几个家属不吃眼前亏，纷纷避让。
让开后却又觉得不爽，纷纷想要跟上来理论。
老太太的年轻男家属以及白色肉盾自动自觉的帮张天阳和妹子断后，两个男人往他们面前一站，一点都不带虚的。
“咕噜咕噜咕噜”
病床一路动荡，向着CT室冲去。
家属妹子跟着其实是被张天阳推动的床，强忍着自己想要流泪的**，还冲着病床上的奶奶笑了笑。
较快速的奔跑掩盖了她的颤音，她忍不住问张天阳，“医生，我奶奶她的病能好吗？”
“考虑脑部出了问题，是脑梗死还是脑溢血不好说。”
妹子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咬着唇，因为跑动而导致的抖动让她不小心把嘴唇都咬破了，自己却不自知。
她以前也不是没来过急诊。
因为发烧啊，肚子疼啊之类的事情她也来急诊就诊过，哪次不是要等几个小时？
可这次，竟然送过来问了两句一分钟之内就来了两个医生。
还一路大开绿灯，甚至不惜撞人也要争取时间。
这让她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她甚至已经陷入了发生了最坏的结果的幻想，自己把自己吓的不行！
听到“脑梗死”和“脑溢血”的时候，更是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样，感觉眼前一黑，差点要晕过去。
她是怕自己成为阻碍奶奶急救的累赘，才硬生生撑着没晕过去的！
妹子的声音颤抖的不行，几乎要哭出来。
“医生，这两个病，是不是都很严重，要，要怎么样知道是哪一个......”
张天阳专心看路，手下随时调节病床行驶的方向，顺便抽空顺便回答家属的问题。
“脑梗死又成为脑卒中，脑溢血又称为脑出血，一个是缺血一个是出血，发生机制不一样，但是初期的轻度症状和最后的终末症状是差不多的。”
“你奶奶有高血压病史，就有脑溢血的可能，但是有高血脂，又有脑梗死的可能，所以现在去做个CT，明确一下诊断，然后才能对症治疗。”
张天阳看了妹子一眼，发现了她紧咬的嘴唇。
以为她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做CT，或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先做CT再治疗，也就顺口多解释了一句。
“两个病治疗方式不一样，甚至相反，所以CT是一定要做的。”
“CT可以诊断89%的脑梗死和100%的脑溢血，他们一个表现为低密度影一个表现为高密度影，一看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来的不算晚，马上做诊断马上做治疗预后可以不错的。”
妹子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化悲伤为力量，努力的为推动自家奶奶的平车出自己的一份力。
“谢谢医生，谢谢。”
感谢了张天阳之后，妹子便一直在祈祷。
从急诊到医技楼，需要横跨整个门诊部，再上一座桥，再拐两个弯。
两个人都累出了一身汗，才终于把老太太推到了专门预备做急诊CT的房间门口。
神经内科住院总和CT室的值班医生已经等在了门口，这时候迅速接手，把老太太送了进去。
时间是半夜一点多，但医技楼一楼的CT室和MRI室却分别亮着灯，值班的医生熬着夜在岗位坚守，迎接一个又一个突发急症的病人。
老太太被送了进去，很快机器开始运作。
其实MRI检查对于脑梗死的鉴别更精准，可CT更快。
就在检查的这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张天阳跟神经内科的住院总做了简单的交接。
很快，CT室值班医生把刚刚照好的图展示给神经内科住院总看，住院总当即做了决定。
“可以开脑卒中绿色通道！”
“老太太几个家属？”
“两个！”
神经内科住院总发号施令：
“好，那妹子，你跟着我，咱们把老太太推到神经内科去，马上可以上治疗。
让你另外一个家属去跟着这个医生，马上给开住院证，让他去跑手续！”
“走！”
“师兄，急诊抢救室还有两个病人，等会有空过来会诊啊！”
逮着机会又提醒了神经内科住院总一句后，两个白大褂兵分两路。
回到急诊的时候，那群难缠的家属已经不见了。
老太太的孙子正跟白色肉盾一起焦急的等在过道里，一看到张天阳，立马跟上。
张天阳也一点都不含糊。
虽然开通了脑卒中通道，病人可以马上入院，可所有的东西包括抽血和治疗都得等办完手续病人的信息转到医生工作站之后才能进行。
病人家属急，他也急。
很快开好了住院证，交代老太太的孙子应该怎么操作，去哪里办理，交多少押金，小伙子迅速拿着住院证走了。
还嫌走的慢，走两步直接跑了起来。
这个病人终于算是处理完了，送进了病房之后，监护上，治疗上好，这种还不算太严重的脑梗死应该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说不定还能保证很好的自理能力。
老太太的家属还算醒目，一发现老太太嘴歪眼斜就赶紧送过来了。
要是懒一点，或者没那么重视，当做面瘫处理，等到明天早上再来，或者等到老太太真的昏迷了的时候再送来，那就真的太晚了。
别说预后了，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刚松了口气，张天阳想起了刚刚杨教授收的那个病人，随口问了邓师兄一句。
“师兄，刚刚杨老师新收了个什么病人？放在哪里了？”
“在靠门那张床上。”
邓师兄指了指靠门那张床上躺着的阿婆，满脸的生无可恋。
“腹主动脉夹层，只是有点胸闷，活蹦乱跳自己走过来的，你敢信？
我跟杨老师我们俩都吓飞了，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躺着，结果十分钟自己坐起来三次，绝望不？”
腹主动脉夹层？？？
万一破裂，分分钟连抢救都没机会抢救就直接GG的病！
病人还活蹦乱跳的不听话！
“我的天！”
张天阳当场张大了嘴巴，直接就想往后一仰。
这特么的！
也太绝望了吧！
第一一八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张天阳迅速浏览了一下杨教授新收的病人的病历。
然后盯着在病床上一会动动手一会动动脚，怎么都不肯安生下来的老太太，只觉得一阵阵绝望从心底里往上涌。
扭头看看旁边的邓师兄，大家都是一样的脸色。
那可是腹主动脉夹层啊！
怎么就被他遇上了呢！
主动脉夹层，就是在正常的血管壁上，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撕裂开来。
湍急的动脉血从裂口处涌入，把裂口撑大，硬生生在本来应该是实心的血管壁中间冲出一个通道来，但偏偏血管壁最外面那层膜还没破。
所以往往动脉夹层的病人都会主诉“撕裂样”的疼痛。
因为夹层就是活生生的撕出来的啊！
这种病之所以凶险，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最外面那层膜到底什么时候破。
有可能血压高了一点点，有可能患者情绪一激动，有可能只不过是打了个喷嚏，甚至只是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都有可能让那层将破未破的膜彻底破掉。
一旦动脉夹层破裂，动脉血会在心脏的泵血作用下从破损处飞快涌出。
心跳骤停还有胸外按压抢救的可能。
主动脉夹层一旦破裂，根本没有抢救的机会。
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就在你面前无可挽回的gg。
所以说，一旦碰到这样的病人，一定不能让他随意改变体位，不能激动，不能持续高血压。
要不然，秒秒钟死给你看！
可偏偏，这种百年一遇的病人现在就在张天阳面前。
更可怕的是，这个病人不听话！
张天阳此时此刻只想仰天长叹，“贼老天害我！”
他的第一个大夜班满打满算才过去三个多小时而已。
可回头看看，竟然连一分钟都没有消停过！
“这位医生小哥哥，你也太黑了吧！”
同样连带着也没停下来的护士姐姐一脸幽怨。
“我给你总结一下啊，你们一接班，就来了个脑梗死后突发消化道出血、并肺部感染、并心功能不全的，不仅插了气管插管，家属还特别难缠。”
“紧接着一个脑梗走卒中绿色通道的。”
“然后又来了个活泼的腹主动脉夹层。”
“啧啧啧！”
男护士作为这群护士的组长，看不下去了，“别说了。”
护士姐姐瞬间低头认错，“对不起欧阳老师。”
谁知男护士耸耸肩，“也不能怪新来的哥们，杨老师一直都挺黑的，没办法。”
得！一群脸黑的凑一起去了！能闲下来才怪呢！
张天阳叹了口气，一扭头，眼尖的发现那个“活泼”的腹主动脉夹层病人竟然哼哼唧唧的又想坐起来！
吓得他瞬间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把病人刚刚想要离开床的背部重新压了回去。
“不要坐起来啊。”
欧阳护士也凑了过去，“不要老是想坐起来啊，你好好躺着睡一觉啊，还能不能行啦！”
张天阳按住躁动的病人，“好好躺着，心情保持轻松，不要激动，不要随便起身，听医生的话好不好？”
被按住的老太太仍然在轻微的挣扎，“医生，我想去上厕所，让我出去。”
“不能出去，上厕所在这里上！”
张天阳转头去叫护工阿姨，“阿姨，麻烦给这个阿婆上个厕所。”
“医生，我想上大厕，你让我出去啊，我就是胸口有点闷，怎么跟坐牢似的，你们怎么回事啊！”
老太太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病到底有多严重，这时候眼看一个个医生护士都拦着她，不由得开始急躁起来，连血压都有升高的趋势。
张天阳吓的赶紧好言相劝，苦口婆心，废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跟老太太达成共识。
“咱就在这里上啊，等会拉个帘子，帘子里只有你跟阿姨，我们都躲一边去，听话。”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护工阿姨摊着双手。
“医生，她没买便盆，也没买小便壶。”
张天阳皱眉，“她的家属在外面吗？我去叫一下，你跟他们说一下让买个新的。”
卖小便壶和大便盆还有一系列有可能在急诊科用到的东西，都可以在候诊区旁边的一个自动售卖机里买得到。
这些东西都是一次性的，也不是人人都需要，所以常规并不会在抢救室里配备，只能病人家属自己去买。
张天阳的想法是正常的思路，可护工阿姨依旧摊着手，“医生，她没家属。”
顿时，抢救室里安静了。
张天阳已经控住不了自己的表情管理了。
身为腹主动脉夹层的病人。
已经被医生按在了抢救室的床上的情况下，给她解释了很多次却依然不当回事的病人。
现在竟然连个家属都没有？？？
欧阳护士在旁边补刀，“病人自己不让叫，不给联系方式，而且，据说家属在外面忙着玩呢，你能理解不？”
我的天！
张天阳有些绝望的扭头去看邓师兄，“叫医疗值班了？”
邓师兄微笑着点头，“叫了的呀，同意书都签好了，我还被医疗值班骂了一顿呢。
没事没事，基地爆炸，问题不大！”
好气哦，可还是需要微笑。
张天阳尝试着让老太太把家属叫过来。
老太太无情的拒绝了他，并发动了吐槽技能。
张天阳立刻停止尝试，使用了安抚技能，并提出老太太扫码支付给阿姨，阿姨去买便壶和便盆。
老太太询问了价格，使出了“血压升高”的技能，坚持“我自己出去上厕所就好啦搞这么麻烦，还要这么贵！”
张天阳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在旁边看戏的护工阿姨。
护工阿姨算是整个房间里最淡定的人了。
毕竟，想上厕所的不是她。
万一病人出了事，死的也不是她。
承受患者家属怒火的一样不是她。
所以她安安静静的等在旁边，不吵不闹，让干啥干啥，但是让出钱，不行。
“这样吧阿姨，这钱我先出了，你赶紧帮她买个便盆，别憋坏了。”
“诶，你怎么这样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能让你们给钱呢！哪有又治病又出钱的道理！”
老太太又激动了。
张天阳无奈了。
这时候又知道医生是治病的了。
“就这样定了，阿姨你先去买，等会我给你转账。”
“好勒！”
护工阿姨才不管谁给钱呢，反正不用自己出就行，麻溜的出了抢救室买东西去了。
病床上的老太太嘟嘟囔嘟嘟囔，终于变得有些老实起来。
眼看面前这个白大褂宁愿出钱给自己买便盆也不放自己出去，老太太才终于开始相信，医生不让自己起身，不让自己下床，是认真的。
她哼唧了好一会，偷偷的冲张天阳招招手。
“那什么，医生，我这个病，真的很危险啊？”